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实在是……
林如海都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形容。
虽然难以置信,但却应该没有错。
林如海会这般肯定,还是因为就方才在贺勉带人去抓郑家一家子的时候,他夫人轻声在他耳边说的那三个字。
催,情,药!
夫人说,她临走的时候,直接把那药瓶里的药灌进了郑婆子的嘴里。
要知道那药还是郑婆子他们弄的,专门为了报复夫人而准备!
催!情!药!
不带脑子想,都知道郑婆子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缺德冒烟的事儿。
真让他们得逞了,他夫人还能有活路?
这种人死了都是便宜她了!
其心可诛!
死有余辜!
若是郑婆子现在还活着杵在他眼前,他能直接一剑把人捅个对穿!
当场把人弄死!
不,直接弄死,还是便宜她了!
得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竟然能想出这种阴毒招数害他夫人,死一百次都不能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跪在地上郑宏脸色煞白无比,简直比死人还难看十倍百倍。
王熙凤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郑宏要把黑锅扣到她头上了,敢情是因为这个原因。
毕竟,谁也不想背个弑母的恶名!
正好这事儿又与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可不就按在她头上了。
但王熙凤可不是背锅侠,才不背这个黑锅。
“你娘郑婆子分明就是你掐死的,竟然敢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胆子够大呀!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要知道,那药瓶里头的东西,本来可是郑婆子几个要喂到她嘴里的。
她把药倒进郑婆子嘴里,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再说,她那时候虽有猜测也并不是很能确定,那瓶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就想着既然对方特意准备的,总不能浪费了就是。
后来她能确定,还是因为郑婆子神色惊恐,自己嚷嚷了两句。
那时王熙凤也没太在意,直接把人嘴巴堵上了。
一点子助兴的药物而已,把人绑了,人又没地方去,让人熬着就是了。
顺便让一把年纪的郑婆子也尝尝那啥的苦。
她哪里能想到,郑婆子能直接挣脱绳索,甚至还扑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那可是她亲儿子啊!
那药性得有多烈,才能让郑婆子神智都不清了。
连儿子都不放过。
王熙凤随便一想,都觉得可怕得紧。
得亏自己没被郑婆子三个人制住,否则怕是恨不得自己彻底凉凉。
郑宏当然是不能承认自己弑母的罪名,“都是你!要不是你给我娘灌了那种药,我娘能变成那样吗?不是你害的,还能是谁害的!你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你赔我娘命来!”
若是王熙凤是个容易被人左右思想的,还真容易被郑宏给绕进去。
因为那药,还真是她喂的。
但王熙凤可不是!
她岂能让郑宏这怂货给绕进去!
本来那药是要喂她嘴里的!
“我可没杀你娘,你娘是你杀的,你亲手掐死的,可别推到我身上。你娘不是个好东西,你更不是东西!你娘对你那么好,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最后你怎么报答她的?
你亲手掐死了这个给予你生命,最疼爱你的人!”
王熙凤承认自己嘴巴有点毒,有那么一点得理不饶人。
尤其是在面对这种渣滓的时候,那就更喜欢痛打落水狗了。
小刀子是专门往对方心窝上扎。
怎么扎心怎么来。
郑宏不想承认他娘郑婆子是他杀的,那她就非要让她承认。
“不是我,不是我!”
“我娘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杀她!”
“明明就是你杀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为我娘报仇!”
“你不得好死的……”
眼看这郑宏越发不像话,甚至开始诅咒起自家夫人,林如海眉头紧皱,“贺勉,把他臭嘴堵上!”
“是,大人!”
贺勉早就看郑宏这个混球不顺眼了。
他自个儿掐死了郑婆子,竟然甩到夫人的身上!
这都什么人呐!
郑婆子真是白疼这个儿子了。
掏心掏肺地好,结果最后死在了自己亲儿子手上。
不得不说,很讽刺。
贺勉动作快准狠,直接从地上捡了一块不仅带血还带着排泄物布塞进了郑宏的嘴里。
郑宏被人按着肩膀,根本无处可躲,扭了几下头便被贺勉捉到。
一块恶心得令人作呕的破布,就这么进入了口中。
“呕……呕……”
郑宏哪里还顾得上王熙凤,他恶心反胃,恨不得一口把昨天吃的晚饭给吐出来。
然而贺勉用的力道太大,塞得太紧,他根本吐不出来。
王熙凤见对方痛苦恶心的模样,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她倒是没有吐槽贺勉塞的东西太恶心。
毕竟贺勉也是为她出气。
“大人,把他们压下去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好还是交给官府来处理。”
违法犯罪之事,当然还是交由给官府来解决更好。
他们现在有人证物证,郑宏这杀头之罪,那是妥妥的。
倒是那香荷,可能还能留一条命。
只是,以她对林如海的了解,怕是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对这群人有如此下场,王熙凤一点都不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些人若是没存了害人的心思,最后也不能落得这个下场。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若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下场凄惨,身子凉透的,可就是她了。
林如海如何不明白这个,因此对方郑婆子的几人,那叫一个深恶痛绝,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碍眼。
“把人都带下去吧,注意别让人自戕了。”既然敢违法犯罪,那就要有被律法惩治的觉悟。
自戕而死,太便宜他们了。
得让他们死在官府的刽子手下,才叫死得其所。
“是,大人!”
其实贺勉方才捡了那恶心的布塞进郑宏的嘴里,塞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只是事情已经做下,东西也已经塞进了郑宏的嘴里,不好再掏出来。
于是只能默默站在边上,当背景。
这会儿老爷让他把这几个狗东西带走,求之不得。
省得碍了老爷夫人的眼。
贺勉与几个下属动作很快。
林如海望着夫人柔弱的身躯,一把把人抱在了怀中。
“夫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郑婆子死有余辜,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林如海担心王熙凤会自责,所以特意打算好好开解自家夫人一番。
王熙凤视线望向山峦,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
山头上白雪皑皑,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忽然风雪拂面,冷得王熙凤直往林如海怀里钻。
林如海发现夫人有些冷,立刻把自己的大氅也围到了夫人身上。
瞬间,风雪骤停。
似乎天地间只剩下林如海温暖的怀抱。
王熙凤抱了许久,这才抬起头从林如海的怀中退开。
“大人,你放心,我没有在自责。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没什么好自责的。我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对,但我那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算什么。”
一群坏蛋而已,没必要因为那些人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可是你……”林如海心说那郑宏说了那一番话,寻常人听了怕是很难不往心里去。
林如海担心的是,夫人表面上一副没什么不在意的样子,而实际上却是往心里去,多思多忧以至左了性情,伤了身子。
这才是林如海最担心的。
“大人真的不必忧心,我虽然有时候很小心眼,但有时候也心大得很。今天这事儿,我不会放在心上。那郑婆子是死有余辜,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王熙凤是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于是再次说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夫妻好几年,林如海多少也摸清了自家夫人的性子。
夫人既然这么说,那就应该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即便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估计也很快就过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多注意就是。
“夫人,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以后这样的人,兴许我们还会遇到很多,甚至比这恶劣还十倍百倍的也会遇到。夫人统统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林如海有种预感,怕是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静。
不过想想也是,人红是非多。
做为王子腾的侄女婿,以往在扬州,离得远还能过清净日子。
但一旦回到京城,他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当然,最关键的不是叔叔王子腾的原因。
而四皇子刚刚登基不久。
虽然临朝听政,但只能屈居于太上皇之下。还算不得大获全胜。
如今也仅仅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那几个蹦跶得欢快没有坐上那把龙椅的王爷,并非完全失势,再跳出来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当然这件事主要问题出在太上皇身上。
太上皇禅位并不是出于真心,只是身子骨实在是不太中用了。
矮个子里挑高个,勉强选出了四皇子这个还算符合心意的皇子而已。
若是四皇子昏招频出,他已然有更换皇位继承人的权力。
毕竟现在的朝政还是把持在太上皇手中,四皇子这个心底说难听点,目前还只是个傀儡而已。
但傀儡虽然是傀儡,却依然登上了帝位。
只要四皇子稳住,这皇位依然是他的。
也正是因为太上皇还没放权,让那些上位失败的王爷认为自己还有可乘之机,想要到处蹦跶挑拨,把刚上位不久的新帝拉下马。
最典型的代表,就要属八皇子了。
而如果想要把新帝拉下马,也就只有太上皇还没放权的时候,才有机会。
一旦等到新帝大权在握,他们将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毕竟,四皇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卧榻之侧,岂容他们酣睡。
王熙凤感受着林如海的安慰,心里很熨帖。
“大人,我知道的。这世上这么大,什么人都有,我不会为无关紧要之人伤心难过。尤其还是这种要害我的人,死有余辜而已。”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一报还一报。
仅此而已。
“夫人能想明白,为夫可就放心了。夫人,这山峰越来越大了,咱们还是早点下山吧。孩子们还在运河边的船上等着咱们呢。咱们一天一夜没回去,还不知道孩子们要怎么担惊受怕。”
王熙凤听林如海提起的孩子们,当下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了。
“走走走,赶紧走,孩子们肯定到处在找我。若是只有一个不见,黛玉跟巧姐儿还能哄住,但咱们都不在,怕是在哇哇大哭。”
几个小的年岁小,还是离不开王熙凤这个亲娘的时候,两个大的倒是还好,不需要担心。
“嗯,马上就好了,咱们这就回去。”贺勉那边只是在做一些收尾而已。
很快就会忙完。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事情。
“大人,那李师爷,你还有印象吗?”即将要下山,王熙凤自然想起了先前提醒她的李师爷。
“李师爷?”林如海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夫人说的是谁。
“是啊,就是李师爷。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是他提醒我你这边有危险吗?要不然我怎么能知道……”
王熙凤再次重复了一遍当时李师爷跟她说的话。
“这李师爷倒是挺好心的,虽然我没派上用场,但也算是帮了大忙。毕竟,他若是要听从章县令的命令抓我,我极有可能逃脱不了。”
双拳难敌四手,她只是人,不是神。打不过会受伤那是必然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那位李师爷的。
“大人难道没有印象吗?他说当初大人帮过他来这,大人记性那般好,应该记得才是。”
王熙凤看着林如海,让林如海再想想看。
林如海一开始是真没想起来,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从犄角旮旯中找出了与之相关的记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儿事儿。只是似乎是十几年前的事儿,时间太久,我记不太清楚了。”
王熙凤点头,“那看来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了。他说算是还了上次的人情。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为了还人情,直接把自己的直属上司给坑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坑,是大坑,就差死了的那种。
按理说,怎么也是相处了好几年的上司,不至于这般才是。
除非有仇。
难道说,这李师爷与章县令真的有仇?
王熙凤把心中的猜测直接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也觉得自家夫人分析没错,“有仇还是没仇,咱们不得而知。但不对付,或者说有利益冲突应该是真的。”
他帮的那点小忙,寻常人十几年的时间,早就忘记了,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
再说,章县令可是李师爷上峰。
而先前在路上,两人的关系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甚至可以说关系不错,章县令挺倚重李师爷的。
虽说这李师爷帮了自己,但林如海却觉得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说头。
“这件事情,暂且就先这样吧,李师爷那边我会送谢礼过去。”
“李师爷这边是没什么事儿了,那个章县令呢?要怎么处置?”
林如海可仅仅只是回京述职路过泸水县而已,结果不过一天的工夫就把人家县令端了。
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要影响以后的仕途。
“这些事情夫人就不用操心了,为夫自己会处置妥当的。”林如海牵着夫人的手,这点他倒是不担心。
好歹,他也是新帝麾下的人。
虽然不如夫人的叔叔那般得陛下的器重,但他那水泥方子,可彻底在陛下心中留下了印记。
这回他回京述职,升官是板上钉钉的。
而且,极有可能是连升三级。
路过泸水县,夫人被山匪抓走,牵扯出与山匪有关的县令。
他只要把事情如实上报就好。
当然,这个事情需要尽快上报,以免被有心人士看在眼中。
“大人自己心中有数即可。若是需要我叔叔帮忙,尽管与我说。”
这些年来,她与娘家的关系依然紧密,一点小事,尤其做的还是正义之事。
叔叔不会不帮忙。
当然,王熙凤敢这么打包票,还是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是棘手的事情。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般说。
两口子过了好几年了,林如海自然不会与夫人客气。
夫人的叔叔,就是自己的叔叔。
林如海没什么亲人,可以说那王子腾当亲叔叔对待的。
两人虽然这几年没见着面,但偶有公务往来,也很和谐。
“那章县令如今是死是活了?”王熙凤转头又问起章县令。
郑婆子设计害她,她很生气。
章县令要杀林如海,王熙凤又岂能不生气。
提起章县令,林如海下意识勾了勾嘴角。
而这个小表情,正好被王熙凤抓了个正着。
“瞧大人这表情,那章县令定然是没在大人身上讨到好。”想想也是,林如海全须全尾,没受一点伤。
倒霉的是谁,可想而知。
但,王熙凤想要知道对方的惨状,以泄心头之恨。
王熙凤见林如海没说话,不由摇了摇对方手,“大人,你告诉我嘛。快告诉我嘛。”
被摇晃的林如海,心都晃动了起来。
夫人都这般撒娇了,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好好好,为夫告诉你就是。”夫人迟早都会知道,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那章县令不是要害我性命么?但他带来的人,听命令听命令不行,武功武功不行,打战打战也不行,总之什么都不行。唯独逃命第一名,还没打多久,那些个官差见死了几个人,吓得要死,很快就溃逃了……”
说起这个,林如海也觉得无语得不行。
真不知道章县令究竟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打败他,弄死他,杀人灭口。
要他说,章县令实在是太心急了。
哪怕是他从山匪得知了什么,他也只能把事情上报,或者是暗中调查其中问题。
换言之,章县令远没有到要狗急跳墙的地步。
甚至换成其他人,说不得贿赂一番,这件事情也就摆平了。
章县令一上来就要杀人灭口,害人性命,实在是没必要。
而且,手段与下属又那么菜。
简直不忍直视。
“我当时拿弓箭射了章县令两箭,章县令倒下之后,身边护着他的人似乎见章县令没救了,便逃之夭夭。”
王熙凤:“……”
“不仅如此,后面逃散的人群,根本没注意到倒下的章县令,章县令被踩踏,却无法反抗。等到我们的人过去时,除了箭伤,两条胳膊都骨折了。”
要按林如海来说,章之桥能捡回一条性命,那都是老天爷开眼,嫌弃章县令不想收他缘故。
“虽说受伤颇重,但性命还在。夫人放心,这章县令,必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至于那断了的胳膊,那就断着吧。
“竟然断了胳膊,那可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活该。大人你可以好好查一查,这章县令胆大包天,怕是在泸水县没少干坏事。咱们正好为那些被章县令欺压的人,讨一个公道。”
对于要杀自己丈夫的人,王熙凤恨不得对方下一秒上西天。
结果现在人还活着,浪费空气,浪费粮食。
“这是自然的,只是我得赶着回京述职,泸水县这边,怕是只能让贺勉帮着查了。”
“那也行,贺勉人很靠谱,交给他准没问题。”
贺勉是林如海除了老管家父子两个之外的头号心腹,忠诚度是根本不用质疑的。
事情交给他办,无需担心。
提起贺勉王熙凤不由得想起了贺勉的终身大事。
她先前还想撮合冬雪跟贺勉来着,哪知贺勉儿子都有了,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后来冬雪遇到了喜欢的,她便放了对方的奴籍,送了一副嫁妆,冬雪欢天喜地的嫁了。
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
倒是夏收至今依然留在她身边,也没有嫁人。
对此,王熙凤虽然张罗过,但见夏收并不感兴趣,也就作罢了。
逼婚这个事儿,王熙凤一点都不想干。
既然是自己的丫鬟,那自然是惯着她呗。
左右夏收也就二十出头,说不定遇到合适的,便得自个儿跟她要求了。
算起来,她身边的大龄未婚的青年,就剩贺勉越夏收两个人。
或许……
“大人,这泸水县的县令上头会派人来吗?”
“倒是不一定,可能派,可能不派,直接从现有的里头提拔一个。”
王熙凤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惊讶道:“你是说,那李师爷有可能会被提拔,当上泸水县的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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