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少阳面露迷茫:“您与我们宗门有什么关系吗?我从未听闻还有宗门之人在外生活……“


    他皱起眉,顺着这个思路细细回忆,良久,不确定道:”......您是太师祖在外的弟子?”


    可,太师祖他......


    “你说的可是白云道长?”胡老笑了笑,皱纹折起,面容慈祥,“我算是道长的记名弟子。”


    太师祖的记名弟子!


    他不会是在骗我吧,可我也没什么值得骗的了。


    “那您可以告诉我太师祖现在的情况吗?”池少阳恍然大悟,他急切地注视着老人。


    “太师祖留存的信息太少了,我师父一直想将太师祖的事迹记录下来,在我出来时还嘱咐我如果太师祖已经仙逝,便要将太师祖的灵物带回去供奉。”


    池少阳在这里留了个心眼。


    只有太师祖承认的弟子才可以拿到并使用他的灵物,他只要知道太师祖的灵物现在的拥有者是谁就可以判断他是不是在骗他了。


    过去的他是绝不会相信这样容易戳破的骗局的,甚至理也不会理。


    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会在一定程度上帮到他,所以虽然宗门详细的信息不能告诉他们,但只当作一个合格的信息来源套点信息还是可以的。


    大师兄忽然怔住——什么时候,他也会下意识地考虑怎么去欺骗人了呢?


    胡老细细望了眼池少阳,不知是否有意地跳过了有关灵物的问题,缅怀道:“你的太师祖,在外一直称作白云道长,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他生前辅佐重建鸢帝国制度,镇压因虫潮和其他帝国觊觎而产生的乱局,立下累累功勋,为人光明磊落,部下人才济济,时至现在,当年跟随他的组织仍在为帝国效力,道长就是那一代人心之所向!”


    纵使已过去多年,老人聊到白云道长的功绩时情绪也不由地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白云道长在纷乱乱局中横空出世,镇压无数天灾人祸,拯救的人何止千万。多少人因他免去了家破流离的痛苦,他是最应当被世人所铭记的英雄。”


    虽然大师兄没经历过那些事情,但老人的话语里散发出的饱满情感却让他仿佛看到了独属于那个年代的画面,有了一群追逐着光的人。


    当年那个望着光的少年即使已经垂垂老矣,内心依旧是向往这光的少年。


    池少阳忍不住放轻了本就细微的呼吸声,近乎屏息。


    老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放轻:“白云道长啊,最出名的就是在数千敌军之中保护当时的领袖逃离战场。”


    “当时天灾盛行,连部队都联系不上,道长他一人一剑,保护领袖安然无恙,他自己却身受重伤。”


    说着,他又眼含怒火,重重锤了下沙发,“可恨至今无人愿意相信,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还妄想给道长抹黑!”


    池少阳睁大闪烁着微光的眼。


    这……讲道理,若不是自己知道太师祖天赋惊人,修炼有成,他大概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吧……


    大师兄自认对当代人的思想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觉得以正常人的想法来看老人对太师祖的狂热,确实是不太正常。


    不过他可是大师兄,对于外人对自家太师祖的狂热崇拜不觉反感甚至十分自豪。


    最重要的是,他感受不到老人对自己的敷衍,也就是说,老人流露出的感情没有掺假。


    他是真的对太师祖有着很深的感情......


    大师兄瞬间对老人亲近许多。


    池少阳有些感慨。


    虽然师父师公一直对太师祖十分推崇,但宗门里总是有些人怀疑太师祖是想要逃避责任所以才没有回归宗门。


    可现在就连外界的人都在诉说着,太师祖是个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会,也不可能就这样抛弃掉投注了所有可能在他身上的宗门。


    “我就知道太师祖绝对是个英雄!”


    “不过......太师祖,他是怎么死的?”


    想来想去,除非是死了,太师祖又能有什么原因没能回去呢。


    他心中犹如落下一块巨石,不知是酸涩还是如释重负,手指微微弯曲。


    果然啊,太师祖早已逝世了啊。


    虽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位在师公师父口中强大得如同天神的人,居然至死都无法回归宗门。


    以太师祖当时的能力而言,活到现在并不难,只要活着,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悄无声息。他不可能想不到自己这么久不联系宗门会导致自己要承担多么大的怨言。


    池少阳恍惚间想起师父曾经讲过,很久以前曾有位弟子在前往外界后迷失自我试图逃离,但最终还是被执法监给抓了回来......


    他问师父后来那人怎样了,师父却没再说下去,只怕是死得十分凄凉。


    宗门内一向对这种事情讳莫如深。


    可就凭太师祖的实力,他又怎会不声不响地就死去,甚至还来不及给宗门发出信号?


    如果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信号,宗门里其他人又怎么会误会太师祖这么多年!


    面对池少阳的求知视线,老人脸色有点难看,又似乎是愧疚。


    他低声道:“有人利用了道长的信任......给道长下毒。”


    “这,这些人…...”池少阳半天说不出话。


    老人紧闭着眼微微低头,嘴唇有些颤抖:“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没有……”


    他的声音渐渐低到没人可以听见。


    房间内的气氛越发沉重。


    大师兄叹了口气,或许是多年的铺垫,他对太师祖已经仙逝的感触并不像自己当年想象的那么激动。


    长时间的沉默,他的心情虽然变得低落,但显然没有老人这般动情。


    他感慨地看着老人,没有出声打扰。


    老人不是在向受害者家属的原谅,而是在向逝去的太师祖道歉。


    他没资格为之应答。


    他突兀开口,硬邦邦地转移话题:“那太师祖的灵物是否在您这呢?”


    灵物是有一定智慧的,他可以使用通灵术了解事情的始末,这样也可以确认老人说的是否是真的了。


    “这…....”胡老从往昔的记忆中勉强抽出身来,面露为难,“实不相瞒,道长他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的灵物的信息。”


    “我当时知道消息时心神大乱,也没注意灵物的下落,后来去找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线索。”


    胡老眼角带了点湿润,颤巍巍道:“抱歉。”


    池少阳心里一瞬间好似有一股无名火,但还没燃起就被死死按了下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胡笛戴着耳机斜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似乎是刚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侧目看了眼池少阳,哼了声,闷闷道,“就算有又凭什么要给你们?”


    “胡笛!”胡老的怒气显然牵连到了自己的孙子身上,他猛地拍了下沙发把手,斥道,“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谁乐意来!”胡笛表情不满,身体绷紧。


    他冷着脸遥遥看了眼被气到几乎要心梗的老人,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还是趁着胡老再次发话前瞪了眼池少阳便转身离开了。


    助手也不敢吱声了,站在胡老的沙发后默默当隐形人。


    讲道理,他都以为胡老现在是看他知道了太多关于胡家的隐秘想借这个机会直接弄死他,不然他怎么会在自己的面前透露出这么多信息还不把他赶出去!


    胡老肯定是故意的!明明都已经把小少爷给赶出去了!


    平复了心情,胡老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抿了抿略有些干涩的唇:“抱歉了小友,孙子不懂事,下次我一定带他亲自来致歉。”


    池少阳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生气。


    池少阳看得出老人对自己孙子的在意,也看得出那名孙子对自己的敌视。


    但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去计较这些了,哪怕这种情绪是那么的清晰地烦扰着他。


    无论老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好不容易有了的线索还是相当于断了一大半,不能就这么把剩下的线索都给毁了,不然师父又要罚我了。


    思前想后,池少阳给了目露歉意的老人一个微笑。


    或许是池少阳的样貌确实是太过阳光正派,笑起来感染力十足,老人看上去放松许多,也继续讲了下去。


    他眯眼望着门框上方长了一片霉斑的天花板回忆道:“道长去世时我被某些人绊住,不得不前往外地处理事务,所以并不在道长身边,对道长的安排并不了解。”


    池少阳惋惜,也无可奈何,略略沉默了一会:“那,爷,爷爷。”


    他不自然地喊出了这个称呼,轻咳两声,继续说道:“请问您今天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池少阳脸颊泛起红润,这是他第一次叫人爷爷,但他确实是找不到什么叫法来称呼这位自己找上门来认人的老人了。


    胡老却十分惊喜,甚至一扫前面的颓废,他坐直了身子,不在意地将所有隐秘的想法说了个一清二楚道:


    “说来老头也是受了灵局——也就是曾经白云道长建立的组织所托,想与我们宗门建立更深的关系,或者看看宗门会不会想要和哪个组织联盟。”


    虽然没有明说,但懂的人都懂,让他这么个和宗门有着旧情的人来接触池少阳,目的绝不单纯。


    说不定还有哪些激进派的蠢货正打着让他来探个虚实,然后试图把宗门给纳入管理区域,让他被迫与宗门决裂的想法才会这么支持他。


    真当他人老了就没脑子了?


    胡老对这些人拿不上台面的小算盘嗤之以鼻,但也不妨碍他拿来表达诚意。


    助理…...助理已经表情僵硬了。


    池少阳十分受用这样的直球,露出了一排标准的大白牙,笑容和煦,肯定道:“现在宗门不打算与任何势力联盟。”


    两边都坦诚得过分了,两人都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那以后可以优先考虑灵局。”


    胡老中气十足道,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看到了那个逆着光、带着血腥味的影。


    他眼中闪着如少年般的意气风发,心如擂鼓,诚恳地再一次发下沉重的誓言。


    “老头我以前犯了错,这次绝不会再犯!胡家永远是宗门的支持者!”


    池少阳发怔地看着老人,脸色动容,竟站起了身,向胡老行了一礼。


    是一个独属于峰回宗的礼仪,表示尊重的礼仪。


    “哈哈哈,好孩子!”


    胡老也站直了身,回礼。


    “只要老头还活着,就没人可以越过我害了我们宗门!”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