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 我要气死了。”
坐在沙发上五百川绮月说着，像是再也无法忍耐情绪，抬手猛捶了旁边的扶手两下，又抬手向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比划：“那个人就, ‘唰’地一下在我后面出现了, 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挡了几下,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唰唰两刀就把我杀了, 毫无征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我，到死我也不明白啊！我要投诉, 我要给这个游戏差评！”
即便五条线已经结束了有一会儿了，甚至晚饭也在园子家吃完了, 但五百川绮月还是没能咽下这口气。
相比而言，已经失败过很多次的园子显得非常平和，而乱步线还没有走完的毛利兰看了看手机，说：“但是绮月你打出了结局欸？第一次玩这款游戏就打出结局，我看论坛上也没有几个人做到呢。”
这倒是真的, 如果她把第一次玩就打出结局这件事发到论坛上, 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羡慕, 但这是一方面，不开心也是一方面：“是啊, 这的确是好事, 但是，这是个BE结局, 这对我来说有点……”
毛利兰接了她的下半句话：“无法接受？”
“是的。”棕发少女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奶茶狠狠吸了一大口, “而且等我在初始界面看的时候，五条线因为已经打出结局的原因不能再玩了。”
铃木园子没打通过线，倒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好友之前说的时候，她就已经给相关人员发了短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他们公司的内部人员说因为主打真实，所以一条线短时间内不能玩两次，要再过几天，主要是一个角色的两个结局在领奖金的结算页面也只能算一个，所以没想到绮月你想再来一次。”
虽然这个理由不太能说得过去，但五百川绮月还是点了点头，认了下来：“好吧……冷静下来我也觉得打出BE已经是运气好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还真不一定能打出HE来。”
这的确是真话，因为她记得自己在五条悟怀里‘死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好感度，那时候只有95，她还以为失败了，是后面她在初始空间等了一会儿，结算界面才跳出来告诉她五条悟好感度满值了，她打出了一个BE结局。
但这个游戏没有后日谈一类的东西，还是挺让人遗憾的。
毕竟用了一点真心在玩游戏，突然间就这样结束，她难免有点惆怅，不过铃木园子大大咧咧地开始安慰起她来：“但是这样的话，绮月你马上就可以玩第二条线了，要是选择的攻略对象正确的话，说不定马上就能打通，拿到奖金呢！”
“的确，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要攻略哪个呢……”五百川绮月说着，笑了一下，看向了另一个好友，“对了，兰，你玩的那条线感觉怎么样？”
“感觉，和现实差别不大，比现实还轻松点。”
毛利兰笑了一下，回忆起在武装侦探社的日子，既没有园子那样对好多人动心，也没有像绮月那样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命案，也不太需要我推理，偶尔需要打架，但也很轻松，美中不足的就是横滨设定有□□，感觉不太安全，而且在我退游戏的时候，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件了。”
“兰的攻略对象，那个，呃，江户川乱步好感度也到80了吗？”
“没有呢，才60，而且卡在那里好久了，主要是我感觉，乱步并不是个会和我谈恋爱的人，不过他很聪明，很可爱，相处起来很舒服。”
五百川绮月虽然去过横滨，不过没遇到她的攻略角色，并且对那三足鼎立的设定心有余悸，可现在听兰这么说，她还以为自己在横滨遇到的事件只是偶然发生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样吗——”
“哎呀，兰就是这样，说是乱步的错，实际上是兰心里只有——”
“园子！”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铃木园子歪过身子，躲过了兰扔过来的沙发抱枕，她是三个人中对这个游戏了解最深的，所以科普了两句，“不过文豪野犬线是这样的，即便好感度没有达标，它的大事件也是层出不穷的。”
“那就很容易死了？”
“有一定可能，因为我玩的时候经常会死在一个会起大雾的事件里，然后被自己的异能杀了。”铃木园子撇撇嘴，显然想到了自己屡次失败的经历，脸上浮出一两点气恼的神情来，不过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但是兰就过了。”
“因为兰的体术很厉害嘛。”即便在游戏里上了四个多月的体术课，五百川绮月还是不认为自己在游戏里的实战能和兰相比，“但这样的话，那文豪野犬听上去不是很合适我玩啊，难道还是要走咒术线吗？”
在问出这句话时，她其实差不多已经放弃了走文豪野犬线的想法了……从上次水川太郎松本清的事件里，她已经感觉到了横滨势力的盘根错杂，武装侦探社还好，要是随机到港口黑-手党就麻烦了。
显然，铃木园子也更倾向于咒回一点：“咒术回战有什么不好啦！可攻略的帅哥也不少啊。”
帅哥多是多，但能给五百川绮月选的人不多：她沉吟了一下，解释道：“主要是因为五条悟是时间线较前的人啦，除了和他同时期的夏油杰，伏黑甚尔，七海建人以外，以及是反派的我没兴趣的两面宿傩，其他的基本都是他的学生辈的，要我转头去叫刚刚攻略的对象老师，我受不了啊！”
“那就杰和甚尔嘛，他们两都挺帅的！”
“杰刚刚还是我的好朋友呢！我哪里下得去手！而且这样的话要从头来过，万一我因为表现的太熟稔反而让他讨厌怎么办？更何况，攻略杰，就绝对避不开悟，有种当面NTR的感觉，说来也奇怪，我玩其他游戏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偏偏现在就有了。”
有关这件事，毛利兰也深有同感：“因为感觉太真实了，我在里面也经常会产生错觉，甚至出来之后，还有时候会认为我就只是离开东京去横滨玩了一趟而已。”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过这估计就是为什么「恋爱攻略」这款游戏这么热的原因吧！”铃木园子没在这件事上多思考，对她而言，还是五百川绮月接下来会选哪个攻略对象比较重要，“对了，那既然夏油杰不行，为什么不选择甚尔呢？”
“因为我就是被他杀了的啊！”
“哎呀，很正常的，因为你的阵营是咒术师，他的阵营偏向诅咒师啊，你要选诅咒师阵营，说不定他就不会杀你了。”
“但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因为阵营就不杀人的家伙……而且，我要是选择诅咒师，可能杀我的就是五条悟夏油杰了。”
“那怎么办？”看上去游离在对话外，实际上对这两个角色也一无所知的毛利兰听的津津有味，在二人都沉默时，她在问出问题后沉吟了一会儿，“那位七海呢？”
“是我的学弟啊，也还是依旧在悟他们面前转来转去。”
毛利兰点点头：“那听上去只有那个叫甚尔的人了。”
“是啊，绮月，如果实在不愿意和杀死自己的人HE的话，其实主动打BE线也可以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如果一开始只抱着获取好感度，且没有好结局的想法的话，的确就舒服多了。
五百川绮月被这句话说动了：“那我就，试试？”
铃木园子点点头：“试试！他真的，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做哦！”
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做，吗？
因为铃木园子这句话，回到家登上属于自己的全息舱，进入属性选择界面的五百川绮月，第一次在这方面陷入了纠结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她打通五条悟线路的第二天，游戏迎来了一次大更新，推出了一个新的规则，就是同时间线内不能再使用同一个人设。
因此，五百川绮月这一次攻略不能再使用自己的名字了。
与此同时，她的外貌也发生了一点微小的改变，比如将棕色的头发改成了黑长直，眼睛颜色没有改变，不过在脸型和身形上微调了一下。
感觉，更，可爱了一点？
五百川绮月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少女建模，绕着她走了一圈后，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看向了浮在空中的初始设定表格。
【角色名：九宫明日】
【年龄：16】
【身份选择（咒灵、诅咒师、异能者、咒术师）：？】
五百川绮月犹豫了一下，在诅咒师和咒术师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愿意在接下来的剧情里和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他们对上，因此选择了后者。
【身份：咒术师】
【技能：？？？】（入游戏后随即抽取，读取到玩家上个世界的术式「舍身取义」，为了保证玩家游戏体验，降低操作难度，本次术式将与上次差别不大）
在读完括号里的提示后，五百川绮月狠狠地皱起了眉头，难以理解“差别不大，意思是打架之前还是要先给我自己来两下吗？”
【攻略线路：禅院/伏黑甚尔】
【是否还需要更改以上属性？】
【是】 【否】
『提示：为保证玩家游戏体验，游戏内视情况以玩家自身可以感到痛感的10-30%比例设定，如若感到不适或想要暂时下线，默念‘退出游戏’三遍即可退出游戏（在影响到主线进程的战斗中无法退出游戏）』
五百川绮月在祈愿自己这一次的角色设定依旧能是个有钱人之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在面前漂浮着的面板上点了【是】。
第22章 甚尔线
九宫赌场, 是伏黑甚尔最常光顾的赌场之一，这座赌场占地三十公顷，看台共有三层，在白天售票给赌徒与前来此处凑热闹的游客, 等到晚上则变作真正的赌场, 开启在白天封闭的负一层供人赌/博，而在负一层之下, 还有供大手笔的富豪畅玩, 以及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打掩护的地下二层存在。
不过据说，只有在此处消费达到一亿円后，才有机会收到去地下二层的邀请函。
伏黑甚尔在这里的消费早就到了一亿, 但他目前对接单子没什么兴趣，也对嘴上说着公平, 与其他赌场相比也好像的确公平一点，但仍然老千层出不穷的地下一层没什么兴趣，就算是完全公平的赌局，他也没什么参与的愿望，毕竟在牌桌上, 运气往往占据九成, 而他从来是不得赌神眷顾的, 十次有九次会摸出一副烂牌，所以干脆不去玩牌。
不过, 虽然他的赌运向来不好, 但——
“甚尔，你来了！”
伴随着这有些雀跃的一声, 一点没遮掩脚步的少女也三步并作两步，半扑半靠到了他的身边。
明明只是跑了几步路, 但她却好像已经累了，比旁人苍白几分的脸上显出一点运动过后的酡红，又像是喘不上气似的带出一点青白，但她本人却不在意，亦或者是早就习惯，只是理一理因为动作而显得有些杂乱黑色的长发，朝他扬起笑容，带着一点脾气的发问：“你来了，怎么不让人来叫我啊？”
虽然好像在质问，但语气还是软绵绵的，撒娇似的双手合住他的一只手晃晃，绯红色的眼睛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是少女一点也不遮掩的，对他的喜欢。
是的，虽然伏黑甚尔的赌运一向不好，但他的桃花运显然是不错的。
开设赌场的老板九宫太郎的有二子二女，现在抱着他手臂的这位就是九宫太郎最小的女儿九宫明日，因为胎里不足，出生时就孱弱，大病小病不断，光给她治病花的钱就以亿计，听别人说她能长这么大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而正因为她随时好像都会死，所以也格外受宠，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但这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童话或者言情小说看多了，居然在见到伏黑甚尔的那一刻就对他一见钟情，从此一直缠着他不放了。
伏黑甚尔倒没觉得烦，非要说的话，比起他之前接触的金主，九宫明日已经算是脾气特别好，要求很少的那类了，如果不是九宫太郎和他算是熟识，他估计就真的同意了。
毕竟九宫明日的钱是她父亲给的，如果九宫太郎不同意她包养男人，那她顶多只能开点空头支票而已，再加上伏黑甚尔最近也不是特别缺钱，没必要为了可有可无的包养关系放弃很不错的赌马场地。
是的，在他眼里，这位可爱的，靓丽的，骄纵的小姐，当然是比不上她家开的这么大的赌马场的。
不过看在赌场以及她出手阔绰的份上，他还是愿意哄哄她的。
于是，黑发男人垂下碧绿色的眼眸，从上而下俯视着这位刚病愈不久的大小姐，难得有耐心地和她解释：“你刚刚不在睡觉吗？你家的服务员和我说你很少睡午觉，难得睡这么久，不要你被人打扰。”
听上去是挺真的真话，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是不太聪明的，傻乎乎的女人，估计就这样被他骗过去了，可九宫明日才不会。
她只是蹙了一下眉头，甚至连仔细思考都没思考，单凭直觉下了决定，她摇摇头，撇撇嘴和他抱怨：“可我睡多了反而头昏呢，更何况，甚尔，你要是想叫我，怎么会管别人，你就是不想叫我。”
虽然这只是九宫明日随口一说的话，但好像已经把他表面露出的脾气摸透了，但她也不胡搅蛮缠，并不要问个水落石出，因此，她摆了摆手，没再在这没意思的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揪着其他的小事开始撒娇了：“反正我现在也看到你了，所以这些也就算了，但是，甚尔，你怎么还叫我大小姐呢？你是对每个有钱女人都这么称呼吗？毕竟我在家排第四，就算称小姐，也要叫四小姐才对。”
惯用的称呼被发现了，伏黑甚尔倒也不心虚，只是点点头，将视线从刚刚结束的一圈赛马上扫过去，理所当然，他又没压中，但心情还算不错，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所以顺着她的话说了：“嗯哼，四——”
不过被打断了。
“你明明知道我想让你叫我‘明日’的。”打断他话的，黑色长发的少女这么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人往他这边靠了一点，带着一股凉意，用那双绯红色的眼眸凝视他，好像在埋怨他，却又是不太真心的埋怨，很轻松地转瞬即逝了，而后，她抿了抿唇，随口问，“甚尔，你今天要押哪几匹？”
“你押吧，四小姐的运气总是好的。”
最终伏黑甚尔还是没叫她的名字，九宫明日不太满意地鼓了下腮帮子，却也没逼他，她挥挥手，把近处的侍应生招过来，很不客气地从甚尔面前的筹码框里抓了一大把放在托盘上，说：“那就押四吧？要是输了，我把钱给你贴上。”
伏黑甚尔瞥了一眼托盘上换算下来大致有七八百万円的筹码，九宫明日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更何况这是她家的赌场，甚尔倒也不至于为这点钱和她计较：“倒也不用，你随便押吧。”
“为什么？”明明是他难得的大发慈悲，黑发少女反倒惊诧了，她皱了一下眉头，像不太理解似的，不过随即便恍然大悟了，“是甚尔你最近赚钱了吗？我听服务员说，你最近小费给的阔绰多了呢。”
黑发男人用气音哼了一声，点点头，毫不遮掩地认下了：“是啊，杀了两个人，赚了点。”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说昨天吃了两道菜似的，而坐在他旁边的，只是高中生年纪的女孩也一点没怕。
“这样啊，那甚尔，今天不如带我出去吃饭吧？”她顿了一下，“我之前也问你的，但你说那时候没钱，既然现在你有钱了，你不就该带我去了吗？”
她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灿烂，红色眼睛依旧还是那样灼灼的凝望着他，宝石似的闪烁着，甚至脸上还带着笑，一点不被他这句话影响。
不过本就如此，九宫明日在赌场里长大，这里多得是赌输了把手脚命押上的人，死的活的见得也多了，从见面开始也早知道他是杀手，因此听了几条命自然也就一笑而过，又怎么会怕，说得更过分点，就是，如果伏黑甚尔不危险，她或许还不喜欢呢。
胆子很大的大小姐这么想着，得寸进尺一样拉着他的手对他眨眨眼和他开始抱怨，好像觉得通过那几句卖可怜的话就能让他心软一样，语调也娇滴滴起来：“别人带我去，我父亲肯定不放心，要找保镖跟着我，一会儿怕我被风吹病了，一会儿怕我被人劫走了，连车开过去都怕我被吓晕过去，好像我是玻璃做的，麻烦死了，所以我都不高兴出去玩，但你要是在，他就不会担心了。”
伏黑甚尔瞥她一眼，没应，只是凉凉地提醒她：“你的命在黑市悬赏一亿呢。”
“你要吗？一亿，我现在就能给你，还是要多点，都行。”九宫明日像是完全听不到他话里若有似无的一点危险和威胁一样，又或者即便听到了也当作没听见，完全不在乎，只笑嘻嘻地和他说话，“求你了，带我出去吧？”
这么说着，已经开始抱着伏黑甚尔的胳膊撒娇了，因为久病，她的体温低的很，在开着空调的室内手也和冰块似的，只在接触久了后透出一点温度，她自己也知道，因而平日并不和别人有这样的肢体接触，不过伏黑甚尔是不同的。
大约因为的确喜欢，所以对他格外亲昵，而黑发男人也不反感被她触碰，毕竟风//情的，成熟的，廉价的，昂贵的，各色各样的女人他也见得多了，即便心里偶尔不耐但倒也习惯哄着女人说话了，在此刻也没道理反感这虽然被娇惯到任性，但又的确青涩天真的小丫头对他只带着一点浅薄的喜爱的轻搂。
不过虽然不讨厌，而且带她出去吃顿饭估计也的确能捞到点好处，但伏黑甚尔其实不太愿意带她出去，毕竟在他看来，这娇小姐的确是很麻烦的，他不太想碰的那种人。
倒不是她很会刁难人，九宫明日虽然有钱，但并不挑剔，随手送她点廉价的礼物她就笑逐颜开，比起之前他的金主来说好哄的很，只是，别人说她是玻璃做的其实还算抬举了她，在伏黑甚尔看来，九宫明日就是写字的宣纸做的，风大一点就给吹破了，记得在前几周，是的，那时候她就缠上他了，赶也赶不走，总是拉着他说话，有一次还闹着要送他出赌场，这里的人不敢拦她，伏黑甚尔不在乎她，也对这声名在外的病秧子没什么确切的认识，所以由着她送了。
那时候很巧，正遇上倒春寒，天虽然冷，但伏黑甚尔几乎什么天气都不会觉得冷的，看黑发少女裹着很厚的貂皮大氅，毛绒的帽子和披肩把她整个人都遮住的样子都觉得好笑，但就这样严防死守，甚至九宫明日只是吹了半分钟风就回去了，可下次伏黑甚尔来的时候却没见到她。
因为她大病了一场。
病了半个月，好像差点死了，上周才退烧，刚好一点就出大价钱要见他，于是伏黑甚尔来了，看了她一眼，病怏怏的，面如金纸，好像就一口气了，只剩下那猩红的，宝石一样的眼睛还亮着，盯着他，勾勾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冲他笑，而后伏黑甚尔都没说话，这闹着要见他的大小姐就又睡着了。
所以今天其实是他们在她病愈后第二次见。
现在的九宫明日比起那时候病怏怏的样子来说已经好多了，脸色比起之前也算红润，但伏黑甚尔依旧不太想带她出去玩，要是这位大小姐吹多了春风死在路上，恐怕之后的麻烦事还不少，因此感觉一亿拿的不太值得，所以没应。
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的确脾气好，敏锐地看出他的那一点不情愿后就不再问了，抿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露出一点遗憾的神情后，也不胡搅蛮缠，只是变了变坐姿，拉着他的手，低头玩他的手指，随口问：“对了，甚尔，我听说你改姓了，现在叫伏黑甚尔了。”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有一刻倒惊讶她的消息灵通，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他点头应了：“是。”
就是九宫明日生病的那段时间，他赚了钱，又觉得带小孩烦，随便拉了个还算可以的，看上去会照顾人的，姓氏还算好听的女人再婚了，改了她的姓，彻底摆脱了禅院那个姓氏。
九宫明日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开心了，甚至在那一瞬间变得和其他普通的女人女生没什么区别了，她咬咬嘴唇，很不忿地质问他：“为什么？”
在说这句话时，她细细的眉拧起来，绯红色的眼里好像都盛了一点哀怨，像是什么志怪物语里常有的美丽的艳鬼，不过这种哀怨和不悦很快就散了，她看看黑发男人的表情，没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恋爱的，动心的感觉后，也没为她的话感到冒犯后，她结合之前对他的那一星半点的了解，突然恍然大悟了：“噢，我知道了，你不喜欢禅院这个姓，这让你想起原来的家族，对吗？”
“禅院家，即便我对那些事情不太清楚，但我也听过呢。”黑发的，娇滴滴的，病弱的，然而的确拥有咒力的大小姐这么和他说着话，她似乎没有术式，但能看见咒灵，自然也会祓除咒灵，因而九宫赌场并太需要与咒术界合作，靠她就能解决那些小麻烦。
和咒术界那帮人牵扯不上关系，也是伏黑甚尔青睐这里的原因。
而完全把他的做法原因猜透的少女，此刻有点不满地抿起了嘴唇，用力地拽了一下他的手，捏捏他有茧的手指，小声抱怨：“但我觉得伏黑也不好听。”
“是吗？”
“是啊，我觉得九宫甚尔更好听，甚尔，反正你也只是想改个姓，难道和我姓不好吗？你要是愿意，我们今天就去结婚好不好？”
“就算我今天离婚，也要明天才能结婚。”
“那你明天会和我结婚吗？”黑发少女这么问了，却在他还没回答之前就笑起来了，她摆摆手，孩子气地说起胡话了，“算了，你不愿意，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下一场的赌马的结果呢，就算我爸爸同意，你估计也嫌我麻烦不愿意，就算再努力一下说动你了，你还怕去填婚姻届的路上，我被风一吹，回来就病死了。”
说话的腔调着实好笑，因而伏黑甚尔没忍住，嗤笑了声，抬手，哄小孩似的，嘉奖一样，揉乱了她的头发。
而在他们说话之间，底下赛马的一轮比赛已经过了，运气向来很好的九宫明日选的四号果然跑了第一，她倒也没太雀跃，只是拿了侍应生端过来的，翻了几番的砝码全倒进伏黑甚尔的筹码框里了。
看在最近赚了不少的份上，心情还算不错的黑发男人，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用指尖勾勾她的耳坠，随口说：“穿好衣服，叫你家司机吧，带你出去吃饭。”
第23章 甚尔线
之前有说过, 九宫明日并不是在吃上面很讲究的大小姐，只要不带她去卫生管理堪忧，别人吃了没事但她吃了可能会上吐下泻到去挂水的小摊贩一类的地方，那其实无论去哪里她都是会欣然接受的。
毕竟比起真的出来吃一顿饭, 她其实还是想和伏黑甚尔多呆一会儿。
这件事不光她自己知道, 带她出来的伏黑甚尔显然也知道，毕竟他在不接任务的时间里都是靠做小白脸过活, 很能摸清楚女人的, 尤其是九宫明日这样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女孩的想法。
虽然现在没有和九宫明日玩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交往的心思，但面对出手阔绰的，长相也靓丽的金主, 伏黑甚尔总是很纵容的，加上今天入账颇多,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他索性就让她自己在网上有名的美食排行榜上挑吃饭的地方了。
由于大多数时候足不出户，甚至在一年的一半时间里都病的爬不起床，所以她并不需要，也没办法学习太多的餐桌礼仪, 用餐时往往都像是十八十九世纪的欧洲贵妇们那样把小桌端到床上吃的, 因此, 她最不会去的地方就是需要用到刀叉的西餐厅。
至于烤肉店，伏黑甚尔和她都不是喜欢动手烤肉的类型, 即便有的店铺有店员帮忙烤肉, 但九宫明日却不喜欢在聊天的时候有旁人在，所以去那里也不行。
总之, 她挑挑拣拣，选定了一家有包厢的寿喜锅寿司店, 正在东京市中心，虽说包厢需要预约，但多加点钱就不再需要等待，因此，一下了车，乘上电梯，九宫明日便进了餐厅。
至于伏黑甚尔为什么没和她一起，是因为九宫明日突然想喝奶茶，又不像家里身边时时有人候着，所以这次就就差遣他去帮她买了，其实说的时候感觉会被拒绝，但黑发男人只是用碧绿色的眼睛扫她一眼，居然很轻松地答应了。
大约是觉得即便是商场里这么短短几层楼，从这头到那头的那一点路让娇滴滴的小姐走上一遭也会让她累到半死，怕出来一趟吃顿饭反倒成了送命饭，得不偿失的缘故。
总之伏黑甚尔走了，九宫明日一个人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到了包厢门前。
估计是加急预约的缘故，上一桌客人好像才走不久，包厢内还没打扫干净，室内开着暖气，九宫明日不觉得冷，也不太累，因此没必要为难餐厅里的人，所以没耍大小姐脾气，什么也没说，抱着包索性打算站在拉门前等一小会儿。
而就在此时，正巧隔壁包厢的人在很大声地说着什么——包厢的隔音很好，九宫明日只能听见那是少年张狂的语调，而直到这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她才反应过来是里面的人急匆匆走近，正要往后撤两步给他让位省得撞上她时，包厢里的人已经动作轻快地把门拉开了，明明是很快的动作，却又好像知道门口站人似的没一下子冲出来，而是顿在了门口。
其实是很熟悉的身影。
包厢比外面要高出一阶，而包厢里的人又高挑的很，因而，在这一刻，九宫明日先看到的是他深色的，高□□服的下摆，，她微微一愣，而后，下意识地抬起眼睑，转动那双绯红色的，宝石一样剔透，在餐厅黄橙色的灯光下显得流光溢彩的眼睛，和那双墨镜之后的苍天之瞳对视了。
九宫明日，也许也可以称为五百川绮月，在旧的身份已经随着上一周目消失的此刻，她应该是不认识五条悟的，因而，即便在见到前攻略对象的一瞬间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也在下一刻收回了视线。
然而，本该与她是路人的五条悟，却皱着眉头，有点犹豫地开了口：“你……”
“嗯？”九宫明日挑眉，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在和这一双有些眼熟的红眸对视的一刻，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的白发少年皱着眉头停顿了一刹那，而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噢。”
在黑发少女带着些莫名其妙的表情应完这一声后，这实在不知道为何发生的对话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五条悟和她擦肩而过，包厢被打扫好，她也被满脸歉意的侍者应了进去，寿喜锅被端上来，拉门被合上，九宫明日并不太饿，因此只是拿出手机随意地看着，等待伏黑甚尔的到来。
而另一边的，隔壁包厢，从前台拿了外送到这里的甜品回来的五条悟也脱了鞋，随手带上了移门。
夏油杰看看他手里的透明塑料袋，随口问了一句：“悟，刚刚怎么站在门口那么久？”
“见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白发少年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用筷子夹了个寿司放入口中，一边吃一边很不经意地解释道，“我不是之前和你们说了吗，上个月我家要给我安排未婚妻，搞了一大屋子的候选人，其中有一个人，和刚刚站在门口的人很像。”
家入硝子喝了一口清酒，被这话挑起了一点兴趣，问道：“是她吗？”
“不是。”五条悟蹙起眉头回忆了一下那个不过两面之缘的少女，啧了一声，摆摆手，随口说了两句，“头发颜色不一样，术式也不太一样。”
对此刻的咒术高专三人组来说，刚刚所说的不过是没什么意思，也不值得多想下去的插曲，因此谁也没在这上面再多问下去，随便挑了一个话题，就这样盖过去了，而在一墙之隔的包厢里，九宫明日也等到了去给她买奶茶的伏黑甚尔。
吸管戳破塑料薄膜，九宫明日吸了一口温热的奶茶，嚼嚼口中软糯的珍珠，有点新奇地看着黑发男人动手将牛肉卷放入寿喜锅中时熟练的动作，眨眨眼，“怎么？”
“甚尔，你什么时候能和我在一起啊？”
这实在是过于直白的话了，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仔细听，少女的话中又似乎带着一点真心，然而被这样告白的伏黑甚尔只是挑了挑眉，用碧绿色的，动物一样的眼睛扫过她带着笑意的脸颊，嗤了笑一声。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等你父亲愿意再说。”
虽然他的表情带着不客气的嘲讽，但语气听起来还算可以，所以九宫明日知道他其实根本没生气，也早就知道知道这种态度只是代表他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不喜欢也不反感，因此便继续说下去了：“他总会同意的，早晚又有什么意义啊？”
大约是她的语气太过笃定，因此让本来盯着寿喜锅的男人也将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望向她，似笑非笑地反问：“是吗？”
“是啊，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等我要死的时候，父亲他为了满足我的遗愿肯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但是呢，到那时候，我想和甚尔做的就都做不了了，即便要我如愿也没法如愿了。”
黑发少女这么说着，单手撑着下巴，用带着美甲的指尖轻点她自己的脸颊，很年轻的，妍丽的脸上是她这个年纪的人常有的，对生死的不屑一顾，然而其他年轻的少年少女对生死不屑一顾往往是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生死，她不屑一顾，只是因为命悬一线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麻木。
又或者她的人生实在是太完满，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因而即便去死也不觉得有遗憾，所以在此刻说起生死，也只有面前的这个一时间没得到的男人才让她有点兴趣，总之，她有点轻狂，又很真心地笑起来，睫毛弯弯，语调软软，撒娇似的和他说话：“甚尔，看在我没几年活的份上，你就和我在一起嘛，提前让我赊个账，等到时候我一口气还清不就行了？”
“那四小姐，你还是现在趴下来睡觉来的更快一点。”
尽管九宫明日长了一张很美丽的脸，撒起娇来也的确可爱，但伏黑甚尔不吃这一套，只是嗤笑一声，轻飘飘地拒绝了她。
“……切。”黑发少女有点有点不满地撇了撇嘴，却又见好就收，没再纠缠下去，“算了，我知道，活不了多久的人，就算是下一刻就死的人，你也见得多了。”
那碧绿色的眼瞳望向她，好像在带着嘲意地问她既然知道，干嘛还要自讨没趣。
“但是我喜欢你，所以即便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忍不住要尝试一下嘛。”九宫明日读懂了他的视线，也很痛快地回答了他，而随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冲他眨眨眼，又摆出了那副姿态来娇滴滴地求他，“那甚尔，你能不能答应我，在和我在一起之前，不爱别的女人呢？”
其实说是在求他，实际上即便不同意，她也不会生气。
因为她总是提太胡搅蛮缠的要求，所以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只是随心所欲的在试探而已，这一次也不例外，是别人听见了估计会觉得是她闹大小姐脾气，也是很不着调的话，毕竟一般人又怎么能克制自己的爱呢？
然而，刚刚还在嘲笑她在做梦的伏黑甚尔，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将寿喜锅内的一部分肉类菜类捞到自己的碗里，扯了扯带着伤疤的嘴角，随口问：“出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都可以，反正我到时候一口气也能给你结清。”
娇惯的，金娇玉贵，挥金如土的黑发少女这么说着，她病弱的，即便涂了脂粉腮红也盖不住病气的，有些瘦削的脸颊上为此扬起了一点笑，而与她似乎随时会衰败的身全然不符的，那似乎蕴满了勃勃生机的，绯红色的眼睛此刻正灼灼的，志在必得地望着他。
伏黑甚尔并不太清楚九宫明日对他的那种执着究竟从何而来，但也并没有窥探大小姐心思的想法，同样，他也不会因为她是将死之人而有什么怜悯之心，只是钱给的够，只是可做可不做那么不如去做，因而，他哼笑了一声，看在钱的份上没有立刻拒绝，那么，九宫明日便知道是他同意了。
目的达成了，她也不再说话，很满意地收回视线，将视线移向面前的寿喜锅。
以及眼前随她心意出现的好感度面板。
「伏黑甚尔好感度：35」
不管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看在她胡搅蛮缠又稍微会一点察言观色的份上，又或者因为伏黑甚尔毕竟是做惯了小白脸的大人，得到他的好感度要比得到五条家的大少爷来的容易的多，总归，她第二周目的开局比第一周目好多了。
真是好事。
第24章 甚尔线
寿喜锅在咕嘟嘟烧着, 里面的菜却不剩下多少了，九宫明日身体不好，吃多了积食，平时在家里也都是少量多顿, 所以早就停下来了, 只挖着瓷盘上的，小巧玲珑的做成猫爪样子的布丁一点点吃, 她把布丁吃了快一半的时候, 伏黑甚尔也停下了筷子。
黑色长发的少女此时正懒洋洋地倾身，半倚在矮桌上撑着下巴望他，她好像有点困了, 绯红色的眼眸半眯着，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着, 一副想和他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伏黑甚尔也不追问，甚至不去看她，只是无聊地坐着。
他一向是没什么坐姿的, 包厢不算大, 以至于他这样坐着, 背已经贴到墙了，那比常人要宽大很多的骨架和肌肉堆在一起, 然而要类比的话, 九宫明日喜欢把他比作豹，很像不是吗？懒洋洋但又危险的猫科动物, 碧绿色的眼睛却常常看向虚无的一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或者什么都没在想。
总之，九宫明日很喜欢他这样，自然而然就会盯着他的侧脸看，他似乎被人看惯了，不会反感，又或者怎么看他他都不会在意，只是如果看他太久，沉默太久，他也许会觉得这样干巴巴地坐太无聊，继而转动碧绿色的眼睛看她。
而这时候，九宫明日就会找些话和他说，她还是那样撑着下巴，随口一问：“甚尔，你什么时候再接任务呢？会像之前那样，过几天就又走了吗？”
之前伏黑甚尔就是这样的，因为赌运不好，所以在赌场呆了没几天就失踪了，失踪之后回来，九宫明日问他，他都会用任务随口敷衍他，所以这次，她也就这样问他了。
黑发男人看她一眼，不去猜她的心思，但懒洋洋地回了：“最近不接。”
伏黑甚尔并不是那种有任务就接的人，当然，钱多的大单子除外，但价值五亿十亿二十亿的单子也不是说来就来的，因而一般孔时雨常给他推的会是几千万的单子，如果他手上没钱，心情也还可以，那送上门的任务他兴许会收下，如果他之前刚接了大单，那对这些小的就看不上了。
现在的情况当然属于后者。
他先是刚接了大单子，现在又有九宫明日这样钱多脾气好的富家小姐绕着他为他一掷千金，他自然懒得再去接任务了。
不过说是这样说，但鉴于这样的一问出自九宫明日，他也很给面子地稍微直起了身体，动了动肩膀，带这点笑问她：“怎么，要我杀谁？”
伏黑甚尔的身量很高，即便坐着也比黑发少女高出一截，在她还半倚在桌上的此刻，高度差就更大了，然而他将碧绿色的眼眸垂下，俯视地看她的时候，却并不让人反感。
虽然在俯视，但却好像仍然在平视她。
九宫明日知道他有时候没钱会去牛郎店做牛郎，哄点女人赚钱，听说很受欢迎，她想，伏黑甚尔这张脸和身材讨人喜欢是一方面，和他相处的时候，他给人的这种感觉则是另一方面。
傲慢又不傲慢，轻蔑又不轻蔑，飘在天上又沉在泥里，一时间很难说清楚，但总而言之，是蛮让人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人很乐意呆在他身边，也叫人很情愿花点金钱，费点心思讨讨他欢心，而他又是那样一个识时务的人，大多数时候总归会很给面子地做出让人满意的反应，一来二去，总叫人更愿意在他身上花钱了。
大概，这也算是一种做小白脸的天赋吧。
“暂时没有要你杀的啦，如果有的话，我会和你说的。”九宫明日从没什么用出的遐思里回神，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询问，又因为他随口说的话笑了起来，“不过一般也没人得罪我吧，毕竟我这样的身体，又哪里有机会出去得罪人或者被人得罪呢？”
这话说的其实有点不对，毕竟她每天呆在家里还有人给她挂悬赏呢。
但九宫明日也不太在意这些，她不太喜欢自己和甚尔相处的时候总是打打杀杀的，如果她是上周目的身体，此刻还能和他切磋两下，求着他教教自己体术，但现在这副病怏怏的，走路都要大喘气的身体实在遭不住这样，因而，说这样的话题就实在没劲了。
九宫明日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还有点余温的，温吞的奶茶，绯红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请求道：“不过，如果最近不忙的话，我想让你多陪陪我。”
黑发男人一顿，没立刻拒绝，只是问：“陪你出来吃饭？”
“不，现在我其实不是很想出来吃饭了。”
似乎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很奇怪，毕竟几个小时之前闹着要出门的就是她本人，因此在否定之后，九宫明日显得有点纠结，浅淡的眉微微皱起来，咬着嘴唇整理了一下措辞才重新开口。
“怎么说呢？之前我想出来，是因为别人不让我出来，但现在出来了，反而没那么想来外面了，因为这家寿喜锅店，软件上吹的那么天花乱坠，真的吃到了也不过如此，和家里的也没什么区别，没必要在车上坐这么久赶过来。”
这其实是有点冤枉人的话。
因为这家寿喜锅店其实的确好吃。
然而九宫明日在九宫家天天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想要什么，怜爱她身体的父亲母亲都会给她找来，吃的自然也是最好的东西，因此这里的寿喜锅在她看来当然很寻常了。
伏黑甚尔一想就知道原因了，但他也不高兴替一家无关紧要的美食店解释，只是嗤笑了一声：“怎么？累了，可是你自己叫着叫我带你出来的啊，小小姐。”
他现在又改了称呼了。
但‘小小姐’的确比‘四小姐’好听一点。
“累倒是不累，要是走了几步就累的话，那也太娇贵了。”九宫明日这么说着，叹了口气，“但是甚尔你觉得无聊吧，毕竟只是很平常的约会聊天，吃饭的时间还没坐在车上的时间长，不是很没意思吗？但要说什么地方有趣，我一下子也想不到什么。”
然而九宫明日不知道，亦或者伏黑甚尔自己也不知道，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到底什么才能算是不无聊的事情。
既然是想不到的事情，她也就不想了，孩子脾气的，大小姐脾气的，因为他之前没一下子拒绝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大概是同意了，理直气壮地继续往下说了：“所以，来赌场也行，来我家也行，我就想多看看你，好不好？”
虽然尾音是上扬的，问的也是问句，可却没有再征询他的意见了，只是补了一句：“我会给钱的。”
黑发男人看了她一眼，被他注视的这一刻，九宫明日也在用那双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他的绯红色眼眸看他。
那双眼睛里是笑意，是小孩子看到好玩的玩具的新奇，是完全称不上爱，充其量只能算作这个年纪闲得无聊的青春期少女的一星半点的喜欢。
伏黑甚尔对此并没有兴趣，无论喜欢不喜欢，爱不爱，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因而，看在钱的份上，他答应了。
而看在钱的份上，九宫明日眼前的好感度面板也适时地发生了变化。
「伏黑甚尔好感度：40」
*
他们在包厢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市了，走出包厢的时候，九宫明日还特地往隔壁望了一眼，但那里早就空荡荡的没人了，自然也看不见五条悟他们的身影。
其实稍微有些失落，但这毕竟只是个游戏，伏黑甚尔线看上去也基本和高专那边没什么关系，阵营也不同，硬要扯到一起的话也许会坏事，因而九宫明日没有再想了。
反正如果实在舍不得的话，等甚尔线攻略完了再开一条线，争取重新随机身份随机到高专不就行了。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虽然之前嘴上说着没事，不累，但对于这具平日活动范围只在赌场，家里的身体来说，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和坐在那里吃一顿饭，聊了一会儿天的运动量已经是极限了，因而在乘坐电梯下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已经双手扒着伏黑甚尔的手臂，快赖在他身上了。
要不是在商场里被人抱着，背着走很奇怪，九宫明日肯定出点钱让伏黑甚尔这么做的。
不过马上，上了车，她就可以闭上眼，靠着甚尔好好睡一觉了。
她想是这么想的。
然而，在电梯门打开的这一刻，迎接她的不是自己家的司机，而是数声枪响。
“砰砰砰——”
埋伏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但伏黑甚尔早有预料，甚至在枪声响起之前，他就已经一手箍住九宫明日的腰将她挡在身后，一手抽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长刀，在不算宽敞的电梯厢内将从电梯门外射进来的子弹尽数劈开。
九宫明日的动态视力实在不行，现在也不是能站在那里定下心看劈成两半的子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缩在伏黑甚尔的怀中，只感到耳边嗡嗡地响，可抱着她的人却好像还气定神闲，劈了几刀后好像觉得她麻烦，又似乎觉得在这里玩劈子弹的游戏没劲，很快松开了揽着她的手，把她推到电梯厢的角落，迎着外面的枪林弹雨，整个人如一道残影一样冲了出去。
移门敞开的电梯厢内是完全无处躲藏的地方，然而九宫明日站在里面却一点伤没受，因为实在太快了，也许只有几秒钟，或许只是一个呼吸，外面的声响就停歇了。
没人叫她，但九宫明日也没想过伏黑甚尔会输，因而，在又等几秒没听到枪声后，她便犹疑地往前了几步，探头探脑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了。
她的视线扫过已经不成样子的地下停车场，看向了这里唯一站着的人，在此刻，伏黑甚尔正把手中沾满血的长刀往地上死人的衣服上擦，一点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擦完刀后随手就把它塞进了他肩膀上咒灵的嘴里。
看上去有点恶心，但九宫明日还能忍受。
她看看地上躺着的，面容陌生的几具新鲜尸体，血腥味和未散去的硝烟让她感觉有点生理性的反胃，她不由得抬手捂住了口鼻，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说：“这些人是为我的悬赏而来的？”
这听上去有点明知故问，因而她摇了摇头，在黑发男人回答之前就接了另一个问题：“甚尔，你早就预料到带我出来会有麻烦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父亲为什么总不想让你出来，我也不是总高兴做保镖的。”
伏黑甚尔嗤笑了一声，这些杀手对他而言实在弱的过分，杀他们同切菜一样，但不妨碍他要钱：“记得给钱，做保镖的钱可是另算的。”
九宫太郎在赌场生意上得罪的人是一方面，咒术界那边不能从九宫家这么大的赌场产业里分到一点好处的高层又是另一个方面，总之，哪边都不想让她活，随着九宫家的产业越来越大，伏黑甚尔估计再过几天九宫明日的悬赏就要升到三亿五亿了。
到时候保镖费还得往上涨涨。
他这么想。
但被他要钱的，在这方面格外天真的小小姐却好像不这么觉得。
“甚尔，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是特别的呢？”
因为血腥味皱起眉捂住嘴的黑发少女踩过血泊，过来拽住他的手，他手臂上还有杀那些人时溅上的血，一点点滴落下来，但她不嫌弃，反而还拽得更用力了：“因为你虽然说不高兴做我的保镖，可之前还答应总来陪我呢。”
在绝大多数时候，九宫明日总是表现得很聪明的。
可却总有几个时刻，几个片段，会对他露出那种有点笨的，蠢呼呼的，被爱蒙蔽双眼的普通女生的模样，不过这种时刻很短，转瞬即逝，她眨眨绯红色的眼睛，就把那些傻气眨掉了，理智很快回笼，她大约是想清楚了，所以撇撇嘴，自己反驳了自己的话：“算了，我知道的，满足金主的小要求，是小白脸应该做的事情，你大概对之前每个女人都这样。”
“错了。”
这一次伏黑甚尔否定了她。
“错了？”黑发少女一愣，“是指她们没有人来暗杀吗？”
“身上有悬赏的金主当然有。”黑发男人俯下身，用干净的，握刀的那只手的食指轻佻地刮过她浓密的眼睫，引得她下意识地闭眼后缩，才笑了一声，用比平时轻一点的声音和她说话，“但小小姐，你可不是我的金主，充其量只算是雇主。”
就算九宫明日是个脾气好的人，总推拒她也难免可能会惹她不满，然而要是不说，她总会顺杆往上爬，因而这一次伏黑甚尔甚至预料到她或许会不满，做好准备得她冷脸了，所以才提前俯下身用点牛郎的招数对付她，然而，当他说完那样调笑似的，拒绝的话后，黑发少女却没有生气。
她只是抿起嘴唇，像在思考什么，倏尔勾起嘴角，朝他笑起来：“……那我好高兴。”
伏黑甚尔一愣：“什么？”
这次，就算是很懂女人的他也没懂九宫明日的想法。
然而九宫明日不需要他懂，自己也会解释给他听。
“因为，如果是金主的话，我反而不确定了……但你这么说，我却很确定，很确定甚尔你不会对你的每个雇主这样，不是吗？”她微微收紧牵着他的手，用牙齿轻咬没什么血色的下唇，绯红色的眼眸溢出一点得意，语气轻飘飘的，羽毛一样钻进听者的耳朵里，“所以，我感觉，说不定，甚尔你还有点喜欢我呢。”
是有点狂妄的话，然而她做出一种可爱的女孩的娇态，让这样的狂妄也显得可爱。
「伏黑甚尔好感度+5」
她顿了顿，又对他重复了一遍：“所以，甚尔，我好高兴呢！”
她说着，仰起脸，对上了伏黑甚尔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在看清少女脸上表情的这一刻，沉默着听她说完的黑发男人挑了挑眉，笑了一声。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在这一刻，用粗糙的，还沾染一点干涸的敌人的血液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她苍白但却柔软的脸颊。
他的指腹很热，过分粗糙，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摩擦过她嫩的皮肤的时候带出一点红痕。
而好感度的上涨也随之而来。
「伏黑甚尔好感度+5」
「伏黑甚尔当前好感度：50」
第25章 甚尔线
后来一段时间, 如同伏黑甚尔答应的那样，他来的次数比之前稍微多了一点。
他有的时候会去赌场，有的时候会直接去九宫家名下的别墅，这取决于九宫明日当天的心情和身体, 如果想要赌马, 在别墅里远程下注也是一样的，虽然现在手机已经在这个时代流行起来了, 但赌场还没对别的顾客开放线上下注, 不过九宫明日总归是有特权的，毕竟赌场是她家的产业嘛。
而九宫家的别墅里除了不叫就不会出来的管家和佣人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人来打扰伏黑甚尔和九宫明日小部分时间聊天, 大部分时间沉默的二人世界。
也很凑巧，最近一段时间九宫家正忙于在扩展海外的赌场势力, 因此九宫太郎本人并不在日本，而九宫明日的兄姐要么跟着父母去欧洲了，要么本来就在国外留学，所以九宫家的别墅里，此时只剩下了留在日本的体弱多病的九宫明日一人。
这听上去实在有点危险, 本来九宫太郎走前也有点不放心, 但在得知伏黑甚尔最近空闲也愿意来陪幺女后, 他便特地下了一个委托让这位大名鼎鼎的‘术师杀手’帮忙保护九宫明日，随即就放下心搭上了出国的航班。
毕竟, 虽然伏黑甚尔有时对任务很挑剔, 但他的任务完成率可是很高的。
总而言之，对还蛮喜欢钱的伏黑甚尔来说, 保护这样一位脾气不算太大，看起来也不太会给他添麻烦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丰厚的酬金应该算是命运送来的外快，不赚白不赚，对九宫家来说，反正给他的钱他也会赌博赌马输掉一大部分，算是值得的买卖。
而对九宫明日来说，这肯定是系统特意安排的清场剧情，毕竟也没有哪个攻略游戏把攻略对象带到家里是要来进行一段又一段和设定里的父母兄姐家长里短的而不是过二人世界的。
反正，现在大概算是三赢的局面。
不过，二人世界也有一点不好。
就是，虽然五百川绮月也打了那么多的乙女游戏GALGAME了，但有些时候，面对伏黑甚尔，她仍然不太清楚和他说些什么才能增进他的好感度。
他喜欢钱，她就用钱砸，但钱实在是肤浅的东西，伏黑甚尔之前遇见的每个稍微有点喜欢他的金主都会这样做，九宫明日却不想淹没在他的诸多金主之中，成为那群金主里不怎么特别的，只能勉强算是出手稍微阔绰的一个。
可除了钱以外，她也没别的什么可以给他了。
赌博，赛马，任务，她和伏黑甚尔能说的东西只有那么多，循环往复地找话题又显得很没劲，所以她大多数时候只是和他坐在床上，躺在他的大腿上，趴在他的背上看电视或者发呆。
伏黑甚尔也并不是话很多的类型，又或者在他心里，她不说话还更好应付一点，总而言之，他默许了她的动作，如果九宫明日在他身边睡着了，他作为一个还算称职的保镖和小白脸，会记得给她盖被子。
但偶尔，偶尔，一天要睡很久，大多时候还算聪明的九宫明日也会有一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之前有说过，九宫明日是一个咒术师。
在常人看来，她从来没有使用过术式，于是就很容易被误解成没有术式，是咒术界少见的，只有咒力没有术式的那种倒霉鬼，但命运是公平的，她孱弱的身躯让她拥有比寻常咒术师多几倍的咒力，因而只需要使用咒力，就能解决大多数咒灵。
虽然没有上过高专，九宫家也不是什么术师家庭，不能在这方面给她什么教导，但「九宫明日」本人其实是已经在高专玩过一周目的五百川绮月，因而祓除咒灵对她来说轻轻松松别人倒也不会太奇怪，毕竟她这种咒力量多的咒术师祓除二三级的咒灵，就像是人生来就会呼吸一样，并不需要怎么教。
但其实九宫明日是有术式的。
和上一周目的五百川绮月的术式有点区别，九宫明日的术式类似于「反转术式」+「伤害转换」。
简单来说，就是同伴受伤了，九宫明日可以将对方的伤害承于己身以此来治愈同伴，但转移的伤害并不会显在她的表皮，只会按照伤情轻重形成类似于诅咒一样的DEBUFF加重她的身体负担，让她短暂处于「虚弱」状态，但在「虚弱」状态下，她本来就很过量的咒力会再次翻倍，反应速度也会增强。
总而言之，是个还算有用的辅助类型的术式，毕竟除了部分术式天赋卓绝的咒术师以外，其余大多数咒术师和咒灵的等级评判标准，其实是依靠咒力来决定的，咒力量如果够多，那么掌握一点诀窍后，想要开启简易领域其实也很简单。
但对本身体质就差，以至于孱弱到根本无法再接受「虚弱」状态的九宫明日来说，这个术式根本没法用。
但是九宫明日总觉得，这游戏再怎么垃圾，也不会给她分配一个完全没用的术式吧？
虽然九宫明日这个身份看上去也和祓除高阶咒灵关系不大，但有能力却没法用实在让人抓心挠肝，可惜的是她本人对咒术界的那点了解并不足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因而，在某个春光和暖的下午，她趴在伏黑甚尔的肩背上，用手指卷卷他柔顺的黑色短发，把她保密了很久，到黑市上卖都能卖出几百万小一千万价钱的术式，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和他分享了。
“所以，甚尔，你说怎么办呢？”
把自己术式原原本本和他介绍一遍后，这位脾气温和，偶尔有有点孩子气的大小姐懒洋洋地这么发问。
然而这样轻飘飘的问话，却让本来在看电视的伏黑甚尔挑起了眉头。
他微微侧过脸，这一动作让他的头发脱离了九宫明日的指尖，也让他的视线触及到了从他身上微微直起身的少女的绯红色的眼，他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比起平日有些长，看得人心里有些莫名的没底，然而，在九宫明日疑心自己问错话之前，他已经笑了一声，带着点嘲意地发问：“你确定要问我这个问题？”
“嗯，当然啦？甚尔这么厉害，我不问你问谁呢？”
“哈——”黑发男人皱起眉，声音带着不屑的音调上扬，而后，他有点粗糙的指尖轻轻捏上了她的下巴，嘲弄的声音随之而来，“等等，大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他又叫她大小姐了。
这是否代表她说错了话？
但好感度面板并没发生改变，那看来还有转寰的余地，九宫明日皱皱眉，这一次她并没在称呼上纠结，而是摆出了一副好奇却有些谨慎的表情，犹豫地追问：“什么事情？”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凝望她，并不算审视，充其量只算做打量，他的心情看上去与之前而言其实并没什么差别，在意识到她是真的不懂后，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我虽然杀咒术师，却没有咒力，所以，我不懂你们咒术师的事情。”
不过，正因为大小姐在这方面什么也不懂，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解释‘天予咒缚’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伏黑甚尔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这是他们相处之中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当然不高兴解释，索性伸手指指她的眼睛，随口说道：“把你的咒力凝结到你的眼睛，能看到人体周围的咒力流向。”
“……噢。”九宫明日一愣，她当然知道咒力能这么用，但平日，九宫明日这个角色并不需要到用咒力看残秽的地步，而伏黑甚尔表现出来的能力的强悍让她从来没怀疑过他咒术师的身份，因此她便也没有这样看过他，直到他这么说了，她才记起来能这么用咒力，便依言按照他的说法把咒力凝结在眼前。
果然，除了他身上携带的咒灵留下来的一点点残秽以外，她没能在黑发男人的身边发现一星半点的咒力。
九宫明日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也知道自己大概说错了话，毕竟这个世界观就叫「咒术回战」，所发生的一切剧情基本都和咒术师有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伏黑甚尔这么强却不是咒术师，但九宫明日随便一猜就知道这大概是攻略后期才会有解释的剧情，她现在问估计太提前了点，说不定已经在踩雷了，因此，她非常识时务地和他道歉了：“我错了。”
“我错了，甚尔，你当我没有问过吧。”像是觉得光说一次不够诚恳一样，孱弱的黑发少女不再趴在他的肩背上，而是挪动了一下身体，从他的身上下来，凑到他面前，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可怜兮兮地对他眨眨眼，又接了一句，“别为这件事不高兴，甚尔，我错了。”
她绯红色的眼眸眨动了两下，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虽然在努力摆出最可怜可爱的撒娇的样子，但她其实也稍微感觉到伏黑甚尔没怎么生气，因而这样的道歉虽然诚恳，看上去却不太认真。
而伏黑甚尔的确没生气，对在禅院家长大的他而言，这样不经意的随口一问完全算不上什么，与其说刚刚的对话让人感到冒犯，还不如说让他感到惊奇。
毕竟，身为雇主的，出身娇贵的九宫明日居然会因为这件小事向他道歉，还挺有趣的。
她毕竟是个和惯常的有钱家的小姐并不太相同的人。
因而，对咒术师没什么兴趣的伏黑甚尔此刻看在她给的钱的份上，看在这和其他雇主稍微有点不同的小小姐的份上，虽然没收下她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但却生出了想要帮她一把的心思，打算难得好心，大发慈悲地，不收雇佣费帮她解决一下这个小问题。
他抬手，用手掌摸了一下摸她的苍白的脸颊，动作不算暧昧亲昵，非要形容的话倒像是摸什么猫狗动物一类，然而九宫明日却不生气，只用那双眼睛看他，看他随口敷衍说：“你要想知道怎么解决，给点钱，我去找人帮你问问。”
伏黑甚尔握过太多武器以至于留有硬茧的指腹实在粗糙，即便他的动作并不算粗鲁，但每次摸上九宫明日的脸都给她带来一点点不适的刺痛感，正如同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脾气也好，然而却总让人感觉危险，不过九宫明日并没在意这一点点的刺痛，也不管那点好像随时能拧下她脖子的危险感，反而还有点高兴。
要么说园子怎么对伏黑甚尔这个人这么推崇呢，因为他就是那种‘有钱什么都能干的’敬业小白脸！即便她刚刚踩雷了，这个人的好感度居然还维持在50一点没动，要是换做五条悟的话，恐怕现在好感度已经大扣特扣了直奔零去了！
在这一刻，本来是抱着打出BE想法随便玩玩的她竟然有些动摇了。
因为伏黑甚尔看上去实在太好攻略了，而每一个玩这种攻略游戏的玩家，除了那些心理有问题或者专门想收集全图鉴的以外，基本上玩游戏都是想打HE的吧？所以，她突然转变思路，想打个HE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不过，即便动摇，现在也不是发呆的时候。
“那，我现在倒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了。”
黑发少女说着，抿了抿唇，难得有点不太自在地伸手摩挲了一下脸颊，是伏黑甚尔刚刚指尖扫过的地方，她颤动了两下睫毛，少见地露出一点腼腆的笑来，带着点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梦幻式的，没用的天真。
“因为，我想了一下，就这样从此当没有术式的人，听起来也不错呢。”她眨眨眼，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好得意地勾起唇角，邀功似的和他说话，“因为，这样的话，比起遍地都是，哪里都能见到的那些有术式又有咒力的咒术师，没有术式的我岂不是和甚尔你的相似之处要更多一点了？这样的话，我和甚尔，就是同类了，就算没术式再怎么不好，现在也有我们一起了。”
实在是有点蠢的话。
因为普通人也是有咒力的，咒术师之中，也其实不乏空有咒力但没有术式的人。
不能用术式的九宫明日与他们的区别，只能说是咒力多上太多而已。
所以，比起没有术式也没有咒力‘天予咒缚’，她分明和这些人才是同类。
但怎么说呢？
人都是喜欢听好听的情话的。
而且和之前半真半假的话不同，伏黑甚尔能很清楚地看出来，在他面前的，整个人都没骨头一样贴在他身上的大小姐这次说的可是真心话。
所以，看在她的难得真心，和一贯的出手阔绰上——
他也不吝啬给她一点她想得到的喜欢，并咧起嘴角给她一个不算轻佻的笑。
「伏黑甚尔好感度+8」
「伏黑甚尔好感度：58」
而在好感度上升的这一刻，另一道不太受欢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轰——”
处于二楼休息室的墙壁被猛地轰开，而在飞溅的墙块石灰碎屑烟尘之中，有子弹和咒具朝着伏黑甚尔和九宫明日曾在的位置袭来。
不过可惜，还是慢了一点，因为早在墙体被炸开的这一瞬间，九宫明日就被反应惊人的伏黑甚尔扛在肩上，带到了足够安全的角落。
「天与咒缚」的身体素质让他的速度远超常人，在某一瞬间他或许可以，或者完全可以快过子弹，也许袭击者在很远处架起枪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野兽一般的直觉捕捉到，然而他那时却还很有闲心地在和他的雇主聊天，听她说那些对咒术界稍微有点了解的人听起来都觉得幼稚荒唐的情话。
但这都不是九宫明日现在想思考的事情。
被扛在肩上，肚子被他的肩膀硌的有点难受的大小姐皱着眉头，即便想抱怨，但此时也没有开口，只很识时务地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给装咒具的咒灵分了一点地方，她本来想的是既然已经在被保护了，还是不要添麻烦，就这样当个挂件的好，可她感受了一下有些翻涌的胃，没忍住，还是小声提醒道：“甚尔，这个姿势，我胃有点不舒服……”
意思就是如果不快点她就要吐了。
“真是娇气，我可还没开始打呢。”黑发男人咂了咂嘴，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拿武器的手却因此停顿了一下，把刚刚从咒灵的口中摸出的长刀塞了回去，抽出了「游云」，“算了，速战速决吧。”
第26章 甚尔线
九宫明日从来没有质疑过伏黑甚尔的战斗力。
毕竟她之前五条线的惨烈BE就是这个人亲手给她打出来的, 那时候的「五百川绮月」虽然体术仍然算不上强，但依赖于那还算好用的，近乎舍身取义的术式，虽然离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水平还差了一大截, 但也已经通过了咒术师协会的考核, 早稳坐了一级咒术师的位置。
然而即便如此，她那一级咒术师的水平, 对上不知道打哪里杀出来的伏黑甚尔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因此尽管「九宫明日」几乎无法使用术式, 目前处于只有咒力还很难用出来的阶段，但有伏黑甚尔在，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死于突然出现的暗杀。
埋伏在九宫家别墅的杀手被伏黑甚尔轻而易举地解决, 然而任谁也知道，此时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三层大还加花园草场的别墅很适合杀手潜伏，但普通的安保却没办法解决咒灵和诅咒师，因而伏黑甚尔解决完这批杀手后，就带九宫明日去了他的安全屋。
说是安全屋也许有点太高看它了。
因为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的, 半地下的出租屋。
狭小却空荡, 甚至没有客厅的存在, 老旧的冰箱，洗衣机和厨房挤在一起, 不过浴室倒是独立卫浴, 除了简单的生活设备外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提供，忽略瓷砖缝隙里那早就干涸变黑的血迹外, 倒还算干净，也没什么灰尘, 让身体不好的九宫明日不至于推门进来就咳嗽。
不过，即便已经安慰自己这些都无伤大雅没什么大不了，但九宫明日推开主卧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伏黑甚尔本来就双手抱臂跟在娇滴滴的大小姐后面，想着她从门口进到这里即便一句话没说现在大概也快忍到极限了，此刻正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半阖着眼有点好笑地看这位从小养在家里没出过几次门的病美人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在不算大的主卧原地转了半圈，然后收回视线，用红色的眼睛看他。
她皱皱眉头，脸色不太好，但她的脸色一向不太好，因此也看不出什么来，她咬咬嘴唇，嘴唇发白，但比起平日里的那副要死的样子，此刻竟然也能算得上嘴唇红润，站姿看上去也还算稳，并没有摇晃的样子，因而伏黑甚尔大约确定今天并不需要把这娇滴滴的小姐送到黑市的诊所或者麻烦的大医院去过夜，然后，这欲言又止，本应该想对他抱怨什么的大小姐，最终却只是泄了气一样地撇撇嘴，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坐到了对她而言不算软的床上。
“这里夏天会漏水吗？会发霉吗？我们衣服挂在哪里？还是说要买个烘干机呢？”
黑发少女抬头看看不算高的天花板，看了一眼即便是斜靠在门框上都几乎要抵到门顶的实在高挑的黑发男人，即便她在现实里并不是这样的大小姐，但住半地下还是第一次，因此理所当然地要问连珠炮一样问这样一大串虽然烦人但很有必要的问题。
然而她的问题一时间有些太多，在问出这样的问题后，她没有等待黑发男人回答，只轻轻拍了一下身//下坐着的床，感受到了手感之后，她又将视线看向床头，稍微比了一下宽度后，有些不太高兴地皱起了眉头：“甚尔，我不喜欢硬床，而且好窄，感觉我们一起睡的话会贴在一起欸？能换一张床吗？”
这听上去有点过分了，甚至有点不知好歹，毕竟和伏黑甚尔这样身材好的人睡一张床，挤在一起反而应该是好事，但九宫明日并不太喜欢这样，这里的床的大小只能勉强让他们躺下，也许甚至连二人一起平躺都困难，这样的拥挤显然会让她贫弱但娇贵的身体难以入眠。
在别墅里她的床就足够大……当然，即便这里的床不能和别墅比，但也不能这样小吧？这里还没有客厅，也不能叫甚尔去睡沙发，真烦。
然而虽然伏黑甚尔不能知道她心里所想，但看她的表情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咂了一下嘴，挑了挑眉，并没如同之前那样还算好脾气地应允下来，只嗤笑了一声，用带着点嘲讽的声音告诉她一件并不太好的事实：“搞清楚，小小姐，我还不一定保你到夏天。”
这显然让九宫明日很震惊，她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稍微变了一下坐在床上的姿势，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为什么？我们家破产了吗？”
“那倒没有。”
毕竟想也知道，如果九宫家破产了，别墅里那些管家佣人也不会一无所知，伏黑甚尔说不定现在就不会呆在她身边，甚至也不会叫她小小姐了。
然而伏黑甚尔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九宫明日意识到，现在形式下，九宫家破产不破产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现在你的银行卡，或者以你们家名义开的支票，只要去兑就会被查到，麻烦的很，我现在可是看在你父亲付的那么一大笔钱，还有你之前给的小费的份上担任的临时保镖，但这点钱也只能够我不做任务在大小姐你身边半个月。”
这听上去像是他为此让步了不少，吃了不少亏的话术，但九宫明日即便天真了点，却也清楚伏黑甚尔这样的人虽然运气不好，赌博总是亏钱，但在任务上大概并不会做亏本买卖，因而没有理他，只是皱了皱眉，重复了他的话：“不做任务？你连其他任务都不能做了吗？”
“你现在的悬赏价值五亿，悬赏方不要求活口，只要你的尸体。”伏黑甚尔这么说着，啧了一声，变了一下姿势，不再倚靠着门框，而是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墙壁上小小的，却足足有三层的防弹玻璃，嗤笑了一声，“虽然这地方还算安全，但也许我只要一走，你的头就被割下来了。”
这样棘手的形式显然让九宫明日不太高兴了，她皱起眉头，一向平淡的，温和的，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平白多出一点恼火的狠意，她哼了一声，抿了抿嘴唇：“我能不能出钱把雇佣方杀了？”
在她看来，自己完全是无辜受难，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奇妙要被杀，生气也是应该的事情，而这样一点难得的狠意，在伏黑甚尔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小动物的随手两爪，算不得什么，因而他只是嗤笑一声，但也并不敷衍她，很直白地告诉了她答案。
“那你要杀的人太多了，毕竟想你死的人可不少。”他顿了一下，“而且我从来不接需要侦查的任务，都是别人把要杀的人的资料送到我手上的。”
黑发少女垂了一下眼睑，在这一刻心里难免开始抱怨起这个游戏，明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还没到八十呢，干什么要突然开启这样的地狱难度模式，然而她面上却不显，只是叹了口气，不太带希望地问道：“那么，父亲他们不会回来了吗？”
“在半个月内估计不行，不过谁知道呢。”
其实如果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看，伏黑甚尔的话其实有些纰漏，比如九宫家这么有钱，即便赊账了，只要到事情解决的时候九宫明日还活着，到时候再问他们家要钱也不是不可以。
但作为接任务办事的杀手，即便是伏黑甚尔也要考虑如果任务失败，他辛辛苦苦地保护了一个月，但在九宫太郎回来之前，九宫明日却不幸地被暗杀，或者倒霉地病死了，那多出来的半个月的钱九宫家还会不会照付的可能，当然，他也要考虑，如果这边九宫明日没死，那边的九宫太郎突然被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杀手暗杀的可能。
总而言之，亏本的风险太大，他不可能接这样亏本的赊账生意。
“听起来真是不幸。”
九宫明日这样说着，并没有再多问什么，经历过上一周目的她此刻心里差不多确定也许这就意味着她的攻略时间只有半个月了，她不太清楚伏黑甚尔的好感度是怎么计算的，但根据她的猜测，也许是如果在半个月内没把他攻略成功就会算作任务失败，他会把她扔在这里离开，然后她会被其他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杀手杀死，迎来一个不完整，只能被称为Failed Ending的最终结局。
毕竟这游戏设定的是，如果攻略对象的好感没有到100，甚至都打不出BAD ENDING，只能算作是走任何线路都会打出的，类似于这种「很不幸，你虽然做出了努力，但你还是在这危险的世界不幸的死去了，在你死后，也许有人会为你伤心，但没过多久，他们就把你忘了」几句话作为结局的的Failed Ending，没法收录进最后的ENGDING合集。
九宫明日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在这半个月内达成甚尔的BE或者HE，当然，她对死在其他杀手手中更是毫无兴趣，因而，在短暂的思索后，她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一样摆摆手，示意黑发男人走近她一点，而后带着一点犹豫，小心翼翼，又不太确定地开口：“甚尔，如果半个月后父亲他们还没有回来……”
她的表情实在太纠结，而这副表情，伏黑甚尔之前也在不同的人脸上看到太多回，因而他很容易联想到一件事，他笑了一下，在她犹犹豫豫慢吞吞开口之前，还算仁慈体贴地，先一步照顾这位大小姐的脸皮把她的话接上了：“想要赊账吗？”
然而在他说出这句话后，黑发少女却一愣，她翕动了一下嘴唇，用绯红色的眼睛不太确定地看他，好像在确定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似的，有些犹豫地询问：“呃，那，甚尔你接受吗？”
她说完这句话后，还不等伏黑甚尔说什么，她便笑起来，自顾自地摆摆手，否定了。
“算啦，甚尔，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接受的，就算你看在我很可怜的份上答应了，但就连甚尔你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大概是不会做这样亏本的生意的吧？我不想要你为难，也更不想你那样拒绝我，这让我感觉好丢脸。”表现地倒好像真有一点了解他样子的少女这么说着，呼出一口气，像下定决心似的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话，“所以，我不是想要赊账。”
她顿了一下，在这一刻，又单手撑着下巴笑起来：“我刚刚是在想，到时候如果我的家人真的没法回来，而你的雇佣又到期了，不如你把我杀了吧。”
这听上去实在有点惊悚，然而伏黑甚尔也早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听她这么说，此刻也只是挑了一下眉，用碧绿色的眼睛扫过她的脸颊，不咸不淡地询问：“噢？你是认真的？”
“我的头也值五亿呢，与其给别的我不认识的人，不如给甚尔你，算起来也值得一点。”九宫明日这么说着，表情也好，语气也好，都并不像是佯装出来的镇定，是真心这么想的，毕竟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打不出结局的话就算了，如果这次再被伏黑甚尔杀了，就算她和这个人生来相克，下一局去玩文豪野犬线算了。
但这种话肯定没法直说，因而她只是对他眨眨那双绯红色的眼睛，笑盈盈地看他，语调略略上扬，带着一点雀跃的感觉询问他：“怎么样？听起来有没有一点感动？”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直言：“很蠢。”
“是吗？但我觉得还可以欸？”自认为还挺浪漫的九宫明日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不过她也知道，伏黑甚尔是纵横情场的设定，不会因为这点情话就被攻略，因而也没有太沮丧，很快打起精神，复又抬起头，用那双红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问，“那甚尔，有人曾经这样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第27章 甚尔线
“那甚尔, 有人曾经这样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没有。”
因为像九宫明日这样蠢的人的确少见，而一般人在死亡到来之前总是想要挣扎几下，恳求他两下的。
然而她没有。
和他这样说话也不是在卖惨装可怜博得同情想让他留在她身边多保护她几天，她看上去只是单纯的这样想而已, 所以是第一个。
因此, 得到他回答的九宫明日如同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很得意地笑起来，她抬起头, 呼出一口气, 探过身，拉起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对他眨眨眼, 像是邀功似的拖长声音和他撒娇：“那我就是第一个了，甚尔, 你得记得我。”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似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有些轻佻意味，但又或者只是习惯使然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随口说：“那又怎么样？各种各样第一个的人很多, 我一个也不记得了, 我很难记得死人的名字，即便你是个女人。”
“……这样吗？”九宫明日眨了眨眼, 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再撒撒娇, 胡搅蛮缠什么，如同她之前很多次那样, 他拒绝了，表现出了一点不乐意或者无视, 她也就不往下说了，她叹了口气，而却又很快笑起来，“那你只要记得，有个人愿意在必死的时候把赏金给你好了。”
“九宫明日。”其实还没算作长大的少女把他拉到身侧，像是觉得他连自己的雇主的名字都不记得似的，伸手一字一顿地用手指在质量不算好的床单上虚虚地写自己的名字，好像在教他怎么念怎么写，又或者只是她想写，总之，她写完，然后抬起那双绯红色的眼睛，笑盈盈看他，又重复一遍，“‘明日’。”
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很缓慢地重复着这个很简单的词语，声音很轻柔，甚至还带着笑，因为久病，她的手很冷，实在偏凉，她感觉伏黑甚尔的掌心烫的像火，而伏黑甚尔想必会觉得她的手凉的像冰，不过此刻，他只是像之前很多次那样，无所谓地由着她牵手，由着她和他说话。
“是我的名字。”
娇滴滴的，用金钱堆砌起来养到这么大的，曾对他一掷千金的大小姐，而今在逼仄的半地下的出租屋内，坐在虽然算得上新，然而比起她曾拥有的硬而劣质太多的床上，在死亡的威胁笼罩她头顶的当下，在如此坦荡地直言生死，又用那含着似真似假的爱意以及大约的确称得上是喜欢的情感的眼眸望他。
伏黑甚尔曾经见过很多人的眼睛，真实的爱的，虚假的爱的，痛苦的，恐惧的，惶恐的，怨恨的，然而九宫明日的眼睛实在算是特别的。
有爱，却实在浅薄，比起那些风月场所喜欢玩弄人的富人多一些，比他见过的，死前也要拥抱到最后一刻的爱侣的眼睛少一点，然而这些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眼睛里都有对死的恐惧，她却没有。
是年纪太小以至于不知道恐惧，还是因为病了太久太多次所以无惧死亡，这点伏黑甚尔并不高兴去探究，也并不好奇，而在床单上虚虚写完自己名字的大小姐此刻已将床单抹平，笑着看他，很宽和地和他说：“也不要你记很久，也不要你一直这样叫我，只是，在这半个月里记得就好。”
在这一刻，伏黑甚尔原本可以拒绝，正如同之前他只用‘大小姐’‘四小姐’‘小小姐’这样的称呼搪塞她想要让他叫名字的请求。
然而他并没有。
他只是垂下那双绿色的眼眸，像是被半个月后即将到手的五亿收买蛊惑，又或者因为其他在他看来很可笑的原因，总而言之，他没有拒绝。
“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的话，如你所愿，明日。”
黑发男人只是这样说着，抬起手，揉了揉她与他一般发色的，实在柔软的头发。
「伏黑甚尔好感度+10」
「伏黑甚尔当前好感度：72」
在听到好感度上升的播报时，九宫明日心里虽然有一点诧异，但却也不太多。
因为也许是伏黑甚尔本身就是做小白脸职业的原因，他的好感度比五条悟实在容易提升太多，但他本人却又是那种看上去很薄情的样子，因此现在即便他的好感度升到72，在九宫明日看来，和之前四十五十的差别也不大。
也许，即便她拥有七十多的好感度，大概在伏黑甚尔心里，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比起路人稍微有点印象的某位金主而已。
也许对伏黑甚尔来说，即便好感度升到80，90，在他心里都比不上她人头价值的那五个亿。
而这种人的百分之百的好感度，又可能会比想象中难得到很多，至少九宫明日觉得，想要攻略这样的人，得是细水长流才可以，半个月的速成估计很难让他敞开心扉。
总而言之，九宫明日并没有对他可能会在半个月后继续留下来抱有什么期待。
而将要打出一次完全无法录入ENDING合集的Failed Ending，也让她稍微有一点挫败，而她又不能保证下次随身份还能随到这样一个可以用钱猛砸的大小姐角色卡，眼看着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伏黑甚尔的线路可能就要就此结束，而第三周目的开启看上去又蔚为艰难，九宫明日，亦或者说五百川绮月，在这时候突然丧失了继续游戏下去的欲望。
因此，在伏黑甚尔去到厨房给她准备晚饭的当下，她毫不犹豫地点开了系统菜单。
在她心念一动的当下，系统菜单快速地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玩家确认要登出游戏吗？】
【确认】【返回】
五百川绮月看了一眼在厨房烧水的伏黑甚尔，而后，毫不犹豫点了【确认】。
但她这一回并没有立刻登出游戏，因为，在她点击确认后，她的面前又弹出了另一个对话框。
是系统更新后新功能的提示框。
【因为系统更新的原因，本次登出游戏可选择两种模式。
第一种为托管模式，即玩家下机但时间继续流逝，玩家可以将角色托管给系统，系统将根据之前玩家行为进行推算，推算出角色行为，将日常进行快进，但即将遇到大事件时，托管会停止，等待玩家重新上线后再进入大事件，进行大事件的选择。
第二种为时间暂停模式，即更新前游戏使用的模式，玩家离开游戏舱，游戏时间即为暂停。】
这听上去还挺人性化的。
不过现在甚尔线只剩下半个月了，能跳的日常也不太多了吧？干嘛不早在五条悟那条线的时候就把这个功能推出来啊，害的她那时候一边要在游戏里上课，还要去祓除咒灵，又忙又无聊。
五百川绮月一边忍不住腹诽，一边又觉得这个功能实在不错，但是……
她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的伏黑甚尔，确认在此刻游戏内的时间是停滞的，而后呼出了一口气，索性问道：“那我会不会一上来就是半个月后，伏黑甚尔的雇佣到期，直接迎接我的死亡结局了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有什么玩头啊？”
她这个问题好像问住了系统，一向回复很快的系统在这一次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在短暂沉默后，弹出了一个弹窗。
【请稍等，请让我按照托管角色的思路进行假设推演一下本条攻略线路未来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还能这样？
五百川绮月有点诧异，然而她转念想，即便情节人物设计得再怎么精巧，游戏毕竟是游戏，估计一个角色有几个Happy Ending，Bad Ending，Failed Ending都是设计好的，大致线路也不会差别太大，所以用角色托管来推演结局也不太难。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在稍微有些久，五百川绮月在心中大概默数了快一百多个数后，眼前的对话框终于发生了变化。
【根据推算，玩家正在攻略的这一条伏黑甚尔的攻略线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将有一到两个大事件，所以不存在玩家一上线就是半个月后，伏黑甚尔的雇佣到期，直接迎接死亡结局这种可能性。】
【请玩家选择下线后本游戏是进行托管模式还是时间暂停模式。】
【游戏托管模式】【时间暂停模式】
既然系统都这样说了，五百川绮月当然也不想再继续过没意思的日常了，能这样类似于作弊一样的跳过小半个月的日常剧情，让她快速结束这条八成已经注定Failed Ending的攻略线路实在是太幸运的事情了。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游戏托管模式】，随即登出了游戏。
而后，五百川绮月的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游戏舱内。
舱内的营养液已经不剩下多少，她伸手将身前绑的有点紧的安全带解开，再摘下VR眼镜，摸索着在操作台上摁下了按钮，开启了舱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一次打五条线的时间比这次要长不少，但那一次五百川绮月并没感觉到什么不适感，可这一次她却感觉自己的脖子很不舒服，身体也僵硬不少了，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甚至一阵阵地开始发黑，整个人都像是和九宫明日共感一样，有一点轻微地不适感。
不过她并没有想太多，只单纯地觉得也许是长久的累加的游戏让她的身体受不了了。
看来以后玩游戏还得注意时间控制了，要不然猝死了可不好……
五百川绮月这么想着，走出游戏舱，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手机，LINE的聊天群里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正在很火热地聊出行计划，在聊天记录的很上方，铃木园子还@过她，不过大约是猜到了她在玩游戏，所以只@了一下就没再多叫她了。
她们在计划这个周末要去横滨玩一趟，毕竟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这几次游戏都在走文豪野犬线，虽然这个世界的横滨没有□□大楼也没有武装侦探社，但想去现实的横滨再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之前铃木园子@她也是问这件事。
「五百川绮月：【引用铃木园子@她的对话框】可以啊，我也想去横滨玩玩。」
「铃木园子：哇！绮月你来了？游戏打完了吗？这次走的是谁的线路啊？」
「五百川绮月：还没有打完，我这次走的是甚尔线，一开始进展还不错，好感度推到72了，但现在我操控的角色陷入了危机中，只剩下半个月可活了。」
「铃木园子：伏黑甚尔这个人的线路我也攻略过，那时候我也差不多是这样，他的好感度越往上越难升，到达好感度60后他就再也没对我提升过好感度，之后过了没一个月，他就说他有事要去做任务，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他的死亡讯息，进了Failed Ending，然后结束了。」
「毛利兰：感觉你们说的这个人，好像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打开他心扉的那种角色呢。」
「五百川绮月：是啊，但现在看样子我只剩下半个月可以活了，估计这次连Bad Ending都打不出来了。」
五百川绮月叹了口气，盯着聊天框，摇了摇头，把游戏即将失败带来的挫败感压下去，拍了拍脸颊，在聊天框里打入了新的话题。
「五百川绮月：算了，不要再聊这个家伙了！大不了失败之后我再开一条新线路攻略其他角色嘛，我看文豪野犬的角色就很不错，正好我们这次要去横滨，我趁机在现实里先踩踩点，看看哪里适合约会好了。」
「铃木园子：说到这个，我和兰可超有经验了！等我们到了横滨，我们带你好好逛逛！」
「五百川绮月：好，那就一言为定啦，明天见！」
第28章 现实一
现实里的横滨没有港-黑大楼, 也没有武装侦探社，没怎么在游戏里好好在横滨玩过的五百川绮月干脆放弃了思考，直接跟着游戏主线剧情全在「文豪野犬」，已对横滨烂熟于心的毛利兰以及铃木园子随处乱逛, 听她们说哪里哪里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哪里哪里又少了哪家店，最终, 没能在现实里找到港-黑大楼的她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在逛得差不多之后，便计划去地标塔大厦用晚餐了。
本来她们是打算直接去预约过的烤肉店里吃饭的，然而, 铃木园子上电梯的时候看见了某个近期正大热的明星的快闪店，兴致勃勃地要去看看, 五百川绮月对明星向来不感兴趣，园子向来知道，自然也不强求她，只拽着毛利兰去了快闪店。
因此，五百川绮月只在快闪店不远处的, INS上正火的奶茶店前排队, 估算一下时间, 差不多等园子和兰出来之后正好能拿到奶茶。
虽然这家是INS大热的奶茶店，但员工出餐的速度很快, 所以平均等待时间大约只需要十几二十分钟左右。
五百川绮月看了一眼前面移动速度还算快的队伍, 倒也并不心急，收回目光后就低头看起了手机, 刷起了YOUTUBE而就在这一点时间内，她的后面便已经又排了不少人。
排在她身后的, 是个穿着不知道是哪所学校制服的，看上去和她年纪差不太多的男生，他正打着电话，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但即便不耐烦，声音也压得很低，几乎淹没在了商场嘈杂的声音中，如果不是五百川绮月正巧站在他前面，大概是听不见的。
而正因为她在他前面，所以即便不想去听，暂时没能找到耳机的她此刻也不得不把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是的，我已经在地标塔大厦了，任……总之已经做完了，的确很轻松，津美纪呢？”
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实在有点不耐烦，而又大概觉得在人多的地方说那个词未免太奇怪，因此在说出一个音节后就改了口，他皱起眉，并不打算在这方面再继续下去，立刻换了个话题。
其实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容易发脾气的性格，五百川绮月便猜测他这样大约是电话那头的人也许与他关系不太好的缘故，
在黑发少年说出那个大约是女生的名字后没多久，电话那头就换了人，在那个名为‘津美纪’的女生接电话后，五百川绮月明显地发现身后少年的语气变温和了一点。
“已经在排队了，人很多，要带四杯吗？里面有给我的一杯……我不太想——好吧，那也没必要给那个人带了吧。”
那一头的女生好像说了什么，五百川绮月并不能看到身后少年的表情，不过猜测他此刻大概是很无奈的，总而言之，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似乎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之后她也终于从装了太多小东西的包底下找到了自己的耳机，在戴上后，她立刻将音量调到了最大，没再偷听身后人和他朋友的对话了。
不过，很快，在五百川绮月还没看多少帖子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碰了一下。
在意识到这是身后的人在叫她后，五百川绮月立刻摘下耳机，回头：“嗯？您好，怎么了？”
“……”
在看到棕发少女的脸的那一瞬间，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的黑发少年猛地一愣，露出了很错愕的表情。
因为这一瞬，黑发少年——九宫惠无法控制地将面前的少女错认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的心跳瞬间顿了一拍，甚至呼吸一滞。
然而在他勉强平复心情，定睛，仔细看向面前少女的五官后，他便立刻发现，面前的这个陌生少女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并不如第一眼看上去那么相同。
其实除了那双颜色似乎差不多的眼睛以外，面前的少女和九宫明日在五官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相同的地方，只是组合在一起显得很相似而已。
而在他已经模糊了的记忆里，九宫明日的脸永远是苍白的，或许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脸上会露出一点不耐或者故意为之的娇嗔，然而在对待他的时候，她带着温柔的微笑的，那绯红色的温和的眼睛，黑色的柔顺的长发，以及苍白的永远没有血色的面庞，是他对九宫明日仅存的记忆。
面前的女生一看就很健康，和病弱完全搭不上关系，在此刻，她面上也根本不会带着笑意，只带着常人在此刻应该露出来的一点疑惑神情，定定地望着他。
在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实在奇怪之后，九宫惠立刻将心中涌起的那一点波澜压下，只将刚刚的那一眼当作自己的错觉，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奶茶店的队伍里来回在寻找她，却因为现在他们的站位被柱子挡住所以始终没看到五百川绮月的两个女生，低声说：“你的朋友们，她们好像在找你。”
似乎觉得这样说话让他听上去有STK的嫌疑，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了一句解释：“我来的时候有看到她们和你一起走的。”
“啊，是的，她们的确是我的朋友。”五百川绮月偏头看向人群，在看到了园子和兰的身影后，连忙点头应下，跑出队伍两步朝她的两个朋友挥了两下手，在确定她们看到自己后，才松了口气，回过身，朝身后的黑发少年绽开笑容，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你！”
这笑容又让九宫惠一愣，他抿了一下嘴唇，不太自在地撇过脸，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不用谢。”
而后，这看上去就很高冷的黑发少年便低下头，遮掩似的看起了他的手机。
五百川绮月本来就不是会和陌生人闲聊的性格，在道谢完，见他没有说话的欲/望后，便没有再讨人嫌地说些什么了，队伍过的很快，还有七八个人就轮到她，她看着手机上园子她们发来的消息，低头回复着，而九宫惠却忍不住将视线从他根本看不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收回，盯着她的背影，抿着唇思索什么。
然而，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甚至存在毫无血缘关系却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存在，那一点熟悉的感觉，那一抹与记忆里相似的笑容也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世上不存在死而复生的事情，更何况，明日姐是他亲眼看着死去的。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睑，不在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注视面前少女的背影了。
第29章 甚尔线
之后的横滨旅行里, 五百川绮月没有再遇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和之前每一次出去玩一样，她们玩的很尽兴，这一次很好运地没遇到什么凶杀案, 安安全全到家后天色已晚, 第二天是周日，一大早吃完早饭后, 五百川绮月就启动了游戏舱, 做好准备后就坐了进去。
虽然她嘴上仍旧说着‘还剩下半个月估计会攻略失败’这样的话，但大约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其实对接下来的游戏攻略仍然抱有一点期待, 还期待着说不定会有什么逆转死局的转机存在呢。
在初始界面选择读取游戏后，五百川绮月重新进入了甚尔线, 在她不在的时候，系统操纵的九宫明日并没遇到什么关键性的选择，只在这间安全屋里和甚尔聊聊天，由于身体不好的缘故，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是很没意思的生活, 但某种意义上, 没意思就代表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操心，她这样省事, 也让怕麻烦的伏黑甚尔对她的好感度提升到了77。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剧情进度正好卡在这里了, 在九宫明日看完了笼统的前请回顾和好感度后，和她同坐在沙发上的, 正一边看电视一边浏览手机讯息的伏黑甚尔垂下眼睑瞥了她一眼，突然开口了：“对了, 你的术式。”
“嗯？怎么了吗？”
伏黑甚尔定定地望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手机，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给这对咒术界名词一窍不通的小姐解释，然而，他最终还是没高兴这样做，把手机抛给了她，丢下了一句：“你自己看。”
「既然平时用不了术式，那么干脆立下「束缚」好了，比如‘非紧急情况下不用术式’这样的束缚，立下束缚后，平常时段咒力会减少一些，储存在束缚中，因此可以在需要使用术式的时候，用来抵消术式带来的副作用，当然，如果「束缚」立得正确的话，这储存下来的咒力也可以用来增强平时的一点体质。」
如果九宫明日真是对咒术界一窍不通的大小姐，面对这回帖里很笼统的回答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摸不着头脑的。
但在她还是五百川绮月的时候，她有个学弟曾经为了增强术式尝试过这种「束缚」，虽然不知道他成功没成功，但九宫明日对此还是有点了解的。
不过了解是了解，估计到时候真正上手的时候会很麻烦。
“……感觉有点复杂。”
她叹了口气，来回看了两遍这个答案，记在心底后并没有立刻尝试，而是决定等到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再好好钻研怎么立「束缚」。
毕竟甚尔是没有咒力的人，看她用咒力立束缚，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但也许心里会不舒服，本来她想拥有术式就是想着能不能提高提高他的好感度，如果弄巧成拙了反而不好了。
她这么想着，将手机还给了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感叹了一句：“不过，如果我真的能像帖子里做的那么好，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你身体好点，少点麻烦，的确是好事。”
“啊呀，不是这方面的好事啦。”黑发少女笑了起来，朝他指了一下，笑盈盈地说，“我是指，我立下束缚后能用术式了，万一甚尔以后出任务受伤了，我不就能帮你治疗了吗？我之前就听说「反转术式」是很稀少的术式，一般人想找都找不到，因此平常甚尔肯定都是自己养伤的吧？虽然我知道甚尔你肯定不怕痛，但有了我的术式之后，以后岂不是痛也不要痛了？嗖的一下就好了！”
她说着，大约觉得自己很聪明，朝他眨眨亮晶晶的，绯红色的眼睛，凑近她，露出一副求他夸奖的样子来了。
她总是这样，很清楚她自己说出的话是怎样地讨人喜欢，并从不吝啬说这些话。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很讨好人的话，可能会叫人觉得谄媚，然而，大概是她的天赋，她说话时总用那双绯红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人，和人对视，抱着别人的胳膊，把心印到他的手臂上，好像这样能让他听见她的心跳证明她的真心一样。
她用这些动作证明她说的是真话，朝他证明她的心，因此让人不怀疑她话的真假。
然而，伏黑甚尔比起别人总是心更硬的，他低头，垂眸，和抱着自己胳膊的少女对视，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
大约是觉得他带着点嘲笑的的表情有点奇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皱了一下鼻子，不解又有点委屈地问：“怎么了嘛？”
“大小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才分批次杀了三个要来拿你人头的人，哪里有空出去接别的任务。”
“……”在听清甚尔的话后，刚刚还兴高采烈的黑发少女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一僵，像是这才想起自己死期将近似的，很失落地低下了头，抿了一下嘴唇，闷闷地应了一声，“噢。”
自觉自己对甚尔开了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空头支票后，九宫明日整个人便萎靡了起来，她本来就精神不济，一不高兴起来心情就更差了，没过一会儿，身体就一点点地歪斜，倚靠上了伏黑甚尔的肩膀。
本来她还觉得这样睡着不太好，像强打起精神和他说些什么，然而这具身体实在差到要命，连日的提心吊胆更让身体机能差到了极点，以至于靠上甚尔后没多久，就立刻浑浑噩噩地进入了很不安的梦乡中了。
然而在九宫明日彻底入睡的一刹那，她也隐约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伏黑甚尔好感度：87」
*
之后过了没几天，伏黑甚尔在九宫明日睡着的时候离开过这个小屋一次。
他走的时候，主视角陷入黑暗，几乎和操纵角色一起睡着的五百川绮月并没发现他的离开，是他回来时开门的动静太大，导致本来浅眠的她被惊醒，看他风尘仆仆，带了一身硝烟火/药味道回来，身上的紧身衣染血都没换，才意识到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出去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里了，黑发男人就已经抓起柜子上她的化妆镜护肤品一股脑地塞进了肩膀上的咒灵嘴里，一边和她说：“外面下雨了，把你的外套穿上。”
现在虽然已经是夏天，然而九宫明日热了会病，挨多晒了会病，多吹了空调冷风也会病，因此只要开空调时她总要把自己裹紧，更不用提下雨时带着雨丝的凉风了。
她挑了一件厚度适中的外套，穿上的同时，有些疑惑地看着黑发男人忙碌起来的身影，问：“去哪里？这里不安全了吗？”
“不是你说这里的床睡得不舒服？”伏黑甚尔说着，顿住，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她不怎么穿的衣服，叫她待会儿出门的时候把脸盖住，而后将其余所有衣服扔进了咒灵肚子里。
九宫明日当然知道‘因为她觉得床睡得不舒服所以搬家’只是他的托词，在最近相处的过程中，他们的关系显然更进了一些，让她可以放肆地追问而不怕他生气了，她眨眨眼，问：“我们要换新家了？那里安全吗？”
“暂时不会有人来杀你了。”
“为什么？他们取消通缉了？父亲回来了？都不是……那，甚尔，是你帮我把通缉我的人——”
“大小姐，你的话也太多了。”黑发男人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然而这反常地打断，也意味着她终于猜对了原因。
是他帮她把通缉她的人杀死了。
好感度到80以后，虽然伏黑甚尔对她的态度似乎没什么改变，但行为上和之前有了明显的区别。
毕竟在之前，她提出请他帮他杀死通缉者的要求时，他还在以「不知道怎么找」这样一听就很敷衍的理由搪塞她呢，但现在，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帮她解决了。
虽然她的直觉以及伏黑甚尔的表现告诉他这件事情估计不会就这么轻松地结束，但伏黑甚尔现在能为她这么做，显然就意味着在雇佣期限的那天，他是不会杀她了。
“甚尔——”她很高兴地笑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又大概是心情太激动还是影响到了她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引得她咳嗽了两下，但她没在乎，继续朝他仰起脸，笑盈盈地轻声说，“谢谢你。”
“把你廉价的感动收起来吧，小小姐，我可不是白——”
“不是白干活的，我知道，等我父亲回来了，我一定给你双倍的酬金！”她打断他的话，笑盈盈地，很识时务地补上了她的承诺。
“空头支票倒开得厉害。”
“但是甚尔这不是愿意收我的空头支票嘛！”大约是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他的心，比起之前那副有点小心的，讨好人的样子，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此刻显然更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她笑了一下，又在他嗤笑之前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们要去哪里？”
“我家。”
“你家？”九宫明日一愣，“那甚尔你的妻子——”
伏黑甚尔哼笑一声，对那和他一样只喜欢鬼混，拿了钱也不管小孩，一听他惹上事连狮子大开口都来不及，转眼跑得没影的女人并没什么感情，他垂眸看身边的黑发少女一眼，虽然知道坦诚婚姻状况会让她来劲，但此刻，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早离婚了。”
“欸？什么时候？我怎么记得你才结婚不久——”
“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小小姐。”
“那甚尔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不，还有两个小鬼。”
“噢，我知道，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是叫惠是吗？我听父亲和我说过。”
关于伏黑甚尔有个孩子这件事，九宫明日对此接受良好。
毕竟即便触感多么真实，人物设定多么逼真，这也终究只是一个游戏，人夫，寡夫，带个孩子的寡夫，不过是游戏厂商为了某些癖好特殊的玩家专门做出来的设定，九宫明日玩多了游戏，对这些设定早就见怪不怪，自然也不会因此多说什么。
伏黑甚尔立刻知道了这件事是谁透露出去的。
比起其他小事，显然，将他儿子的情况随便告诉别人让他感到了冒犯，这一回，他的脸上的并不再是那种虽然带有嘲笑不屑，然而看上去并不太危险的表情了，他微微眯起了碧绿色的眼，声音随之低沉了一些：“……孔时雨那家伙……”
他看上去像是随时能拧断人的脖子，然而，这种危险性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他就复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姿态，垂眸看向在他身前的少女了。
“他也是知道我父亲不会对惠做什么才说的啦。”九宫明日明白他在想什么，抿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解释道，“父亲除了我以外没告诉别人，不必担心什么，对了，我要给惠买点礼物吗？他喜欢什么？”
“你有钱吗？”
“从家里走的时候不是带了点首饰和包吗？随便卖一个也有不少钱呢！”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像是这才想起咒灵肚子里那一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在二手市场卖出价钱的箱包，他望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不少，此时正在用很期待的眼神仰视他的黑发少女，哼笑了一声，不太客气地提醒她：“你那些奢侈品，急于出手只能卖一半的钱。”
意思是太亏了，他不会帮她找关系出手的。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给小孩带吧？”
“啧，烦死了，玩具店随便买点不就行了。”
伏黑甚尔顿了一下，大约是知道如果不给这大小姐什么反馈的话，她就还会继续用那温和的语气继续问下去，直到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因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零碎的纸币，那看上去像是便利店买什么东西后剩下的找零，自从五百川绮月操纵九宫明日这个身份之后还没见过这些碎钱，因此接过它们时的动作显得很生疏。
她很生涩地点了一下手里的纸币，来回点了两遍这零碎的纸钞，确定一共就三千五百円。
“这点钱能买什么啊？”
而此时，伏黑甚尔也将屋子里剩下的有用的东西全塞进了咒灵的腹中，他环顾了一圈室内，确定没落下东西后，俯下身，单手把整个屋子里最贵的大小姐抱了起来：
“赛车，坦克，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些？那女孩就给她买个洋娃娃好了，这么多钱怎么不够。”
虽然九宫明日是不懂物价的大小姐，但五百川绮月却还隐约地知道游戏里这个时代的物价，她一手扶了一下伏黑甚尔的头，让自己能在他手臂上坐稳，一边有些犹豫地问道：“真的只要三千五就能买到吗？”
“二手商店多得是这种玩具，这点钱买三四个绰绰有余了。”
“二手的礼物算什么啊？”他的态度实在太差，让脾气很好的大小姐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她扶着他的脸，在出门时靠着他的肩膀弯下身，不让自己的头撞到门框的同时，以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凑到他耳上一点的位置，拔高了一点声音抱怨，“这可是初次的见面礼欸？”
“啧……”这回伏黑甚尔是真的不耐烦了，然而和九宫明日的相处让他知道这大小姐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糊弄的，即便她少发脾气，光是那温温柔柔缠人的劲就够麻烦了，因而，他咂了一下嘴，从口袋里再摸出了一张万元大钞，塞进了少女的手里的同时，语气不好地向她强调，“就这么多，没钱了。”
第30章 甚尔线
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家长推动的伏黑家的房门, 在某一天的傍晚被打开了。
其实来者在家门口伫立了好久，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发出了不大不小但没法让人忽略的声响，引得在看动画片的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从沙发上下来, 躲在柜子后面盯着门口瞧, 伏黑津美纪挡在弟弟的面前，而在津美纪看不到的地方, 影子里面已经模模糊糊越出了两只形态不太完善, 但轮廓还算分明的小狗。
而后，门外的人终于找到了家门钥匙，门把手转动, 这个家名义上的主人打开门，拉着跟在他身后的少女进入屋内, 他的眼珠转动，一瞬间就锁定了躲在柜子后面的两个小孩，他冲地面上瞥了一眼，指了指两只狗所在的地方，扭过头推销似的对九宫明日说：“他还会变兔子, 你要是喜欢, 到时候叫他给你变。”
他说着, 朝从衣柜后面出来的两个小鬼挥了挥手，在他们不太情愿地凑到自己跟前之前, 便已经不太耐烦地给他们介绍起名字来了。
“这是惠, 这是——”伏黑甚尔皱起眉头，盯着面前不到他腰的小女孩, 盯了她好一会儿，没想起来她的名字, 正当他想的有点不耐烦时，很会察言观色的黑发少女主动上前一步，对九宫明日介绍起自己来：
“姐姐好，我叫津美纪。”
“啊，津美纪。”伏黑甚尔啧了一声，迟来地想起了他继女的名字，在很不上心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后，指着她对九宫明日很不客气地介绍道，“她妈不要她了，离婚的时候扔给我了，虽然没用，但还会做点饭，到时候你饿了，我不在家，你就叫她给你做饭。”
他的这种态度显然引起了惠的不满。
“你，别这么说！不，不要欺负津美——”
黑发刺毛小鬼头皱着眉，还没把那凶巴巴的话说完，就被蹲下来的伏黑甚尔伸手捂住了嘴巴。
高大的男人即便蹲下来也很大的一坨，挡在惠的面前像山一样，他懒洋洋地掀了一下眼皮，看这从生下来开始他就没怎么好好照顾的小鬼，脸上没什么表情，而在和那双与自己差不多颜色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忍不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这话都说不连贯的小鬼，在大人说话的时候给我乖乖闭嘴。”
“……”九宫明日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大一小正在对峙的一对父子，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对伏黑甚尔那不太能令人接受的对小孩的教育方式发表意见，她沉默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惠，还是小孩呢……”
“也不小了吧，牙不都长齐了？上次我回家他都会踩着凳子自己洗碗了。”
这听上去未免也太磋磨小孩了一点。
九宫明日抿抿嘴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怪他好了，但想也知道，即便她出口说点什么，也只会被伏黑甚尔用不放在心上的三言两语轻轻带过去，所以也索性不说了。
但这可不代表她愿意让小孩来照顾她。
“……我不管，我才不要让这么小的小孩子给我做饭，我自己做就是了。”她这么说。
闻言，伏黑甚尔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有点怀疑地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搜集这篇文加入还能看更多吃肉文俯视这金娇玉贵迎风咳嗽，好像一进厨房就要被油烟味呛死的大小姐，忍不住问：“你会吗？厨房烧了的话要赔钱。”
“微波炉还是会用的啦，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就算一开始不会，之前看甚尔做也会一点点了。”九宫明日说着，有点不太高兴地轻轻推了一把伏黑甚尔的胳膊，“好了，惠，津美纪，接下来就是我在家里照顾你们啦？我来帮你们做饭！对了，你们几岁了？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这小鬼应该两岁了？那小丫头不记得几岁了，反正养得活，随便给他们吃点泡面也行。”
“我四岁了。”被说错年龄的伏黑惠忍无可忍地这样强调。
“哈？你小子长得倒快的。”
因为这话说的实在太没良心，因此，就连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津美纪也没忍住谴责似的看了一眼甚尔，不过她真的是很懂事的女孩，她知道现在的只有伏黑甚尔会管她和惠了，也知道伏黑甚尔看上去还算看重九宫明日，因此，她很乖巧地朝九宫明日走了一步，拉拉她的衣袖，扬起头看她，主动自我介绍道：“姐姐，我七岁了，马上要上一年级了。”
“啊！津美纪真棒！”九宫明日笑起来，因为津美纪和惠看上去又乖巧又懂事，又加上有甚尔这个人渣父亲的映衬，导致她本人对这两个小孩非常怜爱喜欢，她蹲下身，笑盈盈地摸摸津美纪的头，说，“那这样的话，如果学习上有不会的话也可以来问我哦？”
“好的，姐姐。”
“那惠现在还在上幼稚园吗？”
比起津美纪，冷静下来，不再需要为姐姐出头的惠看上去显然要怕生一点，他站在津美纪的身后，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小声说：“……嗯。”
九宫明日点点头，没忍住，朝这两个很可爱的小孩微笑起来。
而被排斥在外的伏黑甚尔也没感觉有什么，他双手抱臂，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挑了挑眉，用像提醒今天会下雨似的语气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噢，对了，差点忘了，你们俩现在都不姓伏黑了，我和那女人离婚了，知道了吗？”
这件事津美纪和惠早就知道了，津美纪虽然一开始有点伤心，但现在也好了，至少不会一想起被母亲抛弃这件事就流眼泪了，当然，因为需要照顾更小的惠的缘故，她本来也没有流多少眼泪，但现在，她已经能在别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微笑了。
“我知道的。”她点点头，很乖巧地问，“那我现在和甚尔叔叔您姓禅院吗？”
“当然不是。”
伏黑甚尔这么说着，抬手指了指身边看上去比他小了差不多一轮，估计才堪堪到法定结婚年龄，面色苍白到风一吹就倒的少女，用很随意的语气说道：
“我刚刚和这位大小姐——九宫明日结婚了，又是入赘，所以现在又姓九宫了，你们现在也跟她姓，新学期开学记得别写错名字了。”
“你们给我乖乖叫她妈妈——啧，当然，叫她姐姐也行。”伏黑甚尔，不，九宫甚尔看了一眼似乎因为他的态度有点生气，甚至可以说难得在他面前生气的大小姐，在体会到她的想法后，有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而后，很识时务地改了口，退了一步，这样朝两个小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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