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煜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抬头看向萧成烨。
萧成烨被他的目光这么一看,吓得立即白了脸色,可他在颤抖了片刻之后,却还是努力挺直了腰背,坐在那接受来自兄长的审视。
从小到大,他什么事情都比不过皇兄,文学武艺样样不行,他胆子小,人也懦弱,从来都不是个有勇气的人。
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何非要做这些事,她不知道这是在害他,在逼他,让他在皇兄面前无地自容,几乎想要就那么死去。
父皇身体不好,常年卧病,他和弟弟们的课业,其实都是皇兄领着学的。
即便两人只差了三岁,但在萧成烨心里,萧成煜亦兄亦父,是教导他长大的至亲。
他根本不愿意闹出兄弟相残的戏码,亦或者说,他就从来都不想当皇帝。
皇帝是那么的好当的吗?皇兄这般天资绝伦,依旧需要每日夙兴夜寐,勤勉刻苦,才能让朝政正常运转,他这样的凡夫俗子,如何能当得了皇帝?
甚至都不是皇帝,萧成烨觉得自己都当不了王爷,以后若是去了藩地如何治理,他都毫无头绪,更不用说这偌大的国家了。
他从心底里觉得恐惧,不安,也害怕。
大抵知道他不是个能成事的,故而德太妃和蒋氏做的一切都没有过问过他,早些年他们的那些手段,萧成烨也一无所知。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这些抄家灭族的大罪,是萧成烨今年隐约发现的,为此,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去问母亲,也不敢问皇兄。
他日夜都睡不着觉,每日活在惶恐里,从父皇殡天之后,这种恐惧达到了顶峰。
外人看他日渐消瘦,不明所以,他只能说自己伤心父皇离世,不敢多说半句。
自从皇兄登基之后,他就再没回过后宫,没有见过母亲一面,他不想见她,他甚至害怕自己见了母亲会忍不住质问她,质问她为何要藏着这么恶毒的心思,置百姓、置大楚、置皇兄于危难……置他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里。
但他终究还是太懦弱了,他曾经幻想着母亲和蒋家放弃了这大逆不道的罪行,幻想他们最终臣服在皇兄的身前,幻想他依旧能跟少时那般同皇兄兄友弟恭,和睦相处。
但这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
东安围场的那一场刺杀,让萧成烨吓破了胆,也让他清晰意识到,无论是他和蒋氏都不能回头了。
萧成烨痛苦难当,他甚至都想要自尽在行宫中,可他到底太懦弱,懦弱的人,连自尽都是不敢的。
就算是死,他都想要依赖皇兄,想让皇兄给他一个痛快。
萧成烨一瞬间思绪万千,被萧成煜这一眼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往生。
萧成烨缓缓起身,他难得果决了一回,就那么坚定滴跪倒在了萧成煜面前。
“皇兄,臣弟不想回京,”萧成烨这一次也没有哭,“皇兄,臣弟知道母妃想做什么,也知道蒋氏想做什么,臣弟未能劝阻他们谋逆犯上,是臣弟之过,臣弟愿以身领罚,偿还皇兄教养之恩。”
萧成烨这一辈子从来都没大声说过话,他总是温和有礼,柔静客气,无论是面对皇兄,还是面对宫人,他也从未跟人红过脸。
他是个再柔弱不过的性子了。
但这一句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萧成煜知道,这已经用了他全部的勇气。
在听到这一么一句之后,萧成煜心里的愤懑逐渐平息,萧成烨虽不成器,可他知道忠心,知道对错,甚至会跪在他面前,恳请一个了结。
以前萧成煜确实恨铁不成钢,如今看来,不成器的弟弟反而是好弟弟。
他的懦弱和无能,给自己要到了一条生路。
萧成煜垂眸看向萧成烨:“你不管你的母妃了吗?也不管你的母族?”
萧成烨抖了一下。
但片刻之后,他却缓缓抬头,半垂着眼睛看着地上素雅的地毯。
“皇兄,臣弟如何管得了他们?”萧成烨道。
“从小到大,母妃都没有管过臣弟半分,原来在宫里时还好些,待臣弟去了外五所,宫人们看臣弟脾气好,总是阳奉阴违,还是皇兄搭把手,让臣弟的日子好过些。”
萧成烨一边说,一边陷入回忆里。
“皇兄,臣弟是不聪明,但臣弟也知道旁人对臣弟的心思,臣弟对于母妃而言从来不是儿子,而是蒋氏重新复起的工具,谁会关心工具呢?”
“工具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害不害怕,没有人会在乎,也就皇兄同三弟会关心我,甚至母后都关心过我的起居,只有母妃,从来不管我如何。”
“我是病了,还是痛了,她从来都没问过我,她只会关心我课业做得如何,先生有没有夸奖我,我是不是比皇兄更好,我能不能被父皇夸赞。”
“我若是表现得好了,就是她的好儿子,是蒋氏的好外孙,我若是表现得不好,那就是萧氏不好,养不出来好孩子。”
萧成烨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悲伤,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再度流了出来。
“皇兄,我不是不知孝道,不是不知母亲生我养我不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蒋氏造反谋逆,刺王杀驾,行大不敬之罪,却只为了一个孝字盲目顺从。”
“即便是死,我也不能跟他们站在一起,他们想让我当皇帝,那我就提前了结这条命,让他们无人可用。”
萧成烨边哭边笑,脸上的表情几乎都要扭曲。
“他们太自私了,我这样的人当皇帝,百姓可怎么办?大楚又会走向何方?”萧成烨哽咽道,“在我心里,只有皇兄能担此大任,成就一番皇图霸业。”
“无论是我还是三弟,我们都不行,”萧成烨道,“我们就是给皇兄当个帮衬,都显得不够出色,什么事都做不好。”
他说的是,也不全是。
萧成煜只安静听他哭诉,直到萧成烨把心里的悲苦都倾诉出去,萧成煜才弯下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轻轻浅浅的一拍,却让萧成烨浑身一颤,紧接着,他便一把抱住萧成煜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皇兄,皇兄我害怕,”萧成烨哭着喊,“皇兄我绝无谋逆之心,他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他哭着喊着,几乎都要抽噎过去,萧成煜也不哄他,只让年九福取了帕子来,亲自给他擦脸上的泪。
“你都已经束发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是哭哭啼啼的。”
萧成煜又变成了少时那个温和的兄长。
这一下,萧成烨哭得更厉害了,他不再哭喊,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跟泉水一般扑簌而落。
萧成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年九福把他搀扶起来,让他好好坐在罗汉床上。
“擦擦脸,不许再哭了。”
萧成烨哽咽嗯了一声,接过帕子擦脸,待他使劲把脸都搓红了,萧成煜才浅浅笑出声:“好了。”
萧成烨停下手,他把那块湿漉漉的帕子攥在手心里,小心翼翼抬头看向萧成煜。
“皇兄,您不生我的气吗?”
即便他没当皇帝的心,也从来没这么想过,但一想到自己的亲人想要谋反,想要刺杀自己,就是他这样的脾气也会生气。
而自己的皇兄,即将被亲人谋反的皇帝,竟然还在跟他笑。
萧成烨这一刻都恍惚了。
在他晕晕乎乎的脑子里,甚至还在想:皇兄不愧是皇帝,当真是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非常人之所不能。
难怪只有皇兄才能继承大统,当这个九五之尊。
萧成煜见萧成烨情绪稳定一些了,才开口:“所以,你来找朕,就是为了不回宫?”
萧成烨顿了顿,这才低下头:“是,也不是。”
“皇兄,若臣弟的存在会让皇兄为难,那皇兄便杀了臣弟吧,”萧成烨难得干脆,“臣弟没用,不能劝阻母亲,不能劝服蒋家,臣弟只能以死谢罪。”
萧成烨苦笑:“臣弟没本事,胆小懦弱,就连死都不敢死,只能寄希望于皇兄动手,给臣弟一个痛快。”
“这样,臣弟就不用一辈子担着谋逆的罪名了,以后去见父皇,臣弟也不用背负着愧疚和痛苦。”
萧成煜打断了他的话。
“胡说什么呢,你还这么年轻,说什么生生死死的话。”
萧成烨微微一愣,旋即便抬起头,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向萧成煜。
萧成煜伸出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蒋氏和德太妃已经行谋逆在先,朕无论如何都不能饶恕他们的罪责,但你不一样,你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
萧成煜道:“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亲人,我不想放弃你,也不想让你离开我。”
萧成煜这一句话说得感人肺腑,萧成烨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又被他催了出来。
萧成烨几乎痛哭流涕。
萧成煜深深看着他:“若是朕动手惩治蒋氏,惩治德太妃等人,你是否会怨恨朕。”
萧成烨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这并非因为萧成煜放他一条生路,而是因为萧成煜办事果断,从不会蓄意报复,他说要惩治,那就会给母亲和蒋家一个痛快。
萧成烨起身,恭恭敬敬跪在了萧成煜面前。
他给萧成煜磕了三个头,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对萧成煜道:“陛下,臣弟无能,不堪大任,以后恐不能就藩,为陛下尽忠,臣弟愿此生留在王府,当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
这是在自请留京了。
无论他和萧成煜如何情比金坚,如何信任彼此,但萧成烨自己也明白,即便萧成煜留了他一条命,满朝文武,宗室皇亲都会怀疑他。
能一辈子在王府里读书习字,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也是萧成煜作为皇兄,能给他的唯一生路。
他很知足了。
萧成烨起身,看着萧成煜,他笑中带泪,可眼睛里却有着新生的光。
“谢皇兄仁慈。”
————
沈轻稚这两日着实有些累,下午便留在芙蓉园读书,待得晚膳时分,她也没什么胃口,只想着简单用过就罢了。
然而还没等宁嫔娘娘用饭,柳素衣便匆匆赶来,同沈轻稚笑道:“娘娘,陛下这就驾临,还请娘娘接驾。”
沈轻稚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起来:“好,有劳柳公公了。”
柳素衣面上端着得体的笑,他这些时候跟在年九福身边,别的本事没学到,这皮笑肉不笑的本事可是学了个十成。
柳素衣过来通传一声,便立即出去忙晚膳事宜,沈轻稚也懒得再打扮,依旧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待萧成煜来到芙蓉园的时候,就看到她笑意盈盈坐在秋千上飘荡的婀娜身影。
她身形纤细,衣裙缥缈,精致美丽的面容在阳光里散着莹润的光,好似仙女下凡。
她高高荡起来,发丝在她耳畔飞扬,要要看到萧成煜,她还冲他摆手。
“陛下安好。”萧成煜听到她银铃般的声音顺着风飞来。
他脸上的笑容更浓。
萧成煜大步进了芙蓉园,刚一进来,就被满园的芙蓉花眯了眼睛。
沈轻稚依旧坐在秋千上没动,萧成煜也不生气,还很自觉来到她身边,取代了钱三喜的位置替她推秋千。
“好玩吗?”
“好玩呀。”
两个人说着没头没脑的话,脸上却都挂着笑,尤其是萧成煜,就连年九福都许久没见他这般开怀过了。
虽然跟宁嫔娘娘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都很高兴,但现在的他更多的确实放松和宽慰。
沈轻稚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故而两人说了一会儿废话后,沈轻稚便让他停下秋千,她则扶着他的手从秋千上跳下来。
“陛下很高兴吗?”沈轻稚挽着他的手,陪他漫步在花丛中,“感觉陛下特别高兴。”
萧成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朕的心思这么好猜?”
沈轻稚却摇了摇头:“不,只是陛下愿意让臣妾猜中。”
萧成煜微微一顿,旋即便低笑出声:“爱妃极是聪慧。”
沈轻稚道“这是自然。”
萧成煜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才低声道:“适才二弟去寻朕了。”
沈轻稚便敛下眉眼,安静听他把话说完,终于也跟着放下心来。
她柔声道:“顺郡王对陛下是一贯忠心的,他几乎是陛下看着长大,对陛下不可能有反叛之心,陛下应当早就知道,蒋家和德太妃做的一切他都不知情。”
朝夕相处,一起在外五所住了许多年,又被暗卫盯梢了许多年的弟弟,到底是什么脾气,究竟都做过什么,萧成煜自然是知情的。
可他知情,却抵不住人家母子亲情。
故而萧成煜一句都没有问他,只让他自己选以后的路。
这并非萧成煜狠心,也并非他冷血,但此事涉及黎明百姓,涉及江山社稷,萧成煜不能心软,他也不会心软。
萧成煜听着沈轻稚温柔的嗓音,一颗心也渐渐跟着温柔起来。
“你说得极是。”
此事其实最难的不是萧成煜,而是萧成烨,他若选了母亲,便是不忠,若选了皇兄,便是不孝,而他无论怎么选,他都是不义之人。
若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肯定觉得母妃是为了自己的春秋大业,但从小到大,德太妃都没好好教养过萧成烨,萧成烨是被先帝、太后和萧成煜教养长大的,他虽然胆小懦弱,却没有长歪,心底很知道对错,明白是非,也知道亲疏远近。
他不敢说、不敢问是一回事,但真到了该让他选择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选择德太妃的。
先不提德太妃此事能否事成,只看她既要利用萧成烨,有不肯付出母亲的关怀,便能知道她实在太过傲慢,觉得自己是萧成烨的母亲,萧成烨就一定要听她的。
可凭什么呢?萧成烨要真听了她的,只能陪她一起死,那史书上就真的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谋逆的逆贼。
现在这样即便背负着母族造反的名声,他也好歹不是个罪人,只要他这一生都不行差踏错,最后他也能有脸去面见父皇。
萧成煜淡淡笑了:“我让他自己选,他也没让我失望,他自己救了自己一条命。”
沈轻稚拍了拍萧成煜的胳膊:“好了,陛下这下就宽心了,太后娘娘应当也会很高兴的。”
萧成煜听到她提及太后,不知道为何,面上竟有些热了,他轻咳一声,道:“好了,不说他,咱们去用饭吧。”
用过了饭,两个人在园子里逛了好大一圈,待到消了食,这才回芙蓉园就寝。
大抵是心里高兴,这一夜萧成煜可是折腾得不行,还好沈轻稚下午睡了许久,否则晚上真是无法陪他玩到三更半夜。
待到最后,外面就只剩下簌簌风声,沈轻稚都出了一身的汗,萧成煜在作罢。
等到用过水,换过衣裳被褥,沈轻稚才懒洋洋躺在萧成煜的臂弯里昏昏欲睡。
“陛下是高兴,”沈轻稚小声嘀咕,“可您高兴也不能光折腾我呀。”
她虽是在抱怨,可声音软绵绵的,听着让人心里痒痒的。
萧成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抚平她的颤抖,然后才在她额头浅浅印了一个吻。
“我想让你同我一起高兴。”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同甘共苦,同欢同喜,同生……”
后面的话,他都咽了回去,不肯说那两个字。
但沈轻稚却也一句都没听到,此刻的她紧闭双眼,正安然做着梦。
萧成煜无声笑笑,帮两人盖好被子,然后便也跟着安然入睡。
梦里,就连风都是甜的。
之后一日,萧成煜又领着众人去行宫围猎,今日跟在他身边的自然不是李敢,换成了韩成以及那两个救驾有功的校尉。
除了这个变故,顺郡王萧成烨也没有出现在围场,听说他病得起不来床,今日太医都已经守在了他的行宫里,不敢随意离去。
大臣们对行宫的这些事一无所知,他们也不知德太妃也病了,故而只窃窃私语,念叨顺郡王太过柔弱,就连行宫的风都扛不起。
今日沈轻稚没跟着去围场,她被萧成煜折腾了一晚上,次日早晨都没起得来,只觉得浑身都透着疲乏。
待到天光大亮,晴空万里,沈轻稚才晕晕乎乎醒来,半靠在床榻边打哈欠。
“几时了?”
戚小秋端了水盆进来,让宫人伺候她洗漱。
“娘娘,已经辰时了。”
这倒确实有些晚了。
沈轻稚便勉强睁开眼睛,问:“谁去了,谁没去?”
“回禀娘娘,只有贤妃娘娘去了,其余丽嫔娘娘和两位小主都没去。”
沈轻稚便笑了:“章姐姐的父兄都在围场,她估计是去骑马的。”
今日风大,吹得人脸皮疼,也就只有章婼汐会什么。
“左不过就来行宫一个月,跑一次少一次,就是暴雨惊雷也得去跑马。”
沈轻稚学着章婼汐的口气,同宫人们玩笑。
宫人们便一起笑起来。
沈轻稚这边洗漱更衣,外面却突然来说话声,戚小秋停下手里的活,匆匆退了出去。
等到沈轻稚在妆镜前坐好,银铃给她束发时,戚小秋才回来。
“娘娘,丝柳姑姑来了。”
沈轻稚眉毛一挑:“哦?”
戚小秋面色微沉:“说是行宫里又出事了。”
沈轻稚便摆了摆手,等到银铃给她梳好发髻,她便扶着戚小秋的手出了寝殿。
外面,丝柳正在明间里等。
之前在宫里,大事小情的都是瑞澜姑姑做主,她往常会去请见德太妃和淑太妃,让几位太妃定夺。
现在则不同了。
一是章婼汐当了贤妃,成了四妃之一,二是沈轻稚升为宁嫔,也成了主位。
萧成煜给她的册封诏书上,明晃晃写了辅助理后宫事,故而后宫的实际管理人从太妃们逐渐转为宫妃们。
他们来到行宫之后,本来处理宫事的应该是贤妃,但章婼汐那个人,万事都不肯经心,她也没学过管宫,故而她就挂了个名,让沈轻稚全权处理了。
故而丝柳姑姑近来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是直接来找沈轻稚。
宫里人都已经习惯了。
沈轻稚起得晚了些,颇有些羞赧,故而对丝柳道:“醒来得迟了,姑姑见谅。”
昨夜陛下是夜宿在芙蓉园的,丝柳自然清楚,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对沈轻稚行礼:“哪里,是臣来得太早了,惊扰了娘娘。”
丝柳这嘴也是甜:“娘娘还没用早膳吧?那便一边用膳一边说吧。”
沈轻稚忙了大半夜,这会儿也饿了,便点头道:“姑姑若是没用,也可一起再用些。”
丝柳自然是不敢上桌的,却可以顶替铜果的位置,一边伺候沈轻稚用早食,一边低声禀报。
“娘娘,那个小黄门经过慎刑司的检验,发现他身上有个很奇怪的痕迹,娘娘请看。”
沈轻稚没学过仵作,但也知道大概,故而看到慎刑司画的图之后,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在小黄门的后腰处有一块半圆形的青紫痕迹,应该是死前被人狠狠撞击过的,故而死后还留了一片明显的尸斑。
而那痕迹的形状,沈轻稚怎么看怎么觉得,同李巧儿身上那个锦鲤玉佩别无二致。
沈轻稚眯起眼睛,她用了一只灌汤包子,道:“还有呢?”
丝柳自然没注意过李巧儿身上的玉佩,她低声道:“那个小黄门虽然已经死了,在他住处没搜出来什么东西,但慎刑司又询问了他的同寝,那同寝招供了。”
“他说那小黄门跟一个菜户也很相熟,收了那菜户很多银子,平日里就拿那些银子收买宫女们,让她们陪他玩乐。”
沈轻稚皱起眉头。
她总觉得这事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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