朱姨娘脑子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不能指责主子姑娘,不然传到老爷耳朵里,她这辈子就完了。


    她不敢指责黛玉,便将矛头指向李默夫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我的好姑娘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虽然算不得主子,好歹也跟了老爷一二十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一个个的奴才都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不如一头撞死罢了!”


    说着伸着头还真一副慷慨赴死的感觉往黛玉坐着的矮板榻上撞,夕雾、风铃、雪雁等丫鬟慌得手忙脚乱的拦住,扶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心里不免纷纷腹诽:这不要脸面的泼妇,你要寻死在自己屋里尽情寻死便是,没有人拦着,跑这里寻死觅活来了!你哪怕一头碰死呢,不值什么,作什么往我们姑娘榻上碰,万一伤到姑娘,看你能走出这个门!


    朱姨娘话说的极是不雅,行为更是粗俗不堪,黛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朱姨娘还在哭诉,拉着人给她评理。


    黛玉已没心情喝汤了,摆手命小丫头将饭菜撤下去,看着浓妆花了之后,朱姨娘花花绿绿的脸,瞬间胃里有些翻滚。她侧了头不看朱姨娘,沉声道:“没有谁敢小瞧姨娘,姨娘怕是多心了。”


    说着眼睛一溜夕雾、风铃、雪雁等人:“你们可敢小瞧朱姨娘?”


    “不敢!”


    “奴才不敢!”


    “姨娘好歹是半个主子,奴才们哪敢小瞧!”


    一众女孩子们忙摇头否定。


    黛玉挑眉道:“她们都不敢。”


    “姑娘这话可是昧良心!她们都是姑娘的丫头,自然顺着姑娘的话头说。再说,我也没说她们,欺负我的另有其人。”朱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林默夫妇仗着管事主子的信任,如何如何中排斥异己欺负老实人,如何如何看不起她、欺负她兄弟。


    说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今儿不知为何,林默那老东西带了十几个人,上去就将我那兄弟摁住,诬赖他贪了账上的银子褫了他买办的差事不说,还要打五十板子撵出去。我那兄弟虽是奴仆,但从小也是我爹娘娇宠着长大的,没吃过苦,这五十板子下去,便是命都要丢半条!姑娘啊,他们这样做分明是打老爷和姑娘的脸,传出去,让人怎么议论呢!”


    可惜,道德绑架这招对黛玉没用。


    黛玉曲肘放在矮几上,托腮看着她,淡淡的道:“我道是什么事呢,值得姨娘动这样大的肝火?原来是为这个。姨娘可是冤枉大总管夫妇了,是我让褫了朱老四买办的差事,是我让打朱老四板子的。”


    “啊……”朱姨娘一噎,正哭着突然停住,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厥过去。


    她眼珠子瞪得滚圆,嘴也大张着。


    朱老四贪污事发的缘由,她还不知道呢。


    小丫头禀报朱老四被褫了差事打板子之事的时候,朱姨娘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似睡未睡,闻言腾的一下便坐起来了。她是个急性子,听见是林默带人动的手,加上她跟林默夫妇一向不对付,不问青红皂白,立刻便火急火燎来找黛玉告状,压根没问清楚到底有和证据,也没细想没有主子的命令林默夫妇敢不敢动姨娘的兄弟。只是觉得黛玉林默夫妇一对奴才竟欺负到她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本朱姨娘是打算找林如海的,可惜林如海不在家,唯一的正经主子便是黛玉了,加上黛玉如今开始学习理家管事,更有理由官这些内务。


    她小小的年纪,能辨什么事?


    朱姨娘想,论起远近亲疏,林默夫妇哪里比得上自己,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说是圆的便是圆的,说是扁的便是扁的。


    可惜,她失算了……


    “怎……怎么?”听见黛玉说是她下的令,她大为震惊,有些后知后觉的惧怕,“姑,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黛玉看了旁边的夕雾一眼,道:“夕雾姐姐,你把账册子给朱姨娘瞧瞧,再解释清楚为何要打朱老四板子,褫他的差事。”


    林默媳妇已调查清楚朱老四贪污的公款,在每一样物品价格后面红字缀明实价多少,虚报多少,每页在底端汇总,注明中饱私囊的钱数。


    这这这……


    朱姨娘看的白了脸。这事也有她的份儿,她兄弟办事,她打掩护,赚的钱二人五五分。从贾敏重病,无法理事,到现在,他们做这件事已经一年有余。


    贾敏机警谨慎,又是从小学习理家的技能,才干优长。她身子健朗的时候将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管理的井井有条,没有空子可钻。也就是后来贾敏病重无力理事,虽有名正言顺的姑娘主子,到底年弱,只能将理家大权暂交可靠的下人,朱姨娘才敢指使兄弟贪污。


    她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如今府里又没有正经女主子管家,她在下人面前便是半个主子,便是露出些蛛丝马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没想到才一年,便暴露了,还是直接暴露在姑娘面前。


    姑娘知道,也就代表着老爷就会知道。


    那她还怎么在这个家待下去?


    老爷本就被怎么待见她。


    想到这里,朱姨娘吓得脸煞白,瘫坐在地上。黛玉给丫头们使眼色,让她们把人扶起来。夕雾、风铃会意,一左一右将朱姨娘搀起来,黛玉走过去,关切的道:“姨娘可是身子不适?”


    朱姨娘怔怔的,过了一会才猛烈的摇摇头。


    “姨娘还是先回去歇歇吧。我是深知的,姨娘是个正经人,从来不会弄那些投机取巧的手段,朱老四虽是姨娘的兄弟,但这些年来姨娘深居内宅,来往并不多,他干什么,姨娘不知情也是有的。”


    边说,黛玉边叫朱姨娘的两个丫头,“都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搀你们姨娘回去歇着!好好伺候,姨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们是问。”


    黛玉言下之意,便是说朱老四的事不会追究到朱姨娘身上,朱姨娘才稍稍放下心,由着丫头搀走了。


    黛玉尤吩咐一个年老的婆子:“你跟着去,看姨娘没事了,再来回话。”


    婆子答应一声,刚走两步,黛玉又叫住,婆子满脸堆笑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黛玉道:“给姨娘请个大夫瞧瞧,我瞧姨娘脸色不大好,别是病了,耽搁了可不好。”


    朱姨娘听见这句话,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黛玉轻轻咬了咬嘴唇,心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朱老四干的那些事是你在背后操纵,真以为这么轻松就蒙混过关了?也就是看在你伺候爹爹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给你留个面子罢了,日后再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连朱姨娘的兄弟都毫不留情面处置了,查出来另外几个虚报物价的管事更不必说,都乖乖交了贪污的银子,打了板子出去了。


    府里下人个个都诧异不已,私下里都说姑娘还真是像太太,年纪虽小,但手段老辣,形事有几分太太的风格。自此,办差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再小瞧黛玉。


    下午事不多,黛玉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自己院里歇着去吧。


    她正逗一个鹦鹉说话的时候,忽然有管事来报说:“总商程家派人来送腊八节的节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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