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黎恕和胖叔他们去蛇岛查看情况回来,船只刚驶到正义岛……
他蹲在船头收拾东西。
——栀栀喜欢吃蓝脚花龙,这次回来,叔叔们活捉了七八只,全被黎恕用个木桶、盛了海水好好的养着。啊对了,还有一只十来斤重的大石斑鱼和一条特别生猛的章鱼……全都是栀栀爱吃的。
最好栀栀这会儿还没吃晚饭,这样就不枉费他和叔叔们拼了命的摇船赶回来。
呆会儿他就把石斑鱼的鱼身清蒸了,鱼头用来滚汤。没办法,栀栀口味清淡,要是石斑拿来烤,她就吃得不多。清蒸的,她倒是能吃上一大块!鱼头汤是她的最爱,她就喜欢汤汤水水的,所以呆会儿他弄个白萝卜回来,把萝卜切成细丝,和煎香的鱼头汤上十来分钟,萝卜丝煮软了就行……出锅的时候洒点儿盐末、胡椒粉和葱花,味道一定很好!
不过,得防着她因为爱喝汤而不吃米饭。
蓝脚花龙呢,栀栀喜欢生吃,那么虾头里的虾膏就用来熬粥吧。还是丈母娘教黎恕的法子——睡觉前把米粥煮到大开就关火,然后通宵不要揭锅盖,第一天一早再熬煮十分钟左右,就能得到一锅绵软香浓的米粥。这法子既节省煤球、也省时间。要不然,想把米粒儿现熬成熬粥,没有一小时根本熬不好。
所以呢,他在临睡前先把龙虾头里的虾膏处理好,上油锅用小火煎得香香的,再和米粒儿一块儿下锅煮沸。明天一早再上锅熬煮个十来分钟,调点儿盐末和葱末,就是美味的龙虾虾膏粥了!给栀栀当早饭,她吃多一点,身体就好一些……
至于章鱼嘛就再养一天,明天吃……栀栀喜欢吃大葱酱爆章鱼腿!
黎恕蹲在船头收拾渔获,表情轻松愉悦。他甚至已经在想像着,栀栀看到他和叔叔们提前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那么多的海货时会有多高兴了。
然后他就在码头上看到了大陈。
大陈从海鸥岛过来找方丽娟,结果找了一圈不见人,正准备回去。他突然看到黎恕回来了,人还没来得及从船上来下?
大陈激动坏了,“哥,快……跟我走!快跟我走!”
黎恕愣住,“怎么了?”
大陈急道:“哎呀哥你别问了!快跟我走……栀栀姐在海鸥岛被人欺负了!”
黎恕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栀栀在海鸥岛上被人欺负了?开什么玩笑!!!整个南陵地区的人对栀栀……那可都爱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有人欺负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恕刚才还沉浸在即将见到爱人的喜悦之中,整个人温润如玉,眼里也盛满了丝毫不加掩饰的欢喜。这会儿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浑身上下充满了暴戾与阴郁,盯着大陈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大陈被吓得蹭蹭蹭往后退了几步,小小声说道:“首长,请你……冷静一点。是、是……”
说着,大陈缩了缩脖子,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是小王在站岗的时候听到栀栀姐喊救命的,然后我和小杜冲上小树林那儿……栀栀姐没事,我、我和小杜揍了那个徐子健一顿……”
听到这儿,黎恕整个人炸了!
虽然大陈没有明说发生了什么事,但徐子健看向栀栀的眼神……黎恕也是男人,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而且大陈还说,栀栀在小树林那儿喊救命?
黎恕立刻对胖叔说道:“叔,我过那边儿看看,我这桶鱼,麻烦你帮我拎到我家门口去……”
胖叔刚才也在忙着收拾东西,而且大陈和黎恕说话的时候声音太小,他没听清。现在听黎恕这么一说,顺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大陈倒是记得栀栀的交代,知道这些叔叔们以前是海盗,人人手里都沾过血,性格急切暴躁,要真让他们知道徐子健欺负栀栀姐了,估计徐子健会被撕成一片片的,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正义岛……
于是大陈立刻说道:“叔,黎哥得去一趟军营!”
这么一说,胖叔也不以为意,挥了挥手,“那你们走吧,放心……这桶龙虾我给你拎回去。”
黎恕和大陈上了旁边的一艘小船,朝着海鸥岛驶去。
结果小船儿刚驶出码头,迎面遇上了韦玫瑰和俩公安同志正驾船而来……
大陈立刻看向了黎恕,以眼神询问:哥,要不要把公安先叫到海鸥岛上去?
黎恕颌首。
大陈便开口邀约公安同志先去海鸥岛。
——南陵镇只有一个派出所,警力不超一十人。然而辖区内有十一支生生产队,人口近十万!但凡镇上要搞点儿什么活动,需要维持现场秩序的,全都得倚仗岸防部队。
所以在南陵镇上,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军警一家。
这会儿俩公安出于对黎恕的信任,什么也没问就跟着调转了船头,和黎恕、大陈一块儿去了海鸥岛。
于是,黎恕、大陈、俩公安和玫瑰一块儿登岛,匆匆去了小树林。
黎恕首当其冲快步走去,一眼看到了栀栀、小杜、方丽娟和……半坐在地上的徐子健。
栀栀已经朝着黎恕扑了过来。
黎恕先打量栀栀。
见她面色如常,衣裤完好且穿戴整洁,连头发也是整整齐齐,未见不妥……
黎恕这才松了口气,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问道:“还好吗?”
栀栀点头,“我没事。”
然后她又问,“不是说明天才回吗?怎么……”
栀栀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听到韦玫瑰指着徐子健尖叫了起来,“公安叔叔!是他!就是他!”
所有人全都呆住。
栀栀:所以徐子健就是抢了玫瑰钱的那个外地人吗?
黎恕:玫瑰……?对了,玫瑰好像被人骗了钱?就是徐子健?这人怎么这么贱?连小姑娘的钱也要骗!真踏马该死!
方丽娟:徐子健还招惹了玫瑰?天哪这是什么人渣!
俩公安:谢天谢地终于抓到这个贼了!
俩大兵:这又是哪一出啊?徐子健是罪犯吗?
众人心思各异。
但徐子健却看着韦玫瑰,脸色大变!
“这、这……”
当初他跟着方丽娟刚来到南陵镇的那天正好是赶集日,两人逛了一会儿的街,方丽娟遇到几个好友,和朋友一块儿聊天去了,徐子健觉得有些无聊,就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
正在集市上卖篮子的韦玫瑰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发现韦玫瑰的生意特别好……明明就是一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竹篮,但销路非常好,不过短短一小时,她就卖出去一十多个篮子,收钱收到手软。
这么赚钱的吗?
徐子健陷入沉思。
他来时已经听方丽娟说过,南陵是个镇,而海鸥岛和正义岛距离镇上有一个多小时的水路距离……
又想着今天是赶集日,从外地来这儿赶集的人也不少。
于是他恶从胆边生,上前去叫住了小姑娘,假装要找她买篮子。
单纯的玫瑰听信了,回去取了篮子来……
不想却被徐子健以半骗半抢的方式,将她一家子辛苦两个多月才编好的篮子换来的十来块钱,全都抢走!
后来玫瑰报了警。
公安一听,民风淳朴的南陵镇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于是,当天所有公安全都出动,全都守在必经之路上,想来个守株待兔——毕竟南陵镇的地理位置太奇特了,除了水路特别发达之外,陆路进出只有一条公路。
再就是还有两条山路,但因为南陵与相邻的镇子相距较远,邻镇的人们想来赶集,必须一大早走上两个小时的山路结伴而来,最晚下午两点前结伴离开……仗着人多、一块儿赶路,才不会害怕野兽、猛兽。
玫瑰是南陵镇本地人,公安们大约也在南陵工作了五六年以上……本地人是差不多都认识了,喜欢来南陵赶集的人么,大多也能混个眼熟。
但那一天,公安们一直蹲守在各个路口,直到天黑也没找到眼生、且符合玫瑰嘴里的那个“差不多十岁左右、高壮白胖、穿件白衬衣”的男人。
既然这人没有出现在陆路出口,那就是……坐船从水路离开的?
那也好办,只需要挨着个的将十一支生产大队全都轮着问一遍就得了——搞不好那人是哪个生产队里的群众的外地亲戚。
就这样,公安们陪着玫瑰开始了拜访寻人之旅。
但公安们陪着玫瑰走遍了十一支生产队,没人见过那个十岁出头,白胖高壮的男人,也完全不知道下落。
玫瑰都快要绝望了……
没想到,居然在海鸥岛上又看到了这个人。
此刻玫瑰既高兴、又委屈,指着徐子健对公安说道:“叔叔,就是他!就是他抢走了我的钱呜呜……”
方丽娟目瞪口呆。
所以?
徐子健不但非礼了栀栀,还抢走了玫瑰的钱???
天哪,这个男人这么恶劣的吗?
“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讲啊!”徐子健急道,“你说我抢走了你的钱!你有啥证据?”
韦玫瑰确实是个单纯的少女。
但她不是傻子。
这几天一直跟着公安叔叔们找人,她也早就已经把这事儿放在心里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想明白了。
“我有物证!我的物证可以证明你……就是抢了我的钱!”韦玫瑰说道。
闻言,徐子健放下心来,嗤笑道:“你有物证?什么物证?”
——当时巷子里没人,根本没有人证。他又没要她的篮子,也不可能有物证。
所以他笃定,这个小姑娘就是在诈胡!
韦玫瑰脆生生地说道:“公安叔叔,这个人抢走了我的钱以后……应该一直呆在正义岛和海鸥岛!呆在岛上生活是不需要花到钱的,所以我的钱,肯定还在他手里!我认得我的钱,我有做记号的!”
“我把我在钱上做了什么记号,说出来,你们拿了他的钱包查看……只要能对上,那他肯定没跑了!”韦玫瑰大声说道。
徐子健愣住。
——这样也可以?
公安先开始盘问徐子健叫什么名字,是哪儿人,来正义岛海鸥岛干什么来了……
听说徐子健是方丽娟的未婚夫?
韦玫瑰和公安都有些震惊,打量着方丽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方丽娟艰难地说道:“你们只管查你们的案子,我……不干涉。如果徐子健真的做了违法的事,当然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
公安便让徐子健把钱包交出来,好让他们查验。
徐子健疯狂叫嚷了起来,“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查我的钱包?我告诉你,那小娘们儿是在诬告我!她诬告我,你们就相信?我好歹也是国家干部……”
方丽娟说道:“那么在场的人,有钱包的全都拿出来,请公安同志查验一下吧!”说着,她率先大大方方地交出了自己的钱包。
黎恕也闷声不响地从口袋里摸出自己钱包,作势也要递给公安同志。
不过,俩公安都没接。
但方丽娟的举动,让徐子健呆住。
他恨恨地瞪视着方丽娟,怒道:“方丽娟你胳膊肘儿往外拐是不是?”
方丽娟淡淡地说道:“我帮理不帮亲而已……何况你我之间连亲人都算不上。我敢这么做,是是我笃定我钱包里的钱绝对不是小玫瑰的……而你要是也光明正大的,大可以和我一样坦坦荡荡地把钱包给人看。若是心里有鬼,当然又另说。”
“你开什么玩笑!我心里有什么鬼?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怎么可能抢她的钱?我堂堂国家干部……我会讹她的钱?她一个农村人,手里能有几个钱?”徐子健恼羞成怒地说道。
这时,小杜突然眼尖地发现,在距离徐子健大约四五步远的地方,躺着一只七成新帆布材质的小包,看起来确实像个钱包。
这是徐子健的钱包吗?
会不会是他和大陈揍徐子健的时候,从徐子健兜里掉出来的?
于是小杜上前拾起,举高了,问向众人道:“……这是谁的钱包?”
方丽娟看了一眼,很确定地说道:“这就是徐子健的钱包!”
“我的钱包!这是我的钱钱,快点还给我!还给我……”徐子健也焦急地叫嚷了起来。
小杜把徐子健的钱包递给了公安。
公安对韦玫瑰说道:“玫瑰,现在你可以说一下,你在钱钞上做了什么记号吧!”
韦玫瑰认真说道:“我的钱……其中有一张是五元面额的,当时我想着,这五块钱可以给我小妹交小学的学费了,所以我就用铅笔在钱上写了‘芙蓉学费’四个字,我小妹叫芙蓉嘛!”
“再就是,其中有一张一块钱面额的钱,那上面的钞号最后四个尾数是0812,这是我奶的生日。当时我就想着,这张一块钱我一定要留下来,等我奶过生日的时候我把这钱用红纸包好,送给我奶……”
“公安叔叔,如果这两张钱钞都能在他的钱包里找到,是不是就能证明,确实是他抢了我的钱?”说着,玫瑰又问公安。
栀栀想了想,说道:“再就是当初玫瑰手里的那张点钞纸……我觉得应该不会单独出现。可以彻查一下,看看徐子健的钱包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同款点钞纸,以及钞号是不是相似的、或者是相同的……”
听了栀栀的话,徐子健的脸瞬间惨白!
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留一张点钞纸给这个年轻姑娘?
简直多此一举!
可他当时的想法是:这些愚昧的农村人可能会真的以为那种点钞纸是真的钱吧?且他当时以为来办方丽娟的调令也就是两天的时间,等事情办妥了、他带着方丽娟回去了……不就是十几块钱的小事儿,农村人嘛,丢了就丢了呗……
徐子健没有想到那个小姑娘会报警,更加没有想到,南陵公安会这么较真,连十几块钱的小案子都这么认识的办案……这都多少天了,他们居然还没有放弃?!
这时,公安蹲下来,先是清理了一下地面,然后摘来几张大桐叶铺在地上,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打开了徐子健的钱包。
徐子健着急地大吼了起来,“你们有病吗?凭什么开我的钱包?你们#¥%@……”
他倒是想阻止来着,可他刚才被狠揍了一顿,痛得根本爬不起身,没办法阻止。只好用嘴来阻止,但见用嘴也阻止不了……到最后他实在是着急了,开始了破口大骂。
公安皱眉,“我们是执法人员!在怀疑你是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可以查看你的物品。同志请你闭嘴,不然后果自负。”
这时,另一个公安已经把鼓鼓囊囊的钱包打开了……
徐子健痛苦闭上了眼睛。
只见公安将钱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全都放在了干净的桐叶上。
分别是:厚厚一迭点钞纸,面额不等一迭钞票,另外还有一些年轻姑娘的一寸照片等等。
大家的目光齐齐聚在那迭点钞纸上——这种点钞纸,根本就跟玫瑰手里的那张一模一样!两份点钞纸上的钞号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
凭这一点,就能证明点钞钱确实就是徐子健给玫瑰的!
接下来,公安又从徐子健的钱包里,找出了用铅笔写着“芙蓉学费”四个字的五元钞纸,以及钞号尾数为0812的一元钞票!
公安冷冷问徐子健,“这下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子健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现在恨透了自己,恨他当时为啥要为了装逼、显得自己很有钱,所以放了一卷点钞纸在钱包里,好把钱包给撑起来……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的用点钞纸去骗了小姑娘的钱。
徐子健看向了方丽娟,哀哀呼吸着她的名字,“丽娟——”
第482章
事情演变到这个场面,栀栀也觉得……挺稀罕的。
只见徐子健满眼情深地看着方丽娟,说道:“丽娟,这就是一个误会……误会!”
方丽娟在一天之内遭受双重打击,未婚夫先是被爆出非礼上级,而后又被玫瑰妹妹指认抢钱,而且证据确凿!
这完全颠覆了徐子健在方丽娟心目中的形像。
所以?
一个自身条件极好、家境优越的优质男人,怎么还会有这样不堪的一面?
方丽娟呆呆地看着徐子健,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于是也就对他的哀求视若无睹。
而徐子健知道,这下子真的麻烦大了!但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已经很明确的得罪了别栀栀和黎恕……他现在只能倚仗方丽娟了。
他继续苦苦哀求方丽娟,“娟儿?娟儿!我可是为了你才来到这儿的啊……我是真心喜欢你想和你结婚……娟儿!这是个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你解释啊!”方丽娟有些崩溃了,“你跟我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就说你钱包里那张写了‘芙蓉学费’的五块钱,和钞号尾数0812的一块钱是你捡的啊!玫瑰手里的点钞纸也不关你的事……你就说你也不知道为啥一个南陵的小姑娘怎么会有千里之外皖省财厅专印的点钞纸就好了啊!你说、你说啊!”
徐子健:……
他整个人都焉了。
证据确凿。
他根本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方丽娟的眼里揉不进沙子。
这么一个品性刚正的姑娘,既容不得他好色的毛病,也容不得他爱财的毛病。
可是……
徐子健真的悔了。
“丽娟,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我、我向这个小妹妹道歉好不好?我向她道歉,然后我三倍赔偿给她!丽娟,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徐子健焦急地对方丽娟说道。
方丽娟面若冰霜。
徐子健又转头对韦玫瑰说道:“小妹妹!真对不起,我那天……本来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的,但我……真不是个人!我对不起你,我当时拿走了你的十二块钱,现在我三倍赔给你……我给你三十六块钱,你向公安撤案可以吗?”
韦玫瑰毕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立刻躲到了公安身后,说道:“我、我不知道……这事儿得由我奶说了算,我不知道的……”
公安便道:“徐子健,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徐子健顿时紧张了起来,吼道:“我不去!”
然后他又看着方丽娟,希望她能帮他出头,“丽娟!丽娟你帮帮我……”
方丽娟说道:“公安同志的建议有什么问题吗?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跟着公安同志去派出所交代情况,等玫瑰的长辈来了以后,再视你的过错和态度来决定他们是不是撤案……你已经三十岁了,你还是个科长是国家干部!这样的事情你不会处理?你又想让我怎么帮你?徇私枉法吗?”
徐子健明白了,“你这是……想扔下我不管?我这犯的又不是什么大错……”
“够了!”方丽娟吼道,“徐科长,《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牢记网址:m.1.你还是先把自己身上的麻烦给捋清,然后再来掰扯我和你之间的事吧!”
说着,方丽娟扭头走开。
于是徐子健只好跟着俩公安和玫瑰走了。
临走前他还心虚地看了栀栀一眼,见栀栀只是抱住黎恕的胳膊,既不吭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略微放下心,低垂着头离开。
黎恕一直旁观着,保持沉默。
因为栀栀始终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做为她的枕边人,他当然知道她的意图:她不希望把她被徐子健非礼的事情闹大。
所以?
黎恕全程黑脸,眼神阴郁得快要拎出墨汁来。
栀栀吩咐小杜和大陈,“……你俩也还没吃晚饭吧,赶紧回去,搞到现在都饿肚子了!”
俩大兵看向黎恕。
见黎恕颌首,俩大兵才离开了。
栀栀又回头大声叫喊方丽娟的名字,“丽娟儿,咱们一块儿坐船回过去!”
远处传来方丽娟带着哭腔的声音,“栀栀我今天不过去了,就在这边儿的值班房休息,我……我想冷静一下。”
栀栀想了想,大声说道:“那一会儿我让人帮你捎份饭菜过来。”
海鸥岛晚上也有值班的人员,但这会儿大家都去隔壁正义岛吃饭去了。
“谢谢你栀栀!我、我明天再找你说话!”方丽娟大声说道。
栀栀应下,拉着黎恕就走。
结果——
她没能拉得动?!
栀栀抬头看向他,见他紧抿着薄唇、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黎恕,我肚子饿了!”栀栀放柔了语气说道。
黎恕都快要被气死!
但栀栀肚子饿了……
好吧,这事儿也挺严重的。
于是他阴沉着脸,迈开了大长腿,朝着码头走去。
栀栀一直没吭声。
这事儿在外头还真不好说。
回家再说吧!
结果到了家门口,栀栀发现家门口放着一只大木桶,里头盛着半桶海水,却装了满满一大桶的龙虾、大石斑和章鱼???
“哇——”
栀栀惊喜得两眼直放光!
有她最喜欢的蓝脚花龙!!!
大石斑也很好吃的,章鱼也好吃……
“黎恕,我们快点烧饭吃吧,我好饿呀!”栀栀高兴地说道。
黎恕沉默着找出钥匙打开门锁,又把木桶拎回家……然后就开始忙起了晚饭。
栀栀则先去卧室换了家居服——是一套已经穿得很旧的蓝色无袖、短裤运动服,因为洗了很多次,布料已经完全垮了,非常非常的柔软,穿起来很舒服。
栀栀在家就喜欢穿这套,当作家居服。
当然了,她也是故意穿这套的。
然后她就去了厨房那儿。
黎恕正在沉默着处理食材:
大石斑处理好,鱼头先下油锅煎香,再注水大火烧开,盖上锅盖。接下来切了点白萝卜丝,一块儿扔进汤里。
大石斑的鱼身处理好,因为过大,盘子和锅是放不下的,所以要去骨。骨头也扔进鱼头汤里一块儿焖煮。鱼肉摆盘,放到汤锅上蒸。
然后开始弄刮姜皮切姜块,直接扔了一块姜到汤锅里……再开始切姜葱丝,与酱油、盐末调味,做成蒸鱼酱汁。
忙完了灶上的活计,再处理龙虾——龙虾要清洗干净,剥壳留虾头,取出晶莹剔透的肉,将之放在盘子里……
最后拿了一颗大白菜,掰开叶子洗白菜。
等到鱼汤熬煮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汤色已经变得有些乳白浓稠了,赶紧把汤锅端下,上油锅。锅中油烧热以后,先浇一点儿到蒸鱼酱汁上,锅中留少许热油,用来清炒大白菜。
在这过程中,栀栀也在帮黎恕打下手。
比如说,帮忙端菜的时候,偷吃了一块龙虾肉,鲜得她吃完以后拼命地舔嘴唇!
比如说,帮忙把被热油炝过的蒸鱼酱汁浇在蒸鱼上……然后再留下一丁点儿酱汁,用小刀刮点儿辣根末末进去,这就是用来蘸龙虾的酱啦!
还比如说,帮忙给鱼头萝卜汤调味儿……
当然了,栀栀还一直在问他,蛇岛的情况怎么样了。
黎恕今天很生气很生气。
但他又特别喜欢和栀栀一起做饭的这种烟火气。
尤其是,栀栀情绪正常、身体看起来也完全没有被侵犯、或者有半点儿不舒服的样子……
他紧绷着的情绪也慢慢放松。
“蛇岛上的猴子都很厉害,是你想像不到的厉害……我们去,也被吓着了。”
黎恕开始讲述起他和胖叔他们在蛇岛的见闻。
蛇岛上的蛇因为没有天敌而肆意繁衍。
那些猴子上岛以后,就进化出几样本事了:一是偷蛇蛋,二是吃蛇蛋,三是吃幼蛇。
又因为岛上的蛇长久以来没有天敌,所以它们根本不知道猴子这种玩意居然会偷蛋!那些猴子甚至连没有攻击能力、刚出生的小蛇也吃!
这大约遏制了蛇类的繁衍速度。
猴群看起来不如蛇更具有伤害力,但蛇除了在繁衍的时候群居之外,平时都是独居动作;猴群向来群居,且分工合作关系紧密……
慢慢的,岛上的蛇越来越少了。
黎恕和胖叔他们穿着自制的土装备上岛巡视,小心翼翼四次上岛,每次呆上两小时左右……确实看到了不少蛇,猴子也多。但据胖叔和三叔说,岛上的蛇,较二十年前他们上岛时已经少了很多很多。
所以黎恕决定,再移送一些鹰、兔、鬣狗等物种上岛,看看能不能继续影响这个岛的生态。
“鹰吃蛇,兔子会钻洞,既会成为蛇的食物、也会挤压蛇的生存空间……鬣狗会捕食兔子、也吃蛇、同时也吃猴子……但愿它们能达成新的生态平衡,方便将来人类上岛。”黎恕说道。
栀栀点头,想了想,说道:“当初送猴子上岛的时候,我记得是烧过一次山的……这样才能为猴子争取片刻的安静栖身的时间。要是再送其他动物上岛,最好也一样。”
黎恕也连连点头。
说话之间,黎恕已经做好了饭菜。
今天两人回来得晚,食堂那边的米饭已经不够了。所以黎恕做好了菜肴以后,又煮了一大锅的挂面。
这会儿夫妻俩坐在饭桌那儿,开始了吃饭。栀栀先迫不及待地吃了整一只龙虾肉……嫩滑爽口,自带微咸还入口即化!实在是太好吃了!
她一口气吃了三四个,这才缓了下来,添了满满一大碗鱼汤。
胜在食材新鲜,也不需要太多的佐料,最简单粗暴的烹饪方式才能体现出新鲜海鲜的鲜甜。
栀栀一口气喝完一大碗汤,然后开始吃蒸鱼,最后用蒸鱼酱汁来拌清水面……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直到她吃得饱饱的,黎恕才开始敞开肚皮吃。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栀栀的意图——但凡遇上大事儿,她只会在饭后告诉他。
这一点,她好像还是向他学的?
所以……
好吧!
殷勤劝食过后、黎恕再三确定栀栀是真的已经吃饱了,他才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饭桌上所有的饭菜全都一扫而空。
栀栀这才开口说起了今天她在小树林里遇到徐子健的事儿,然后又展示她的胳膊上的红印子给黎恕看,揶揄道:“瞧,再过一会儿这两个红印子马上就要不见了……”
黎恕赤红了眼,脾气又上来了,“可是大陈说,当时你在喊救命!”
栀栀说道:“那我要是当时没喊救命呢?”
“都那个点儿了,海鸥岛上根本没人……当然也是我大意了,那会儿我以为徐子健和方丽娟应该在正义岛吃饭,完全没有想到他俩都呆在海鸥岛上。”
“我要是不喊救命,山脚下军营里的人能听到吗?那万一一直没人来呢?我看到徐子健的时候也不知道丽娟什么时候来啊!”栀栀解释道。
黎恕怒极,一声不吭。
栀栀继续说道:“反正呢,当时我是没有吃亏的。我让大陈不要声张,是因为我不敢让叔叔他们知道。现在早就已经是新时代了,也是个法治时代……我虽然也讨厌徐子健,可我不希望叔叔们因为帮我出了头就惹上官司。”
“现在的日子慢慢变好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享受富裕的生活……所以当时公安来在场的时候我没让你声张。”
“毕竟这样的事,我真的没有证据。他确实只抓了我的手臂而已,如果真报了警,也会因为他还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实质上的伤害,最多让他给我道个歉就算了……那我多亏啊!”
栀栀说道,“但出于我的角度,他的犯罪中止,是因为我大声叫喊、招来了人的缘故,又不是他主动停止的。鬼知道要是当时没人来,他会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事呢?”
“所以我当时让徐子健选报警还是私了,徐子毫不犹豫地选择私了……”说到这儿,栀栀歪着脑袋看向黎恕,眼里还闪着慧黠的光,“黎恕,我也不太懂,你给说说,到底公了好呢还是私了好哇?”
黎恕阴恻恻一笑,“他想私了?”
半晌,他眯着眼睛,眼缝里渗出阴鸷暴戾的光,轻笑道:“那就如他所愿。”
栀栀再三交代,“前些天爸(老黎)还交代过,现在已经开始正反了,所以你可得小心啊,别让人抓了马脚!啊对了,别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不爱听。”
黎恕“嗯”了一声,眸色未明。
今天因为闹了这么一出,等到黎恕收拾好碗筷的时候,已经快夜里九点了。
栀栀也不耐烦出门散步了,便回屋看书去。
很快,黎恕就跟了进来。
他将栀栀直接从圈椅里抱了起来,走到了床边。
然后开始仔细检查她的双臂。
栀栀皮肤白净幼嫩,很容易留下痕迹。平时黎恕都得很小心,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在她的四肢上留下痕迹……
但现在,她双肩稍往下的手臂处,赫然出现一抹红痕,可见得确实是徐子健当时捉住了她,用的力气还不小。
很快,黎恕又意识到什么,连忙又将她翻了个面儿,让她趴在床上。
黎恕差点儿被气炸了!
——就是他猜想的那样,徐子健捉住栀栀以后,为了禁锢住她,肯定把她抵在树上、或者墙上!
看看,栀栀背后红了一大片!
照这不规则的红痕来看,应该是把她抵在哪棵树上了。
以及——
黎恕又发现栀栀的手腕处红肿了一圈儿!
他盯着她手腕处的红痕,面色铁青,心里把徐子健恨出了新高度。
再然后……
他就带着栀栀做起了运动!
一轮又一轮的运动过后,栀栀陡然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黎恕他……
他居然非要色在她的手臂上、手腕处……以及后背上???
在那一瞬间,栀栀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得又羞又臊又生气。
她能感受到今天的他格外勇猛……
虽然也带着非常刻意的温柔。
就是那种……既咬牙切齿又怕弄伤她的小心翼翼。
最终,栀栀还是没有反抗。
她很清楚,黎恕也是个情绪非常强烈的人。如果不让他宣泄出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迟早会变本加厉。
栀栀温柔地抱住了他,哑着嗓子说道:“念之哥哥,你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恕一怔。
其实栀栀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含糊着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沉沉睡着了。
黎恕不敢再动。
良久,直到她睡熟了,他才慢慢地出来……
黑暗中,黎恕紧紧地抱住已经睡熟的栀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第483章
第二天一大早,黎恕将栀栀抱了起来,好生服侍她洗漱换衣,又把她抱到饭桌旁,端出一锅鲜到了极点的龙虾膏粥给她……
美食当前,栀栀这才清醒了。
不得不说,龙虾膏熬出来的粥,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再配上黎恕用小火慢煎而成的葱油饼,酥脆之中带着浓郁的葱香,还有着淡淡的咸鲜味儿……
美好的一天果然要从美味的早餐始!
吃完早饭,黎恕跟栀栀说了一声,说他今天要去镇上,中午不回来。然后摇着小船把她送到海鸥岛码头那儿,他才摇着小船儿去了镇上。
栀栀揉着酸痛的后腰,慢吞吞走上半山腰的知青站……
她后脚刚踏进办公室,洪禾禾便风一般地冲了进来,又反手关上了门,小小声对栀栀说道:“栀栀你知道吗?徐子健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栀栀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洪禾禾,“丽娟昨晚一晚上没回正义岛宿舍,甜甜和她一块儿住单身宿舍么,两人是门对门的邻居,今天一早起来觉察到丽娟一晚上没回,就着急过来海鸥岛找她……我和甜甜在是正义岛码头那儿遇上的!”
“我当时听甜甜那么一说,我也着急了,然后就问甜甜,丽娟是不是上徐子健那屋去睡了。甜甜说她来的时候也去敲徐子健的门,结果也是没人……然后我俩一块儿摇船来到了海鸥岛,在海鸥岛码头那儿遇上了丽娟!”
“当时丽娟的眼睛又红又肿,看样子应该是哭了一夜……我和甜甜都没敢吭声,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丽娟告诉我俩的,说昨天有俩公安陪着镇上的小玫瑰来海鸥岛认人,原来啊徐子健在刚到咱南陵镇上的第一天,就半骗半抢的从小玫瑰手里讹去了十几块钱!”
“然后丽娟就跟我们说,她昨天思考了一夜,觉得这门婚事不能成。所以她今天去镇上派出所了,看看徐子健的情况怎么样……人毕竟是跟着她来的,她得把这事儿了结掉,再跟徐子健提分手……”
“栀栀你看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徐子健看起来像是一副干部的模样儿,谁知道他骨子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呢?不瞒你说,我早就觉得徐子健配不上我们丽娟了……就是嘴巴特别厉害,夸夸其谈的,实际上就是个嘴炮,这种人啊一看就是个骗子!”
“可丽娟看起来是很喜欢他的……哎!”
说到这儿,洪禾禾叹道:“说起来啊,栀栀,我觉得你可太厉害了!幸好当初你不同意让丽娟直接办调离,而是给了她三个月的假期……要不然啊,她要是已经调回去了,又和这么个渣男处对象,再加上她家里又是重男轻女的……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听了洪禾禾的话,栀栀便知道,方丽娟也没打算把徐子健意图非礼她的事儿说出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栀栀转移了话题,又好笑又好气地白了洪禾禾一眼,“你少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啊,不光管着丽娟,我还得管你!对了我问你呀,你和你家大周还有计划再要孩子么?”
然后又假装板起了脸儿,“你是不知道啊,上次我和黎恕出海的时候,我和于露记录的各种数据呢,回来还得再核算好几次……整整浪费了十一天!呐,今天还得再复核一次!”
洪禾禾瞪大了眼睛,“那当时我说我去,你非不让!”
栀栀说道:“当时是很想让你去,你记录的数据啊能一次就能成型……那不是考虑到你家娃娃还没完全断奶么……”
洪禾禾懊悔地说道:“我一早说给他断了,大周不让!”
“有奶水的话,多让娃娃吃点也是好事儿,母乳里有营养么,帮助娃娃提升免疫力……哎你别转移话题啊,你俩还有没有再生娃娃的打算?”栀栀问道。
洪禾禾毫不犹豫地说道:“再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了!都已经两个娃了……够了够了!”
“你家大周也同意?”栀栀再问。
洪禾禾,“就是他提出来的啊!我生完这个小的,还在坐月子呢他就去结扎了!还说是跟着你家黎恕学的!”
栀栀愣住。
——什么?跟黎恕学的?
所以黎恕他……已经结扎了???
栀栀目瞪口呆。
他怎么从来也没跟她说过?
难怪呢,到现在铁柱都已经一岁多了,她和黎恕的房事一直很频繁,可她却再也没有怀过孕。她还一直以为是正常现象——医生是说过,女性生完孩子一年之内是不那么容易怀孕的。
原来……
这时龙强敲门进来找栀栀有事儿,洪禾禾就出去了。
栀栀忙了一上午,中午时分跟着小伙伴们一块儿回正义岛去吃午饭、歇午觉……黎恕人不在,方丽娟也没回来。
到了下午下班儿的时候,栀栀像往常那样先去食堂买米饭——家里还有一条活章鱼,和两条苦瓜,所以应该不用买现成的菜肴了。
没想到,食堂负责人张叔一见栀栀便对她说道:“栀栀你别买饭了,你家黎恕已经买过了,快回去吃饭吧!”
于是栀栀空着手回了家。
果然,站在家门口,栀栀就已经闻到了菜肴的香气。
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客厅里窗户打开,夕阳的暖光斜斜地照进屋子,将这不大的房子映照得明亮可爱。
厨房里响起了叮叮当当锅铲撞击铁锅的声音……
黎恕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下班儿回来了?赶紧换衣裳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栀栀含笑应答了一声,将自己的斜挎包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然后进屋换了居家服,又出来洗了手……
这时,黎恕已经炒完了菜。
栀栀过去,帮着把饭菜从厨房时搬了出来。
今天的饭菜很丰盛。
主角当然是那只大章鱼。
黎恕看起来心情很好,章鱼被他做成三种不同风味的菜肴:白灼章鱼,面上淋着葱油酱汁;大葱酱爆章鱼须;以及一道青红辣椒炒章鱼须。
外加一道清炒苦瓜和番茄蛋花汤。
栀栀“哇”了一声,面露惊喜之色,问道:“今天有什么喜事吗?菜色这么好?”
黎恕笑道:“今天打电话回家,妈(姜女士)说她已经请好假了,后天就和赵阿姨一块儿带着铁蛋和铁柱出发!”
这下子,栀栀是真的又惊又喜,“真的吗?”
黎恕含笑点头。
夫妻俩开始吃饭。
还一边讨论着要在长辈们带着孩子们来之前,给家里添点儿什么家具。
——这套宿舍房是三房的,正好栀栀和黎恕一间,姜女士和赵阿姨二人各带一个孩子睡一间屋子……
所以床是必要的,每间房里搭两张单人床吧!铁柱还小,需要再订做一个床栏,以防止孩子夜里睡觉着从床上掉下来。
铁蛋大了、可以自己好好坐着吃饭;但是铁柱还小,所以得定做一个适合小奶娃坐的高凳子……
碗碟筷子什么的也要多准备一些。
还得给铁蛋准备一些玩具。
姜女士和赵阿姨年纪渐长,也要为她们预备一些常见药物才行……
不得不说,黎恕的厨艺本来就挺好的,更加上夫妻俩兴致好,一顿饭吃得两人言笑宴宴的。
一个不留神,栀栀就吃撑了。
吃完饭,黎恕收拾碗筷,栀栀帮他打下手。
黎恕才对栀栀说道:“我今天打电话给皖城的战友了,请他去帮我调查一下徐子健这个人……结果,徐子健还是皖城的名人呢!”
“怎么说?”栀栀问道。
黎恕便将徐子健这人既贪色贪财的种种光辉事迹说了……
——他同时与甲乙丙丁四个出身良好的姑娘交往,最后选中其中一个,结果被另一个为他怀了孩子的姑娘揭发,最后四个姑娘一起找他算账!在这过程中,又有其他的姑娘找上门来,说了他骗财骗色的事儿……
然后徐子健的单位领导赶紧查账,才知道徐子健(他在单位负责财务工作)陆陆续续从单位的小金库里昧了不少钱!
但因为是小金库嘛,上头也不知道,徐子健的领导也不好声张,勒令他把钱补上,这事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徐家父母为了帮徐子健平账,不但将棺材本儿都赔了出来,还四处借钱……总算把这漏洞给补上了。
明眼人都知道,徐子健的领导对徐子健是很有意见的。
只是这事儿正在风头上,领导不好动他。大约过上一两年,等到大家都淡忘了这事儿以后……徐子健的这个财务科科长迟早被撸。
所以徐家父母非常急迫的想赶在这之前,先为徐子健订一门好亲事。
方丽娟就特别合适。
首先,她是这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徐子健娶了她,是整个老徐家的光荣,也是老徐家的门面。其次,方丽娟是返城知青,她对徐子健的过去并不了解……所以徐家很迫切地想给两人办婚事,觉得只要两人赶紧结婚,再让方丽娟怀上孩子,就能套牢方丽娟了。
于是对于方家提出的八百块钱彩礼,徐家一口应下,更是催着徐子健陪同方丽娟来到海鸥岛,尽快办理返城手续。
没想到……
离开了家庭的庇佑,徐子健立刻闯祸,倒是让方丽娟看清了他的人品。
说完了这些,黎恕又对栀栀说道:“就冲着徐子健想欺负你这一点,咱俩其实是不好出面让方丽娟知道徐子健的真面目的……”
“幸好皖城不大,我和我战友聊了一会儿,他对象的姨妈正好和徐子健是同一个单位的,所以很了解徐子健的事儿。再就是我战友的战友,他的对象又正好认识方丽娟的同学……所以我托他俩的对象给方丽娟写挂号信,让把徐子健的有名事件全都写下来……”
“让这些人把徐子健的真面目揭开,好过我们来告诉她。要不然,哪怕我们说的是实话,她心里也不好想。”黎恕说道。
栀栀歪着脑袋看着他,“你还挺会为人考虑的嘛!”
“是你的朋友,我才这么上心的。”黎恕说道,“……而且啊,只要你开口,我还能帮她介绍对象呢!”
“啊?”栀栀眼睛一亮,“真的?”
黎恕傲然说道:“当然是真的了……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整个界南有多少大龄军官找不到对象的,而且方丽娟的条件挺好的,她在南陵找不到对象,但是目光不要限制得那么死嘛,格局要打开……”
栀栀心花怒放,“那你给她介绍一个吧!”
顿了一顿,又道:“不,还是等她收拾好心情再说……”
刚出了这样的事儿,估计方丽娟也没心思再找对象。
还是等方丽娟解决完麻烦以后再说吧!
不料,黎恕听了这话,傲骄地说道:“反正我不着急……就看你怎么求我了。”
栀栀歪着脑袋斜睨着他。
这么说,她还得为了姐妹的终身大事,肉偿给他?
黎恕笑着扶住她的腰,带着她离开了家门,“不是说吃撑了?出去散步消食去。”
夫妻二人像平时那样,来到疗养院附近散步、纳凉。
正义岛上的家属区,每天晚上八点半至十点钟之间是通电的,有电灯照明——之所以安排在这个时间段里,是为了让大家在睡觉前在一个光亮的环境里洗漱。
一般说来,岛上众人的生活习惯就是趁着天还没黑,先赶紧吃完晚饭然后出来遛弯,八点半钟来电了,大家就各回各家了。
所以这会儿几乎整个岛上的居民都在这附近玩耍、纳凉。
栀栀和黎恕去的时候,方丽娟正和李晴玉、洪禾禾她们坐在一块儿……方丽娟还在抹眼泪。
洪禾禾朝着栀栀挥手,“栀栀!这边这边!”
黎恕适时松开栀栀的手,示意她过去,他则去和胖叔、大周他们聊天去了。
栀栀一过去,就被洪禾禾拉了过来,坐在了人群最中央,和方丽娟捱着坐在一块儿。
李晴玉歪着脑袋对栀栀解释起前情来,“栀栀,丽娟正在跟我们说起徐子健的事……昨晚上徐子健不是被公安带到南陵派出所去了,今天一早桂花婶带着玫瑰也去了派出所,当着公安的面和徐子健交涉……”
方丽娟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接过话题继续说下去:
今天一早方丽娟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正好双方在公安的调解下开始谈判,她就在一旁旁听了。昨天傍晚徐子健为了能让玫瑰撤案,说出了可以赔偿三倍损失的话。今天桂花婶过来,便向公安表达了,她可以看在方丽娟的面上,拿到徐子健的三倍赔偿,然后就向派出所撤案。
结果徐子健不同意了。
他只说他没有钱。
但昨天公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翻找过徐子健的钱包,大家都知道,徐子健的钱包里放着八十多块钱!他讹了玫瑰十二块多,赔偿三倍也就是四十块钱不到,三十七元五分钱而已。
徐子健这么一说,桂花婶就不高兴了。
“那不如这十二块钱我们也不要了,让这位徐同志去劳教,好好学一学法律吧!”说着,桂花婶转身就走。
徐子健立刻转头看向了方丽娟,“丽娟!丽娟……”
方丽娟默默地看着徐子健,一声不吭。
徐子健恼羞成怒,“你今天来这儿不是来帮我的吗?还是说……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方丽娟像不认识一样,看着他,“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选择第二种吧,我确实是来看你的笑话的。”
徐子健一愣,白净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
“你!方丽娟,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们方家能撇掉责任?”徐子健怒道,“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南陵!也是因为你一直拖延、迟迟不办调令……这些把一点点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乡巴佬才会为了那些钱报案……你敢说我现在落得这个下场,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方丽娟沉默片刻,说道:“要不你上法院告我去吧!法院怎么判,我怎么做,好吗?”
徐子健更是恼怒,“方丽娟!我们是夫妻!难道不应该同甘共苦、同舟共济?你扯到法院去干什么?”
方丽娟一字一句地说道:“徐子健,你别让我看不起你好吗?你已经三十岁了,做错了事就应该要承担后果……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品格吧?要么你就按桂花婶说的赔偿来,要么你就劳教!谁让你要去讹人的钱呢?”
“你做了坏事还不想承担后果……难道你是什么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物吗?今天你讹了别人十几块钱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明天你杀了人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吗?”方丽娟质问道。
徐子健,“你说这些干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人?”
方丽娟气坏了。
她对公安说道:“公安同志,徐子健同志不愿意赔偿,也不接受调解,所以麻烦你们按正常程序走。该判他多少年就判他多少年吧……”
“方丽娟!你疯了?”徐子健震惊地吼着方丽娟的名字。
方丽娟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然,她也没有真正离开,而是走出了派出所,和等在派出所门口的桂花婶去一旁聊天去了。
“婶子,让你看笑话了……”方丽娟红着眼睛对桂花婶说道,“不管徐子健最后怎么决定,他是赔给玫瑰三倍呢,还是选择坐牢……总之我都会再赔给玫瑰三倍的。”
方丽娟来到南陵十余年,和桂花婶的关系也不错。再加上桂花婶性格善良,也知道方丽娟的性格,闻言便说道:“哎呀丽娟,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去所长说一声、撤案算了呗……毕竟你和他已经订婚了不是吗?”
方丽娟摇头,“我以前不知道他是这种人……现在知道了,难道我还要蹚进这个火坑吗?”
闻言,桂花婶松了口气,“你要是这么想呢那婶子也就放心了。”
方丽娟点头,“婶子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要是他想通了,做出了决定,我再去家里找你。”
桂花婶便带着玫瑰离开了。
接下来,方丽娟就跟公安说了一声,去了镇上的知青办。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公安匆匆来到知青找方丽娟,说徐子健终于同意了赔偿桂花婶三倍损失,而且当场就把钱给了公安。
方丽娟立刻去找了桂花婶。
桂花婶跟站方丽娟去了派出所,拿到了徐子健赔偿的三十七块钱……方丽娟也给了桂花婶四十块钱,桂花婶当即就让玫瑰写了撤案申请。
方丽娟又见到了徐子健。
徐子健已经哭得两眼通红、甚至肿了起来,声音也因为长时间的嚎哭而变得沙哑。看到方丽娟,徐子健的眼神变得恶毒,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方丽娟,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心这么狠!”徐子健说道。
方丽娟面无表情,“现在玫瑰已经撤案了……走吧,我去镇上的招待所给你开个房间,再给你买一张明天一早离开的长途班车车票。你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你就走吧!至于你遗留在正义岛的行李,我会帮你寄回去。”
徐子健惊呆了,“你什么意思?”
“徐子健,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我俩完了!”方丽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办调令,也不会返城。以后我就留在这儿,安安心心做我的事业。”
徐子健大怒,“方丽娟!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已经定婚了?!”
方丽娟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徐子健,我人还在海鸥岛上呢,结果你看到了栀栀你就想去欺负她,这不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如果不是因为栀栀性子刚烈不肯妥协,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当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不会再进一步吗?”
徐子健一时语塞。
他突然不敢去想,当时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别栀栀那会儿没有声张,他真会放弃那个亲近美人的、唯一的机会吗?
如果他真的侵犯了别栀栀……
黎恕是京都军区司令的独生子,别栀栀的父亲是国级干部……他真的惹得起这些人吗?
徐子健突然被吓出一身冷汗!
方丽娟怒道:“徐子健,你应该感到庆幸,是栀栀的勇敢拯救了你!但你背叛了我这也是事实!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是不是?”
徐子健瞠目结舌。
方丽娟继续说道:“你去讹玫瑰小妹妹的钱,也足以暴露了你的人品……徐子健,我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你真当我是个傻子吗?明知道嫁给你就是踏进了火坑,我还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徐子健还是有些放不下,“可你家已经收了我家八百块钱的彩礼了!”
“徐子健,其实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方家谁收了你的钱,你找谁要。他们不肯给,你就去法院告他们!你和你们家认为自己在皖城有头有脸的,方家也是一样,他们也怕你去告。你听明白了吗?”方丽娟说道。
徐子健闭了闭眼,“丽娟,我、我想和你结婚……”
“这不可能了,”方丽娟说道,“……我再也不会相信婚姻,再也不会相信男人了!我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会背叛我的男人?以后我有事业就够了!事业永远都不会背叛我,我付出越多收获越多!”
说着,方丽娟掩面而泣,夺门而出。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但她知道,徐子健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上午呆在知青办时就已经开好了介绍信。
这会儿她拿着介绍信去镇上唯一一家招待所那儿,给徐子健开了一个房间;然后又拿着介绍信,去长途班车站买了一张明天一早去市里的车票。
她过转头——
果然,徐子健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面上的表情哀伤、惊恐、羞愧,还有些不舍……
方丽娟将招待所房间钥匙和长途车票、介绍信等全都塞在徐子健手里,“……徐子健,我们到此为止了。”
说完,方丽娟转身就走。
徐子健两眼通红,追上前拦住了方丽娟,“丽娟,以前我是不知道你对这些这么在意……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都改了呢?我们还有可能呆在一起吗?”
他对方丽娟是真的很满意——当然,“大学生”的光鲜招牌是最最最让他不舍的,除此之外,方丽娟的外表也相当不错,虽不如别栀栀漂亮,但方丽娟个子高,一米七四呢,拥有一双非常漂亮又白皙笔直的大长腿!
徐子健心里很清楚,要是错过了方丽娟……他以后永远也找不到比她更光鲜体面的对象了!
方丽娟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子健,淡然说道:“早点儿找方家要回彩礼钱吧……再见!”
顿了一顿,她突然又说道:“不对,不是再见……是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就这样,方丽娟回来了。
栀栀听了,称赞道:“丽娟啊你可真是太棒了!人间清醒啊……你能想得开,远离那个火坑那真是太棒了!虽然将来可能还要打一场彩礼官司,但不至于把自己的一辈子坑进去,你的选择是对的!”
方丽娟突然就扑在了栀栀的膝盖上,哭着说道:“栀栀,我可以拿钱来赔偿小玫瑰,可我要怎么赔偿你啊……”
栀栀轻轻地拍了拍方丽娟的后背,“没事儿,这是他的选择。我这里已经过去了,咱们以后不提这事儿了啊!”
众人听不懂她俩的对话,只以为这是栀栀在安慰方丽娟,但方丽娟却是听懂了的。
“栀栀,对不起!”方丽娟只得再次道歉。
李晴玉在一旁担忧地说道:“栀栀说得对,娟儿啊,你让徐子健找你爸妈去要彩礼,估计你爸妈还得推到你头上来……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吧!”
方丽娟直起了身子,双目含泪,“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是……彻底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以后再也不会对他们抱有什么期望,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再回皖城……至于他们和徐家的之间的纠纷,就算他们推到我身上又怎样?”
“我远在千里之外,方家徐家却在同城,你当徐家是傻子吗?他们来一次界南找我,付出的时间、火车票和住宿开销……成本有多大?还不如上方家去闹呢,毕竟他们心里有数,那八百块钱的彩礼全是方家拿了,我可一分钱都没要!”方丽娟继续说道。
李晴玉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不知不觉,疗养院宿舍楼里的电灯亮了。
已经到了供电时间。
于是大家纷纷站起身,朝着自家走去。
方丽娟也拉着栀栀的手,说道:“栀栀,我真是要感谢你!当初我昏了头,一门心思想要返城,多亏了你拦着我,给我放了三个月的假……我和徐子健来了以后,也是你打回了我的未来职业规划报告,不给我办调令……”
说到这儿,方丽娟抹着眼泪说道:“明天我就重新提交给你一份新的未来职业规划报告,这回我是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能好好工作,做好我的事业就好……哪怕就是一辈子不嫁呢!”
栀栀突然想起了黎恕说的、他可以帮方丽娟介绍对象的话。
但考虑再三,栀栀还是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方丽娟刚刚才认清结婚对象是个渣男,在感情里受到了伤害。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安排她相亲,肯定会惹她不快。要是带着情绪去相亲,再好的对象也会被挑出无数毛病来。
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于是栀栀笑道:“好啊,那我等你的报告……不过,倒也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一边想一边写。”
“啊对了,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要留下来,那从明天开始,你就销假吧!也给你的导师写封信去,告诉他你的决定。”栀栀说道。
方丽娟连连点头。
黎恕过来接栀栀,栀栀这才和方丽娟告别。
夫妻俩回了家。
各自洗漱过,趁着还有电,两人抓紧时间看了一会儿的书。
等到夜里十点半左右,电灯熄灭了,黎恕这才拧开了手电筒,把他和栀栀的书本收拾好,又去拿了个凉水壶过来,倒了凉白开和栀栀分别饮下,这才上了床。
他自然是不老实的。
栀栀也没拒绝。
两人都年青,又都身体健康……栀栀本身也很喜欢和他亲近。
只是,两轮过后,栀栀抱住了黎恕的颈脖,喘着粗气小小声问道:“念之哥哥,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黑暗中,刚刚才释放过、整个人处于绝对放松状态之中的黎恕瞬间浑身肌肉一紧!
“你说什么???”
栀栀听到了黎恕惊恐的声音。
“栀栀,咱们都已经有铁蛋和铁柱了,两个孩子……刚刚好,对不对?”黎恕惊慌失措地说道。
栀栀一笑,却并没有让他感受她的笑意,“念之哥哥,我还想要个女儿。”
黎恕惊呆了。
他抱着栀栀,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栀栀暗中一笑,主动坐了起来,咬着他的耳垂轻轻吹气,“念之哥哥,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好不好?”
黎恕的表情僵住。
她的动作令他心头狂喜不已,身体也随之陷入了狂热!可她所说的话,却又令他瞬间如坠冰窟!
黎恕目瞪口呆,“栀栀,我——”
栀栀轻笑,娇娇媚媚地道:“你不喜欢女儿吗?你不想拥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吗,念之哥哥?”
黑暗中,栀栀努力挺直酸痛的后yao,主动了起来。
她鲜少主动。
放在以往,黎恕会欣喜万分。
但此时黎恕心里只有惊吓,亦两眼发直。
如果能拥有一个像栀栀那么漂亮又乖巧的女儿,当然好了!天知道他爹妈有多想抱个孙女儿!他当然也很喜欢。
可是,他已经……结扎了啊!
他已经没办法再让栀栀怀孕了……
黎恕猛然掐住栀栀的纤腰,阻止了她的动作。
半晌,他才让自己恢复了冷静,心情复杂地问道:“栀栀,你怎么会突然……又想再要一个孩子了呢?之前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无论男女,两个孩子就够了吗?”
栀栀轻声说道:“郑周家里的小雪吉,还有晴玉家里的小叶子……你想想,这些漂亮小姑娘多可爱啊!我也想要一个女儿。”
黎恕努力解释,“可……就是再要一个孩子,也有可能会是男孩儿的。”
“桂花婶有生儿生女的秘方,挺灵的,改天我找她要一份过来看看。”栀栀故意这么说。
黎恕急了,“栀栀你别相信那些!全都是虚的!我们、我们要……相信科学。”
栀栀没理他,假借想要挣脱被他掐住纤腰的大手,努力扭动起腰肢。
黎恕闷哼了起来。
“栀栀,决定生儿生女的是男人的米青子,”他万分艰难地说道,“我、我们黎家的基因……很大概率还是会生儿子,不然你看看,我爸那一辈全是兄弟,我这一辈儿也没女孩儿……就是铁蛋他们那一辈儿的,迄今为止也没有女孩儿……等等!栀栀你能不能老实点儿?”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因为过度忍耐,声音都变了调。
“我不管!”栀栀娇滴滴地说道,“……念之哥哥,我想要个女儿,你给我一个女儿吧……我就想要个女儿!”
黎恕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他理智尽失——
反轮到栀栀叫苦不迭起来。
又是几轮运动过去,栀栀倦得很,昏昏欲睡的,一点儿精神也无。
但就这样了,她也不忘记再刺激黎恕一句,“念之哥哥,你说……我肚里会不会已经有个小姑娘了?”说着,她还拉住他的手,放在她平坦坦的小腹上。
黎恕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点亮了蜡烛,起身打水帮栀栀清理身子。
他今天着实被她给吓得……
又惊又喜。
高兴的是,在夫妻生活中她几乎不会主动;惊恐的是,她怎么突然又想要孩子了?那,他现在再去重新做手术,还有机会让她受孕吗?
思前想后,黎恕最终决定向栀栀坦白。
“栀栀,我、我……我已经结扎了,可能、可能没办法再让你怀孕了。”他单膝跪在床前,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已经疲倦到了极点、已经陷入半昏睡状态的栀栀勉强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栀栀轻声说道。
黎恕紧张极了,“我……我结扎了。”
栀栀板起了脸儿,“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生完铁柱以后……还在坐月子的时候。”黎恕老老实实地说道。
栀栀盯着他看了半晌,又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恕小小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要孩子了……栀栀,我们都是有事业心的人。孩子生两个,是正正好的。要是再多来几个孩子……虽然我妈会在我们带孩子,可我妈年纪也渐长,我是怕她力不从心……”
“再说了,我妈也只能帮着把孩子拉扯到上学前,以后孩子们上学了,还得我们自己教养。可我们自己的事业也是很繁重的,又有多少精力放在教养孩子们的身上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栀栀说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这些话呢?”
黎恕呆住。
——栀栀的语气越平淡,他心里的不安就越甚。
他懦懦地说道:“我以为你也不想再要孩子了……但我去医院问过了,咱们国内生产的避孕套,避孕效果不如国外的好,避孕率只有70%……我怕出现计划外的状况,到时候又会让你为难。”
就着微弱的烛光,栀栀看着黎恕俊美的面庞……她并没有生他的气,甚至因为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有些感动。
她不高兴的是,他没有事先与她商量。
男人做了这样的手术,也是需要休息的。
但他完全不说,她就完全不知道……有可能在他需要休息的时候,她还使唤他干活了。
现在看着他小心翼翼如同大祸临头一般的惶恐模样儿,她没舍得让他这么担忧,便嗔怪道:“这笔账先记着吧!黎恕,你的身体也属于我!要是以后你再敢这样……那我要是身体也出了毛病、要做个手术什么的,我也不告诉你!”
黎恕被吓一跳,连忙说道:“好好好!别别别……哎,我的意思是,以后所有的事我都不会瞒着你了……栀栀,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会长命百岁无病无忧,这一辈子我们都会好好的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栀栀白了他一眼,笑了。
第484章
栀栀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在这些天里,除去忙碌的工作之外,栀栀和黎恕会在闲暇时间里收拾屋子,打造家具,为即将来正义岛过暑假的姜女士、铁蛋一众做准备。
几天后,方丽娟匆匆跑来找栀栀,手里还拿着几封信件,“栀栀你看!”
方丽娟气得满面通红。
其中一封信件据说是方丽娟老家的一个同学写来的。
老同学在信件上说,惊闻方丽娟和徐子健结了婚,这让她感到十分不安,看在过去她和方丽娟的同学情分上,她认为她有必要让方丽娟知道徐子健是个什么样的人……
信上白纸黑字地写下了徐子健与甲乙丙丁四位姑娘的纠葛,其中乙姑娘还是这位女同学的远房表妹。
女同学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乙姑娘就在婚恋市场上失去了价值,因为没有男人愿意和一个婚失贞的女人相亲……最终,二十四岁的乙姑娘被家里人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老鳏夫的儿子比乙姑娘还大两岁,都已经结婚了,儿媳妇还是乙姑娘的校友!乙姑娘过得幸福不幸福,真是想想都知道。
但乙姑娘当时和徐子健处对象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其他姑娘的存在。
所以女同学在心疼表妹在婚前不坚持没有立场的同时,也十分痛恨徐子健这样的人渣。她甚至在信中说,她不怕方丽娟拿着她写的这封信去质问徐子健,她也不怕徐家人去找她麻烦——如果徐家人真那么不要脸的话。
栀栀皱着眉头看完了信。
然后方丽娟又递了另外一封信给栀栀。
这封信是方丽娟的一个亲戚写来的,也同样表达了她对方丽娟与徐子健婚约的担忧。亲戚说,她的朋友和徐子健是一个单位的,据她朋友说,徐子健在单位的表现很不好,得罪了单位领导。领导出于某些考量暂时还不能动徐子健,所以就把他调到一个闲杂部门去了,他那科长的职位一早就已经撸掉了,但徐子健因为爱面子,在外面闭口不提罢了。
方丽娟忍不住哭了起来,“栀栀,我真的……好恨啊!我把他们当成可以倚仗的家人,结果他们……就为了八百块钱的彩礼,把我推进那样的火坑!”
方丽娟在栀栀这儿大哭了一场。
栀栀自然好好劝说了方丽娟一场。
然后栀栀又告诉栀栀,“黎恕跟我说,界南部队里有不少条件不错的军官,也是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错过了处对象的机会……”
方丽娟失落地摇摇头,“我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栀栀微微叹气。
再后来,方丽娟果然提交了一份非常详细、也十分严苛的未来职业规划报告给栀栀。
栀栀看完,依旧把方丽娟的报告给打了回去——要是真按这个规划报告来进行的话,那是需要日以继夜地用生命来工作的。
这份报告带着很明显的报复自己的意味。
栀栀不能接受。
于是栀栀再次找方丽娟谈心,还让李晴玉以出差的名义,陪着方丽娟去外省散心……
后来方丽娟回来了,人的情绪明显好转,她再次提交了未来职业规划报告给栀栀,栀栀仔细看过后,这才批准了。
从此,方丽娟断情绝爱,立志不再谈恋爱、也不再考虑结婚的事儿,一门心思地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工作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方丽娟的母亲和大哥追到了海鸥岛,来了一出撒泼式的闹剧,非要押着方丽娟回乡和徐子健结婚。方丽娟不同意,方母和方兄就逼方丽娟出三千块钱了结这事儿。方丽娟还是不同意……
最终,正义岛的叔叔们赶到。
他们也没干啥,就是阴沉着脸,当着方母方兄的面表演了一出单手拎起二百斤重的石磨,高高提起、重重扔下。当那沉重的石磨跌落地面时带来的剧烈震动,以及叔叔们凶狠得像要杀人的目光,将方母和方兄被给吓够呛。
方母方兄用道德来绑架方丽娟,但方丽娟已经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完全不理会……他们实在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离开。
又过了一段时间,方丽娟的同学再次写信给她,告诉她方家和徐家的后续:
徐家和方家成为了仇家,徐家要求方家把方丽娟找回来和徐子健结婚,不然就还给徐家三倍的彩礼钱。方家不认,说你们有本事就自己去界南把方丽娟绑回来,现在是徐子健没本事留住方丽娟……
后来,徐子健和一个比他大十五岁的寡妇那个的时候,正好被方家大嫂撞破!这可就捅了马蜂窝啦!方家立刻用这个借口提出退婚,并且表示因为徐子健是过错方,所以方家绝对不会退还一分钱的彩礼的。
徐家则认为那寡妇是方家人安排的,要不然,怎么就正好是方大嫂碰破的呢?呵呵,这其实就是方家设的局吧?还不是为了昧下那八百块钱的彩礼!
两家人开始了你争我斗。
很快,徐家方家都出了状况。
徐家的情况是:
——如今正是清肃反正的时候,徐父突然被爆出七年前出于个人恩怨,恶意造谣地将一个同单位的一个老资历的老同事给逼进牛棚,最终人因为重病、来不及送医院而去世了。如今苦主的儿女将徐父告上有关部门,徐父被撸职调查,最终被单位开除。
——徐母受丈夫牵连,干部身份被撸,成为普通职工,工资降了一半儿,家里顿时入不敷出。但最难受的,还是她身份的转变。从之前人人追捧的干部,变成人人看不起的人,心态完全崩溃。
——徐子健的上级故意设了个圈套,又贪又懒又愚蠢的徐子健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圈套,最终犯了经济方面错误,被上级给开除了!
——同时,那位和徐子健发生关系的寡妇以死相逼,终于和徐子健正儿八经地登记结婚了。
寡妇今年四十五岁,只比徐母小七岁。她还带来了她的三儿三女,最大的是二十三岁即将结婚的成年儿子,二儿子也已经二十岁,最小的孩子是个父不详,如今还躺在襁褓里吃奶……寡妇将她的孩子们全都改为姓徐,上了徐家的户口,顺利地实现了农转非。她还逼着徐子健给她儿子安排体面的工作、甚至出彩礼给她儿子找媳妇儿……
徐子健当然不肯!
开什么玩笑啊他现在也没有工作!
可他只要表达出不满意,寡妇的儿子们就会把他往死里揍!最终,徐子健也只能自暴自弃了。
总之,徐家人苦不堪言。
方家的情况呢就是:
——方小弟惹事生非把同单位一个独生子给打伤了,对方要求方小弟赔偿医药费,方家不肯,硬说是对方挑事在先,还反讹一把要对方向方小弟赔礼道歉。但对方家里的关系网比方家厉害,因此事方小弟失去了岗位指标。方小弟的对象因此卷走了方家的一笔钱,跑了!
——方家父母因为小儿子的婚事没了着落,把主意打到大儿媳的妹妹身上。他们设局把女孩子骗到家里来,给灌醉了酒,然后将女孩儿和方小弟关在一间屋子里。
女孩儿十分警觉,趁醉酒的方小弟失去意识,爬进床底躲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哭着去找她姐姐、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方大嫂大怒,带着孩子们和妹妹一块儿回了娘家,然后就是长达数年的离婚官司。
——方父跌了一跤瘫痪了,因为脾气暴躁,天天在家打骂妻子。方母受不了,疯了。两个老的一个瘫、一个疯,方大嫂不肯回来,外嫁的三个女儿说父母当年就说了,娘家一切财产全都是兄弟的,跟她们姐妹无关,所以赡养老人当然也是儿子的责任!她们没有一个愿意回来照顾老人的,连赡养费也是按厂领导调解的说法,每人每个月付五块钱给方父……
——方大哥和方小弟都不愿意照顾老人,最终方母走失了,方父缠绵病榻三五年,也在痛苦中离世。而方父死的时候,方大嫂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灵堂上,方大哥和方小弟为了争那点儿家产,当着方父的棺材大打出手,差点儿连棺材都被他俩给劈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只是有一天,方丽娟突然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想起一事,又来问栀栀,“栀栀,那会儿徐子健犯诨的时候,他曾说要私了,但后来他就走了……好像也没能私了。你要不要把气撒在我身上啊?我、我都可以的!”
栀栀定定地看了方丽娟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
——徐家遇上的那些事儿,要是没有黎恕的手笔,那就出了鬼了!
不过,之前栀栀就说过,她再也不想听到有关于徐子健和徐家的任何事儿。估计是因为这样,黎恕才没有告诉她。没想到,她还是从方丽娟这儿听到了徐子健和徐家的下场。
喜欢玩弄女人的徐子健栽在女人身上,爱财的徐家陷入极度的贫困……还有什么“私了”是比这个报应更狠的?
当初徐子健还不如选择报警呢!
没有人会相信,黎恕的报复,会建立在他根本不出面、且在千里之外的基础上。
所以徐家人肯定不知道,要么就以为是自己倒霉、要么以为是方家人干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事已经和栀栀无关了。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儿了,翻篇了啊!以后不许你提,我也不愿意再想起那件事了。”栀栀笑道。
方丽娟看着栀栀,欲言又止。
栀栀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她差点儿就被徐子健欺负了,但从明面上来看,似乎徐子健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惩罚,所以方丽娟过意不去。
栀栀笑着对方丽娟说道:“好吧,要是你内心有愧呢,那你就帮我做三件事吧!”
“栀栀你只管说!”方丽娟立刻说道。
栀栀,“第一,帮我教会铁蛋背九九数表,而且还要学会一位数以内的加减。第二,帮我教铁柱学会说三句超过五个字的话,具体教什么我不干涉你……能办到吗?”
“当然能呢!”方丽娟连忙说道,“我都喜欢死铁蛋和铁柱了,他俩真是小太阳,又聪明又可爱!啊对了,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
栀栀抿嘴一笑,“祁连长又来找我们黎恕喝酒了,你帮我家黎恕挡挡酒呗!”
方丽娟面上一红,垂下了头。
徐子健算是方丽娟喜欢上的第一个人。
但方丽娟和徐子健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愤怒、难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因为繁重的工作、也因为小伙伴们刻意的陪伴,方丽娟慢慢走出了这段情伤。
黎恕以邀请战友来家玩儿的名义,隔上几天就领上三两个过来……然后由栀栀出面,以各种理由为方丽娟制造偶遇。
最终,方丽娟相上了一个名叫祁建英的在职连长。
祁建英今年三十二岁,比方丽娟年长四岁。他身高一米九,生得浓眉俊目,性格有些木讷,但沉着稳重,很靠得住。他家境一般,老家在农村,家里共有三儿一女,他是家里的老三,两位兄长和一个妹妹全都已经结婚了。
方丽娟和他处了几次,他实在是喜欢她,有一次借口来找黎恕喝酒的时候,托栀栀帮他递情书……然后,一米九的粗壮汉子紧张万分的躲在一竿竹子后头观察着她。
方丽娟不明所以的打开栀栀递过来的情书,一目十行地扫完,整个人顿时红成了熟透的虾子!
而这时,栀栀早就从方丽娟身边跑开了!
老祁呢,也被黎恕狠狠一把从竹子后头推了出去……
方丽娟和老祁撞了个满怀,两人都羞红了脸。
最后两人扭扭捏捏地相处了几个月……
终于有一天,老祁鼓起勇气问方丽娟,“娟儿,你看……我啥时候去办调职啊?”
“啊?你……想调到哪儿去?”方丽娟心里突然涌出不安的感觉。
老祁说道:“调到南陵来啊!现在我一个月只能休两天,再挖空心思的把所有出差都夺过来……我一个月也就只能见你两次,每次两天!要是我调到南陵来,我想你了我就来海鸥岛,你、你想我了你就去南陵镇……”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方丽娟。
他十分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方丽娟捂住了脸,声如蚊蚋一般说道:“那你就……办调离呗!你、你要是不调过来,那我们……怎么结婚啊?”
老祁瞬间呆若木鸡。
半晌,一米九的汉子突然在原地来了个单手撑的后空翻,然后欣喜若狂地大吼,“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结婚啦!我有媳妇儿啦!!!”
方丽娟面红红的,抿着嘴儿笑。
自从徐子健事件过去后,她当然伤心、难过。曾经也想过要断情绝爱,一心工作……但栀栀不允许她报复性的工作,说那样只会伤害她的工作热情。
栀栀让她制定了合理的职业规划,在按部就班的工作之余,报纸与非专业方面的书籍,培养新的爱好,保持体育锻炼。同时还在要爱惜自己,坚持护理面部和身体的肌肤,时刻保持整洁美观的衣着,时不时还要换换发型取悦一下自己。
是栀栀身体力行地教会她爱自己,时刻让自己保持着美丽、大方……
正因为这样,那些前途似锦的军官们见了她,十个里有七个是愿意的!
方丽娟变得有美丽、有魅力,也在婚恋市场上掌握了绝对的选择权,最终她选中了老祁。
这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呢!
第485章
却说暑假将至,姜女士和赵阿姨即将带着铁蛋、铁柱兄弟俩来到正义岛,准备和栀栀、黎恕度过两个月的假期……
栀栀和黎恕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做准备。
眼看着她们抵达的日子快到了,黎恕开始蹲守在镇长途班车站那儿,从每天下午的四五点,一直守到夜里。
但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等到姜女士和孩子们。
黎恕开始焦躁不安,栀栀也赶了过来,一方面安抚他,一方面和他一块儿继续等。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栀栀如是想道。
在超过预计时间的第四天傍晚,心急如焚的黎恕和栀栀终于在长途班车站那儿看到了扛着大大挎包、背着大包袱,风尘仆仆又面有菜色的姜女士,以及身后背着铁柱、手里牵着铁蛋的赵阿姨。
两位长辈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栀栀和黎恕连忙迎了上去。
黎恕接过母亲身上的行李,又伸手牵住睡眼惺忪的铁蛋;栀栀则把已经睡熟了的铁柱从赵阿姨背后解放下来,背在自己身后,又连声问候姜女士、赵阿姨和铁蛋。
黎恕更是连声问道:“妈,这次咋回事啊?怎么路上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你这一出门,我连问个信儿的地方都没有……这几天我天天给爸打电话,我爸都快要急疯了!”
姜女士满面病容地摆摆手,“别提了,早知是这样,我就不该贪图坐火车平稳……一早听了铁蛋爷爷的话,跟着军车过来多好!”
当下,一众人朝着码头那儿走去,姜女士和赵阿姨则将路上发生的事儿说给栀栀和黎恕听。
坐火车从京都到南陵来,火车是直达界南省城的,然后需要从省城换乘火车到林市,再从林市倒长途班车到南陵镇。
顺利的话,三天时间足够了。
但问题就是,路上并不顺利。
姜女士和赵阿姨遇上抢孩子的拐子佬了!
事情是这样儿的:
姜女士准备要带着孩子们去南陵,老黎本来给安排了让她们跟着军车来。但姜女士嫌坐军车颠簸得太厉害,而且军车也是要出任务的,不可能直达。一趟接一趟的行程,也需要整整三天。
与其坐三天颠簸得要死的军车,姜女士宁愿坐绿皮车的卧铺,至少在第一趟行程的一天一夜里,还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啥的。
老黎也没勉强,便给她安排好行程。按约定,姜女士一路行来,都会有出差的军官顺道陪伴、护送。但头一程火车(从京都到界南省城)因故大晚点,当姜女士和赵阿姨赶到省城的时候,没有找到前来接车的人。
姜女士心想,这次大晚点就晚了差不多两天,人家也是要出差办事儿的,估计是等不了所以走了。
本来按照老黎的交代,路上如果出了意外,姜女士第一时间必须就近找邮电局,给他打电话。他再来安排……
可姜女士心中焦急,想早点儿赶到儿子儿媳身边去。再加上她和赵阿姨抵达界南省城火车站的时候,是夜里两点多。邮电局没开门,她又看到售票大厅那儿的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
【省城——林市,1203次列车,早6:00发车,票价三元】
姜女士心想:如果等到明天邮电局开门,她打完电话给老黎……岂不是再耽误一天?于是她毅然去买了票,又在火车站门口买了些吃的,她和赵阿姨就坐在候车大厅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和孩子们吃了点东西,眯了一会儿。
有一个三十多岁带孩子的年轻妇女上前和姜女士搭讪。
这几年来,姜女士一直在带孩子。带着孩子在外呢,就很容易被同样带着孩子的人搭讪。大家多半都是交流一下育儿经,然后让孩子们在一块儿玩玩,最后分道扬镳。
所以姜女士也不在意。
这带着孩子的妇女自称姓黄,单名一个燕字。她和丈夫生养了三个孩子,如今被她背在身后的是最小的女儿。
黄燕先是问姜女士,这是准备带着孩子上哪儿去。
听说姜女士要去林市?
黄燕又惊又喜,对姜女士说,她也是要回林市去的。又说这次是她头一回一个人出远门,央求姜女士和她结个伴儿。
姜女士同意了。
大家聊了一会儿,黄燕突然脸色一变,说肚子疼,就把她一岁多的女儿托给姜女士,捂着肚子匆匆走了。
当时姜女士还和赵阿姨开玩笑,说这黄燕也是个心大的,就敢这样把孩子托付给刚认识的陌生人?她就不怕她们是拐子啊?
在这过程中,襁褓中的小小女婴睡醒了,开始了啼哭。
姜女士哄了哄孩子,一脸稀罕地对赵阿姨说道:“赵大姐你看,都是一岁多的娃娃,这个女娃娃生得就太精致了,像七八个月大的!我们铁柱一岁三个月,看体格像是比这女娃娃大两倍似的!”
女婴瘦弱、连哭起来也没力气,像只垂死挣扎的没毛猫儿。
姜女士哄来哄去都哄不好,然后灵机一动,心想:这孩子是不是饿了?
于是姜女士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着的为铁柱准备的奶粉、小杯子和小调羹……去打了一杯开水回来慢慢吹凉,调了一杯牛奶,用小调羹一点一点喂小女婴吃。
在喂食的过程中,赵阿姨发现这小女婴只出了两颗浅浅的牙,不由得有些狐疑,对姜女士说道:“夫人,我们铁蛋一周岁的时候已经出了八颗牙了!就是铁柱比较瘦一点儿吧,可他现在一岁三个月大,也出了七颗牙,这小姑娘真有一岁吗?怎么才出两颗牙啊?”
姜女士也想不明白,“会不会是男孩儿天生骨架子大?女孩儿秀气一点儿,出牙也出得慢?”
赵阿姨嘀咕道:“反正我觉得她不像一周岁的娃娃。”
小女婴吃奶吃得很急,一看就是被饿狠了。
姜女士想要撕点儿馒头,浸在热牛奶里给她吃,却被赵阿姨阻止了,“夫人,你还是别让她吃馒头了……她要是真的一岁三个月了,吃点儿软馒头不打紧。就怕她才六七个月大,喂馒头给她吃怕噎着。”
姜女士觉得有道理,便将馒头又放了回去。
整整一杯牛奶,瞬间就被小女婴给吃得干干净净……
就是铁柱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能吃完那么一大杯牛奶。
吃饱喝足以后,小女婴短暂的乖巧了一会儿,面上还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但过了一会儿,又闹腾了起来……
姜女士一连带了两个孩子,已经很有经验了。当下,她立刻解开小女婴的衣裳,果然看到尿布已经是沉甸甸的,屎尿足有一大包!甚至有些便便已经干涸在尿布上了!再仔细一看,小女婴的屁屁已经被沤得有些发红,还散发出恶息的气味儿!
直到这时,姜女士才突然意识到——黄燕好像只抱着这个孩子,并没有看到她有随身的行李???
这合理吗?!
可看到小女婴这么难受的样子,姜女士来不及细想,就从自己的随身行李中,找出铁柱的干净尿布,又拿出干净的小毛巾,去蘸了温水,给小女婴洗干净了,让她凉快了一会儿,才重新包上尿布。
忙完这一切,铁柱也醒了,闹着肚子饿,要吃的。
姜女士连忙去洗净了杯子和调羹,又冲了一杯热牛奶,又掰碎了馒头将之浸在热牛奶里,喂铁柱吃了。
铁蛋已经是大孩子了,晚饭吃饱就好,不需要加餐。等到弟弟吃饱了,他主动爬上座位,和弟弟并排睡在一块儿……兄弟俩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这时,距离黄燕离开已经过了一小时左右也不见她回来。
于是姜女士把仨孩子放在一块儿,她和赵阿姨分别坐在孩子们的两边儿,大家一块儿打起了盹儿。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左右,黄燕才匆匆赶了回来,对着姜女士千恩万谢的。
但那会儿姜女士困得很,也没精力问黄燕太多,就闭着眼睛继续打盹儿。
五点半,工作人员敲锣,说省站开往林市的火车即将发车,让大伙儿排队验票进入月台。
姜女士和赵阿姨就扛着行李,带着铁蛋兄弟排队检票,进入月台,又上了火车。
黄燕背着小女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上了火车以后——
黄燕的座位当然没跟姜女士她们在一起。
于是黄燕非常焦急地拿着她的车票,恳请坐在姜女士和赵阿姨身边的人,想和他们换座位,还说她和姜女士是一起的……
不过,坐在姜女士对面的一个男青年并不乐意和黄燕换座位,“同志,我不想跟你换。我带的行李特别多,坐在这个靠近车厢头的位置,方便我下车。你的那座位太靠近车厢里头了……到时候一靠站,只有两分钟停车时间啊,我得把那么多的行李搬下车。万一落上一两件来不及搬的话……那可怎么办?”
结果黄燕直接哭了,“同志,主要是我带着孩子呢……”
最终,那个并不乐意换座位的男青年还是碍于情面,和黄燕换了座位。
到这时,姜女士突然意识到,她买票的时候,曾经看到了这个行李特别多的男青年,以及周围还有几个衣着特征比较明显的乘客,也是同时和她一块儿排队买票的人。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她和男青年的车票是因为前后腿售出,所以排在一块儿;那么黄燕的车票座位被排到了后面去……是因为黄燕是后来买的车票的缘故吗?
可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黄燕明明一听说姜女士是去林市的,她便一脸喜色地说她也是去林市的啊!
该不会是,她先听到姜女士说要去林市,然后才买了去林市的火车票的吧?
但此时,姜女士也不愿意对一个带着幼小孩童上路的单身女性抱有过于恶意的猜测,于是就忍着啥也没说。
搭乘火车从界南省城到林市,如果不晚点的话,那就是早上六点发车、夜里十点左右到。
天亮以后,铁蛋醒了,拉着姜女士说肚子饿,要吃饭饭。
姜女士也没含糊,列车员推着小车卖早饭的时候,姜女士一口气买了十个肉包子和五个菜包子,以及两份蛋炒饭和八个水煮鸡蛋。
赵阿姨还跑去接了一壶开水过来,冲了四大杯牛奶。
这阵仗把黄燕给吓住。
“李阿姨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黄燕笑道。
——姜女士知道,儿媳栀栀十七岁独自一人坐火车下乡插队的时候,半路上就因为同伴的警惕性不够,差点儿被拐卖。按说,栀栀外表更美丽柔弱,她才是拐子佬最爱的对象,却因为她足够警觉,人还聪明,所以她反而无事。
这一次,也是姜女士头一回在没有别人保护的前提下,出远门乘车。所以姜女士留了一手,谎称自己姓李。
李,其实就是“黎”的异音字。
“放心吧!这些还不够呢!”姜女士笑道。
接下来,铁蛋现场给黄燕表演了一个四岁小朋友吃早饭的即兴节目:只见铁蛋一个人就吃完了整一份蛋炒饭,还吃了五个肉包子和俩鸡蛋,除此之外,他还喝了满满一杯牛奶!
才一岁三个月大的铁柱,饭量也不小:蛋炒饭太硬了,姜女士怕孩子不好克化,不让他吃。于是她将三个肉包子、三个菜包子拆得碎碎细细的,喂铁柱吃。铁柱不负众望地狼吞虎咽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又吃了俩水煮鸡蛋和一杯牛奶!
姜女士则与赵阿姨分食了一份蛋炒饭,外加一人一个肉包、一个水煮蛋和一杯牛奶。
就这样,铁蛋好像还有点儿没吃饱的意思,等到姜女士和赵阿姨吃饭以后,小家伙又捱了过去,“奶、赵奶,你们还吃吗?”
姜女士,“还想吃就自个儿拿!”
于是铁蛋又吃了俩菜包和一个鸡蛋……
连着铁柱也吵着吃了一个鸡蛋。
最后桌面上还剩下俩鸡蛋和三个菜包子。
黄燕以狂热的眼神看着铁蛋兄弟,向姜女士搭讪,“李阿姨,真看不出来,这对小朋友年纪不大,饭量这么大啊?”
姜女士笑了笑,“嗐,光吃又不长个子!对了你怎么不喂你孩子吃早饭啊?”
黄燕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座位上的小女婴,笑了笑,“我……等到了林市再说。”
姜女士愣住。
赵阿姨也惊呆了。
——到了林市再说???可是,就算火车不晚点,也要到夜里十点钟才能到啊!这么小的娃娃,饿上一整天真的好吗?
“哎黄燕,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姜女士不高兴了,“这么小的孩子哪儿捱饿呢?而且现在去林市啊,最快也要到晚上!你真这么狠心吗?你还是不是人亲妈了?”
黄燕眼圈儿一红,忧伤地说道:“李阿姨,不瞒你说,这丫头是我生的第三个女孩儿了。我男人怨我,嫌我生出不儿子来……这一次,我其实是……是被他赶出来的!”
“不信你瞧瞧,我除了把这孩子带出来这外,连我自己随身的衣裳也没有多一件……我哪儿有钱给她买奶粉、买早饭啊!现在连我自己不也饿着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姜女士到底舍不得那么小的孩子遭罪,便将自己这边剩下的三个菜包和俩鸡蛋送给了黄燕。
黄燕千恩万谢,先是自己吃了俩菜包和一个鸡蛋,然后又拿过一个菜包子,喂小女婴吃。
小女婴显见得又被饿坏,吃得很急,迫切地用牙床去咬包子皮。但包子皮挺干的,吃了几口就被噎住,小脸蛋涨得通红。
姜女士又看不下去了,让赵阿姨拿出奶粉袋、小杯子和调羹,喊黄燕自己去冲一杯奶粉给小女婴。
黄燕去冲了一杯牛奶过来,结果刚喂了小女婴一口,瘦弱小巧的女婴就爆发出完全与她身型不相符合的凄厉哭泣!哭了两声以后小女婴又开始咳嗽,直到咳得昏天暗地,将包子皮吐了出来……才又开始继续哭泣。
黄燕再次用小调羹喂小女婴喝牛奶……
小女婴突然再次爆发出大哭。
姜女士看着黄女士略显得有些笨拙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自己前试一试,看看这牛奶烫不烫啊!”
黄燕恍然大悟,拿着调羹舀了一勺牛奶,刚放到嘴边碰触了一下,立刻被烫得“嘶——”了一声,面部的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显见得是被烫到。
面对姜女士诧异、探究的眼神,黄燕有些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对姜女士解释道:“我、我平时比较少照顾她……都是她奶奶照顾。”
姜女士打量着黄燕,没吭声。
她看向了被烫得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心下微微叹气。
第486章
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晚点的绿皮车!
原计划夜里十点抵达林市的火车,再次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晚点,保守估计天亮以后才能抵达!
姜女士当机立断,起身去列车长办公室找人,说想补票两张卧铺,有软卧最好。
可惜的是,省站至林市的列车,没有软卧车厢。
但卧铺还是有的。
就是,两个卧铺不在一块儿。
为了能好好休息,姜女士同意了。
加钱补了两张卧铺票以后,姜女士立刻回去找赵阿姨,两人抱着、牵着孩子,扛着行李准备转移到卧铺车厢去。
黄燕急了,连忙问道:“李阿姨,赵阿姨,这还没到林市呢,你们怎么……”
姜女士说道:“这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我们补到了卧铺票,这就转移了。我们走了以后啊,这俩位就空了出来,你带着小妞妞在这儿也松快些!”
姜女士要走——
黄燕一把抓住她的挎包带子,“李阿姨,你要是走了……我会害怕的!”
姜女士愣住,“你害怕……你怕啥?”
黄燕一时语塞。
姜女士安慰她,“别怕,我去找列车长补卧铺票的时候,已经跟他说了,你是一个单身女同志带着孩子出远门。他答应照顾你……一会儿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跟列车长说就行!我们走了啊!”
说着,姜女士抢回被黄燕拽住的挎包带子,和赵阿姨一块儿带着孩子们去了卧铺车厢。
姜女士手里的两张卧铺票,还不在同一个车厢。
是相邻的两个车厢,一张票是中铺,一张票是上铺。
一个住下铺的年轻姑娘看到赵阿姨不年轻了,还带着个奶娃娃,就主动提出她可以和赵阿姨换个铺位。她睡上铺去,让赵阿姨带着铁柱睡下铺。
姜女士和赵阿姨千万谢过年轻姑娘,从随身的行李里翻找出两个大苹果,强塞给了姑娘。
天色渐晚,姜女士和赵阿姨在火车上买了饭吃,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直到天黑……这才分开。
——赵阿姨带着小铁柱睡下铺,姜阿姨带着铁蛋去隔壁车厢睡中铺。
赵阿姨已经不年轻了,跟着姜女士在外奔波了几天,又带着那么小的孩子,精神方面的压力比较大,连续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
这会儿她睡在下铺,想着卧铺车厢和硬座车厢之间是允许随意通行的,她很害怕自己睡熟了以后,有人趁过来偷孩子。
于是赵阿姨想了个办法,在铁柱的小衣服扣眼上系了一根鞋子带,再加鞋带的另外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除此之外,她还把铁蛋放在床铺的里头。
列车咣且咣且——
吃饱喝足的铁柱早就已经睡熟了。
赵阿姨也听着铁柱的小呼噜,慢慢睡着了。
而那一边,姜女士已经带着铁蛋爬上了中铺。
姜女士也害怕铁蛋睡觉时会翻身,要是从中铺摔下来……那还得了?刚才睡觉前姜女士还和赵阿姨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于是姜女士也找出一条布条,一头系在铁蛋手腕上,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
铁蛋有些不乐意,皱眉盯着布条,满面的不高兴……落在姜女士眼里,简直和当初他爹黎恕的经典表情一模一样!
她心里闷笑,哄了铁蛋几句。
铁蛋却认真问她,“奶,你把我和你绑起来了……万一发生了危险,我俩要马上离开这儿呢?可我又被你给绑起来了,那我俩怎么逃?”
姜女士愣住。
但铁蛋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姜女士想了想,将大孙子手腕上的绳结给拆了,换成了花式系绳,又教他,“要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俩必须马上分开的,那你就扯这一条绳子。你试试……看,是不是一下子就解开了?”
铁蛋试了好几次,学会了,连连点头,“这还差不多。”
姜女士笑着揉了揉铁蛋的脑袋,嗔道:“跟谁学的呢!小小年纪这么老成!”
铁蛋认真说道:“我爸妈走的时候就交代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这回出门爷爷也反复交代过我好多次啦,一定要我好好看着你、看着弟弟和赵奶奶……”
说着,小家伙还像模像样的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说:我真是为了你们操碎了心啊!
姜女士忍俊不禁,说道:“好了咱们快点睡吧!这是火车,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铁蛋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夜里十点,车厢里的灯统一熄灭。
乘客们全都陷入了梦乡。
姜女士和铁蛋也睡着了。
却说黄燕好不容易捱到了熄灯后。
她久久没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静静躺在座位上睡熟了的小女婴。
黄燕是她的真名。
她是被逼无奈……
她今年三十二岁了,和丈夫结婚九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婆母极度嫌弃她,早晚撺掇丈夫和她离婚。
但是黄燕不想离婚。
她是乡下女人,丈夫是城里的大厂职工。她好不容易才因为婚姻而脱离阶层,要真离了婚,难道还要回到乡下去,受人耻笑吗?要真离了婚,以后她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吗?!
所以她不能离婚。
为此,两年前她谎称怀了孩子,然后“带着身孕”回了乡下老家,然后又离开了老家,在界南省城打零工。
后来,她在界南省人民医院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护工。
这是份临时工,不但要负责照看各种失禁、瘫痪在床的病人,侍候他们屎尿,有时还会被性格暴躁的病人打骂,挣到的钱,却也只够糊口而已。
黄燕也说不好,她为什么非要留在这个累死人又钱不多的地方。
或者是,她能常去产科病房那儿,看到那些刚出生的孩子吧!
她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想要从医院里偷走一个孩子。
可看着医院里那些刚生下孩子、对新生儿有着无限依恋的年轻母亲们……
黄燕又下不了手。
直到一个月前,她终于迎来了一个机会。
——那天天还没亮,她扛着扫把出来扫街,实在太困了,就蹲在路边的角落里睡着了。
这时,一个年轻姑娘急匆匆抱着个襁褓,一边哭一边朝着医院跑去。
黄燕被吵醒。看着年轻姑娘的背影,她觉是可能是孩子患上什么急病,当妈的着急上医院去吧?
但没料到,她看到那年轻姑娘居然跑到医院门口以后,就止住了脚步。
年轻姑娘低下头,亲了又亲襁褓里的孩子,最后抽噎着将襁褓放在医院大门口的一棵绿化树下……静默了十几秒钟以后,姑娘哭着转身跑了!
黄燕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
扔孩子吗???
当时天还没亮,年轻姑娘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就跑得没边儿了。
黄燕想也不想地直接扔了扫帚,冲上前去抱起孩子,转身朝着与年轻姑娘相反的地方跑去!
她迅速回到住处,收拾了一下行李,匆忙离开,搭乘公共汽车来到城郊处,正好遇上赶集。黄燕便给孩子买了些衣裳、奶粉什么的,坐上当地群众的牛车,去了附近的一个镇子上。
她已经检查过,这孩子是个极漂亮的女婴,看不出多大了,估计一岁左右?襁褓里放着十块钱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孩子籍贯桂省,有先心病,求好心人领养”的字样。
黄燕不知道啥叫先心病。
但她在镇上安顿下来以后,就带着孩子去镇医院检查了一下。
晴天霹雳!
这么漂亮安静乖巧的小女婴,居然得了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说,得了这种病的人一般都活不长,最多也就只能活到二十来岁。而且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一直靠昂贵的药物来治疗,还不能受刺激、不能伤心、不能干重活……而且这种病是不可能完全治好的。
黄燕惊呆了。
——她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最好是男孩子!
一个有病的孩子,而且还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孩子,要来何用?
黄燕心情复杂。
难怪连孩子亲妈都要扔掉这个孩子。
黄燕下意识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要来何用?她又不是有钱人,手里钱多烧得慌!这么个药罐子,根本就是一辈子的负担,也根本等不到这孩子给她养老。
那——
要不然,她也把这孩子放在镇上吧!
谁愿意好心收养她,谁就养着她。
转念一想,不行。
婆家不是一直嫌弃她生不出孩子吗?
那,她就把这孩子抱回去,说是她为丈夫生的。然后她就把孩子交给婆母照顾,她离开婆家依旧去大城市打零工。这么一来,婆家没理由再以无生育的理由逼她离婚。
打定主意后,黄燕带着小女婴来到了界南省站,本来准备回老家的。
当时她都已经买好了火车票……
要不然,怎么进得了候车大厅呢?
然后她在候车大厅里看到了李阿姨和赵阿姨。
据说李阿姨和赵阿姨是表姐妹(姜女士信口胡诌的),这次老姐妹俩带着俩个漂亮健壮的小男孩,要去林市找孩子们的父母。
黄燕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个一岁多大的小男婴铁柱给吸引住——男孩子实在太漂亮了,还乖巧、不爱闹腾。最重要的是,男孩子饭量极大,一看就知道身体倍棒!
鬼使神差的,黄燕心里生出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她疯狂地喜欢上那个名叫铁柱的小男婴,于是她把小女婴托付给李阿姨和赵阿姨看管,她则匆匆离开候车大厅,赶到售票大厅去,重新买了一张去林市的火车票。
一路上,她成功地和李阿姨搭上了话。
在这过程中,黄燕又注意到:李阿姨本人衣品不俗,她的这一双孙子,还这么小呢,穿着的衣裳也是漂亮的、整洁的,一个补丁都没有!再看看李阿姨舍得花那么多的钱给小孙子们买吃的?肉蛋奶样样不缺,顿顿都有……
所以,这个李阿姨是个有钱人!
黄燕心里更加狂热!
她心想:李阿姨家里有钱,而且李阿姨因为俩孙子都是男孩儿,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小闺女……那么,她能不能把铁柱和小女婴换掉?
她黄燕要是能有一个健康的儿子,那她在婆母就能站稳了脚跟!
而李阿姨么,既圆了她拥有孙女的梦想,而且李阿姨有钱,还能帮小女婴治病呢!
这个疯魔念头一直盘旋在黄燕心头。
一直到凌晨一点左右。
硬座车厢里的所有旅客全都已经睡着了……
黄燕又发了一会儿的呆,这才毅然抱着孩子离开了硬座车厢,朝着卧铺车厢走去——她已经悄悄地来这儿看过,知道李阿姨和赵阿姨的在卧铺车厢里的床铺号。
接近凌晨时分,卧铺车厢里的旅客已经全都睡着了。
黄燕阴恻恻地抱着孩子,如同鬼影一般飘到了赵阿姨的床铺边。
睡赵阿姨对面的是位中老年男性,这会儿正面朝里、背朝外睡着,还打着震天响的鼻鼾。
黄燕将女婴连着襁褓放在赵阿姨的脚边床位上,然后走到床头位置,非常小心地想要抱起熟睡中的铁柱。
她突然看到了系在赵阿姨手腕上的白色鞋带。
黄燕一愣,然后顺着那根鞋带看去……最后顺着那根鞋带看向了小铁柱的衣裳。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又悄悄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黄燕手里拿了一把……从其他旅客的桌子上顺来的水果刀,回到赵阿姨身边。
她轻手轻脚地用水果刀将赵阿姨手腕上的白色鞋带割断,然后将水果刀收好,放进裤兜里,弯下腰,非常轻柔的抱走了铁柱。
黄燕顿了一顿,抱着铁柱迅速离开。
第487章
深夜,火车车厢里一片寂静。
卧铺车厢里的所有旅客全都睡着了。
黄燕抱着怀里实沉又温软的孩子,心里特别激动。
——那个瘦弱的、轻飘飘的女婴,抱在怀里根本没感觉。但这个铁柱,一入手就能感觉到结实、健壮。
在这一刻,黄燕心里高兴坏了!
她可以肯定,要是她能把这么健壮漂亮的男孩子带回婆家去,从此以后婆母还敢说她什么吗?恐怕从此以后也只会敬着她、供着她的“儿子”!再说了,李阿姨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她的亲孙子也肯定拥有健康聪明的血脉!
以后呢后她就好好挣钱抚养铁柱,让他好好念书……这孩子肯定会很有出息的!
孩子出息了,她这个当“妈”的自然也就能享清福了。
越是这么想,黄燕心里越兴奋。
她抱着孩子匆匆离开赵阿姨所在的车厢,然后到达两截车厢的连接处……就在车门处站着。
在统一熄灯前,她曾经问过列车员,得知大约在半夜一点半左右,列车将会抵达一个叫做水石镇的小站。
黄燕准备在这个站下车,然后随便搭乘一辆反方向的列车……尽快逃离。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分整。
不出意外的话,十分钟以后……列车即将到站。
黄燕的心儿怦怦狂跳起来。
然而这时,被她抱在怀里的铁柱却正在慢慢醒来。
铁柱还小,才一岁三个月大,但他在襁褓之中感觉到非常不舒服:
首先呢,是铁柱身体壮实,体重已经接近三十斤了。黄燕却并不一个习惯抱孩子的人,所以她抱起孩子来,十分吃力。沉重的孩子总是时不时向下滑去……她就不得不一直调整抱孩子的姿势。而她抱得不舒服,铁柱就不舒服。
其次,对于铁柱说来,黄燕身上的体味很陌生,是他不喜欢的。
于是,睡梦中的铁柱不高兴地挣扎了起来,并且发出了不愉快地哼哼声。
黄燕被吓住。
她连忙像模像样地抱着铁柱低声哄了起来。
殊不知,她一开口,铁柱愈发觉察到,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铁柱闭着眼睛喊奶奶,“奶——”
黄燕被吓一跳!
她惊慌失措了看了看挂在车厢壁上的挂钟,发现距离停车还差五分钟?
她马上决定抱着孩子离开那儿。
——赵阿姨所在的卧铺属于列车的第二节 车厢,再往前去就是火车头,根本无处可逃。所以黄燕想要在列车还没停靠、车门还没打开的前提下躲开,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穿过姜女士所在的车厢,再快速走到硬座车厢去。
只要她能在这辆列车上坚持五分钟而不被人发现,捱过这五分钟等列车停靠、打开车门,她就能把孩子带走!
事实上,黄燕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抱着铁柱,快速穿行在姜女士所在的车厢过道中,并且朝着硬座车厢疾步走去。
然而——
铁蛋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了……对他来说,熟悉到了极点的弟弟不满意的哼唧声。
“弟!”《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牢记网址:m.1.铁蛋下意识就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他和弟弟感情好,他喜欢弟弟,弟弟也喜欢他。有时候阿奶和赵奶奶管不住弟弟的时候,只要他喊一声,弟弟就乖乖听话了。
眼下,铁蛋睡迷糊了,下意识地听到弟弟的哼唧声,喊了一声“弟”之后……
按说铁柱就应该消停了才对。
可是——
“哇啊啊啊啊啊——”
铁柱非但没有消停,而且还哭了起来???
铁蛋当即睁开了眼睛,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想从奶奶身上爬到床尾去看看,但他爬了几步,发现他的手和奶奶的手捆在了一起?
铁蛋当即扯到了布条上的活结,飞快地爬到床尾,先是朝着赵奶奶所在的方向疑惑地看了看,心想跟着赵奶奶的弟弟到底怎么啦?怎么连他都听到弟弟的哭声了,赵奶奶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赵奶奶所在的车厢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一片漆黑,无事发生。
所以?
这是他的错觉吗?
“哇啊啊啊——”
可铁蛋又清晰地听到他兄弟的哭声,根本就是连绵不绝!
他下意识就朝着另一头看去。
铁蛋愣住。
这会儿是凌晨,车厢统一熄灯。但过道上亮着非常微弱的路光,还能勉强照出一个女人的背影,正朝着前方匆匆跑去。
毫无疑问,他兄弟的哭声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铁蛋立刻拼尽全力爆吼一声,“奶!有拐子佬!弟弟被抢了!!!”
姜女士本来就已经被大孙子给闹得有点儿快要醒了。
猛然听到这一句,姜女士彻底被吓清醒,“嗷”一声坐了起来,伸手摸向枕头底下,拿了手电筒、拧开了光束就准备下床。
但姜女士毕竟上了年纪,从卧铺的中床下来,动作根本没那么利索。
等到她扶着床架子慢慢挪下来的时候……
铁蛋早就已经……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么高的中铺上下来,一跃就跃到了地面,然后朝着拐子佬跑了过去。
附近两节车厢的旅客也纷纷被吓醒,不少人交头结耳,纷纷发问,
“怎么回事?”
“好像有拐子佬!”
“听说有人抢孩子???”
“什么?有人在火车上抢孩子?”
“快起来看看,别让拐子佬跑了!”
这时,铁蛋已经冲到了黄燕身后。
黄燕并不是跑不过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儿。
但她抱着一个近三十斤的肥壮娃娃,当然跑不过四岁的铁蛋。
铁蛋直接朝着黄燕扑了过去,一个跳跃、就跳到了黄燕的背上,还用一双有力的小手牢牢地由后往前、锁住了黄燕的脖子!
在这一瞬间,黄燕双手抱着秤砣一般的铁柱,背后还挂着个五十多斤重的铁蛋……她根本无法行走!
何况铁蛋还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呢!
“走!走开——”
黄燕奋力挣扎,甚至差点儿要摔倒了!。
铁蛋大吼大叫,“救命啊!叔叔伯伯们……快点帮忙抓拐子佬!这个阿姨要拐走我弟弟!”突然又想起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见着兄弟,便又大喊,“弟!弟……”
铁柱也开始在黄燕怀里拼命挣扡、扭动,也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呜哇哇哇……奶!哥!”
铁蛋清楚地听到了弟弟哭泣的声音,终于放下了心。
——首先是他确定了这女的真是个拐子佬,而且他弟弟是真的呆在拐子佬的怀里;其次是弟弟还能哭得那么大声,那听起来像是还比较健康,没有被拐子佬打坏……
黄燕陡然负重快一百斤,再也跑不动了。
上来几个壮汉旅客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急了,哭道:“你们走开!走开!这是我儿子!是我儿子……”
有个好心的婶子见黄燕根本抱不动铁柱,甚至孩子还有可能分分钟从她怀里摔下来……于是就上前把铁柱抱了下来。
铁蛋一看到弟弟离开了拐子佬的怀抱,当即松手,朝着抱他弟弟的婶子扑过去,“他是我弟弟!”
婶子立刻抱着铁柱,坐到了一旁的床铺上,好让铁蛋看到铁柱,又问铁蛋,“这真是你弟弟?”
铁蛋握住弟弟的小手,朝着婶子点头,又对闭着眼睛大哭的铁柱说道:“弟,不哭了。”
铁柱抽噎了两声,果然停止了哭泣。
婶子不再怀疑,又问铁蛋,“小朋友,那你家大人呢?”
这时,披头散发的姜女士终于匆匆赶到。
她看了一眼被人堵得水泄不通的黄燕,又一眼看到了铁蛋、和坐在床铺边抱着铁柱的中年女人,整个人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勃然大怒,盯着黄燕大骂道:“你这黑了心肝的拐子佬!亏我还觉得你可怜,这一路上对你多加照顾……结果你恩将仇报!”
说着,姜女士心中怒极、恨极,挥着爪子上前就狠狠地给了黄燕几下子!
黄燕捱了打也不在乎,只是拼命地朝铁柱扑去,“儿子!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啊!”
她哭得声声泣血,哀哀恸绝,仿佛一个真正的失去儿子的悲伤母亲。
这时,车厢里的灯突然大亮。
列车长、乘警和列车员匆匆赶到,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啊?出了什么事!”
姜女士还没来得及开口——
黄燕便大声说道:“救命!救命啊!有人抢走了我的孩子……同志!求你快救救我……”
在场的众人皆齐齐愣住。
这……不太对吧?
刚才明明是说,这女的才是拐子佬啊!
怎么反转了?
列车长看了看一旁坐在床铺上的婶子怀里抱着的铁柱,又打量了姜女士一番,再看向黄燕……
——姜女士平时善于保养,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人了,看着还是四十出头的样子。要说她是奶娃娃的妈,好像又老了点;但要说她是奶娃娃的奶奶或者外婆之类的,好像又年轻了点。
——至于黄燕么,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要说她是孩子的母亲,倒还像样些。
于是列车长便皱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燕指着姜女士,哭道:“她们要抢我的孩子……”
姜女士大怒,直接拿着手电筒就朝着黄燕敲了过去,黄燕顿时被打得头破血流,一时不能言语。
列车长急忙对姜女士说道:“这位同志,你有话好好讲!”
姜女士大骂,“谁敢抢走我孙子,老娘今天活剥了她!”
这时,列车缓缓靠站。
黄燕急忙站起身,用手拭去额头上的鲜血,弱弱地对列车长说道:“同志,到站了我要带着我孩子下车……”说着,她拼命地想朝着抱住铁柱的那个婶子扑去。
婶子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在搞不清情况的前提下,她怀里的孩子不能交给任何人。
于是婶子就往后退了退。
铁蛋站在婶子面前,眼神阴鸷地盯着黄燕。
说来也怪,四岁大的孩子明明才只有半人高,可从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强烈恨意……却让黄燕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莫名抖了抖。
“今天谁也不许走!”姜女士叉腰道,“要是放走了拐子佬又丢了孩子,我们人民群众绝不答应!”
黄燕再次痛哭了起来,“我的儿子……快还我儿子!”
姜女士又是一记耳光掴了过去,大骂道:“拐子佬,不许哭!有事儿说事儿!只要你敢哭上一声,老娘就敢揍你!你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火车才能开,大伙儿才能继续走!要不然咱们就在这儿耗着!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你为什么要抢我家的小孙子!”姜女士大吼道。
列车长、乘警与围观的众旅客们再次愣住。
是,黄燕看起来很像一位失去孩子的悲伤母亲……但姜女士坦荡荡的模样儿,也不像坏人啊!
除了姜女士下手比较狠之外。
但姜女士出手掌掴黄燕,也是为了阻止黄燕哭闹,并且直言要黄燕讲清楚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燕却只是痛苦嚎叫,一声不吭……不,她也吭声了,却一直强调那个漂亮健壮的男婴是她的儿子。
于是大家看向黄燕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姜女士皱眉看着黄燕,“既然你不说,那就换我来说……”
“你们这些天杀的啊!抢我儿子……我、我不活了呀!快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黄燕再次嚎叫了起来。
姜女士突然意识到,只要她一开口说话,黄燕就开始疯狂叫嚷?
这时,铁蛋开了口,“阿姨,你说我弟弟是你的儿子,你有什么证据?”
黄燕看向了铁蛋。
铁蛋平静地问她,“你知道我弟弟叫什么名字吗?”
“我儿子叫铁柱!”黄燕哭道。
——她不敢正面和姜女士刚,难道还惧怕这个四岁小孩儿了?
铁蛋又问:“那我和铁柱是什么关系?”
黄燕:……
——这个可不好回答,那就不回答了。
铁蛋继续问道:“铁柱多大了?”
这个么,黄燕是知道的,毕竟之前姜女士和她聊天的时候谈过,“我儿子一岁三个月大。”
铁蛋再问:“他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我问的是农历。”
黄燕:……
铁蛋再再问道:“他出生的时候有几斤几两重?”
黄燕:……铁蛋再再再问:“我和铁柱是从京都来的,我俩在离开京都之前,我们阿奶还带我们去卫生院打了疫苗,请问……我俩打的是什么疫苗?”
黄燕:……
铁蛋再再再再问,“你说你是铁柱的妈妈,那铁柱的血型是什么?”
黄燕:……
铁蛋又问,“我和铁柱到底姓什么?”
黄燕瞠目结舌。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对一个四岁孩童的问话毫无招架之力!
“你、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我和儿子都不认识你们!”黄燕情急之下,冲着铁蛋直嚷嚷,“你奶奶是骗子,你也是!小时不学好,大了……”
姜女士盯着黄堂阴恻恻来了一句,“你再说?”
黄燕果然闭了嘴,她眼神不安,双手也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众人看向黄燕的眼神更加可疑了。
这时,乘警问黄燕道:“同志,你回答一下这个小朋友的话啊!既然你说那孩子是你的,那你把孩子的出生日期、准备的名字说一说。”
黄燕咬住下唇,眼泪汪汪地说道:“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不知道这些吗?可是同志,我为什么要告诉她们啊?她们是想抢走我孩子的人!乘警同志,那真是我儿子啊!不信你去问问,我本来坐在硬座八车厢39座的,你去问问周围的人就知道……我真的带了一个孩子上车啊!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众人再次陷入疑惑。
这时,抱着小女婴已经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的赵阿姨终于开了口,“因为你带了一个女孩儿上车,可你想用这个女孩儿,换走我们家的男孩儿铁柱!”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黄燕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
赵阿姨瞪着黄燕,“亏你想得出来……居然想拿你自己的亲生女儿换别人家的儿子!黄燕!你仔细看看你女儿,十月怀胎啊,你也舍得?”
黄燕看了那女婴一眼,面无表情,“那不是我的孩子……”然后又看向铁柱,幽幽哭泣了起来,“他才是我儿子……”
铁蛋走到那位婶子身边,牵住弟弟的小手,“弟!说话……喊我!”
“哥……哥哥!”铁柱乖巧地大声喊道。
铁蛋又指向了姜女士,“弟弟喊她!她是谁?”
“奶!阿奶!”铁柱大声喊道。
铁蛋最后又指向了黄燕,“弟,她是谁?”
“歪(拐)叽(子)了(佬)!”铁柱奶声奶气地说道。
场面瞬间寂静。
铁蛋冷静地问黄燕,“阿姨,如果你是我弟弟的妈妈,那他又怎么会叫你拐子佬呢?”
黄燕满面惨白,“是、是你教唆的!”
铁蛋,“那你自己问我弟弟,你是谁……”
黄燕看向了肥白可爱的铁柱,心里又升起一丝希冀——才一岁多的娃娃,说不定还能哄一哄、骗一骗?
“铁柱!我是你妈妈呀!你喊我一声妈妈好不好?妈妈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肯定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黄燕深情地对铁柱说道。
铁柱看着黄燕,毫不犹豫地说道:“歪叽了!”
现场短暂的寂静过后,旅客们开始了议论纷纷:
“依我看,这年轻的才拐子佬吧?”
“就是!孩子根本不认她……”
“那么小的孩子,只认平时带他的人……可孩子根本不认她,可见她根本没带过孩子!”
“这还用问吗?你没听到那个小哥哥问了她那么多的问题,她一个都答不上来吗?如果真是亲妈,至少生日和最近打了什么针是肯定知道的……”
“所以这个小哥哥好厉害啊!”
“对对对,看他这个子,最多五六岁……头脑那么清醒,脑瓜子又转得快!”
“这小孩儿是那被抢孩子的哥哥!哥哥聪明弟弟也不差!兄弟俩长得还好……难怪被拐子佬给看上了!”
……
到这时,乘警已经觉察到黄燕为人、话语里的种种漏洞了。
于是乘警让姜女士一众、以及黄燕下了车,在和水镇火车站里把话说清楚。与此同时,列车长也给姜女士开了一张条子,让她办完了事儿以后拿着条子随便上一辆开往林市的火车,可以凭条子不需要再花钱买票就能住上卧铺,出站的时候也凭条子出站。
就这样,姜女士和赵阿姨收拾好行李,带着俩孩子跟着乘警和黄燕、小女婴一块儿下了车。
黄燕谎称自己是铁柱的妈妈,这当然站不住脚。
并且在乘警的询问下,黄燕哭着将这小女婴的身世说了……又把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想换个男孩儿的事儿也说了。最终,她哭着向姜女士承认错误,又苦苦哀求姜女士能够原谅她。
姜女士同情黄燕之前的遭遇,说道:“你和你丈夫结婚七八年了也没个孩子……你就不怀疑是你丈夫的问题吗?”
黄燕呆住。
姜女士继续说道:“但我不能原谅你想要偷拐孩子的举动!这是幸好我大孙子机灵又警醒,才能拦住你!万一没拦住呢?你真带着我小孙子跑了……我岂不是辜负了我儿子儿媳的托付?从此以后我孙子和我儿子一家骨肉分离……他爸妈得有多难受?”
“所以,乘警同志,我要求严惩黄燕!她必须要得到严惩,才能受到教训!以后不至于再犯!”姜女士说道。
乘警连连点头。
就这样,姜女士和赵阿姨在和水站又耽误了两天……再加上这前火车耽误的时间,可不就到了今天,才赶到的南陵镇!
听了姜女士和赵阿姨这一路上的经历,栀栀和黎恕被吓出一身冷汗!
栀栀怀里抱着已经睡熟了的小儿子,忍不住用自己的下巴轻蹭着儿子温软的头顶,她实在没忍住,眼圈儿一红……
她朝着铁蛋挥挥手。
铁蛋扑进了母亲怀里。
“铁蛋,你可太厉害了!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也是全家人的骄傲!”栀栀毫不吝啬地表扬着大儿子,又吻了吻大儿子的额头,“就让铁柱给你当一辈子的弟弟吧!反正他也是个弟弟……”
铁蛋很喜欢香香软软的漂亮妈妈。
但妈妈说的话……
铁蛋无奈地答道:“妈妈,他本来就是我弟弟。”
栀栀噗嗤一声含泪笑了。
姜女士则不安地对黎恕说道:“儿子啊,你啥时候给你爸也报个信儿去?我这一路上也没找着机会给他打电话!我们从和水顺便搭了一趟火车来林市,一下车发现时间差不多就赶紧上长途班车站去赶班车了……”
黎恕说道:“一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回家休息,然后我再回海鸥岛去给爸发个电报!”
姜女士松了口气,点点头。
第488章
栀栀和黎恕把姜女士、赵阿姨以及俩孩子一块儿领回了家。
黎恕一进屋就忙着做饭。
栀栀则在屋里点亮了蜡烛以后,开始招呼家人们洗澡换衣。
匆忙之中做饭,黎恕就煮了一大锅米饭,蒸了一大锅的腊肉,外加炒了个醋溜土豆丝,打了个大白菜蛋花汤……
一大家子吃饱喝足,其他人都去休息,黎恕则又出了门,撑船去海鸥岛军营,发了个电报给老黎,才又折返。
等到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全家人都已经睡了。
主卧里,栀栀拿着本书倚在床头,正就着床头小几上的烛台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写写画画的。
“这都几点了你还不睡?在等我?”黎恕除了衣,又找出了换洗衣裳,准备去洗澡。
栀栀一笑,“嗯,等你!快点儿啊!”
黎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衣物掸在肩头,快速去卫生间里冲洗了一个冷水澡,又回来了。
栀栀还在写写画画。
黎恕凑过去看了一眼。
她正在画画……准确说来,是在用黑色钢笔、来描铅笔打过底的线框,然后又在一旁写下字。
一看就是在给铁蛋布置任务。
黎恕皱眉,“费这个神干啥?岛上不是有托儿所?直接把铁蛋送到托儿所里去啊!”
“养孩子可不是只管他吃喝拉撒就行,还得教育他!再说了,铁蛋那么聪明……我这个当妈的就更加不能耽误他了。”栀栀笑道。
黎恕想了想,说道:“栀栀,其实我……”
说到这儿,他欲言又止。
栀栀,“你说。”
黎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几年妈帮咱们把孩子拉扯大,她是有功劳的。这一次差点儿弄丢了铁柱……妈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我想说是,妈年纪大了,赵阿姨也已经不年轻了,哪怕是她俩做伴儿呢,要抚养两个孩子,可能还是有点儿力不从心。”
“所以我觉得,铁蛋已经四岁了,要不以后就跟在咱俩身边吧!虽然咱俩也是居无定所的,我肯定以后要常常出海的,你呢,在海大那边有教学任务,还得抽空过来管着海鸥岛这边儿……但铁蛋跟着你我,可能还是要比跟着妈强。”
“至于铁柱么,他还是太小。只能再让妈带着,等他长到四五岁……和他哥差不多大的时候,咱俩再一人带一个,你说呢?”
“说得很好!”栀栀答道,“这种有建设性的话,以后要多说一点儿!”
黎恕,“那你的意思……”
“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啊!”栀栀笑道。
说着,她将育儿计划告诉了他,“九月过后我要回海大去带新生,而且下半年还要答辩,铁柱先跟着我……我带着他去淮安,给他找个学校,我们娘儿俩就安安心心呆在海大了。”
“你呢就留在海鸥岛忙你的事儿!等有空了就淮安看我们!等到铁蛋大了,寒假的时候让他跟着你出海去!男孩子么,就应该要好好锻炼一下。铁柱呢,现在还是太小,等他长到四五岁的时候,我再带着他吧!”
“啊对了,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带着铁蛋回京都去……你也回!咱们在京都过年啊!”栀栀笑着说道。
黎恕呆呆地点头。
栀栀打量着他,有些诧异,“我说,你发什么呆呢?”
“这些事儿,你什么时候想好的?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呢?”黎恕半抱怨、半委屈地说道。
栀栀低头继续画她的板画,“就刚才!你上海鸥岛去发电报的时候……”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他,“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黎恕愈发委屈,“这些家务琐事儿你就不能让我思考思考吗?”
栀栀想了想,问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跟你想的一样。”黎恕说道。
栀栀噗嗤一声笑了。
“黎念之,你发什么疯呢!”栀栀笑道,“我就安排几样家务事儿,你这是在吃醋么?再说了,你的想法难道不跟我一样?那……”
剩下的话,她还没得及说完……
黎恕已经飞扑了过去。
栀栀只来得及“啊”的轻呼了半声……
剩下的,全被黎恕吞吃入腹!
不过,想着已经很晚了,他也没太过分,浅尝辄止,然后就拥着她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栀栀赶去海鸥岛上班儿,黎恕在家陪着姜女士她们。下午,黎恕上班儿,栀栀已经处理好工作,整一个下午都在陪伴长辈和孩子。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啊,姜女士和赵阿姨的神经全程紧崩。再加上她们都上了年纪,长久的担惊受怕一旦解除,整个人放松下来……
再加上黎恕为了款待母亲孩子们,午饭做的特别丰盛,有卤猪头肉、有炖腊兔,有清炖鸡还有各种海鲜。
姜女士舟车劳顿,再加上胡吃海喝了一顿……
就生病了。
当时全家人除了黎恕上班儿去了之外,其他人都在歇午觉呢。
栀栀也不例外。
这几天她为了等姜女士和孩子们,也是一到下午就往南陵镇上跑。昨晚更是一直忙到了凌晨,确实精神不太好。
两点多钟的时候,铁蛋过来敲门了,“妈妈?!”
栀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但她还是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铁蛋你睡醒了?快过来……”
铁蛋跑到栀栀床前,担忧地说道:“妈妈,阿奶好像生病了。她浑身都好烫,而且还迷糊……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回答说‘铁蛋啊你别乱跑,当心火车上有拐子佬’……妈妈,你快去看看阿奶吧!”
栀栀被吓一跳,赶紧起床,去了隔壁房。
赵阿姨已经呆在这儿了,正伸手去试姜女士的额温。见了栀栀,她担忧地说道:“栀栀啊,你妈这是发烧了哇!”
栀栀一看——
果然,姜女士躺在床上,整个人的头、颈、耳全都烧得红通通的,人也一直在昏睡,叫不醒、喊不应,病蔫蔫儿的。
栀栀想了想,立刻对铁蛋说道:“儿子,妈妈需要你的配合。”
铁蛋立刻挺起了胸脯,“妈妈你说!”
栀栀说道:“奶奶现在生病了,妈妈得去找医生来……妈妈可能顾不上你和弟弟,所以,妈妈把你和弟弟送到托儿所去,你们和其他的小朋友一块儿玩。等妈妈照顾完奶奶,再去接你,成吗?”
铁蛋点点头,“没问题!早上爸爸带我们去托儿所看了!妈妈我喜欢这里的托儿所!有篮球架和双杠,还有好多好多和我、和弟弟一样大的小孩儿……”
栀栀一笑。
赵阿姨连忙说道:“栀栀啊,我也可以帮忙照看他们兄弟俩的!”
栀栀表示不同意,“赵阿姨,你的情况跟我妈一样!所以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妈得治好病,你得养好身子……铁蛋和铁柱去托儿所,是可以和其他的小朋友一块儿玩的。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就带孩子们去托儿所,赵阿姨,我妈就托给你看着……我一会儿带医生回来啊!”
说完,她匆匆抱起了还没完全睡醒的铁柱,又带上了铁蛋,一块儿出了门,先去了托儿所把孩子们托管在那儿,又填写了入托书,这才急急去了海鸥岛军营那儿。
正义岛以前也有一个驻岛医生。
但返城政策下来以后,那位医生就申请回乡了。
医务资源向来都是短缺的,于是黎恕向上级打了报告,后来就给海鸥岛军营调配了一个驻军卫生员。
目前双岛,以及军营全用共用一个医务室。
卫生员听了栀栀转述的姜女士的病情,立刻背着小药箱、取了一点儿常用药,跟着栀栀去了正义岛。
最后一检查,是急性病毒感染导致的感冒发烧。
说白了,就是身体一下子太亏空,导致病毒入侵才造成的感冒发烧。
卫生员给姜女士开了药,又仔细地向栀栀交代了一些医嘱,这才离开。
栀栀便遵医嘱先喂姜女士吃药,然后又关上门,打来略低于姜女士体温的温水,拧了毛巾给姜女士擦身、做物理降温。
一连擦捂了近一小时左右……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退烧药起了作用,姜女士终于退烧了。
栀栀又给她喂了一点儿水,她囫囵吞了半杯,这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栀栀又去了一趟食堂,在食堂那儿拿了点肉菜和蔬菜,回来给姜女士熬了一锅绵软易克化的青菜瘦肉粥……因为海鸥岛上的实验雪梨可以收获了,栀栀又让瘦猴去海鸥岛上拿了些雪梨过来,炖了一锅冰糖雪梨。
当然了,赵阿姨做惯了家务,虽然栀栀让她好好休息,但她根本停不下来。
所以家里的卫生、晚饭其他的菜肴,还都是赵阿姨操持的。栀栀忙完了那锅粥、炖好了梨子以后就赶紧去托儿所,把孩子们接回来了。
下班时分,黎恕赶到家里的时候,知道母亲生病了……他十分震惊!
——姜女士一向很强势,黎恕呢,平时也很少和父母在一块儿。所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见到母亲生病的样子。
他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只好盯着姜女士,“妈,你感觉怎么样?”
姜女士被儿媳侍候着,已经退了烧、浑身上下清清爽爽的,而且还因为睡了整整一下午,精神好了许久,就是声音依旧还带着鼻音。人也比较虚弱,不太爱讲话。
不过,儿子问她了,她是肯定要回答的。
姜女士笑盈盈地说道:“我现在的感觉啊,就是……”
说着,她看了栀栀一眼,含笑说道:“虽然生病的滋味儿不好受,可我也总算是受用了一回!这家里有件小棉袄啊,就是幸好!舒坦!”
栀栀一笑,“妈,能走得动吗?能走得动,就让你儿子扶你走到客厅里,咱们一块儿吃。要是走不动……”
“我走得动!”姜女士立刻说道。
她艰难地将双腿挪下地儿,想要站起来——
黎恕适时上前,扶住了母亲。
强壮的儿子将病弱的母亲扶到了客厅的饭桌那儿坐下,孝顺体贴的儿媳已经将盛好、又晾得半温的青菜瘦肉粥递到了母亲跟前。
“妈,我喂你好不好?”栀栀温柔地问道。
姜女士红着眼圈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吃……”
栀栀便将勺子递给了婆母,然后她又回头鼓励一岁三个月的铁柱自己拿着勺子吃粥,又嘱咐无肉不欢的铁蛋必须要吃蔬菜,还要劝赵阿姨多吃一点。
最后,栀栀将一块红烧排骨放进了黎恕的碗里。
黎恕心里暖暖的。
第489章
过了几天,姜女士的身体总算是养好了。
在这些天里,栀栀其实还特别担心姜女士的病毒性感冒会传染给孩子们和赵阿姨。所以她还让铁蛋搬到隔壁屋去,和赵阿姨、铁柱一块儿住。
与此同时,栀栀时刻督促孩子们饭前便后洗手,时刻给他们换干净的衣裳、约束他们不让他们玩得太疯,但也要适当的活动……当然最重要就是一天三顿的伙食都荤素搭配得当,另外还弄了不少坚果、水果放在家里,给孩子们当零食。
孩子们一直很健康。
反而是赵阿姨,她虽然在栀栀的照顾下,吃得好、睡得香……但毕竟年轻大了,也鼻塞塞了两天。后来听从了栀栀的意见,每天早中晚各下楼散步半小时,回家歇上午觉、下午觉,也吃些栀栀做的药膳……
赵阿姨居然很神奇地没有生病!
于是,赵阿姨把栀栀夸成了一朵花儿。
姜女士听到人夸她儿媳妇,比夸她孙子还高兴,是天天都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后来姜女士恢复健康了,大家也很快适应了在海鸥岛的生活。
铁蛋和铁柱每天一早都主动要求去托儿所——托儿所里足够有二多百个小孩儿,最大的八岁。所以铁蛋和铁柱很快就找到了同龄的小伙伴,天天玩得不亦乐乎。
姜女士和赵阿姨呢,每天把家里的家务做一做,就带着草帽跑到正义岛上的自留田里帮忙去啦!
用她俩的话来说,能每天跑去菜园子里摘摘瓜、摘摘豆角什么的,特别解压。尤其是去鸡棚捡鸡蛋、去鸭棚捡鸭蛋的时候……
是最最最有意思的!
作为回报,她俩每天都能从菜园子里采摘回来最新鲜的大白菜、黄瓜、番茄之类的,有时候工作人员也会给她们一些鸡蛋和鸭蛋。
然后一家子在饭点儿的时候,就能吃上最最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啦。
看到家人们逐渐适应了海鸥岛的生活,栀栀和黎恕也就恢复了正常上班。
炎热的七八月间,很容易遇上台风天气。
这不,镇上来人送来了通知,说今年的一号台风即将来临,让大家停止生产劳动,并且注意收听广播。
通知上说,这次台风预估为三级,将于明天晚上或后天早上登陆,南陵并不是台风正面登陆的地方,但各生产单位还是要严阵以待。这次警戒时间暂定为两天,具体情况请注意收听广播。
台风对于双岛上的人们说来,不算什么了,年年都来。一听说这一次的台风是三级,而且还不是正面登陆?大家不慌不忙、按部就班地开始做起了防范工作。
但对姜女士、赵阿姨和铁蛋来说,这绝对是个全新的体验!
铁蛋倒还好,他还是个孩子,啥也不懂,光听小朋友说起台风的种种表现……不过,小家伙回家以后,一五一十地将托儿所老师说的“台风一共分为六级,一级最弱,越往上越厉害”科谱给大家,又安慰大家:
“我们老师说,因为这次台风的强度不大,我们还不在中心位置,所以台风的具体表现就是大雨大风……问题不大!不要惊慌!”铁蛋像模像样的说道。
大家都被逗笑了。
这台风要来,栀栀和黎恕也不忙。栀栀算是精神领袖,已经不负责具体的工作安排;黎恕的工作呢,是台风一来他就得停,所以这几天他跑去军营管事儿去了。
相对于栀栀、黎恕的清闲,姜女士和赵阿姨可就忙成了两只连轴转的陀螺!
她俩在上班时间去帮着大伙儿拉毡布、检查和加固防风林;又在下班儿时间不停地给家里补充各种各样的食物……最后直把客厅的一角堆满了各种粮食、蔬菜,黎恕为此表示强烈抗议,两位长辈才消停了。
这天下午四点半钟左右,平时这个点儿还是个阳光灿烂的时候,此时天空盘旋着阴沉沉的乌云,狂风大作、气温骤降。
栀栀和黎恕匆匆赶回家,去托儿所接了俩儿子,回到了家。
姜女士和赵阿姨也刚回来,这会儿正忙着关门关窗——大家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窗,这会儿狂风从窗户里疯狂地灌进来,不但把窗帘吹得疯狂飘摇,而且还将屋里的一些轻飘飘的例如纸张什么的吹得满屋子都是!
黎恕反手关上门,再加上姜女士和赵阿姨关了窗、又拉上了窗帘……
一时间,屋里简直如同黑夜一般!
栀栀摸黑走到客厅的沙发旁,从五斗柜里摸出火柴和蜡烛,点燃……屋里顿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栀栀一口气点燃了四枝蜡烛,将之放在客厅的四个角落。
这么一来,客厅就变得亮堂堂的啦!
但是铁蛋已经跑到窗户那儿,扒开了窗帘去看天上浓黑如墨的乌云、看远处的农田被狂风吹得荡起了一浪又一浪的波浪……
“哇!原来这就是台风啊!”铁蛋惊叹道,“妈妈,台风是从弯岛吹来的吗?”
栀栀:……
黎恕:……
姜女士和赵阿姨忍不住笑了
栀栀和黎恕也笑了。
——再老成聪明的孩子,在父母面前也是天真可爱的。
当下,赵阿姨拿了一根蜡烛,点燃了端去厨房忙晚饭;姜女士照看铁柱;栀栀则在给铁蛋科谱台风是怎么形成的……
由于前几天姜女士和赵阿姨囤积的食物充足,今天的晚饭,赵阿姨提议包饺子和包子。今天多包一点,晚上吃饺子,明早吃包子和稀饭。
大家欣然应允。
黎恕和面,赵阿姨、栀栀和铁蛋联手调制馅料。
今天从食堂买来的猪肉并不多,只有五斤左右。这个份量,其实也就是黎恕和栀栀一块儿吃上一顿的量。现在是四大两小吃……就算是当成饺子馅儿,那也不够。
于是赵阿姨提出弄个木耳鸡蛋馅儿的,栀栀建议弄个素萝卜丝馅儿的,铁蛋跑去客厅一角翻看了一下他奶奶和赵奶奶囤的食物,嚷着要包糯米馅儿的……
再加上正统的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也是很丰盛了。
不过,铁蛋提议的糯米馅儿很有新意,大人们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可行的,于是赵阿姨便颠颠儿去煮糯米饭了。
糯米洗净上锅蒸,然后在蒸的过程中,把一块腊肉放进锅里去煮。煮到腊肉发软,再拿出来晾凉了切成小丁,和香菇丁、姜葱蒜末一块儿炒熟,味道要调得咸一些,炒好备用。
糯米饭煮熟了以后,晾凉,然后把之前准备好的熟腊肉末倒进糯米饭里,抓匀了,这就是糯米饭的馅儿啦。
那一边儿,黎恕已经和好了面,栀栀也调好了白菜猪肉馅儿、木耳鸡蛋馅、萝卜丝馅等。
大家开始嘻嘻哈哈地包起了饺子。
栀栀又想起来,一会儿包完了饺子还要包包子,包包子的话,还可以做些甜口的红豆馅儿啊!
于是她又跑去厨房,翻找出高压锅,开始煮红豆。
等她忙完厨房里的事儿……
好嘛,客厅里大人小孩儿已经笑成了一团,大家比赛包饺子,并且因为黎恕包得最好……所以他被取消了参赛资格?
黎恕表示不服,但是铁蛋和姜女士是站在一边儿,祖孙俩一致认定要把黎恕踢出局!
铁柱会说的话不多,就急得在一旁呜哩哇拉的为哥哥助威——
栀栀笑眯眯地从厨房出来了。
然后黎恕、铁蛋和姜女士都嚷着要栀栀来评理……
栀栀被老的小的闹得不行,最后和她们站到了一边儿!
黎恕故意扮出了一副沮丧的模样儿。
最后还是铁蛋心软了,抱住爸爸小小声说道:“爸爸不要难过呀,等一下把我的饺子分给爸爸……一只。”
“才一只?”黎恕挑眉。
铁蛋一咬牙,“那给爸爸两只……”
“才两只?”黎恕皱眉。
铁蛋心如刀割,“最多给三只!再不能多了!铁蛋也超喜欢吃饺子的!”
黎恕哈哈大笑了起来。
姜女士看看儿子,又看了看大孙子,奇道:“念之啊,也就是你能从他碗里抢食……你这个儿子啊,可护食了!他碗里的东西,谁也不能动,除非是他自己不想吃了……”
赵阿姨凑趣儿,“毕竟是父子俩嘛!”
栀栀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本来打算一见到婆母就好好打听一番的,只是婆母一来岛上就病了,等她照顾好婆母,她又忙得脚不沾地……就一直没来及得问。
现在有时间了,她必须问个清楚明白,“对了妈,我有事儿要问你。”
“你说。”姜女士笑眯眯地答道。
栀栀问道:“妈,你是怎么认识棠娘的?”
第490章
姜女士沉吟道:“……唐棠娘?”
栀栀认真点头。
黎恕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妈,唐棠娘对我的任务很重要!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唐棠娘的?”
姜女士便又说道:“我早就认识她了呀!只不过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
栀栀和黎恕齐齐呆住。
两人交换眼神,发现对方都是一脸的震惊。
尤其是栀栀。
——要知道,当初棠娘离开的时候,栀栀也只是答应了黎恕的追求,并没有同意嫁给他。再加上黎恕本人向来低调,从不主动跟外人说他父母的事儿……
所以?
棠娘是怎么认识姜女士?又是怎么和姜女上搭上关系的?
姜女士说起了她和唐棠娘相识的经过。
她第一次看到唐棠娘,那还是铁柱五个月大的时候,姜女士带着铁柱去医院打预防针。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着铁柱去供销社城买东西,然后遇上了小昭的嫂子。
当时姜女士就和小昭嫂子聊了一会儿的天,问了问小昭家里的情况。
——小昭家已经被小昭给连累惨了!
小昭父亲共降七级,被撸到了中尉军衔,也只比士级的上士高了两阶而已。戎马数十年的军功,全因小昭而折!
小昭的哥哥立刻去了桂省,想要参加自卫反击战。但也是受影响,即使去了战地,也只能干后勤工作,攒军功遥遥无望。
小昭弟弟就更冤枉了,在军校里本来学的是战争指挥,但在分配的时候被分配到运输连开汽车去了!
父子仨的大好前途全部化为虚有!
现在小昭父母正在闹离婚。
准确说来,是小昭养父要和小昭母亲离,因为小昭母亲至今没有放弃“营救”小昭,甚至散尽家财也想把小昭从边境农场里“拯救”出来!
小昭养父不再允许妻子拿他的工资,也不允许俩儿子支援他们母亲一分钱,否则他就跟她离婚……
小昭妈走投无路,只好四处找亲朋好友借钱,再拿去走人情,想把小昭“捞出来”。
小昭嫂子也恨极了那对母女。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继婆母和继妹给祸害了!婆母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女儿的平庸呢?让安安心心地让小昭呆在农场,找个老实本份的男人结婚不好吗?小姑也是的,明明家里条件不算差了,怎么眼皮子还那么浅,去米国开会还要趁机打工挣钱……
对小昭嫂来说,她确实后悔嫁给她丈夫了。
本来还算是门当户对的两家人,现在婆家没落了,很多事情她少不得要求到娘家去。娘家人看在她的孩子们还幼小的份上,帮是会帮,但父母的埋怨、兄嫂的讥讽……让她感到难堪极了!
但她和丈夫的感情还是很好的,而且两人还养育了三个女儿……且她丈夫是婆母的继子,婆母为了名声,倒是不敢来闹她这个继儿媳。所以她还算是好过一点儿,就是眼睁睁看着小叔子见天的被婆母骚扰,有些心疼……
听说最近小昭妈也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一个坏主意:小昭在边疆农场做事,每年都有十五天的探亲亿。所以小昭妈就想着,这一次小昭回来探亲的时候,得给她撮合一门亲事。
只要找个厉害人物娶了小昭,最好小昭还怀了孕……
就算小昭犯了天大的错,上头总不可能不让夫妻团娶,更不可能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去那么条件恶劣的地方吧?
说到这儿,小昭嫂子问姜女士,“婶子,我记得你儿媳妇叫栀栀,是姓别吧?”
姜女士有点儿不明白。
这不是正在吃小昭家的瓜么?
怎么突然说起栀栀来了?
但她还是点点头,“对啊!我儿媳妇叫别栀栀——”
刚说到这儿,姜女士立刻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锁定。
她侧头一看,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极美艳的女人。
女人并不避讳姜女士的目光。
她甚至还朝着她笑了笑。
然后姜女士就听到小昭嫂子说道:“……婶子,我听说别栀栀有个哥哥,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叫做、叫做——”
“那是栀栀的三哥,叫别燕西!”姜女士的注意力回到了小昭嫂子这儿。
小昭嫂子说道:“啊……这个嘛,婶子,我可不认识别栀栀的哥哥,但是我听说啊,我婆母为小照看中的人,就是那位别医生!”
姜女士立刻皱起了眉头。
小昭嫂子说道:“我也是听说的哈……据说别栀栀的爸爸已经是副国级干部了,别医生三十多了吧?听说他还没对象,又长得很帅气,如果小昭能嫁给别医生,那别栀栀的爸爸肯定不能让儿媳妇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吧?”
“再一个呢……就是小昭要是成为了别栀栀的三嫂,也就是间接和你们黎家结了亲!那你们总不能看着儿媳妇的嫂子去吃这个苦吧?”小昭嫂子观察着姜女士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
姜女士瞬间就被气炸了!
——黎恕和别燕西同年,两人还是发小。这俩孩子是姜女士亲眼看着长大的,所以她对别燕西的感情,甚至比黎家和姜家的侄儿外甥都要深!
就冲着这一点,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别燕西被小昭母女算计,蹚进这个火坑啊!
这时,小昭嫂子又说道:“好了婶子,我呢……就是胡说了几句,你别往心里去。我主要也是看在那些年咱俩家当邻居的时候,婶子对我的那些好意……好啦,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说完,小昭嫂子匆匆离去。
姜女士当时也没心思再逛供销社了,就阴沉着一张脸,带着铁柱回了家。
后来她和老黎商量过,决定分头行事:老黎去打听小昭请探亲假的时间,姜女士去向别燕西示警……
再后来,姜女士特意抱着铁柱、牵着铁蛋去医院找别燕西说话,将小昭母女想要算计他的事儿说了。
别燕西很震惊。
——对他说来,小昭根本就是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对母女怎么惦记他惦记了那么久?后来再听姜女士说了小昭回京探亲的日期……
别燕西沉思许久,告诉姜女士,“姜阿姨,太感谢你了!正好领导一直在催我去外地进修呢!那我干脆就错开小昭回京的时间……等小昭回了边疆农场以后我再回来吧!”
姜女士这才放下了心。
她让一双孙子和别燕西玩了一会儿,就带着孙子们准备回去。
结果——
在军院家属大院门口的草坪那儿,姜女士又看到了几天前在供销社里见过的那个黑衣美艳女人。
这块草坪平整、柔软、干净,只要天气好,附近很多人都喜欢来这儿散步、遛娃。
黑衣女人也带了她的娃娃来——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当时看起来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小姑娘乌发雪肤,是个美人胚子,身上有种灵动慧黠的气质,让人一看……就很容易联想到幼年版的栀栀。
姜女士本来就喜欢女孩儿,尤其喜欢栀栀那一款的。
现在看到了黑衣女人的女儿,姜女士喜欢得两眼直发光!
既然都是来遛娃的,而且黑衣女人对铁蛋兄弟还很感兴趣,常常带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铁蛋……
于是,姜女士很快就和黑衣女人认识了。
女人告诉姜女士,她姓唐,单名一个棠字。她的女儿叫金枝,小名枝枝,今年八岁了。
姜女士吃了一惊!
——什么?这是什么巧合啊?她的儿媳叫栀栀,这个气质与栀栀十分相似的小女孩儿也叫栀……啊不,人家叫枝枝,但栀栀和枝枝的发音是一样的诶!
以及,这个小姑娘已经八岁了?
怎么看起来这么显小?
唐棠笑着解释道:“我个子不高,我女儿随我。”
姜女士觉得唐棠并不矮,但也没和她争这个。
那一天的偶遇,姜女士还挺高兴的。
再后来,姜女士就三不五时的遇上带着女儿在草坪那儿玩的唐棠。
两人也稍微说了一下各自的个人情况。
唐棠告诉姜女士,她现在在津市码头的造船厂工作。津市距离京都并不远,所以她偶尔会带孩子来京都玩玩。
姜女士因为丈夫是高阶军官的缘故,不太好说她和丈夫的事儿,就只能多说孙子们的事儿……有时候也会说一说儿子儿媳的事儿,每次姜女士说起栀栀的时候,唐棠总是听得特别认真,还会忍不住笑。
不过,唐棠也不是常常来。
频率从刚开始一个月遇上七八次,后来变成比较稳定的一个月一两次……
直到有一天,唐棠突然带着孩子来到军区家属大院,要求哨兵给姜女士打电话,说她想去拜访姜女士时,姜女士懵了。
但还是让唐棠来家了。
于是唐棠告诉姜女士,“瞒了你那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我和栀栀是旧友,前段时间我听工友说,新闻联播里有人在找我……我猜这事儿跟栀栀有关。但我最近实在走不开,所以想托你给栀栀递个话。就问她是不是有要紧的事儿……”
说完,唐棠就告辞了。
姜女士一头雾水。
界南省林市正义岛的人在寻找唐棠娘,这事儿姜女士知道。但她并不知道,原来唐棠就是唐棠娘……也完全不知道,唐棠居然是栀栀的旧友!
不过,姜女士还是第一时间把这事儿告诉了老黎,并且让老黎尽快把消息传送给儿子儿媳。
听到这儿,栀栀恍然大悟。
“看来,棠娘还是很适应这个社会的呢!”栀栀叹道,“真想看看小金枝!”
黎恕则皱眉说道:“原来她在津市造船厂工作啊……”
第491章
姜女士很是自责,对黎恕说道:“念之啊,妈不知道唐棠对你的任务这么重要……要是我一早知道的话,我肯定当时就拉着她马上来了!”
黎恕想了想,“可能她当时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吧。”
姜女士心里仍然有些过不去,“也怨我,你俩结婚那一年,我就在南陵听过唐棠娘的威名,可我……我不知道她那样的一个女人啊!大家都把她说得很威风的,我以为那应该是个、是个……很像男人的女人,没想到她那么漂亮还那么年轻!”
然后姜女士又问栀栀,“为啥大伙儿都叫她唐棠娘,她说她息叫唐棠啊?”
栀栀解释道:“这是旧社会的习俗,现在南陵还有老奶奶喊我栀娘呢!”
姜女士恍然大悟。
然后她又问栀栀,“但是我估摸着唐棠的岁数,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栀栀答道:“她十四岁逃到了正义岛,隔了两年就成为正义岛大当家……解放那年她十八岁。”
姜女士扳着手指头数了数,“那她今年四十八了!她女儿才八岁……噢不,今年九岁了。”
然后直叹气,“看不出来啊,真看不出!她长得那么漂亮,皮肤白里透红的一点儿皱纹都没有……嗯,就是笑起来有点儿眼角纹,栀栀啊她真的看起来好年轻!最多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
栀栀笑了,“妈,你看起来也年轻!”
姜女士愣了一下,也笑了。
她当然年轻了!
她虽然性格强悍,但并不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人。相反,她更喜欢把家庭打理得好好的。可丈夫长年累月不着家,儿子年少时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反骨……
她从年轻时就无事可干,一直在等待,除了把自己倒饬得漂漂亮亮的之外,好像也没啥事儿了。
直到现在年纪大了,反而能帮着儿子儿媳带孙子,既减轻了儿子儿媳的负担,也终于让她的生活变得充实、有趣了。
然后姜女士就听到了栀栀的嘱咐,“妈,棠娘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在傅明宇面前提。”
姜女士愣住。
她当然知道傅明宇是谁。
——傅明宇是个白发俊颜的男青年。数年前姜女士和老黎来海鸥岛谈黎恕和栀栀结婚的事儿时,就认识傅明宇了。
那时候的傅明宇,头发还没白。
这一次是姜女士隔了七年,第二次来到海鸥岛、正义岛。
除去对这两个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惊讶之外,让姜女士感到更惊讶的就是——傅明宇的五官没怎么变,但头发却已经全白了。
他才三十多吧?应该比黎恕大上三四岁,最多不超过三十五……
不过,出于良好的教养,姜女士从来也没有开口问过这件事儿。她只是觉得,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门里把正义岛打造得那么好……估计傅明宇是为了工作,日夜操劳才这样的。
现在栀栀说的这话……
再想想棠娘离岛多年,居然是个那样美艳年轻的女人,身边还带着个漂亮孩子???
姜女士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栀栀啊,是不是……”
“是!”栀栀回答道。
见多识广的姜女士张大了嘴。
是,唐棠娘外表美艳还显年轻,傅明宇年轻但头发已经白了……但他俩毕竟相差了十六岁啊!而且是女大男小!这也太……
一时间门,姜女士不知要怎么说才好了。
黎恕解释道:“妈,栀栀让你别在明宇面前说,是因为……明宇等了棠娘快十年了,这里……”说着,黎恕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继续说道,“……已经有点儿疯魔了。”
栀栀也解释道:“其实明宇在工作方面做得很好,就是不能跟他谈感情方面的事,尤其是唐棠相关。他是真会疯的……”
姜女士呆了半晌,眼圈儿突然一红,嘀咕道:“我知道,我了解这种心情……当年我和老黎刚结婚他就走了,一走三年,生死未卜,我也差点儿疯了。幸好那会儿捱着栀栀家住,栀栀家里兄弟姐妹多,应大姐对我好得就像亲姐妹一样,我才熬了过来的……”
“这样的日子……傅明宇过了快十年了吧?他还没完全疯,已经是很厉害啦!诶,我理解,我全都理解……”姜女士长叹了一口气。
黎恕和栀栀对视了一眼。
栀栀对黎恕说道:“等台风过去了,我打个电话去津市造船厂,问问棠棠的情况。”
黎恕连连点头。
一大家子就窝在家里躲台风。
狂风呼啸了一整夜。
半夜时分,大雨滂沱。
豆大的雨点敲打着门窗、落在家属楼附近的水泥地上、打在树木上……发出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巨大噪音。
已经睡熟的栀栀和黎恕被吵醒,起来端着烛台仔细检查了一下家里所有的门窗,确定无虞,才又回了房间门。
暴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一家子都起来了,但天空一直布满了乌云,白昼如同黑夜。
家里点了蜡烛。
赵阿姨熬了白粥,再配上昨天大家一块儿包的包子……
一家子老小倒是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饱饭。
直到中午时分,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才逐渐散去,雨势也渐渐收小。
黎恕打开半导体收音机收听广播里的本地午间门新闻——
【……台风已经离开了林市,但出于对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生产安全,政府呼吁群众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好吧,既然还是不让外出,那大家就……继续窝家里吧!
午饭后,一大家子各回各房歇午觉。
下午时分,天色放晴,头顶上的阳光金灿灿的!一丝风儿也无,就连蛰伏的蝉儿也开始了鸣唱……
大人孩子都坐不住了,纷纷下楼查看情况。
大人们呢,是赶紧去查看岛上的庄稼,看看有没有被风吹坏、被雨水打坏;孩子们呢,就结伴在家属楼附近的浅水坑那儿疯狂踩水!
栀栀、黎恕和大伙儿一块儿巡了岛,检查了一下损失。
还好还好!
一是这次台风并不厉害、且南陵还不是台风正式登陆的地方,所以危害程度不大;二是大家已经很有防护经验了,台风还没来,防风林就已经被加固、实验棚全关闭、家禽居住的各种饲养棚也被保护得好好的……
基本没有损失。等到栀栀和黎恕回来,走到自家楼下时,发现筒子楼前的空地那儿出现了二十来个泥娃娃?!
其中一大一小两个泥娃娃大笑着朝着栀栀和黎恕扑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叫嚷着:
“爸爸!妈妈——”
“爸爸爸爸爸!妈妈妈妈妈妈……”
栀栀被吓一跳,直接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黎恕身后。
于是两个泥娃娃就扑进了黎恕怀里。
黎恕:……
他低头看着俩泥娃娃,一人抱住一条他的腿……小一点的那只甚至已经顺着他的大腿爬了上来!他在外头巡岛时还格外注意,走路的时候都没让泥沾子溅在他的裤子上!
结果?
他干净的裤子瞬间门毁于一旦!
黎恕又好气又好笑,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将小儿子的衣后领提溜了起来,直接从自己腿上撕下,将小家伙架在了他的肩膀上坐着;然后又一手将大儿子提溜了起来,抱在怀里,回头看了栀栀一眼,“走吧!”
铁蛋和铁柱也同时看向栀栀,
“妈妈我们回家去哦!”
“妈妈妈妈妈!”
看着两个被泥浆从头糊到脚,连每一要头发丝都被泥浆仔细糊了个完完整整的脏兮兮的儿子……
要不是俩小家伙开口喊人了,栀栀根本认不出,这俩是她家的娃!
盯着俩脏兮兮的小泥人看了一会儿,栀栀越看就越觉得滑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回到家,正在收拾屋子、做饭的姜女士和赵阿姨也被俩小泥娃给吓一跳,她们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两只小的、一只大的关进卫生间门去,又将干净的衣裳放在卫生间门门口,让他们父子三人都洗洗干净。
其间门,父子仨关着门在卫生间门里洗澡的话,又是一**喊大叫大笑……
对于两只小的来说,这可真是一个愉快的经历啊!
但随着时间门的推移,台风过去了,大人们清理完积水……属于孩子们的短暂愉快时间门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栀栀和黎恕去了海鸥岛。
双岛所有的大小管理层的人全都赶过来开会。
原因无它。
——台风过后,必须要组织队伍开展灾情检查。虽然大家昨天下午就已经检查过正义岛和海鸥岛上的情况了,但双岛是整个南陵地区的科研技术支持。所以需要分组,赶往其他的生产大队去检查受灾情况,并且为灾区提供科学补种粮、或其他经济作物的技术支持。
然而,傅明宇却缺席了?
龙强和傅明宇的关系比较好,他告诉栀栀,“明宇今天天没亮就走了……说是台风还没来的时候他家里递了话过来,好像他妈妈生病了……”
栀栀点点头。
她继续主持会议。
不过,她心里突然冒出了浓烈的不安感觉。
那会儿当着双岛大大小小近百名管理者,栀栀也不好说啥。一直到会议结束后,栀栀才把龙强单独留了下来,问道:“龙强,你说傅明宇今天一早走的?”
龙强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吧!”
“他……走水路去的吗?”栀栀问。
龙强犹豫片刻,说道:“其实我没有亲眼看到他离开,是我早上来的时候,在正义岛那儿没有看到他平时用惯的小船,而且海鸥岛码头也没有……所以我才这么猜测的。”
栀栀按捺着性子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有谁陪着他去吗?”
龙强摇头,“应该没有人陪着他,他一个人去的。”
栀栀顿时勃然变色。
——台风刚过,天气会十分不稳定。万一傅明宇在海上遇到了“回头雨”,雨势又过大的话,他会迷路的!如果迷失了方向误入大海深处……那岂不是找死?台风过境后,巨大的潮汐会在反作用力之下退往大海深处,也极容易把小船一块儿拖走!
这个人,要回家的话……要么就搭乘长途班车走,要么就等上两天再走水路啊!
龙强见栀栀的脸色随即变得惨白,愣了一下,突然也意识到了,他不由得流露出懊悔的表情,说道:“明宇是昨天傍晚跟我的说,我说要不再等两天……他摇摇头,说什么……这是命!我、我当时其实是没想到他会真的走,毕竟他一向都把正义岛的事儿看得比他家里的事情重!”
“栀栀,我是今天早上看到他没来开会,我才猜测他是不是回去了,但我……不能确定啊!”龙强说道。
栀栀心乱如麻,“你快去把胖叔他们叫来!”
龙强点点头,飞奔着跑出了栀栀的办公室。
栀栀也跟着走了出去,跑到了山脚下的军营那儿,她写了一张纸条,让大兵帮忙给南陵军营发一封电报出去,拜托南陵岸防部队给傅明楼打个电话,问问傅明宇是不是回家来了……
然后她又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办公室。
洪禾禾、李晴玉她们全都闻讯而来,问了栀栀几句,众人全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傅明宇这是不要命了吗?”洪禾禾惊呼道,“他不是不知道回头雨,也不是不知道台风过后必有大退潮啊!”
李晴玉也焦急地说道:“是不是他家里的事儿……特别严重啊?”
栀栀闭了闭眼。
她不由得为命运多舛的傅明宇捏了一把冷汗。
——棠娘马上就要回来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傅明宇你可不要有事啊!
第492章
傅明宇气喘吁吁地扔掉了木桨。
他有点儿想放弃了。
一大早,他本来想走水路赶往林市,去看望他那生了病的老母亲。
没想到小船儿才刚驶出正义岛没多久,就遇上了大退潮。凭他怎么用力划桨摇撸,却被潮水推着,一点一点朝着大海深处退去……
傅明宇愤怒地将木桨扔在一旁,干脆不去费那个力气了。
他直挺挺躺在舱底,不想去管这潮水到底想把他带到哪儿去。
反正不管上哪儿去……就算死掉了,他也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傅明宇双眼生花。
他拿过一顶草帽盖在脸上,又把系绳枕在脑后……很快,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耳边是海浪涌起的温柔哗哗声……
傅明宇一个不留神就睡着了。
梦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她体态微丰、秀发浓密,生得雪肤红唇,一双妩媚的眼睛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又把脸转了过去。
他知道,她性格清冷,一身傲骨,什么人也入不得她的眼,包括他在内。
但就是这样一个冷如冰霜的女人,却有着最极致的热情和最温软可口的躯体……
傅明宇追过去,捉住她冰冷滑腻的手腕,愤怒地质问她,“你还知道回来?”
女人斜睨了他一眼,嘴边浮起玩味的笑容。
她一甩手,转身就走。
傅明宇急了,“棠娘!我不许你走!”
她却只是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毫不犹豫地渐行渐远。
“棠娘!棠娘——”
傅明宇悲怆地大喊着她的名字,猛然坐起身——
他呆了半晌,又看看四周一片苍茫大海……
傅明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骂道:“做梦!又是做梦……”
他立刻又倒在船舱底,重新拿着草帽盖住自己的脑袋。
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辗转了近一小时,傅明宇始终无法入睡,心知自己不可能再续上那个梦……便地坐起身,气愤地骂自己:“你就不能在梦里好好跟她说话?每次都要搞到她发火?你、你……这都多久没梦到她了,好不容易见她一回,你就不能服个软?”
眼泪汨汨地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他低声呜咽道:“棠娘,棠娘我错了……你要怎样才回来,你说……如果你就是讨厌我,你也让我知道啊,让我知道你心里没我,我就……”
后半句的“能死心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继续呢喃道:“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会和我睡?棠娘,你是不是真的很介意你比我大几岁?我不介意啊……你这么洒脱,难道你还介意别人说什么?要是真的介意……那我俩隐居啊!”
“棠娘!棠娘……”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对于傅明宇来说,棠娘于他,如蚀骨ying粟,欲罢不能。
无论多少个日夜,他始终不能忘怀……他和她仅有的几次温存。
平时他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其实也是为了不去想她。可她自有法子侵入他的脑海、潜进他《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牢记网址:m.1.的梦中……
他是为了她才留在正义岛的。
可她十年不归……
也不知道她在外头到底是怎么个景况?
是已经找了别的男人,结婚生子了吗?还是去了别的地方,重新占山为王?
他实在无法掩饰心底忧伤和对她的思念,偏偏又实在无法排解这些情绪……恰好这四周也只有茫茫大海,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过以后,他又有些倦了,摆烂似的躺在船舱底,默默地想道:反正现在也热得很,而且退潮还没散去,也没法子辩识方向。等到夜里不晒了、不热了,有了力气,又看到了星子,能辩认出方向时,再想法子摇橹划浆的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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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棠娘在两个月前,就收到了栀栀在寻找她的消息。
她那会儿正为津市造船厂工作……
并且正好接到一个秘密任务——造船厂承接了一桩维修军舰的任务,需要人带着沉重的装备潜入海底修整军舰底部。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军舰拖入造船厂,再利用机器将整只舰艇架空起来维修。
但根据可靠情报,米国的间谍卫星正在监视种花国的几条舰艇!
在这个时代,种花国的海军力量非常薄弱,舰艇数量本就不多,如果再让米**方知道这为数不多的舰艇还坏了几艘的话……
恐怕米国就会纵容月栏国在西沙挑衅种花国了!
因此上级下达了死命令,不允许舰艇回港,而是派出维修人员,去往舰艇就地维修。
所以棠娘只来得及……在同事们的专车护送下,匆匆赶往京都找到姜女士说了一声,便又匆忙离去。
她与一众维修人员呆在舰艇上,每天背着沉重的设备潜入海中,先要寻到军舰破损的地方,再潜上船,众人一块儿开会怎么维修法,然后再潜入海里展开工作。
但问题就是,种花国实在是太贫穷了!
连正儿八经的潜水服也没几套!
再加上会维修的不会潜水,闭气厉害的又不会维修,最后大伙儿硬生生地教会棠娘怎么使用水焊机、怎么开阀门接驳不同的线路……
到底在规定时间内,将这艘舰艇给修好了!
棠娘松了口气,正准备赶往正义岛时……却又被告知,另外一艘舰艇也出了问题。
于是她又和伙伴们一块儿转移到另外一艘舰艇上。
有了前面的经验,棠娘很快就和伙伴们解决了问题。
再三确认无事以后,她立刻带着女儿金枝,娘俩儿准备好足够的干粮和淡水,划着小船儿就往正义岛赶。
从津市划小船儿往正义岛赶,天气好、风向好且洋流正常的话,也得花是三四天的功夫。
但好巧不巧的,走了三天……马上就快要到正义岛了,结果她观察星子、晚霞与风向,很快觉察到可能会有台风来临。
棠娘当机立刻调转船头,往蛇岛的方向避去。
她深知,蛇岛是个极危险的地方。
所以棠娘没打算上岛,她飞快地躲进避风港,又计算出台风的路径,然后疯狂地开始挖沙。
是的,她船上备有工具,然后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挖出一个带有坡度的深坑,让小船“陷”在沙坑里,并且拿出了油毡布,盖在小船之上。
等到避过台风,就会有大面积的退潮。
到时候她设计的这片沙坑,即将会被海水淹没……只要把船头的沙坡位置清理掉,海水一灌进来,她的小船儿就能浮起来!
办完这一切,棠娘是真觉得累了。
再回头看去——
她的小闺女已经站在岩礁那儿,用系在手腕上的抛钩,一次一次地去扔进海水里扎鱼……已经扎上七八条二斤左右重的鱼了!
棠娘笑了。
这孩子生来就遗传了她水性好的优点,小小年纪已经能在水下闭气七八分钟。现在她还没长大呢,以后大了……说不定能超过她这个当娘的!
这会儿小姑娘正蹲在沙滩上的大石后,背着风埋锅生火,准备炖鱼汤。
“阿娘,我自己杀鱼,可好?”小姑娘脆生生地问道。
棠娘一笑,说道:“那你别伤着手了啊!”
小姑娘面上一喜,“绝对不会!”
棠娘便从后腰的腰带上取下匕首,抛向了女儿。
小金枝稳稳当当地接过。
“枝枝,阿娘去岛上看看,你就呆在这儿别走远。要万一真看到蛇了,就赶紧站到海里去……岛上的蛇是没办法下海的。海里虽然有海蛇,但海蛇从不来近滩。知道吗?”棠娘交代道。
小金枝点头,“阿娘放心吧,我不怕蛇,我有这个!”说着,小姑娘得意地亮了亮手里的匕首,还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她的腰间盘着一条长鞭,质地和阿娘的一样,但更细、更短、更轻一些。阿娘说了,等以后她再大一点儿,就会重新给她把鞭子加长些。如今她虽然年纪小,但已经被阿娘言传身教了学会了鞭法。不是她夸口,只要有这鞭子防身,别说蛇了,就是三四个成年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棠娘看着女儿的小模样儿,笑了笑,没说话。
她一手挽着长鞭、一手拎着斧头,朝岸上走去——这里是蛇岛,是最最最危险的地方,没有之一。
但眼下被形势所逼,她和金枝不得不在这儿暂避风头。
所以,采集一些蛇虫不喜的植物是非常必要的。
棠娘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上了岛,小心翼翼地采集了蛇灭门、野决明和万寿菊等植物,还砍了四五根儿臂粗细、一米左右长的树枝。
她当然有看到蛇。
不过,蛇的数量似乎不比数十年前她来到岛上时见到的那样多。
除此之外,她居然还看了……猴子???
棠娘甩动长鞭,一口气灭了七八条蛇,然后拿着驱蛇植物和树枝匆匆往回赶。刚走了两步,她想了想,又将那些死蛇也带上了。
这时小金枝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她捕回来的鱼全都剖杀好、放进锅里,倒了些淡水进去,开始了烹饪。
觉察到有人靠近,小金枝一抬眼就见到阿娘回来了,便一脸喜色地说道:“阿娘你回来了?我已经……”
一句话还没说完,陡然看到阿娘手里还拎着一大丛五彩斑斓的物事?
小姑娘被吓得不轻,花容失色,当然就跳了起来,指着被棠娘用茅草捆好的蛇尸,惊呼道:“阿娘!蛇……蛇啊!”吓得她飞快地朝海水那儿跑去。
好吧,现在她承认了,刚才那些豪情壮志的话,全都是她打肿脸充胖子说的!
“不怕,都是死蛇!”棠娘安慰女儿道。
金枝还是很害怕,躲得远远的仔细观察……当她发现那些蛇尸的头部无一例外全都已经稀巴烂、而且蛇尸完全不会动了,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棠娘将她从岛上带回来的东西扔在一旁,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搭建庇护所了。
岛上有蛇,她还带着孩子,当然不敢上岛。
但她驰骋这片海域多年,对蛇岛的地形也非常熟悉。当下,她就找到了一片地势较高的礁石堆,并且相中了一块巨大的岩石。
这块岩石的一面坡度极大,另外一面则是非常陡峭的几近九十度角的竖切面。
棠娘计算了一下风向,确认这块大石的后头是最佳躲避台风的地方,可以帮忙抵挡正面袭击而来的狂风……
这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棠娘喊了金枝一声,娘儿俩又去了船只停放的地方,一块儿将从船上卸下来的遮篷顶、木板、竹篙、长绳索等物一块儿搬到了这儿,开始搭造临时庇护所。
竹篙搭起四脚架,木板搭在脚架上充当床板,小船上的遮篷顶当然就是顶,四周的墙则用油毡布来替代。
当棠娘气喘吁吁地将最后一处油毡布收拾好的时候……
天色已经渐渐阴沉了下来。
小金枝吃力地连锅端着满满一锅鱼汤,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乱石,说道:“阿娘,这鱼汤已经晾凉了,赶紧吃!”说着,小姑娘又看了看天色,愁道,“天马上就要黑了。”
棠娘嗯了一声,先是接过锅、将之放在一块比较平坦的礁石上,又接过女儿递来的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肉喝汤。
吃到饱时,她才停下了筷子,说道:“枝枝你也多吃点,咱们估计得在这儿呆上一天一夜,但出于安全的考虑,这一天一夜我们都不会离开这个庇护所,所以也不会再有吃的了……”
小金枝点头,坐在礁石旁一边捧锅吃鱼肉,一边看着母亲忙碌。
棠娘已经搭建好简易庇佑所,现在要开始做防蛇工作了。
她先是将那些蛇尸放在距离庇佑所大约十来米远的地方,将那些蛇尸围在庇佑所附近摆成一个半圆,再在蛇尸上淋了点儿食物油,点燃火柴焚烧蛇尸。
接下来,她再在距离庇佑所五六米远的直径之外,焚烧驱蛇植物。
为防止这些东西被狂风吹走,棠娘又在蛇尸和焚烧的植物上边儿压上大石头。
这么一来,那些蛇会因为极度讨厌这些气味而不会轻易靠近庇佑所。
办完这一切,棠娘让女儿掀开油毡布爬上了庇护所。
她则站在原地,将灌满了淡水的军用水壶、菜油壶、手电筒等递给女儿,然后又撕了点油毡布,裹在几根粗树枝的一头,包扎成火把——在关键时刻,火把可以吓退那些蛇。
接下来,棠娘又观察了一下远处。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多,本应是阳光灿烂的时刻,但天空密布着厚重的团团乌云……
狂风渐起,夹杂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棠娘立刻钻进了庇护所,让小金枝拧开手电筒,她则站在简易床板上,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和每一条缝隙……确认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后,这才将油毡布的边角仔细地掖好。
“可以了,关掉手电筒吧!”棠娘温柔地说道。
金枝听话地关掉了手电筒。
母女俩坐在黑暗、密闭、且有些闷热的环境里,仔细聆听着外头的声音。
狂风呼啸。
但因为庇护所紧贴着巨石、有了巨石的阻挡……几乎没有任何风钻进庇护所里。所以母女俩除了能听到呼啸的风声,还能听到飓风狂摇树枝的哗哗声、雨点打在植物上的沙沙声、浪涛拍岩礁的啪啪声……
甚至,似乎还听到某些动物发出的“吱吱”、“吼吼”、“嗷呜”……以及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黑暗中,棠娘瞪大了眼睛。
小金枝也特别惊讶,“阿娘,岛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动物?”
棠娘想了想,“说不定还真有!我刚去采草药的时候就感觉到岛上的蛇,比二十年前我来这儿的时候少多了,而且我还看到了猴子……”
顿了一顿,棠娘抿嘴一笑,“就算有也不出奇,搞不好就是你栀栀姨的主意呢!”
小金枝歪着脑袋问道:“会是栀栀姨要把猴子挪到蛇岛的吗?这么做,又有什么用意呢?”
棠娘便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难道猴子是蛇的克星?”
可她怎么想,都不觉得猴子能克蛇。
蛇的攻击性太重,身体能缠敌,还生有獠牙,且蛇岛上的蛇,大多数都带有毒性。
猴子是吃素的,没有尖锐的爪子和牙齿,体力也一般……且猴子能上树、蛇也可以啊,蛇还擅长潜伏,猴子怎么可能是蛇的对手呢?
黑暗中,小金枝沉思片刻,问道:“阿娘,会不会是因为……蛇是独居动物、而猴子是群居动物?一只猴子可能打不过一条蛇,但一群猴子想弄死一条蛇,应该不难?再说了,猴子是除了人以外,最聪明的灵长动物,它们是会使用工具的!”
顿了一顿,小金枝又补充道:“还有一点……蛇种类繁多,一部分是卵生的,猴子虽然算是食草动物,但它们偶尔也吃点肉,尤其是……它们吃蛋!这么看来,猴子能在蛇岛生存下来……虽然条件很苛刻,也不是全无希望。”
棠娘好奇地问道:“独居动物?群居动物?灵长动物……这些是你上学学的?”
小金枝有些无奈,“没有啊,我现在才上完小学五年级,还没学到生物呢!灵长动物什么的,那些是初中的课程……阿娘,是因为你常常不着家,我只好去图书馆看书打发时间。这些全都是我在书本上看到的知识!”
棠娘夸道:“我家闺女就是聪明!”
“是因为我有个大学生阿爹的缘故吗?”小金枝笑嘻嘻地问道。
棠娘愣住。
第493章
女儿突然说出的这句话……
让棠娘陷入沉默。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那个男人了。
男人的面容已经糊模在她的记忆深处。
她一时贪欢睡了傅明宇几次,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过后……也说不清出于什么心态,她离开了正义岛,也离开了傅明宇。
在与世隔绝的高山上等待孩子到来的时间里,她萌生了想要四处走走、看看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念头。
于是,她在孕期里学识了字,生下孩子后留下书信给栀栀,带着孩子开始了浪迹天涯的旅程。
多年来,她居无定所。
她买了一张国家地图、又买了一份列车时刻表,两份图表对照着看,走遍了全种花国所有的省会城市……
主要收入就是卖鱼。
先带着孩子去打海鱼、卖掉、攒够钱,再带着孩子在省会城市租个小小民居,一住就是一两个月,娘俩儿直到将这城市逛遍……再开启下一段旅程。
一路上,她因为看起来年轻貌美,有无数心怀叵测之人觊觎她,最终全都折在她的武力值之下。也有很多好心人看在她孤身带着孩子四处流浪,给予她不少关照……
她遇到了很多很多事,见识到很多很多人,欣赏了很多很多风景……
她当然也悄悄打听过正义岛的事儿。
她知道,正义岛、海鸥岛……甚至是整个南陵都在栀栀的领导下,变得越来越好,全国闻名。她也知道,傅明宇一直守在正义岛……
他是在等她回去吗?
棠娘下意识很抗拒。
所以她愈发放慢了旅程。
直到两年前,她在津市近海打鱼卖钱的时候,附近的渔民告诉她,说有个国家船厂正在高薪聘请水性好的人。
棠娘想了想,也去凑了个热闹。
她的水性无人能及,当场就被船厂录取。
近十年的飘泊,棠娘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妇。她向船厂要求了工资、级别、住宿等问题,还解决了金枝上学的问题。
金枝是个聪明孩子。
在船厂子弟小学上了半年的二年级之后……拿到了小学课本,就连跳四级,第二年的下学期就升了五年级,这马上就要上六年级了!
人人都夸金枝聪明。
棠娘也为孩子感到高兴,一次喝醉了酒,失言对女儿说道:“你阿娘虽然……大字不识的过了快四十年,也就是近十年前,才被你栀栀姨给教会了认字儿的,可你阿爹是个大学生啊!所以你阿爹聪明你也聪明,这一点你随他……”
就这么一句戏言,没想到这孩子一直惦记到现在。
此时金枝旧话重提,棠娘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了。
“阿娘,这次我们回正义岛去,会见到我阿爹吗?”金枝问道。
棠娘闭了闭眼,无端端暴躁了起来,“你阿爹早死了!”
金枝:……
“阿娘,你别跟我斗气,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带着我在外头四海为家,其实你……不是不想回正义岛,而是我阿爹在那儿等你,可你不想看到他,甚至不希望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对不对?”金枝问道。黑暗中,棠娘白净的脸庞瞬间涨红。
“不是!”棠娘怒道。
金枝问道:“他得罪你了?”
“没有!”
金枝奇道:“他没得罪你,那你跑什么?”顿了一顿,小姑娘又好奇地问道:“难道说,是阿娘你对不起他?”
棠娘的心肝儿顿时跳漏一拍,“你这死孩子!胡说什么呢?”
金枝儿笑了,“阿娘,你没发现吗?其实你平时很少生气,当然也很少开心……情绪波动并不多,但只要一说起他来,你就……有种掩饰不住的激动。”
“我没有。”棠娘淡淡地说道。
这孩子怎么这么鬼灵精怪?
简直和栀栀一模一样!
不过,栀栀年岁长些,虽然心里门儿清,但不该说的她一句也不说。金枝毕竟还小,在城府与涵养方面欠了些火候。
天知道她多辛苦才掩饰住激动和惊讶的情愫……
这时,金枝又抿嘴一笑,“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阿娘你别生气嘛!”
“我没有生气。”棠娘嘴硬道。
黑暗中传来小姑娘的嘻嘻轻笑声。
棠娘莫名有些脸热。
母女俩就在这一方小小的庇护所里呆了一天一夜。
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舒服。
黑暗、闷热,空间狭小,风声尖锐得像女鬼在尖叫,雨声噼里啪啦砸在竹编遮棚顶上,动静大得让整个庇护所都在颤抖……
母女俩基本上坐在庇护所里的。
坐久了屁股疼,也是可以站起来,但庇护所的顶、会紧捱着棠娘的头顶。而且庇护所不但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还经受着风吹雨淋的摧残,母女俩也只能是坐累了就起来站一块儿,并不敢剧烈运动,就怕把庇护所给整塌了。
也基本没办法睡着。
原因无它,噪音太大了。
直到台风过境后,动静小了许多,娘俩儿才相依偎着好好睡了一觉。
清晨,棠娘起来了。
金枝还睡着。
小姑娘爱睡懒觉,平时在家要是棠娘不喊她起来练功,她能一觉睡到大中午!
棠娘看了看女儿白皙高挺的秀气鼻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圆润的鼻头……女儿啥都好,就是有点不太像她。
嗯,可能还是像她爹。
“阿娘,我还要睡觉……”金枝闭着眼睛呢喃道。
棠娘心疼女儿跟着她一路奔波、还担惊受怕的,便道:“嗯,你睡你的。”
她出了庇护所,又仔细地将油毡布帐子角掖严实了,将三个空的军用水壶斜挎在身上,朝着岛上走去。
棠娘找到了淡水,先是洗漱了一番,灌满了三个水壶,又采了些蛇灭门、萱草花、野决明等。看到丛林里有棵大树,树上挂着八月瓜藤,结满了金灿灿熟透了的野果八月瓜,便用鞭子打了下来,全都装进网兜里……
当然,过程中她一路遇到蛇,自然是毫不客气地鞭子狂甩……最后又卷了十来条死蛇,一样拖回营地。
棠娘先是焚烧了蛇尸,扔在营地周围;再将驱蛇植物焚烧了,也扔在营地周围。然后她就吃起了八月瓜。
八月瓜的味道简直甜如蜜,甜糯又多汁。
她一口气吃了四五个,留了一半儿给女儿……
突然,她警觉地站起身,看向了远处。
海洋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
棠娘站在高处,盯着那个小黑点儿看了一会儿,终于确认……那是一艘小船。
但不知为何,好像无人驾船???
蛇岛已经很接近正义岛,摇船的话,一天就能到。
如果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艘无人操纵的小船……
那么大概率就是,岛上有哪位老兄弟已经不行了,于是独自出海投身——这就是海葬。
整个南陵只有正义岛还保存着这样的习俗。
因为正义岛上的人是渔民,他们天生属于大海。
棠娘的心,顿时紧紧地揪了起来。
一时间,她不敢去想到底是哪一位老兄弟……
但她突然意识到,她的老兄弟们本来就已经不年轻了,在她离开的十年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告别了正义岛,回归大海。
棠娘呆呆地看着那艘小船儿,心头突然泛起了浓烈的归家意识。
只是——
随着小船儿的靠近,好像船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棠娘睁大了眼睛。
所以?
船上的老兄弟还活着???
棠娘立刻身姿轻巧地跃下礁石,朝着海边冲去。
只要船上的人还没死透,她至少还可以和老兄弟说说话!
她迅速赶到海边,蹚了一会儿的浅滩,就一个猛子扎入海里,迅速朝着那小船儿游去。
游得越近,她就看得越清楚……
船上确实有个人,还活着,而且还顶着一头白发?
近了,近了……
船上那人是个男的。
他没穿上衣,也不划船,就背对着棠娘的方向,呆呆地坐在小船上……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机。
棠娘奋力游过去,用力踩水,从水中一跃而出,双手攀住了小船的船舷。
白发男人被吓一跳,转过头看着棠娘。
棠娘呆住。
这白发男人……
他为什么拥有一头雪白的头发,却拥有一身小麦色瘦削但精壮的躯体,以及他的脸……他生得容貌俊美、气质沉静文雅、眼睛也漂亮,就是看着她的眼神里,似乎正酝酿着莫名的风暴。
最最最重要的是,男人的五官……居然熟悉得让棠娘感到有点儿毛骨悚然?
这男人就是傅明宇。
他正丧气呢……
被退落的潮汐给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在船上小寐时好不容易梦到了棠娘结果在梦里一着急就……醒了!
想要再入梦多看她一眼也是不能……
结果???
那魅惑了他一辈子的美艳海妖突然出现在他的船上?!
她身着黑衣,肌肤冷白细腻,湿哒哒的乌发贴在莹雪一般的美丽面庞上,眼神无比清澈,还盛满了惊讶,以至于她的红唇也微微半张,露出一排小巧洁白的牙齿。
“你……棠娘?”傅明宇失声惊呼。
棠娘惊呆了。
这把声音——好吧,看到他的脸和他的白发时,她还真有点儿懵,不敢确认是他。但他一开口说话,这声音她当然认得啊……
还是真是傅明宇?
天,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大海这么大,居然……这样也能遇上?!
在这一刻,傅明宇整个人突然就颠狂了起来。
他一把捉住棠娘,生生地将她提溜上船,然后一个饿虎扑食就将她压在舱底,然后歇斯底里地低吼,“我就在梦里说了你几句,你就……一声不吭的要走?我等了你十年了!我不配问你一句你要去哪吗?你要去哪儿你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啊!”
棠娘瞠目结舌。
极度地震惊,让她的大脑完全转不过弯来……
所以也没有反抗。
而对于傅明宇来说,这一刻简直如置身梦中!
他现在……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
他找了她多久,等了她多久……
都已经快绝望了、被逼疯了,结果她突然出现?
傅明宇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梦。
但哪一次的梦,都比这一次真实……他心爱的美人鱼躺在他身下,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湿衣的冰冷,以及她身体的微温,她富有弹性的肌肤……以及她愈发美丽的容颜……
傅明宇怔怔地盯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喜得浑身轻颤,又恨得双目赤红。
他告诉自己——
这不是梦!绝不是梦!!!
算了……
就算这是一个梦吧!
那他也要好好珍惜能梦到她的时光。
他俯身下去,恶狠狠地吻住了她。
棠娘陡然睁大了眼睛。
第494章
小船儿在平静无波的海面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细细窄窄的乌头船上空无一人。
但仔细一看,遮棚下露出一双女人雪白的足,与之交缠着的,是一双属于男人的麦色大脚。
破碎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女人始终不发一言。
男人却喃喃不休——
“我快被你折磨死了你知道么?”
“这些年你都上哪儿去了……嗯?说啊!说话!”
“你看,你不理我,你不肯和我说话,我也是……舍得不你的……”
“你心里有我么?呵,我为什么要问你这样的话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你一鞭子就能抽死我……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唐棠娘,你喜欢我……”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代表了不承认?棠娘,你是喜欢我,你看……你现在多喜欢,棠娘,我也喜欢你!”
“以后别走了好不好?别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就是别扔下我不管,棠娘,棠娘……如果我对你来说,只有这么一个作用,我也会……天天这么侍候你,让你舒服的……好不好?以后永远也别离开我……”
“唐棠娘你说话啊!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小船儿荡出的涟漪圈儿,与男人说话的急促程度成正比。
他语速缓和时,船儿便荡得软绵和缓;他发起怒来,船儿便重重一沉、再重重一沉……
船儿荡出的波纹便也更深些、更大一些……
良久,小船儿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棠娘躺在舱底,极度的欢愉令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神也有些茫然。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竹编的遮棚……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刚才她怎么就没有推开他呢?
大约是她也旷了许久吧。
当他用温暖干燥的大手拉住她、不让她走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先一步快过她的脑子做出了决策。
更让她惊诧的是,她的身体居然比她想像中更渴望他、更熟悉他,更愿意与他接触?
然后就——
一发不可收拾。
棠娘扶额。
等到余韵消散,她坐起身,伸手想去拿衣物。
傅明宇抢先一步先将衣物抓走。
餍足过后,他瞪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看着她,低声呢喃,“我不是在做梦吧?”
棠娘冷冷地看着他。
她猛然朝他扑去——
然后越过他、抽出湿衣,遮身、穿戴。
傅明宇也跟着飞快的穿衣。
他是男的,穿上裤衩子就好,比她动作快。
然后再次压制住她,问她道:“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棠娘盯着傅明宇看了一会儿,突然朝他妩媚一笑。
素手一扬——
推开他的肩头。
但她用的是巧劲儿,傅明宇只是被她轻轻推开,并没有撞向船沿。
棠娘已经用手撑住船舱底,身姿轻巧地一跃——
她跳下了海。
傅明宇压根儿没有思考,追过去,也跟着直接跳出船舷,坠入海中。
不过,他的水性……只能说,会游泳而已。
落入水中后,只看到那玄衣倩影已经去得远了!
傅明宇又惊又怒,大叫道:“棠娘!棠娘——”
他立刻朝着她逃走的方向追去。
但结果却是——
与她相距越来越远。
傅明宇气得脑门发懵,气道:“唐棠娘!你就这么恨我?就这么不待见我?唐棠娘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讨厌我?你说你讨厌我,那我、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来纠缠你!你回来!回来啊……”
美人鱼早就已经逃得没影儿了!
傅明宇被气得脸色铁青,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朝着棠娘消失的地方游去。
不过,他的速度远不如棠娘快,体力也不如棠娘好,又一边游泳一边大喊……一个不留神就呛了几口水。
在海面上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傅明宇逐渐体力不支,双手已经划不动水了,还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
“棠娘!棠娘——”
他悲痛欲绝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十年前她第一次悄然离去,还给了他莫名的联想余地。
他总觉得,或者她是因为其他的事情离开正义岛,并不是想要避开他……
十年后好不容易重逢,她却再次绝然离开!
这一次,她依旧一言不发。
虽然并没有说是因为他才离开的,也没说喜欢或不喜欢他,可如此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这还用说吗?
至少她不会因为他而留下!
傅明宇万念俱灰。
他心如刀绞,当即手脚舒展,整个人面朝上直挺挺浮在海面上,不再挣扎踩水划水,甚至自暴自弃地两眼直盯着那轮耀眼至极的太阳。
算了。
算了!!!
反正棠娘也不在乎他!
他的十年坚持根本就是个笑话!
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是他自作多情了。
泪水自眼角滑下,顺着面庞落进海里。
连他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伤心而流的泪,还是被猛烈的阳光所刺激的……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傅明宇慢慢沉入海中。
浮在海面上时,浑身上下都被灼热的阳光照得发热;沉入海中时,冰凉的海水将他整个包容,裸露在衣料外的肌肤有些微微发疼。
啊,海水没过了他的口鼻耳,温柔地抚上了他的脸。
身体已经被海水浸得浑身发冷,心中绝望到了极点,觉得四肢沉重得完全不动弹……
傅明宇缓缓转动眼珠,呜咽了一声。
算了,再见吧……
然而正在这时,一只温柔有力的手突然托住他的后腰,阻止了他继续下沉的去势。
傅明宇怔怔地看着……
那穿着一袭黑衣的雪肤绝色美人鱼,看着向他的眼神震惊、疑惑而又心疼。
她覆唇过来,一边为他渡气,一边踩着水,飞快地助他向海面升去。
傅明宇一动不动,如同一具白玉石雕。
他已经尝够了被抛弃的绝望滋味,不拒绝她、也不接受。
她愈发焦急,加快了踩水的动作,上升的速度更快……
很快——
“哗啦啦”水声响起,棠娘带着傅明宇浮出了水面。
“你疯了吗?”棠娘厉声说道,“傅明宇!刚才你差点儿死了你知道吗?”
傅明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赤红着眼睛看着她,冷冰冰地说道:“我死我活,与你何干。你要走,我拦不住你……我要死,你又何必勉强?”
棠娘怒道:“你活着,留得一条性命在,不完全为了你,还为了你的家人,你的伙伴!你……”
“可他们都不是你!”傅明宇嘶哑着嗓子说道。
棠娘看着他,一时无语。
“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话了吗?”傅明宇怔怔地看着她,低声说道,“那你就……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唐棠娘,你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我?”
说到后来,他的情绪再次崩溃,从低语温柔变成了愤怒狂吼。
尾音都破了。
然而棠娘却看着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泪水糊花了傅明宇的眼睛,他大声说道:“你说不出口吗?你觉得我有这么差劲,让你觉得喜欢我很丢人吗?唐棠娘,承认你喜欢我、承认你就是喜欢和我睡……有这么难?”
棠娘:……
傅明宇恶狠狠地盯着她,大声说道:“我!傅明宇……喜欢唐棠娘!你听到了没有?傅明宇喜欢唐棠娘!无论是在傅明宇的眼里,还是他的心里,唐棠娘都是他最爱的女人!”
“傅明宇从来都不觉得唐棠娘比他大十几岁是什么问题!傅家人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一点!正义岛、南陵镇所有人都知道傅明宇喜欢唐棠娘!所有人都知道傅明宇为了等唐棠娘回来,已经在这儿等了十年……”
棠娘惊呆了。
说到这儿,傅明宇质问唐棠娘,“唐棠娘我问你!我敢堂堂正正地承认我喜欢你……你呢?你不敢承认,难道你也不敢否认吗?”
棠娘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说真的,在她的印象中,傅明宇就是个傲娇自恃的富家子弟。
她对他是有好感的,但从未想过责任二字。
她……说白了,确实只想玩玩而已。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意居然如此凶狠猛烈!
他……
真的是为了等她,才留在正义岛的?
他敢于向家人、向正义岛的人、向整个南陵镇坦承他对她的爱???
天!
她是穷得叮当响的土匪婆子,他是家世富贵的官二代;她还比他年长十六岁!!!
这些年她都不在南陵镇……
那么他独自一人到底承受了多少非议?吃了多少苦头?被多少人嘲笑过?他家里人是不是也不理解他???
傅明宇流着眼泪问道:“棠娘,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就算不喜欢……你说话啊!你让我知道啊!”
这时,一道清丽的童声很突兀地响了起来,“阿娘?你还好吗?”
傅明宇愣住。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古灵精巧的漂亮小闺女。
第495章
棠娘皱眉看着小金枝。
刚才她被傅明宇的表白给震惊住,一时不留意,竟然没有觉察到这小丫头居然直接从她们的小船上抽了块一米宽、一米长的木箱盖子,将这当成了小船儿。然后再捆根麻绳,将桨松松地固定住……
就这样,小丫头直接跪坐在木箱盖上,划着“小船儿”就过来了。
这会儿小姑娘正好奇地打量着傅明宇。
依着金枝的聪慧,以及阿娘怪异的表现……小金枝已经猜出这个白发俊颜的男人是谁了。
——恐怕就是她的大学生阿爹吧?!
小金枝正打量着傅明宇。
傅明宇也目瞪口呆地打量着小金枝。
这小闺女……好漂亮啊!而且这孩子让他没来由的就生出一股熟悉感。
好像他应该早就认识她似的。
再仔细看看,孩子的五官很漂亮,皮肤特别白皙细腻,混合着和栀栀很类似的古灵精怪感,又有着和棠娘一模一样的慵懒与清冷。
棠娘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好了咱们先回岛上去。”棠娘说道。
她对傅明宇说道:“你先抓着这木板,我过去把你那船拖过来。”
然后又转头交代女儿,“金枝,他水性不好,你照看着他。”
“知道了阿娘。”小金枝脆生生地说道,还忍不住悄悄看了傅明宇一眼。
棠娘扶额。
这小家伙!估计是已经猜到这就是她阿爹了……才故意喊她阿娘的。
棠娘看了傅明宇一眼,叹气,转身朝着小船儿游去。
木箱盖板这儿,就剩下了小金枝和傅明宇。
小金枝跪坐在木箱盖子上,傅明宇趴在木箱盖子旁……
傅明宇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小姑娘。
今天对他来说……实在是惊大于喜,又似梦似幻!
攒了十年的失望,让他本来就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遇到了棠娘……而现在,居然还有个小姑娘喊棠娘做娘?
所以???
这个孩子,就是当初棠娘执意出走的原因?
可是……
傅明宇在正义岛上呆了十年,看着身边的知青们恋爱、结婚、生娃,更加是看着那些娃娃们慢慢长大的。
所以他看出来了,这小姑娘生得娇小玲珑的,怕只有六七岁大!
而棠娘离岛已经十年,如果这孩子只有六七岁大……那就证明她不是他的孩子。
傅明宇的心肝儿开始隐隐作痛。
棠娘后来又有了别的男人?
“你……叫金枝?”傅明宇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金枝点点头。
“哪个金、哪个枝?”傅明宇又问。
小金枝答道:“黄金的金,枝叶繁茂的枝。”
“啊,是金枝啊……”傅明宇心里更加凉了,但他还是有些放不下,便艰难地问道,“那你……姓什么啊?”
小金枝聪慧过人。
虽然阿娘对她阿爹的事儿一直严防死守、守口如瓶,还是那一回她喝醉了酒,才醉薰薰说出她阿爹是个大学生……那么一点点的线索的。
可眼前这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大学生啊?
小金枝犹豫片刻,不答反问,“你是大学生吗?”
傅明宇一愣。
“是。”他坦然承认。
小金枝眼睛一亮。
但刚才她在岛上睡醒以后,见阿娘不在,便拿着鞭子和匕首出来寻人。
不过,她并没有离开庇护所。
因为庇护所被阿娘打理得很好,完全没有蛇敢往这边儿来……小金枝站在礁石上观察了一下岛上的动静——她知道这里是蛇岛,就算是武艺高强的阿娘,也不会轻易深入。
所以,只要阿娘在附近,就肯定会有些动静的。
事情就是——
没有。
岛上安安静静的。
那么,阿娘有可能是下海捕鱼了。
于是小金枝爬上那块最高的礁石,站在那儿往远处眺望。
果然,她看到远处有个小黑点儿……
凝神细看,她看出来那是一条小船,还发现有两个人正一前一后的从船上翻下海里?
那个穿黑衣的……不消说,就是她阿娘了!
于是,小金枝赶紧爬下礁石朝着浅滩走去,先是走到小船那儿,爬上船只拿走船舱上的一只木箱的盖子,划着小船儿就过来查看情况了。
她赶过来的时候,还费了点儿时间。
一过来,她就听到白发俊颜的男人愤怒大吼着“我傅明宇敢承认,傅明宇喜欢唐棠娘,你唐棠娘敢不敢承认”什么的……
这……
傅明宇又问了一遍,“枝枝,你姓什么?”
小金枝咬住下唇。
是啊,她的疑问也和傅明宇一样。
为什么她阿娘叫唐棠娘,这个疑似她阿爹的人叫傅明宇……她却叫金枝啊?
如果她们真是一家口的话,为什么个人有个姓氏?为什么她既不从父姓、也不从母姓?
现在傅明宇问她姓什么,小金枝犹豫半晌,说道:“我就叫金枝。”
傅明宇愣了半天,眼圈又开始泛红,一颗心儿沉入海底。
——原来这孩子不叫唐金枝,也不是傅金枝……
唐棠娘果然有别的男人了?
在这一刻,傅明宇简直难过得想死!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心头凄楚,又问金枝道:“枝枝,那你……今年多大了?生日是哪一天?”
金枝盯着傅明宇看了半日。
她倒是可以确认她阿娘除了不太喜欢谈论她阿爹之外,其他都是坦荡荡不可对人言的。
于是便将她的年龄和生日说了。
傅明宇又垂头推算了一番,突然又笑了。
“金枝,你……是我的女儿吗?”他高兴地扬起了眉毛。
小金枝打量着傅明宇,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看样子,她的生日可能对上了。
可姓氏不对……
她还是不敢贸认。
至少有一点,小金枝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阿娘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
先看眼前这男人的长相:
再看看这个傅明宇的长相……是真的很帅气很俊美,身体也很好看,瘦高个儿,俊秀斯文。就是一头白发长了点,盖过了耳背、也遮住了眼。但不得不说,白发也有白发的韵味,反倒觉得更加帅气好看了。
再看这男人的行为:
凭是哪个男人,如果敢像刚才那样纠缠她阿娘的话,早被阿娘一鞭子抽个半死了!
瞧瞧,刚才这个傅明宇用最凶狠的语气,那样热烈的向阿娘表白……
阿娘居然没有生气?
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不过,对于傅明宇如此直球的问白,小金枝笑眯眯地答道:“我可不知道。”
傅明宇面上突然流露出些许忸怩神色……他飞快地看了看远处,发现棠娘已经拿到了小船儿,这会儿正往这边儿赶、但应该还没达到可以听到他和小金枝说话的距离?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飞快地问道:“小金枝,那这些年来……你阿娘有没有伴儿啊?”
小金枝明白了。
她假装不懂,“那当然有啦!”
傅明宇面色一垮。
小金枝继续说道:“我就是我阿娘的伴儿啊!我俩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嗯,自从我出生以来!”
傅明宇松了口气,埋怨道:“说话别喘那么大气儿成吗?吓死我了……”
然后他还有点儿不放心,又强调了一句,“小金枝,这些年来你一直和你阿娘在一起,并没有别的男人……陪着你们,对不对?”
小金枝定睛看着傅明宇,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傅明宇愣住,心想他是不是说错话?
赶快反省了一番——
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吧?
怎么这小丫头笑成了这样?还前俯后仰了起来???
其实小金枝觉得好笑的是……这个傅明宇实在太有意思了!
完全不同于她阿娘的清冷淡漠,傅明宇一看就是个打直球的性子——爱就大声说出来,恨也要恨得明明白白,心存怀疑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透出了浓浓的疑惑,开心的时候他笑得可真好看,难过的时候眼圈红红的、似乎泪水马上就要从眼眶里跌落下来……
这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呢!
和她阿娘清冷的性格好搭配啊……
小金枝抿着嘴儿笑。
这时,棠娘驾着小船儿赶到。见这一大一小相处甚欢,她没来由就有些心慌,便问道:“你俩说啥呢?”
小金枝认认真真地回答:“阿娘,他正在向我打听……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和别的男人鬼混!”
棠娘皱眉。
傅明宇的俊脸却瞬间红透了!
“我、我……”他可觉得太丢人了,想要否认、但刚才他确实是这么问的啊!于是吱吱唔唔好半天,最终他破罐子破摔,气呼呼地说道,“……就算有,那我也、我也……也就不计较了吧!”
棠娘呆住。
小金枝爆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大笑声。
傅明宇和棠娘同时面红耳赤的。
棠娘扶额,无奈地说道:“没有!金枝你别笑了……”
闻言,傅明宇的一双眸子顿时熠熠生辉。
他欢欢喜喜地看向了棠娘。
第496章
棠娘将傅明宇和金枝接到了小船上,三人朝着蛇岛而去。
其实这里距离蛇岛已经很近了。
要不然,就凭着小金枝的体力,她也过不来。
到了蛇岛,棠娘先让他二人把八月瓜吃了,又烧了一锅开水,让晾成凉白开;然后她让金枝去捕鱼,交代傅明宇把她和金枝昨天栖身的庇护所拆了……
她则提了个空桶,又拿着三个空的军用水壶,继续去山上接淡水。
因为金枝十分赞美八月瓜的甜蜜,所以棠娘又顺路打了不少下来……当然也收获不少蛇尸,全都被她拖行了出来。
等到她回到营地时,小金枝已经打了十来条二三斤重的海鱼,足够一家三口一顿的口粮了——这里毕竟距离正义岛也就一天的路程了,而且海鱼么,海里多得是,没必要囤粮。
于是,棠娘看到小金枝一直守在傅明宇身边,饶有兴趣的问东问西。
“大学生,你的头发为什么白了呀?”
“想你阿娘想的。”
“你当年到底干啥了,怎么把我阿娘逼走了啊?”
“……”
“大学生,你的个子有多高啊?”
“一米八七……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以后我能长多高……”
“……”
“大学生……”
傅明宇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小枝枝,你怎么老是喊我大学生?”
金枝歪着脑袋看了棠娘一眼,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棠娘面上一红。
这熊孩子!
不就是那次她酒后吐真言么?
犯得着一直用这个来……逼她承认眼前这男的就是孩子爹?
棠娘淡淡地说了一声“金枝去煮鱼”,然后便转身去处理蛇尸去了。
金枝吐了吐舌头,去处理鱼了。
小姑娘聪慧异常,又长年跟随母亲东奔西走的,当然知道在毒蛇遍地的蛇岛上,母亲每去取一次淡水,就是一场生命的博弈。
所以她给三个军用水壶灌满凉白开,剖杀海鱼时用的全是海水,烹饪海鱼时,也最大程度使用最少的淡水……
最后淡水还剩下了大半桶。
“阿娘,你和大学生要不要洗一洗?”金枝问道。
——刚才他俩都下海了。海水稠腻,不处理的话,干在身上会黏糊难受、还发痒。
棠娘说道:“要,这半桶我用,一会儿我再打点儿水来。”
金枝想说,平时也不是没有出海的时候。实在狼狈时,她阿娘洗漱只需要两瓢淡水,一瓢用来洗脸、一瓢用来洗头……身体么,就用两块沾了淡水的毛巾擦拭两次就好。
现在大学生来了,阿娘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多打一桶淡水回来???
金枝毕竟年纪小,虽然聪明,但眼神藏不住……
棠娘自然看到了金枝眼里的揶揄,不由得面一红,狠狠瞪了她一眼。
金枝又笑了。
正好傅明宇说道:“棠娘,在哪儿接淡水呢?你告诉我,一会儿我去打水……”
“你去不了!”金枝抢着说道。
傅明宇愣住,“为什么?”
金枝说道:“因为这里是蛇岛啊!”
傅明宇勃然变色,“这里是蛇岛?!”然后眼神就飘到了之前棠娘焚烧蛇尸的地方。
——亏他刚才还在想,棠娘带了那么多死蛇回来干啥,是准备把蛇当成口粮吗?但蛇肉肯定不如鱼肉好吃,而且棠娘捕鱼更轻松啊!
所以?
他再看了看棠娘将烧焦的蛇尸摆放的位置……终于明白了,她是为了威慑岛上的活蛇?!
“棠娘,你别去打淡水了,这半桶全给你……要是不够用,我那船上还有一桶淡水。”傅明宇说道。
顿了一顿,他忍不住问道:“棠娘,你觉得这岛上的毒蛇……是不是比以前少了?”
棠娘很肯定地点头,“是!所以……是栀栀又干了些啥吗?”
傅明宇笑道:“那一年海鸥岛上闹猴灾,那些猴子可坏了,扔石子儿砸坏我们的玻璃窗,还偷我们的东西、破坏我们的菜园子!得亏那会儿还不是粮食丰收季,不然我们的苞米估计也得遭殃……”
遂将栀栀决定流放那窝猴子的事儿说了。
然后又将最近黎恕还放了些鬣狗、鹰等在蛇岛上……期待着能改变这个岛的生态环境的事儿说了。
棠娘听得入了迷。
傅明宇见她爱听这些,便又说了一下海鸥岛、正义岛这些年来的变化。
棠娘更是久久不语。
“阿娘阿……大学生,我们赶紧吃完了鱼汤离开这儿吧!这里毕竟是蛇岛,咱们别在这儿呆太久。”小金枝插嘴道。
棠娘和傅明宇对视一眼。
“先洗洗吧!洗好再吃。”棠娘说道。
棠娘先洗。
她蹲在水桶边,第一瓢水,一半儿先用来冲洗头发,然后再冲洗一次;第二瓢水,一半儿先洗脸,再用另一半儿彻底将脸蛋洗净;第三瓢水,用来沾湿两条毛巾……先是命傅明宇转过身去,又让金枝挡在身前,棠娘飞快地将自己的身体也擦洗了一遍。
剩下的小半桶淡水,她全都给了傅明宇。
接下来,棠娘和小金枝就背对着傅明宇,开始端碗喝鱼汤。
傅明宇洗漱得更快,他头发短嘛!
快速清洗完,他便也蹲到了棠娘身边,捧碗喝鱼汤、吃鱼肉。
他捧着碗,虽然大口喝汤大口吃肉,但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棠娘,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贪恋地看着她的容貌,惊叹于时光虽然流逝了十年,怎么她一点儿没变?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现在的棠娘,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儿,而他顶着一头白发,去到陌生的地方时,总有可爱的小学生们向他打招呼,“老爷爷好……”
这算不算在外表上,他和她已经很般配了呢?
搞不好他还显老气一些。
不管怎么说,傅明宇就这么一直看着棠娘。
越看就越喜欢。
也越看就越害怕失去。
棠娘生得美貌,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当然知道她顶着这样一副成熟美艳的皮囊,无论在哪儿都是众人视线的中心。
但是,傅明宇的眼神……是不是太嚣张了?
“我比你碗里的鱼汤还好喝吗?”棠娘皱眉问道。
傅明宇一笑,“你最漂亮。”
“栀栀可比我漂亮多了……”棠娘忍不住想起了栀栀。
傅明宇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棠娘,说道:“我哪知道别栀栀漂不漂亮!”
棠娘皱眉。
栀栀还不漂亮?
傅明宇岂不是睁眼说瞎话?!
她便冷冷地斜睨着他。
只见他捧碗喝汤、吃肉,还不忘看着她,说道:“她漂不漂亮,要不等回去了你问问她男人……反正我对她不感兴趣,我不知道她漂不漂亮。”
棠娘明白了。
他以为她在吃醋?
开什么玩笑!
她会吃栀栀的醋?
但很快,棠娘就明白了——她当然不会吃栀栀的醋,因为她一直都知道,栀栀和黎恕的感情有多好。可傅明宇……他是真的,满心满眼只有她。
棠娘陷入沉默。
她低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鱼肉鱼汤。
半晌,棠娘说道:“一会儿我去我把那条船挖出来……”
“我上你的船,我的船……用绳子拉在你船的后头。我过来帮你划桨!”傅明宇安排得明明白白。
同时也掐死了棠娘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我们各坐各的船回正义岛去。
接下来,傅明宇又爆出了一句话,“你们先跟着我回一趟林市……台风来之前,家里就捎信给我,说我妈病重。现在你俩终于回来了,就跟着我一块儿回去看看。”
闻言,棠娘直皱眉。
小金枝却兴奋地两眼放光!
——她自幼跟随阿娘四处漂泊,国内的大中城市几乎走了个遍,见识过不同的风景,也看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她和阿娘始终没有特别亲近的亲戚。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她和阿娘在一起。
所以?
她也是有亲戚的,对吗?
“我不去。”棠娘淡淡地说道。
傅明宇急了,一把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棠娘沉默不语。
“就一次!成吗?”傅明宇急急地说道,“……你放心,他们也很喜欢你的!而且我们还有了金枝……我妈她会高兴得……马上病好的!”
“好,就算你的担心成真,他们真的不看好你我,那也没关系啊!你才是我最想要的……家人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我爸才是陪伴我妈一辈子的人,我嫂子才是陪伴我哥一辈子的人……他们不能接受你我,那我俩就带着金枝回正义岛去……我会再用别的方式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棠娘,或者以后你还想去哪,我都陪着你们一块儿去!但你不要再扔下我不管了好不好?”傅明宇焦急地说道。
棠娘久久一言不发。
傅明宇一看这情景,心又凉了半截。
他太了解她了。
——她这意思就是,根本不想定下来。无论是她的感情、还是她的生活!
小金枝看着傅明宇的眼圈儿通红,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来回滚落,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小姑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阿娘,我……想去看看。”
棠娘看了女儿一眼,雪亮的眼神完全拆穿了小姑娘的心机。
她轻“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但小姑娘已经明白了,便笑着对傅明宇说道:“大学生,我阿娘同意了!”
傅明宇十分惊喜,向棠娘求证道:“棠娘,是真的吗?”
棠娘理都不理他,站起身放下碗筷就朝着她的小船走去。
“你是不是傻?”金枝嫌恶地对傅明宇说道,“非要我阿娘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你到底是怎么当我阿……大学生的啊?你不了解她的性格吗?”
傅明宇当然听出来,被小姑娘及时刹车的“我阿……”后面肯定是个“爹”字!
所以——
小金枝其实也认他的对不对?
在这一瞬间,傅明宇高兴得想哭!
“因为我害怕啊!我怕她一声不吭地又走了……你阿娘的性子我知道,就算她做上了一百件事,嘴上也不爱多说一句。她是一言九鼎的人,但凡我问她一万遍你别离开我,讨得她一句‘嗯’我也心安了,可她……”
说着,傅明宇的情绪又变得低落了起来。
小金枝长叹了一口气。
她心想,她这大学生阿爹到底是多么的没有安全感,才会这么卑微的啊?明明已经在阿娘那儿得到了少见的偏爱,却这么不自信……
好吧,她有一个热情如火的阿爹,还有一个清冷如霜的阿娘,以后这个家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棠娘已经走到了沙滩那儿,开始挖沙。
其实这会儿退下来的潮水已经令搁浅的小船儿浮在了水面上。
棠娘要做的,就是把大石搬走、泥沙挖开。
再加上傅明宇也过来帮忙……
很快,一切就绪。
将之前卸下来的物资又搬回到船上,再把傅明宇的小船用绳索牵在棠娘的小船儿后头。三人上了船,棠娘掌舵,傅明宇摇橹……小船儿顺利地朝着外海飘去。
傅明宇心里有事。
刚才他让她跟着他一块儿去林市看望家人时,一时情急,将“我们还有了金枝”这样的话说出了口……
可棠娘却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所以金枝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呢?如果是,为何孩子姓金?如果不是,孩子的生日又怎么说?
最终,傅明宇鼓起勇气问棠娘,“棠娘,金枝……是我的女儿吗?”
棠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然答道:“不是。”
傅明宇惊呆了。
第497章
傅明宇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
——小金枝不是他的女儿???
他难过极了,转头看向了金枝。
这么漂亮可爱、古灵精怪,和他长得还有点儿像的小金枝……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女儿呢?
呃,等等。
金枝和他长得很像?
好像是挺想的!
看,他是高鼻梁、尖鼻头,金枝也是;他的耳朵是顺贴着的,金枝也是。甚至金枝的耳廓形状和他也很像……金枝的嘴唇形状和他也很像!只有金枝的眼睛和眉毛是像棠娘的。
以及,傅明宇自己在小时候也是很瘦小的,一直到十三四岁的时候才开始抽个子!
小金枝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女儿呢?
可是——
小金枝却死死地憋住了笑?
傅明宇愣住。
再想想之前金枝嗔怪他,问他是不是傻……
傅明宇突然秒懂。
他也冷哼了一声,说道:“金枝就是我女儿!”
果然,棠娘也没吭声。
傅明宇大喜。
他转头看向了金枝,然后眼泪开始忍不住地流。
“金枝,”他颤颤巍巍地问道,“让阿爹抱抱你,成吗?”
金枝看向了棠娘。
棠娘把头扭到了一旁去,不予置评。
金枝一笑,扑进了傅明宇怀里,“我家的大学生阿爹哟——”
殊不知,金枝的笑容是那样甜蜜,可傅明宇抱着一团娇小的女儿,却放声大哭。
“金枝,金枝……你和你阿娘这些年在外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是不是?金枝,你出生的时候阿爹都不能陪着你……金枝,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阿爹?”
他哭得像个毫不设防的孩子。
金枝也忍不住哭了。
她怎会不羡慕有爹的孩子呢?
父女俩抱头痛哭。
小金枝控诉道:“阿爹,我可想你了!你不知道……我阿娘把你捂得可严实了!关于你的事儿,她一个字也不说!还是我上学成绩好两年连跳四级,她高兴喝醉了酒……才说了一件关于你的事儿……”
“你阿娘说我什么了?”傅明宇问道。
小金枝抽抽噎噎地说道:“她就说了一句,说你是个大学生……”
面对女儿幽怨的眼神,棠娘索性背过身去。
傅明宇也终于明白过来,这小妮子为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大学生吗”,后来她也总喊他大学生……
原来是这么一出啊!
傅明宇抱着女儿呜咽了许久,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话,
“金枝,这些年来,你和你阿娘过得好不好?有受欺负吗?捱过饿吗?你们到底躲在哪儿啊……”
“阿娘带着我到处去!我们去过湘省的沙市,去过豫省的郑市,鄂省的武市、赣省的南市、浙省的杭州……阿爹,全国所有的省城我们都去过了!我们没吃过亏,也没捱过饿受过欺负,没人敢欺负阿娘!”
“原来你们……去了那么多地方啊,难怪我的小金枝这么聪明!”
“可是阿娘说,我聪明是因为我阿爹聪明呢!”
听了这话,傅明宇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笑,还看向了棠娘。
可是,他眼角明明还挂着尚末跌掉下来的泪珠!
父女俩继续聊天。
小金枝问道:“阿爹,咱家还有什么人啊?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和阿娘?”
傅明宇如实答道:“咱家还有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他们不是不喜欢你阿娘,是觉得我和你阿娘的岁数差得有点儿远……”
然后他又指着自己的白发,问女儿,“你觉得我和你阿娘,有差距吗?”
小金枝嘻嘻笑,“我觉得你看起来还要老些!阿爹,你明明不老,为什么头发全白了啊……”
傅明宇又看了棠娘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是想你阿娘想的!一天到晚都在想,醒着的时候想,睡着的时候还想……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又在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喜欢我……要是不喜欢,何必招惹我?要是喜欢,又怎么会走?”
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到底是顺着面庞滚落了下来。
棠娘叹气,“对不起。”
傅明宇呆住。
对、对不起???
棠娘向他道歉了?!
这是真的吗?还是他幻听了?!
“你、你是在向我道歉!”傅明宇又哭了,“那你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走?是因为你怀了孩子吗?”
棠娘想了想,说道:“是,也不完全是。”
“首先,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孩子的爹是谁。其次,我确实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傅明宇瞬间门炸毛!
“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孩子的爹是谁?你什么意思?我不配吗?”他怒气冲天地质问。
棠娘轻抿唇,笑容勾人,“我以为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因为我的脸……当然我和你之间门,年纪相差太远也是一个原因。我和你,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
“胡说八道!”傅明宇怒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
想了想,他又压下了心头怒火,“算了,说这些也没用。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我给你一个机会了解我,真正喜欢上我!”
棠娘不语。
小金枝好奇地问道:“那要是……了解了以后,我阿娘还是不喜欢你呢?”
傅明宇火大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小金枝,一字一句地说道:“傅——金——枝!”
小金枝撅起了嘴儿,“这里又没外人……我就说说嘛!”
傅明宇深呼吸——
亲生的!
这娃是亲生的!而且她从一出世起,就没见过他,没有受到他的保护和照顾……这是他欠娃的。
所以不能生气……
深呼吸,冷静下来。
“不喜欢也没关系,一辈子长得很……我就一直缠着她好了,到我死的那一天,她总会喜欢上我!”傅明宇气呼呼地说道。
金枝嘻嘻笑了。
小姑娘转头看向棠娘,笑眯眯地说道:“阿娘,你和我阿爹……好般配啊!”
这话傅明宇爱听。
他嘴角翘得老高了,看向女儿的眼神里不光只有亲切和愧疚,还掺杂了些宠溺的意思。
棠娘面无表情。
一路上,傅明宇很唠叨。
他一直在说这些年来双岛、南陵镇上的物是人非……
棠娘看似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儿,实际上耳朵竖得尖尖的,听得可认真了。小金枝也聚精会神地听,一脸的惊叹。
从蛇岛到林市,满打满算也要走上一天一夜的水路。
——这是需要避开大旋涡的前提下。
但棠娘艺高人胆大,直接硬闯,并且在她高超的驾船技术之下,顺利闯关!
傅明宇呱哒呱哒讲了一大通……
发现天刚擦黑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林市入海口那儿的标志性建筑,不由得奇道:“棠娘,我们这么快就到了?”
棠娘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傅明宇也不是傻子。
他当然知道走正常的水路要一天一夜,但此时距离他们从蛇岛出发才过去了七个小时……明显是抄了近路。
可抄近路是要经过大旋涡的啊!
那可是一条死路!
这……
傅明宇叹道:“还是你厉害!难怪黎恕那么着急地想要找你呢!”
棠娘微微一笑,也没说话。
——她还有用武之地,这就很好。
三人来到林市,收好了船只,在附件村落的井旁打了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后来到了街上。
十年过去,林市街头的基建……其实还和十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最近政策松动,在林市街头摆摊做小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
傅明宇找了家小食摊,一家三口吃了汤面匆忙填饱了肚子,然后就搭乘公共汽车,直接去了医院。
傅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基本上一个月有二十天是呆在医院里的。又因为她级别高,院方索性给她安排了一个单间门儿,专属她一个人住。
傅明宇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病房。
不过,在进入病房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棠娘和金枝说道:“我光顾着着急了,来的时候忘记买探病用的水果了……你俩在这儿等一等,我去一趟楼下的小卖部……”
然后盯着棠娘说道:“不许跑!”
棠娘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傅明宇又蹲下来,郑重吩咐女儿,“看好你娘,别让她跑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小金枝摇头,“你早点儿回来就好。”说着,她牵住了阿娘的手,安慰傅明宇,“放心,我会帮你把人看得牢牢的。”
棠娘一脸的不以为然。
傅明宇打定主意快去快回,便急匆匆地下了楼。
棠娘在这儿站着也无聊,就走到了走廊的窗户那儿,手肘撑在窗棂子上、手掌托着下巴,眺望远处。
小金枝也扒着窗户往外看。
不过,她个子矮小,只能看到窗子外的一片天空。
“阿娘,你害怕么?”金枝小小声问道。
棠娘低头看了女儿一眼,慢吞吞地答道:“有什么好怕。”
金枝歪着脑袋看着阿娘,嘻嘻一笑。
也对,这些年她跟着阿娘走南闯北的,什么时候见阿娘害怕过了。
只是——
突然有两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越过了棠娘和金枝,继续朝前走去,
“秀雅姐,傅明宇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哎,我也不知道……这家伙真是的!”
棠娘和金枝一怔。
娘俩儿立刻不再说话,而是打量了起这两个女人来。
被称为“秀雅姐”的女人看起来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戴不俗;另一个姑娘年轻些,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长袖白衬衣和蓝色及膝百褶裙,白棉袜和黑皮鞋。
年轻姑娘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还戴了个格子布的发箍,看起来清纯漂亮,文静秀雅。
“秀雅姐,其实傅明宇和我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你们之前也应该一早就已经知道……所以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你们是不是……看不上我的家庭啊?”年轻姑娘凄怨地说道。
秀雅姐愁眉深锁,安慰姑娘,“你别多心,我们家最开明不过。绝对没有看不起你家庭的意思……这次老太太找理由把明宇叫回来,也是想帮你俩一把的意思,如果你俩能早点儿结婚……”
“秀雅姐,要是你们能早点儿帮着把我弟弟的事儿办了,我嫁给明宇不是迟早的事吗?”年轻姑娘咬着下唇忧伤地说道。
秀雅姐叹气,“咱们先去见老太太去,走吧!”
棠娘盯着这两个女人的背影,直到她们进入了病房。
——棠娘并不认识那个年轻姑娘,但认识那位秀雅姐,其实她就是傅明宇的大嫂,周秀雅。
所以呢?
这其实是一场骗局?
傅老太太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她是想撮合傅明宇和那个年轻姑娘,故意谎称自己重病?
棠娘不由自主地转身就走。
可是,她的手儿却被人牢牢牵住。
低头一看——
是小金枝牵住了她的手。
“阿娘,咱不慌着走,等阿爹回来再说!”小姑娘铿锵有力地说道。
棠娘轻笑,“没必要了。”
第498章
傅明宇拎着一袋水果,匆匆上了楼。
走廊上没有棠娘和金枝的影子。
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被遗弃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想也不想,拎着水果就冲进了他妈的病房。
病房里有三个人:傅老太太、傅大嫂和刘燕燕。
傅老太太正拉着刘燕燕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燕燕啊没事儿,这事儿你别担心!包在我身上!我是傅明宇的妈,他能对我怎么样?他敢对我怎么样?你就放心吧……现在你要做的呢,就是静下心来好好追求明宇,只要他愿意和你结婚……”
一语未了——
病房里的三个人发现了突然闯进来的傅明宇。
傅老太太瞬间哑了炮。
傅大嫂目瞪口呆,刘燕燕瞠目结舌。
“明宇啊,你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傅老太太颤颤巍巍地问道。
傅明宇快急死了,瞪着一双赤红的眼,质问道:“妈,我老婆孩子呢?”
“啥?”傅老太太傻了。
傅明宇拎在手里的一兜水果跌落一地!
他转身就跑,还疯狂大喊道:“金枝!金枝……”
傅明宇一出门——
傅老太太立刻松开了握住刘燕燕的手,麻溜地爬上病床,躺下、又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又重新坐起身,问长媳,“秀雅啊,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听到明宇说,他有老婆孩子了……”
周秀雅也是半天回不过神来,“妈,我好像做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梦……”
“我家明宇他……有老婆孩子了?”傅老太太喃喃说道。
站在一旁的刘燕燕面色铁青。
却说傅明宇冲出病房以后,四周转头看。
医院住院病房的结构,大多都是一栋楼、两头都是楼梯的结构。他刚才是从另外一边的楼梯上来的,没见着棠娘和金枝。
所以?
她俩有可能是从走廊尽头的另一端楼梯那儿走了!
傅明宇立刻冲了过去。
他还大叫着金枝的名字,“金枝!小金枝你在哪?”
他很清楚,如果他喊的是棠娘的名字——
哪怕她就站在距离他不超过三米远的地方,也绝不会吭声,只会冷冷地看着他,最后默默转身离开。
所以他把希望全都放在了金枝的身上。
幸好!
金枝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阿爹——我们在这里!”
傅明宇一愣,随即大喜!
他循声跑了过去,然后在楼梯间找到了娘俩儿。
傅明宇冲上前一把捉住了棠娘的手腕,这才略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俩躲在这儿干什么?”
“阿娘想逃跑!”小金枝立刻告状。
闻言,傅明宇握住棠娘手腕的力量陡然加重,急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棠娘垂首不语。
小金枝则大声说道:“我和阿娘都听到了,有个女的是你的对象!而且这次是你妈妈把你骗来的……应该就是为了让你和那女的结婚!”傅明宇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刚才已经去过母亲的病房——为了寻找棠娘和金枝。
当时他在病房里就看到母亲拉着刘燕燕的手……
只是,他太着急了,也没留意母亲和刘燕燕在说些什么。
现在听了小金枝的话——
傅明宇怒从中来!
他一手牵着棠娘,一手牵着小金枝,带着她们大步流星地朝着病房走去。
金枝人矮腿短,被阿爹给带着……不得不一溜小跑。
傅明宇停下脚步,单手将女儿抱了起来,左手仍牵着棠娘,朝着病房走去。
走到病房前——
棠娘顿住了脚步。
傅明宇意识到她的挣扎,也停下了脚步,看向她,“你从来也没有相信过我,对吗?”
棠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说话,那呆会儿你就别说话,一切有我。棠娘,过了今天……如果你还是实在是无法接受我的话,我不强求你,你跟我说一声就好,好不好?”他低声乞求。
傅明宇拉着棠娘,对小金枝说道:“金枝,敲三下房门。”
小金枝依言伸手敲了三下房门。
“进来!”傅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明宇又示意小金枝推开病房门。
病房里——
傅老太太躺在病床上,一脸的虚弱。
傅大嫂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刘燕燕站在床尾处……
三个女人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被傅明宇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以及被傅明宇紧紧牵住的棠娘。
傅老太太噌的一下子就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傅大嫂也瞪视着棠娘……
好半天,傅大嫂终于回过神来,惊呼道:“棠娘?棠娘……还真是你啊!我的天哪,你、你终于回来了!”
然后她一下子就哭了,“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遂转头对傅老太太说道,“妈!棠娘回来了!是棠娘回来了……”
不料,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棠娘,突然身子一晃,两眼一翻白就倒在了床上。
这下子,大家慌成了一团。
“妈?妈你怎么了……”
“大嫂你快去喊医生来!”
“傅伯母你这是怎么了?”
“阿爹,快让我阿娘掐奶奶一把!”
棠娘已经上前,伸手揉了揉傅老太太面上的几处穴位。
很快,傅老太太便幽幽醒转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棠娘!
老太太一下子就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捉住棠娘的另一只手,嘴巴一张,立刻就嚎哭了起来,“儿媳妇!!!呜呜我的儿媳妇……呜呜我的儿媳妇回来了哇……天可怜见!”
棠娘:???
她的一只手被傅明宇牢牢捉住,另一只手被傅老太太捉住……
这场面就很滑稽。
然后傅老太太又焦急地问傅明宇,“明宇啊你们啥时候办喜事儿?只要你俩结了婚,就是让我马上死了我也能……安心闭眼了哇!”
棠娘:!!!
接下来,老太太的注意力又被金枝吸引住。小金枝被傅明宇抱在怀里,一大一小的脸,基本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于是,傅老太太和傅大嫂惊诧地看看傅明宇、又看看小金枝……
小金枝的脸,岂不就是傅明宇的稚嫩|女版???
瞧这一模一样的额头!还有他俩的鼻子!他俩的耳朵!以及,这父女俩的嘴巴型状也是一模一样的!!!
老太太眼睛一翻白,身子软绵绵地又倒在了床上!
棠娘只好又按压了几下老太太的穴道。
老太太悠悠醒转。
她看着小金枝,哭道:“明宇啊,她是不是……”
“是!”傅明宇说着,把小金枝递过去,让她坐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低头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也抬头看着老太太,用稚嫩清脆的声音问道:“阿爹,她就是我的奶奶吗?”
老太太的心儿被甜化了,她一把抱住小金枝,大哭了起来,“我的心肝儿宝贝哟!这些年,你娘把你藏哪儿去了……”
傅大嫂一边拭眼泪,一边问棠娘,“棠娘,这孩子……就是当年你要离开的原因吗?”
棠娘沉默不语。
傅明宇眼红红地看着棠娘,也抿着嘴不说话。
傅大嫂就明白了。
再看看小叔子紧紧地攥着棠娘的手,一刻也不肯分开——
以及棠娘始终面无表情……
傅大嫂心里门儿清!
估计是她小叔子不知上哪儿寻找到了棠娘母女,但看起来,棠娘还是不愿意。
傅大嫂哭着对棠娘说道,“棠娘啊,你知不知道明宇为你付出了多少……当初的事儿,确实家里不太同意,这是事实我们也不否认,但那会儿……一是我们不了解你,二是我们也不了解明宇的决心……”
“棠娘,明宇为了你,几乎是凭一己之力跟所有人对抗!你自个儿想一想,他昭告全天下,他非你不可……可你那会儿都已经走了!根本没人知道你去了哪儿……他不就沦为了笑柄吗?”
“可那么多年过来了,他还是非你不可!你看看他的头发啊……他因为想你,担心你,才三十多呢头发就全白了!棠娘,这次你回来了,是不是以后就……不走了?”傅大嫂含泪问道。
棠娘沉默不语。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
因为她既要帮黎恕的忙,也要回津市造船厂去工作……
棠娘的沉默,成为了无声的拒绝。
傅大嫂看得分明,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乱如麻。
傅明宇也绝望了!
——现在她都已经知道了他家里人对他和她的意见,怎么……她还是不肯?
“没关系,”傅明宇颤着嗓子说道,“你要是不想留在这儿,那……以后你想去哪儿,我、我和小金枝都跟着你去。”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圈微红,语气也卑微到了极点。
棠娘咬住下唇,“傅明宇——”
一直呆在病房里的刘燕燕实在忍不住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
于是她瞪视着棠娘,冷冷地说道:“你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婆吧?”
病房里顿时寂静无声。棠娘也转过头,看向了这个年轻俏丽的姑娘。
刘燕燕说道:“听说你和明宇哥的年纪差了快二十岁?那岂不就是……你都已经嫁人了,明宇哥才出生?啧啧啧,明宇哥今年都已经三十三了,那你岂不是已经五十多了?”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被傅老太太抱在怀里的小金枝,鄙夷地说道:“孩子这么小,又是在外头生的,谁知道到底是谁的种?万一……明宇哥,你可千万别被骗了!”
说到这儿,刘燕燕就打住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刘燕燕想说的是什么。
傅明宇怒不可遏地指着刘燕燕,质问他妈,“妈你把这玩意儿弄到这儿来干啥?”
刘燕燕呆住。
她算是傅明宇的青梅,两人一起儿长大,傅明宇对她的态度一向不怎么样,但他对别的姑娘态度更差。相比之下,他对她还算是不错的,偶尔回家的时候遇上她了,还能点点头说上几句话打个招呼……
但事实却是,傅明宇为了表决心,从不跟未婚女青年有任何交际和往来。他之所以愿意和刘燕燕说上几句话,是因为刘燕燕已经结婚了。
后来刘燕燕的弟弟讹了她丈夫一大笔钱、还把她婆家给拖进了火坑……她丈夫一怒之下和她离了婚。而傅明宇回家探亲时并不知道刘燕燕已经离了婚,还像往常那样和刘燕燕打招呼……
这一幕落在傅家人眼里,他们都觉得傅明宇和刘燕燕有戏。
于是傅老太太旁敲侧击地问了刘燕燕几句。
刘燕燕立刻明白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被离婚以后,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机遇!傅明宇是什么人?黄金单身汉啊!他出身好,长得也帅气,就是……年少时不懂事,和个土匪婆混在一起。
再一个,刘燕燕的弟弟现在还因为诈骗案而被关在派出所等待调查呢!
她们刘家现在真的很需要傅家的权力……
因为这样,本来沦为弃妇、被父母看不起的刘燕燕,一下子就被父母给当成宝贝供了起来。全家人都把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料全都堆在刘燕燕身上,就盼着刘燕燕能和傅明宇早点儿结婚,然后把刘弟弟给捞出来。
刘燕燕便暗示傅家:只要傅家能帮忙搞定她弟弟的事儿,她就愿意和傅明宇结婚。
傅老太太狠狠地心动了。她是真的很害怕在自己临死前,小儿子还是孤身一人……但小儿子的狠绝,她也是见识过了,于是她就想着,还是先称病先把小儿子骗过来,再好好问一次。如果儿子真喜欢刘燕燕,那就定下来。如果儿子不喜欢刘燕燕,她也趁早死心。
于是才来了这么一出。
这会儿刘燕燕被傅明宇如此不客气的下脸子,她瞬间惊呆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委屈地说道:“明宇哥,你、你……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被骗了啊!你怎么这样啊!”
傅明宇盯着她,“人丑就别作怪!有点儿自知之明最重要!快滚……不然把你赶出去!”
刘燕燕的俏脸瞬间惨白。
在她离婚后,傅明宇是唯一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男人,又是她的竹马……她心里不可能没有想法。想不到,他居然说她丑?而且还当着那个老女人的面???
刘燕燕气得想哭。
这些年来,虽然刘家因为她弟弟原因,日渐式微,但与市委大院里的各家还保持着最基本的表面融洽关系。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喝斥,而且这个人还是唯一一个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人……
刘燕燕又慌又怕又难堪,但也不敢回嘴,最后只得含泪恨恨地瞪视着棠娘,骂了一声“你臭不要脸”,便抹着眼泪跑了。
棠娘看着姑娘的背影,一脸的迷茫。
——又不是她骂的刘燕燕,是傅明宇骂的。所以刘燕燕这什么这么恨她?
第499章
刘燕燕离开以后,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棠娘依旧成为屋内众人的视线聚焦点。
她看向了金枝。
小金枝立刻麻溜地滑下床,走到棠娘身边,伸手牵住了她阿娘。
棠娘淡淡地说道:“我们走了。”
她转身就走。
傅明宇立刻说道:“好,我们走。”
傅老太太呆住,随即又回过神来,连忙大喊道:“等等!等等……明宇啊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明宇?明宇……”
但三人已经离开了病房。
傅老太太急忙对长媳说道:“秀雅,快!快去拦着他们!”
傅大嫂没法子,只好追了出去,“明宇!”
她拉住了傅明宇。
傅明宇说道:“金枝,你和你阿娘在楼下等我。”
金枝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傅明宇十分不安,皱眉说道:“大嫂,你又怎么了?”
傅大嫂急道:“明宇啊,刚才妈的意思……你也听到了,既然棠娘回来了,那……你俩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呢?总得跟我们说一声啊!”
“那是我和棠娘的事,你们别管了。”傅明宇说道。
傅大嫂,“你说什么胡话?我们怎么能不管呢?”
傅明宇怒视着嫂子,没说话。
傅大嫂明白,小叔子是在生气刘燕燕的事。只是出于他对自己这个嫂子的尊重,才没有像当面怼刘燕燕那样直接开口。
但傅大嫂也没办法啊,婆母就在后头看着呢!
她只好说道:“明宇,我知道为了刚才刘燕燕的事儿,你心里不快活。可那也是因为……你心里有事儿你从来也不跟我们说!我们看到你对刘燕燕确实不一般,还以为……所以妈找了个理由把你叫回来,其实也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是真不喜欢刘燕燕,难道我们还能摁着你的头,逼你和刘燕燕结婚吗?”
“我喜欢棠娘,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们……嫂子,你们真的尊重过我吗?”傅明宇问道。
傅大嫂,“明宇啊你说这话就剜心了!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
“傅明宇!”傅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明宇转头,看到母亲站在病房门口,面色铁青地看着他。
傅老太太问道:“傅明宇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要和唐棠娘结婚?”
“是。”傅明宇毫不犹豫地答道。
傅老太太怒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多大年纪了?她快五十了吧?女人一过三十就老得快,何况她已经快五十了!明宇啊,我太理解这种病痛的感觉了……她会没办法给你做饭、帮你洗衣裳、照顾你和家庭,甚至还要吃好多好多药……”
“明宇,你想要的婚姻,就是和一个老人生活一起生活?就是为了服侍她养老?明宇,你还年轻啊!”傅老太太痛心疾首地说道。
傅明宇平静地答道:“妈,你说得没错儿,棠娘确实快五十了……可我并不觉得她有多老。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婚姻法可没有规定必须是妻子给丈夫洗衣做饭,如果她真的生了病,我当然会照顾她。就算她没有生病,我也会为她做很多很多的事,因为我爱她,照顾她会成为我特别高兴的事!”
“妈,你也是个女人,你也已经活到七十多岁了……假设棠娘只能活到七十岁,那我和她……不也还有一十年的好日子能过吗?我已经等了她十年,想了她十年,我很肯定我自己的想法,我绝对不会后悔和她结婚……”
顿了一顿,傅明宇继续说道:“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同意嫁给我,我还需要再好好表现……妈,在过去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我以为你已经认可了棠娘。如果你不认可……”
“我当初认可她,是因为我不想失去我的儿子!”傅老太太打断了儿子话,脸色一片灰败,“……明宇啊,你也已经是三十多的人了,我以为你成熟了,会理智清醒一点儿!可现在看来……”
“这十年以来,家里给你介绍了多少家世清白的漂亮姑娘,你一个也不要?为什么你非要唐棠娘不可?为什么你心里只有情情爱爱……你不要前途了?甚至……连父母家人都不要了吗?”傅老太太悲痛地说道。
傅明宇淡淡地说道:“当初是你们用绳子捆着我,把我押到海鸥岛的。”
傅老太太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半晌,老太太才伤心地说道:“明宇你知道吗?这件事,是我和你爸爸这一辈子最最最最后悔的事!”
傅明宇,“倒也不是,你们只是忿忿不平,为什么我没有按你们要求的路子来走……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大哥一样,主动走上你们铺好的路,为什么我不像大哥一样对你们言听计从……”
“但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啊!我只是不想喜欢你喜欢的东西而已……妈,你能放我一马吗?”傅明宇问道。
傅老太太泣道:“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傅明宇叹气,“算了,说多无益,以后我的事儿你们不要再管了!我走了。”他转身离开
傅大嫂急道:“哎明宇!你慌什么走啊,咱们把话说清楚……”
傅明宇已经去得远了。
傅大嫂叹气,准备转身回房,结果看到婆母含泪抚着心口,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扶住婆母,“妈!妈!”然后她连忙大喊,“护士!医生……快来人啊!”
傅明宇匆匆下了楼,果然看到小金枝正拉着棠娘的手,娘俩儿正站在花基那儿。
“我来晚了,”傅明宇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一点儿,“棠娘,金枝……我们走吧!”
小金枝仰头看着他,“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傅明宇一滞,他看向了棠娘。
“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是因为……我、我其实也挺失望的。明明之前,她们已经说过会理解我、尊重我的想法。但现在看来,她们可能更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子。”
说着,傅明宇轻声说道:“棠娘,我们走吧!”
棠娘没动,侧头看着他。
他苦笑,“你不愿意留下,我也不愿意……我们一块儿走吧。”
棠娘静静地看着他,久久不语。
良久,棠娘才点头,“走吧!”
一家三口便又坐上了小船儿,往正义岛而去。
傅明宇带着娘俩儿直接去找栀栀。
栀栀惊呆了。
棠娘倒是很高兴,看着栀栀,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你和原来一样,基本没怎么变……就是感觉有点变,少了几分古灵精怪,多了些成熟稳重。”
栀栀眼圈儿红了,“你也是。”
看着一如十年前美艳无双的棠娘,栀栀第一反应就是:原来小龙女是真实存在的!
否则,哪有人会在十年间……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十年啊!
整整十年过去了,棠娘容貌依旧,就连冷艳的气质也不曾变过半分。
这就是上天给予她最大的优待?
再看看小金枝……
栀栀一下子就喜欢上这样漂亮又灵动的小女孩了。
“小金枝!”栀栀一下子就抱住了小姑娘,笑问:“你终于回到海鸥岛了!怎么样?海鸥岛跟你想像中的样子……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小金枝笑嘻嘻地答道:“那可就太不一样啦!我都没有看到溶洞……也没见着正义堂!海鸥岛……太现代化啦!跟我梦里的不太一样!”
栀栀被她逗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溶洞和正义堂在隔壁的正义岛上,一会儿我陪着你和你阿娘一块儿过去……”
棠娘归来的消息,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炸得双岛简直沸腾了!
这既在情理之中,又让人感到十分意外!
尤其是——
她还带了个小闺女回来!
没人有心思工作,全都一窝蜂的驾着小船儿来到了海鸥岛,想在第一时间里看一看棠娘。
叔叔爷爷们看着棠娘……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们全都呜呜地哭了。
可看到了水灵灵的漂亮小闺女时,他们又高兴地大笑……
一时间,知青站里挤满了人,还充斥着叔叔爷爷们粗嘎大笑和呜呜哭声。
棠娘也十分激动。
其实她也已经做好了……受人嘲笑的心理准备。
因为小金枝的存在。
但是,老兄弟们……居然没有一个人问起小金枝的爹是谁。他们就是很高兴,把小金枝称为小小当家,问她上学没有,问她会不会游泳,闭气时间有多长,会不会使鞭子……
他们丝毫不掩饰对小金枝的喜爱与承认!
本来棠娘还想和栀栀讨论一下黎恕的项目……
可栀栀却说道:“黎恕和胖叔他们出海了,等他回来咱们再一块儿讨论工作吧。现在先不忙,棠棠,我先带你在海鸥岛上转一转,一会儿我再和你一块儿去正义岛。”
然后栀栀又吩咐傅明宇先去把他这几天落下的工作给补回来,还安排其他的叔叔爷爷们回去……最后宣布,今晚在食堂举办晚宴。
傅明宇兴高采烈地先一步去了正义岛——确实应该把这几天落下的工作补上。同时,这些年来,他每天都会亲自打扫正义堂。但今天棠娘回来了,他得再好好打扫一遍……
栀栀则领着棠娘母女逛岛。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栀栀问道。
棠娘含笑点头。
栀栀盯着棠娘看了一会儿,也笑了。就看棠娘现在这状态,肯定过得好。
也对,棠娘当然是有本事让她和小金枝过得很好的,无论何时何地。
尤其是,知道棠娘在津市造船厂工作以后,黎恕去打听了一下,回来告诉栀栀,棠娘已经在造船厂分到了大房子,住得舒服。她和造船厂签的工作合同还是特殊级别的,据说是一年累计工作一百天的那种……
“知道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栀栀又嗔怪道,“就是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我会有一点点不开心。”
棠娘歉意一笑,说道:“其实我去淮安海大见过你……”
栀栀愣住。
“不过,远远地看到小胖(胖叔)他们,我那会儿又……还没想好,所以我就没现身,就远远看了你一眼。那会儿你应该怀着你老大,肚子大大的,面上的笑容也挺甜的,一看就知道你过得挺好……”棠娘解释道。
栀栀则埋怨道:“你倒是见着我了,我却连你的衣角都没摸着!”
棠娘笑得眼儿弯弯,“是我的不是,夜里吃筵席的时候我自罚三杯……”
顿了一顿,她又纠正道:“酒肉不碰面,那改日再罚。”
栀栀白了她一眼。
接下来,栀栀又牵着小金枝,带着棠娘去了正义岛。
海鸥岛以前是荒岛,啥也没有。棠娘走的时候,海鸥岛上也就只有知青站和几座实验棚……到现在,海鸥岛的定位就是实验岛,生活区不大,依旧集中在知青站,只是作为值班人员的休息处。
但正义岛上的变化就太太太大了!
以前的正义岛,除了正义堂之外,没有别的建筑。棠娘离岛之前,也就多了个集体食堂,食堂后头又搭建了一个公共厕所,仅此而已。
现在?
正义岛上有一片家属区,住的全是双岛职工。原来岛上的近一百五六十位叔叔爷爷们,大多数都结了婚,拖儿带女的住在家属区里;十年间去世了一十几位爷爷们,还有七八十个没有结婚的叔叔爷爷们住在疗养院的集体宿舍里……
疗养院是岛上最气派、最豪华的房子,每一个房间宽敞明亮,花园郁郁葱葱;家属区里最好的房子是托儿所、子弟学校……以前一个建设得非常标准的篮球场,以及一个围着篮球场的环型跑道。
另外,岛上还修建了望海亭、环山小径等休闲娱乐设施。
除此之外,正义岛上还有大片的被划块种植的良田,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棠娘无比震惊。
她看向栀栀,由衷地说道:“我就知道,有你在啊,一切都会好好的。”
栀栀笑道:“摸着良心说一句哈……你现在看到的正义岛,是傅明宇带着大家一砖一瓦亲手打造出来的,我只是起了个决策的作用,动动嘴皮说了几句话,是他踏踏实实地把大家的所有空想全都梦想成真……”
然后她又盯着棠娘,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猜猜,他一个官一代、富家公子哥儿,他留在这岛上拼死拼活的干,到底动力源自何处?”
棠娘抿紧地嘴唇。
栀栀叹气,又道:“棠棠你知道吗?傅明宇为了你……不仅仅打造出这么优秀的正义岛,他还四处奔走,让大家保护海洋。不让从河流排污……”“这些年来,他还划着小船儿逆流进入入海口,一路观察,如果真被他发现有什么厂子把生产污水直接排进海里,他先写信给对方领导,劝他们想办法做排污处理……但大多数人是不理会他的。”
“过一段时间他会再回头去检查,如果厂子压根儿不改善,他就直接上法院去告!他自己研究环境保护法,自己出庭……还真的打赢了几场官司,让好几家厂子停工整顿!可厂子一停工,涉及到多少人没饭吃?棠娘,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他入骨……”
“有一次他划船儿进入河道的时候,被人猜出了他的身份,因为害怕傅明宇去告他所在的厂子,就先下手为强痛打了他一顿……那次他真的差点儿死了,奄奄一息地回来,休养了两三个月才好……再后来,他还要出门去查看的时候,叔叔们不敢再让他一个人了,会派上一两个人陪着他……”
说到这儿,栀栀对棠娘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吗?”
棠娘静静地看着栀栀。
栀栀说道:“他亲口告诉我的,说你就像条美人鱼,你那么喜欢大海,一天也离不开……可他又不知道你在哪儿,所以他要为你守护这片大海……他把正义岛建设得那么漂亮,是为了让你拥有一个美丽的家。他天天和人打保护海洋环境的官司,也是为了你让你拥有一片干净的海水,让你健康地在海里游来游去……”
棠娘陷入怔忡。
栀栀继续说道:“棠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傅明宇也是。当初我答应你,不把你怀孩子的事儿告诉他……然后你带着孩子走了,留下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些年为了找你、为了你建设正义岛、为了保护海洋……我看着他越来越疯魔,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棠棠,你还会考虑一下他吗?”栀栀问道。
棠娘抿嘴不言。
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金枝突然说道:“栀栀姨,我奶奶她们好像……不是很赞成我阿爹阿娘的婚事。”
栀栀一怔。
怎么?
小金枝又是怎么知道傅家人的态度?
栀栀赶紧问了几句,才知道——大约是怕麻烦,傅明宇和棠娘只说他们是在蛇岛附近遇上的,并没有说她们娘俩儿还跟着傅明宇去了林市人民医院……
栀栀又仔细问了问当时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由于长年听到阿娘对栀栀的信任与思念,小姑娘对栀栀也有着天然的信任,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栀栀想了想,看着棠娘,突然一笑,“棠棠,这些年来……你也很想念他吧?”
棠娘面无表情地说道:“别胡说,我根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了。”
栀栀噗嗤一声笑了,“傅明宇是个恋爱脑,你也是!”
棠娘挑眉。
小金枝好奇地问道:“栀栀姨,啥叫恋爱脑?”
栀栀笑道:“就是爱情至上主义啊!你阿娘带着你跑了,光剩下你阿爹一个人……他那么废寝忘食的努力工作,全凭对你阿娘的爱……换个角度来说,就算你阿娘跑了,不在这儿,只他还爱着你阿娘,你阿娘也没说不爱他,那他还能活下去。”
“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你阿娘不爱他……”
说到这儿,栀栀叹气,“对你阿爹来说,没有了爱情,他就会失去全世界,甚至会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棠娘心烦意乱地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栀栀看了棠娘一眼,又对小金枝说道:“不光你阿爹是个恋爱脑,你阿娘也是!”
“我才不是!”棠娘当即反对。
栀栀笑了。
小金枝却很感兴趣,“栀栀姨,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说话之间,栀栀已经领着棠娘母女俩来到了正义堂门口。
正义堂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了,是之前棠娘的旧居。
这些年来,傅明宇每天都会过来打扫卫生,一年至少两三次的修葺……使得这座古建筑显得依旧辉宏大气,是一座古典但又被维护得特别好的屋子。
此刻,正义堂大门敞开,傅明宇围着个围裙正好从里头一脚跨出来——
“棠娘,你们回来了?”傅明宇高兴地问道。
棠娘没吭声,也没理他。
栀栀对小金枝说道:“这里就是你阿娘以前住的屋子……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小金枝当然很想很想了,就努力点头。
“那你和你阿娘快进去洗漱一下吧!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好好休息,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岛上还有很多小朋友,栀栀姨家也有两个弟弟,大的叫铁蛋,四岁了,小的那个还小……到时候你们可以一块玩。”栀栀含笑说道。
傅明宇也说道:“对对对,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快跟我进来!”
棠娘依旧没理会傅明宇,抬腿走进了正义堂。
傅明宇也不在意,笑眯眯地抱起小金枝,又教小金枝和栀栀打招呼,“快跟你栀栀姨说晚上见!”
“栀栀姨晚上见!”小金枝乖巧地说道,还朝着栀栀挥了挥手。
栀栀也笑盈盈地和小金枝挥了挥手。
第500章
送走了栀栀,傅明宇抱着小金枝进了正义堂,又反手把门关住。
正义堂是一幢四进的院子。
傅明宇先是扬声喊道:“棠娘,我已经给你放了热水,你先洗澡洗头!”
他当然得不到棠娘的回应。
不过,傅明宇这会儿心情特别好,就抱着女儿,领着她一进一进地参观这幢屋子。
“你阿娘武艺高超,以前这儿摆着一溜武器,平白放着都生锈了,我就把那些武器全都挪到那边儿的空屋子里去了……那些玩意儿还得用心打理,每年都要打蜡、磨光,还挺费功夫的……”
“武器搬走了这儿就空了出来……以前这边儿呢晒了好多咸鱼,现在也不用晒咸鱼了,咱们正义岛上早就已经消灭了饥饿,所以这么大的一块地儿,我弄了个秋千架出来……想着你阿娘可能会喜欢。”
“可我不知道你阿娘背着我生下了你,以后阿爹会再在这儿弄些你喜欢的……小金枝,告诉阿爹,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说着,傅明宇温柔地看着小金枝。
小金枝犹豫再三,小小声答道:“我想有个家。”
傅明宇愣住。
小金枝伸出小短手环住父亲的脖子,忧心忡忡地问道:“阿爹,我们还会分开吗?”
“不会!”傅明宇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金枝的情绪有些低落,“我能感觉到,奶奶并不喜欢我和阿娘,那她会不会……不同意你和我阿娘在一起?”
“是我和你阿娘结婚,又不是你阿奶和你阿娘结婚……她干涉不了我。”傅明宇柔声安慰女儿道,“再说了,以后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你们娘俩儿不用和你阿奶打交道,就算需要打交道,那不还有我吗?”
小金枝又说道:“可是我阿娘在津市造船厂工作,签了合同一年至少要给他们干一百天的活计呢!”
傅明宇干脆利落地说道:“没事儿,以后你阿娘要去津市工作的时候,我陪着你俩一块儿去。”
小金枝面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阿爹,那你能不能再搭一个秋千呀?我想和阿娘一块儿荡秋千!”
傅明宇心情激荡,一口应下,“没问题!”
顿了一顿,傅明宇略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对女儿说道:“小金枝,你阿娘把你藏起来了,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不能陪伴着你出生、不能侍候你阿娘坐月子、不能帮你换洗尿布、不能喂你吃饭、教你说话认字儿……”
说着说着,傅明宇的眼圈儿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所以我这个爹……当得很不称职,也没有经验。以后呢,要是阿爹哪儿做得不好,你得开口说……千万别像你阿娘,一声不吭就走了……”
小金枝嘻嘻一笑,“阿爹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阿娘的!”
却说棠娘进入自己的房间时,被愣住了。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却与她之前独居时又完全不同——不但被收拾得纤尘不染,却又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
之前的窗户全是糊纸的,现在的窗户改成了彩色花玻璃,还加上了防蚊的纱窗和遮风的窗帘。
旧式的大衣橱看起来毫无破败感,看得出重新漆过,边边角角也很完整。多年前被她不小心破坏掉的一处小把手已经被修补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打开大衣橱,里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衣物。
叠得整整齐齐的各色衣料子的边襟衫、对扣衫……都是她过去常穿的样式,颜色也多按她喜欢的黑、灰、蓝、小暗花等。同时也有颜色鲜亮的各种小配饰,例如丝巾、腰带等,还有一些颜色特别娇嫩的布料,可能是他也不知道拿来干啥好,索性就直接把布料给叠好了放在一旁。
衣橱里甚至还有崭新的女式文胸、底裤,各种颜色的女式棉袜、玻璃丝袜等等……
在衣橱的最下方,还放着十来双完全不同款式的女式鞋子:有手工制作的土棉布黑色布鞋,有塑料凉鞋,皮质的凉鞋,有黑色羊皮皮鞋,有解放鞋,还有回力运动鞋……连拖鞋都有两双,一双塑料的一双棉拖。
全都是崭新的!
棠娘盯着大衣橱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又整整齐齐的……
久久一言不发。
她从中找出了换洗衣裳,匆匆去了浴室。
这屋子是旧式的。
她的卧室就是正房,正房里摆有一张拔步床(即自带厢式的大床),拔步床的两边,各有两间小耳房。放在旧社会,这两间小耳房,一个是男主人的舆洗室,一个是女主人的舆洗室,一般上厕所洗澡都在里头。
棠娘看了看,发现两间耳房只是保持了外观,里头早就已经被改装成为……一间浴室、一间厕所。
浴室里铺着青石地砖,摆着一只大型的木制浴桶,桶里已经盛了热水,桶底有个塞子,应该是泡完澡以后拔掉塞子就能放水,塞子之下的地面处有条小石槽,洗澡水应该就是从这儿流出去耳房的后门去。
棠娘又打开后门看了看。
后门处放着一只极大的木托盘,托盘上整齐垒放着二三百只煤球;门的另外一旁放着煤炉、煤炉上加着烧水壶,距离煤炉稍远的地方还放着一只极大的陶瓷水缸,一根金属水管从后山蜿蜒下来,一点一点滴入大水缸。
棠娘的面上莫名其妙就染上了笑意。
关上门,她准备洗澡。
大浴桶旁放着个三层木架,最上头的一层放着洗发香波、护发素、洁面露、香皂,还有一柄木梳、一把圆头梳;第二层放着粉红色、天蓝色两块毛巾;最下面一层是空着的。
棠娘想了想,将干净的换洗衣裳放在了第三层,这才除了衣、跨进浴桶。
泡澡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把自己全身上下洗涮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最后再穿上质地极柔软的宽松棉质衣裳……这种感觉就更加舒服了。
她披散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
傅明宇已经站在屋里等着了。
一见到她,他很高兴,嘴儿弯弯的,眼睛亮得出彩!
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赶紧从柜子里抽出两条新毛巾朝她快步走来。
“头发怎么不擦干?”他低声说道,然后将一条毛巾垫在她的肩上,又拉着她、让她坐在窗前的椅子那儿,他拿着另一条干毛巾帮她搓头发。
“会痛吗?要不要再轻一点儿?”他小小声问道。
棠娘没吭声。
傅明宇笑了笑,也不介意她不说话,自顾自地说道:“我让小金枝住在东厢房里,也已经帮她放好了洗澡水,她说她自己会洗头洗澡……我、我想着她也已经九岁了,虽然个头矮小,可我这个当爹的还是得避嫌,所以就让她自己洗了。”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这些年来,我只要有时间去市里,就给你带一两件衣裳或者鞋子回来,都放在衣橱里,你刚才……都看到了吧?”
棠娘依旧不说话。
傅明宇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样式……而且我一个男的,我、我也不是很会挑,所以每年给你添两件边襟衣,再添两件成衣……你看看喜欢什么,我再多给你买……”
然后他又和她商量道:“不过,我是真没料到小金枝的事儿,所以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今晚上黎恕他们会回来,明天你们应该会开会吧?那你们忙工作,我带着小金枝去一趟市里,给她添点儿东西……市里的供销社多,选择的余地也更多,好不好?”
“随你。”棠娘淡淡地说道。
“阿爹!阿娘!”金枝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明宇和棠娘齐齐转头一看——
小姑娘也已经洗过头、洗过澡,还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不过,傅明宇没有准备女儿的衣物,这会儿金枝穿的是傅明宇为棠娘准备的一件短袖衫……腰间系了条丝巾,像穿了件大号的连衣裙。
傅明宇立刻说道:“金枝快过来!”
金枝过来了。
傅明宇把女儿抱到棠娘怀里,也给女儿擦头发。
金枝年纪小,爱呱噪,傅明宇也话多……父女俩叽叽呱呱地聊着天,棠娘一直沉默不语,但从表情看来,显然很放松。
傅明宇帮着母女俩搓干了头发,又道:“现在才下午四点,你俩歇个觉吧,晚上有得热闹的。”
歇午觉?
多么新鲜的一个词儿。
从事脑力劳动的知青们会这么干,因为只有歇过午觉,整一个下午才能精力充沛的继续干活;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基本不会歇午觉,因为放松过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下午就没力气再干活了。
不过,棠娘没有拒绝,金枝也已经快快地点头,还邀请傅明宇一起,“阿爹,那我们一起歇午觉?”
傅明宇愣住。
棠娘也有片刻呆滞。
“我睡中间可以吗?阿娘睡里头,阿爹睡外头!”金枝已经快活地叫嚷了起来。
傅明宇激动地看着棠娘。
棠娘依旧一声不吭,但起身朝着拔步床走去。
不过,拔步床上只有两个枕头。
棠娘除了鞋,上床。
金枝也蹦着跳着跑在母亲身后……
小姑娘爬上床以后,对傅明宇说道:“阿爹,还缺一个枕头。”
傅明宇人都懵了。
自打与棠娘重逢后,他一直觉得自己活在梦里。这两天终于慢慢接受了,对未来也有了憧憬……但他没有预想过,进展会这么快啊!
一家三口睡在一张床上???
“阿爹,你上隔壁屋去再拿一个枕头来呀!”小金枝看着自家大学生阿爹面上的奇怪表情,忍不住催促他。
傅明宇便浑浑噩噩地走出屋子,去女儿屋里拿了一只枕头,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棠娘和金枝都已经上床躺好了。
棠娘面朝里侧卧着,一手平放于腰线之上,一手枕在面庞旁;金枝平躺着,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乱转。
傅明宇小心翼翼把枕头摆上床,然后又小心翼翼上了床,修长瘦削的身体只敢捱住床沿一点点的地方。
小金枝问道:“阿爹,晚上我一个人睡一个屋,你和阿娘睡这个屋,对吗?”
傅明宇满面通红,却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小金枝又问道:“阿爹,我看到码头那儿停着好多好多小船啊!而且我还看到,有好多小船儿都摞起来放,堆得高高的……阿爹,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艘小船?”
这个问题,傅明宇还是敢于回答的,“倒也不是,成了家的,基本上每家都有船,出行方便么,其他的爷爷们年岁大了,不常出海,他们的船儿也属于大家,谁有急事要驾船出岛的,记得拿回来就是了……”
“阿爹,那我阿娘的船在哪呢?”
“就在码头放着呢,黑色的那一艘,当时你不是还问我那艘小船是不是岛上最最气派的……”
“啊,原来就是那一艘啊!阿爹,我什么能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小船呀?”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到一米六高的时候,阿爹亲手给你造一艘小船好吗?”
“好诶好诶!对了阿爹,你会舞鞭子吗?”
“我……”
棠娘突然说话了,“金枝闭嘴!睡觉!”
金枝俏皮朝着傅明宇吐舌头,赶紧闭上了眼睛。
傅明宇含笑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满眼怜爱。
金枝毕竟是个小孩子,闭上眼睛坚持了一会儿,呼吸很快就放得平缓而又绵长。
傅明宇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目光忍不住又飘到了棠娘身上。
棠娘一直没有改变过睡姿。
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但能拥有这一刻……
傅明宇觉得,哪怕是现在就让他去死,他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他有点儿舍不得闭上眼。
可小金枝发出的香甜绵长呼吸声……实在让他幸福感爆棚,他不知不觉跟上节奏,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倒是棠娘根本睡不着。
她面朝里,背对着父女俩,没一会儿就听到了父女俩均匀悠长的呼吸声,知道他俩睡着了。
估摸着过了半小时左右,她才轻轻地转过身,打量着这对父女。
高度相似的两张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意,看起来恬淡而又满足。
在这一刻,棠娘忍不住也承认……这宽敞明亮的屋子,整洁漂亮的家具,一个爱做家务有责任心的男人,一个天真可爱又聪明的孩子……
这是她从不曾拥有过、也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但似乎……幸福甜蜜得让她心生向往。
这时,睡在两人中间的小金枝突然翻了个身……整个人彻底横了过来。
小姑娘的脑袋搁在父亲的胸膛上,一双精瘦的小脚丫大大咧咧地跨上了母亲的小腹。
傅明宇立时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棠娘正睁着一双勾人摄魂的漂亮杏眼瞪视着他?
傅明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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