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今天老婆醒了么[星际] > 3、花之故乡
    玉水星是一颗淹没在暗云星系茫茫星海里的小星球。


    对于大多数生活在主星的年轻人来说,这样偏僻落后的地方简直遥远得像在外星系,于是也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一颗极其美丽的星球。


    尤金抵达玉水星首府莱卡时,恰好是清晨。


    雨后初晴,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阴霾,不时有飞鸟振翅翱翔,划破长空。干净整齐的街道两侧种满各色花树,微风一吹,洒落漫天花雨,景色精致浪漫,宛如画卷。


    乔早被一路的变故闹得筋疲力竭,撑着惺忪睡眼看了一眼目的地,一时惊艳:“真美。”


    尤金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神色柔和起来:“那当然!”


    他眼神微微发亮,步伐轻快地下了飞船,重回故地,走路都像是带着风,半点不见适才倒在飞船上半天爬不起来的虚弱。乔看得一愣,见尤金转身欲走,急忙按了通讯:“尤金先生,您身上的伤真的没问题么?我会尽力帮您争取更多的资金,另外我愿意以个人名义资助您……”


    尤金一面大步往前走,一面随意地挥了挥手,“不必,我还有点钱,就此别过吧,告诉艾文家族不用管我。”


    乔急了:“那您要在这里做什么?”


    尤金看着远处落花如雨,忽然一叹:“大叔,你知道么?这颗星球有一个别称,叫做花之故乡。”


    “啊?”


    尤金随手捻起一片空中落下的花瓣,轻嗅一下那芳香。他抬起头,望进茫茫虚空里,神色柔和而舒展,喃喃道:“我要去买一束花……送给一个人。”


    ***


    “鲜花之城”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花店。


    时值下午,一簇簇娇嫩的鲜花摆在橱窗里,却无人问津。一名黑发少女蹲在花店一角,正小心翼翼查看一盆花的情况,神情沮丧。


    这盆“红莲”是玉水星本土非常稀有的一个品种,整个莱卡都几乎绝迹了,曾经是摆在橱窗里只供客人观赏的镇店之宝,最近情况却越来越差,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挽回其凋零。


    如同这家花店一样。


    这个星球花朵与植被泛滥,有闲情逸致买花的人却越来越少,鲜花生意每况愈下,这家曾经辉煌一时的老牌花店也难以避免地走向了衰落。店里已经入不敷出很久了,她又还能照顾这些花多久呢?


    这时门前风铃忽响,少女下意识站起身想要迎接,却因蹲了太久,两腿麻木,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冲着地上那盆花直直栽倒。


    她看着那株被自己视若珍宝的“红莲”,几乎要尖叫出声!


    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从后而来,拉住了她的手臂,一下就帮她稳住了身体。


    “……谢谢!”她一声尖叫卡在喉间,无比欣慰地看着地上那盆珍贵无比的娇花,缓了两秒才记得整理自己弄乱的辫子——咦,这些泥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不管了。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向这位拯救花于无形的英雄:“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么?”


    她一面说,一面慢一拍想起了门口和这里的距离——这位客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难道是瞬移过来的吗?


    神秘客人看上去并没有瞬移的功能。


    相反,男人容颜苍白憔悴,依稀是大病初愈的样子,穿着最朴素的衬衣和长裤。芙兰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人穿如此过时的打扮是什么时候了,然而无可否认的是,这个人将这身朴素的衣服穿得很好看。


    男人身材极削瘦,然而骨架高大,白色的衬衫在他身上显得宽松却不松垮。他将衬衣袖口挽起,领口的扣子空了两个,露出漂亮的喉结与一小片锁骨;长裤松松扣在胯骨上,黑色的布料包裹着一双笔直的长腿,站姿笔挺漂亮。


    即便苍白削瘦,他看上去仍非常从容,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奇怪的人。


    男人环视一圈,见店里已经被搬空了一半,稍微诧异,“请问这家店要搬了么?”


    “先生叫我芙兰就好。”芙兰苦笑着打开广告投影:“我们老板打算把这家店卖了,但还没找到接手的人。我们的花是全莱卡最好的,现在全部特价,先生有什么想要的么?”


    男人扫了一眼广告投影,依稀看见上面的联系方式,他有些叹息:“我很久以前来过这里,这次来看见这家店还在,本来还有点惊喜。”


    芙兰奇道:“你来过这里?是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男人笑了笑,正色道:“芙兰小姐,请问一下,这里还有‘夜月’么?”


    一句话出,却换芙兰怔住了,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你知道‘夜月’?”


    男人,也就是尤金,闻言微微蹙眉,“据我所知,‘夜月’是花之故乡的花王。”


    芙兰的眼睛更亮了,“你居然还听说过花之故乡?这是很古老的称呼了,还是我从旧书上看来的。”


    尤金微愕,面上露出一丝恍惚神色,“我是听我爱人说的,他出生在这里。”


    他说起“爱人”二字,声音陡然柔了下来,连同周身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也消弭于无形。芙兰不自觉松弛下来,笑道:“那您的爱人一定也是个爱花的人,现在也就我这样侍弄花的人知道这些了。”


    爱花的人?尤金笑笑:“是的。”


    他若有所思……夜月,花之故乡,第一次听那个人讲这些,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他们俩都不过十几岁年纪吧?他甚至还未上过战场,总觉得有挥霍不完的时间与精力,做事大胆出格,有一次好像闯了什么祸,被关了很久的禁闭。尤金天不怕地不怕,身上有个窟窿也当没事人,唯独有幽闭恐惧症,从禁闭出来后整个人精神都处在崩溃状态,晚上噩梦惊醒,惊悸抽搐,那人死命将他摁在床上,冷冰冰呵斥:“冷静!”。他在本能的挣扎里嗅到了血的气味,唯恐伤人,于是就真的满头大汗地冷静下来了。


    那天夜里,两个伤痕累累的人莫名开始聊天,那人倚坐在床头,声音极轻,像在诉说一个梦:“我家在玉水星,你大概没听说过,不过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花之故乡……”


    他描绘出了最美的风景,少年尤金听得两眼放光,彻底将噩梦抛在脑后,“真这么漂亮?我也要去看!”


    “好啊。”那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淡淡看他一眼,眼神很奇特:“那我拜托你一件事。”


    “小教官这么厉害,还需要我帮忙?”尤金开玩笑。


    那人声音平淡而低沉:“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还活着,请你将我带回那里。那是我的家。”


    “……先生。”


    尤金猛然从记忆里抽离出来,却见芙兰推了推眼镜,郑重地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买夜月么?”


    尤金不假思索:“送给我的爱人。”


    他说起“爱人”二字,眼里不自觉就有了笑意,蓝眸微弯,目光柔和如水:“‘夜月’是最适合他的花。”


    那柔和的、珍视的目光看得芙兰一呆,此时,这个苍白憔悴的男人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她脸莫名有些红了,问:“那你……又或你的伴侣,是会养花的人么?”


    尤金笑着点头:“以前的我,手里没有任何养不活的植物。”


    他如此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反令芙兰心生怀疑,她迟疑了片刻,看一眼店面转移的广告,终于下定决心:“其实,我们店里还剩下一株夜月,我去拿出来。”


    她奔向后屋,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捧出一盆花来。


    花盆内只得一株植物,嫩绿色的花茎顶端,赫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夜月花瓣细长,外侧的花瓣是优雅的深蓝色,叠瓣一重重向花苞收拢,越是往里,颜色就艳上一分,到得还未绽开的中心,可见花瓣已成紫色。


    这是朵最适合绽放在夜月之下的冷美人,鲜妍娇嫩,优雅神秘。哪怕还未绽放,却仍有轻纱遮面一般的妩媚。


    尤金定定看着它,眼神似惊艳又似怀念,轻声问:“它还没开?”


    芙兰也看这株花,眼神却有些难过,“开不了了,这株夜月已经几年没有开过花了,我想过很多办法,使用各种营养剂、培育方法,都不能让它开花。”


    尤金拧眉:“为什么?”


    “夜月本来生于野外,数量虽少,但生命力极强……奇怪的是,一旦把它从野外带进温室,它就很难开花。”


    芙兰苦笑:“研究人员花了很多的心思,完美地复刻了和野外一样的环境、土壤成分、空气湿度、日照度,但从来没有人能大规模培育夜月。再后来,玉水星改进了整个星球的气候系统,开始进行全自动气候控制,人们从此告别所有极端天气,之后二十年,大家却发现,野外的夜月也逐渐不开花了。”


    她怔怔看着那盆开不了的花,“即使开在野外,风吹雨打,它也照样能盛放,可现在每天都是和风细雨,它却开不了花了。”


    尤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株夜月绿色的根茎,它的叶片舒展着,纤细的脉络下,依稀有生命的力量涌动其中。


    “它或许只是在休息。”他轻声说:“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轮的绽放。”


    “积蓄力量?”芙兰迷惘。


    “夜月的花期极长,一旦盛开,就能经年常开不败……”尤金看着那朵未开的花,似乎透过它,看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我想,这种极致的绽放需要很多的能量,他要经受风霜洗礼、突破命运枷锁,才能彻底苏醒。”


    他说着,转向芙兰:“芙兰小姐,我知道这盆夜月对你来说应该极为珍贵,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它,请问你能把它卖给我么?”


    他的目光真诚而平和,有着刺穿人心的力量,芙兰沉默片刻,有些不舍地点了点头。


    “等这个店转手了,这些花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呢……”她展颜一笑:“你和它有缘,请你好好照顾它。”


    尤金点了点头。芙兰抽出几张礼物贺卡:“需要我帮你包一下么?我这里也有卡片,你有什么需要写的话么?”


    尤金笑:“就写夜月的花语吧。”


    芙兰一愕,“夜月的花语是‘孤独’……”


    极致的美丽或许注定是孤独的,夜月是一种孤独的植物,每一株只开一朵花,即使是和同类,如若生长在一地,也必然只活得下一株。情侣之间送这种词,寓意似乎不太好。


    尤金莞尔:“夜月不是还有另一个花语么?”


    芙兰眼前一亮:“你是说那个……”


    尤金凝视那株夜月,“这是最适合他的花,我会让他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像个誓言。


    如果他从永冻舱里活着出来有什么意义的话,恐怕这就是唯一的意义了,至于其它的,他不在意也不留恋。


    百年前他所未能做到的,百年后,他一定要做到,为此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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