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江南春不晚 > 29、第二桩怪事
    “芳华的死,与当年季师姐的案子一定脱不了干系。”江菀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嗯。即便不是为了她,至少也是打着她的幌子装神弄鬼。”苏祁点了点头。


    若不是为了让人联想起十年前的旧案,凶手完全不必在现场特地留下那样显眼的脚印。


    那双让无数雍州贵妇们称羡赞叹的三寸金莲,是季芙蓉最痛恨的伤疤。因为这双脚,她练不了戏、上不得台;走不快、跑不远……


    季芙蓉曾经是养尊处优,被一条条规矩礼法教养出来的千金闺秀。可直到离开家、经历了世间波折,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地活着”。


    戏班里的姑娘们身份低贱,也总是被人瞧不起,可她们自幼走南闯北,拥有远超寻常女子的眼界与自由。


    只有季芙蓉,却被那双定了型的扭曲双脚锁住了步伐。


    这双脚让她似扶风弱柳,永远一步三摇,就连急走都不能,更别说奔跑跳跃。外面的世界千好万好,却都与她无缘。


    看着师姐妹们一个个习武操练,健步如飞。季芙蓉那永远带着向往的伤痛眼神,令江菀和苏祁印象极为深刻。


    “只是……无论是谁杀了那个丫鬟,总得有个由头吧?”江菀细细思索了一会,又摇了摇头,“季师姐遇害时,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老头子当时也怀疑过她说了谎……但她当年岁数还小,身量不足,绝无可能杀得了季师姐的。便真是有人想替季师姐报仇,也没道理找上她啊!”


    要报仇,杀的也该是当年的凶手。哪有反把唯一证人给灭了口的道理?


    这着实说不通。


    “可杨大哥也说了,应当不是杀人灭口。”苏祁眉心紧锁,也是一脸不解,“咱们眼下正住在石家,犯人偏挑此时行凶……这风险也太大了。”


    满城谁不知道苏祁有功夫在身?就在她住的院子外行凶,是觉得难度太低想给自己找点刺激不成?


    想让一个丫鬟消失,方法多得是!凶手再蠢也不应该挑这时间、这地点行凶。


    除非——凶手根本就不是石家的人!


    可除了石家人,谁又会特地谋害芳华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鬟呢?


    她又能与谁有怨呢?


    江菀想得头都大了,双手一摊,索性道:“罢了罢了,真凶是谁跟我们又没关系。这本是杨大哥该头痛的事,我们何苦替他操这份心?


    他今儿来得突然,无论石家也好、凶嫌也罢,怕都是没有防备。如今尸体在他手里,嫌犯多半也困在这石家大宅中,他又是父母官,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使花样的。


    这般得天独厚的便利,要这还破不了案,那这么多年的官场,他也是白混了!”


    苏祁听着有理,再联想到杨瀚宇身边还有位手段高明的仵作在,想查明芳华的死因应该不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连十年前季师姐的案子也能一并破了。


    如此想来,倒也不枉费杨瀚宇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了。


    ……


    然而,两人的美好愿望,在第二天大清早便被打了个粉碎。


    天还没亮,院门便被人撞了开来。


    苏祁披了衣衫推开屋门,便见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站在园中,将她们的屋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要干什么?”苏祁冷了脸。


    家丁们没有回答,只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尽头处,是面色铁青的贺氏。


    贺氏声音不大,却听得渗人:“苏班主,请跟我走一趟。”


    “又出事了?”苏祁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隔壁的门也开了,姚金凤探出头来看了眼,也皱起了眉:“这是怎么了?又死人了不成?”


    贺氏难得放低了身段,连她的问话都回答了:“那倒没有,只是下人们又发现了奇怪的脚印,所以想请苏班主过去辨一辨。”


    “脚印?”苏祁的眉头不由得跳了跳,“不会又是三寸金莲吧?”


    贺氏点头:“正是。今早打扫时,有人在中庭走廊处又瞧见了一排带水渍的脚印……我已派人去请知府大人了。如今家里人心惶惶的,所以想先请苏班主过去认一认。”


    “那就一起去看看呗!人多力量大嘛!”


    江菀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过了好半晌人才晃出来。衣服松松散散地套在身上,发髻也半坠在肩头,脸上满是没睡饱的倦意,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动人。


    贺氏克制地望了她一会,到底还是点了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贺氏,来到中庭的连廊。


    也不知那伙家丁是担心她们逃跑呢,还是怕她们会暴起伤人,全程紧张地握着“武器”死盯着她们不放。


    贺氏到了走廊外便停住了,只遥遥伸手一指:“就在那儿了,你们自己去看吧。”


    她满脸戒备,竟是连靠近都不愿意。


    姚金凤与柳青黛因为石家人这诡异的态度,也生出些犹豫来,踌躇着不敢过去。可江菀和苏祁却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她二人没奈何,也只得跟在后边一步一蹭地进了走廊。


    江菀越走,眉头皱得越紧。


    这两日艳阳高照,这走廊并不临水,可尽头的台阶下却残留着一大片水渍,煞是显眼。


    比这摊水渍更显眼的,是台阶和走廊上那排清晰可见的脚印!


    昨日的脚印是在湖边泥泞的地上,瞧着不甚清晰,可走廊却是青石板铺就的,那湿漉漉的脚印根本无法忽视。


    只见那巴掌大的脚印上,芙蓉花的纹样都清晰可见——正是当年季师姐最爱穿的绣花鞋鞋底的纹样!


    不远处一阵嘈杂之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抬眼望去,是杨瀚宇匆忙向此跑来。


    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他的脸上却挂满了汗珠,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石家屡出怪事。显然,身为父母官的他,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杨瀚宇气喘吁吁,才站定就急着问询。


    “大人还请自己看吧。”贺氏仍站在廊外,不肯上前一步。


    天才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夜露的湿润,脚印干得慢。杨瀚宇上来看时,还隐约能看到脚印的痕迹。


    他急招人来,将脚印的花纹细细拓了,才直起身来朝贺氏拱手道:“贺夫人,请问这脚印何时出现?昨晚贵府可有安排人手巡逻?有无异常?”


    这一串问题让贺氏拧起了柳眉:“自然安排了人手,巡逻守夜的也都有,可并无人发现异常。反倒是今早打扫时,突然发现了这摊水渍和脚印……”


    贺氏的脸色极差,晨光中竟显出些许憔悴来:“刚发现时脚印更清晰些,估计从留下到发现,也就是一炷香光景……可此处一直都有人走动的,不知为何会没人发现留下脚印之人,也无人知晓到底是会么时候留下的!”


    姚金凤口无遮拦,叫出了声:“难道真是见了鬼?!”


    她声音尖细,又冷又怕直打颤,这句话听着倒带了三分诡异。把她自己吓得差点站不住,全靠柳青黛撑着才没滑倒在地。


    一旁的江菀和苏祁听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杨瀚宇低头细想了会,又问:“发现这脚印前,最后一个经过此处的是谁?”


    贺氏摇了摇头:“不确定了。当时正值交班,守夜的要撤,早起的上工,此间又是往来必经之路,路过的人不少。”


    这长廊连接前厅花园和后院几位主人居住的院落,这脚印又出现在下人们走动最为频繁之时。不得不说,犯人选了此时动手脚,虽看似危险,却反倒是安全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匆匆而过,根本无人留心周遭的小事。


    江菀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既如此,那与我们几个便全无关系了!若当时我们中任何人出现在此处,应当没有人会注意不到吧?”


    落叶才能隐于林,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动这手脚的,只能是石家的人。她们这样的外来者若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是很惹眼的。


    “那可不一定!”


    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石家真正的一家之主——石老夫人再次姗姗来迟。


    而跟在她身后的,正是一脸畏惧,神色仓皇的石老爷。


    “杨大人,又要麻烦你了。”石老夫人先朝杨瀚宇客气道。


    “不敢、不敢。”杨瀚宇连忙拱手,却又问道:“老夫人,您适才……是什么意思?依贺夫人所言,能偷偷留下这痕迹的,确实只能是贵府之人。”


    石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目光在苏祁和江菀的脸上来回巡转:“这可难说!杨大人,你可仔细看清楚了!若是我府上的人,何须用这玩意来装神弄鬼?特意用十年前的意外找事的,除了她们‘江南’的人,还能有谁呢?杨大人,你可不能因为与她们是旧相识,就故意偏袒啊!”


    苏祁还没出声,江菀已经抱着手嚷了起来:“石老夫人,我敬你年事已高不与你争辩,但你说话也得凭良心吧!我们可是按着你们的要求,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一整晚都没出过门的!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结果你家出了事还想赖到我们头上?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家?!”


    杨瀚宇也觉不妥,皱眉道:“老夫人,你这话实在说得古怪。昨儿本官说要将苏班主等人带走,配合调查,是老夫人你说不放心,硬要把人留在自己府上看守的。


    本官依了,结果人在你家看管着,仍是出了这事。你这话里话外的,却还要怪到本官徇私,你觉得这合适吗?”


    石老夫人当众唾了一口,斩钉截铁道:“老身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这个杀了我府上丫鬟,闹的我家人心惶惶的犯人,就是这位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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