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兴盛瞳孔地震，哆嗦着嘴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秦医师，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吧？哈哈。”
秦陈笑了笑，越过这个话题：
“昨日与你说过的，解药一共要服五日，还有三日。”
“今天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你替我传达的，你就先回去吧。明晚同一时辰，你还在柴房等我。”
“……好好好！那秦医师，我就先走了。”祝兴盛长长舒了口气，真是吓死了，他还以为秦医师真的要他给如霄带毒药过去呢。
离开柴房，秦陈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昏黄的烛光在夜色中犹如一盏引路的灯。
书房内，苏叶坐在小书桌前，双手捧着一本书，正蹙眉认真研读。
她坐姿板板正正，很像秦陈当小学生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在宫中养成了习惯。
秦陈将收到的信递给她。
“什么？”
秦陈神秘道：“你打开看看。”
接过信的时候，苏叶还满脸疑惑。等将信纸展开，估计是看见了上面的字体。“这是……小茹的字？！”
她脸上露出惊愕、紧接着是激动，最后则是担忧的表情：
“不对，小陈，你告诉我，这信你从哪儿来的？！”
她看着秦陈的眼神，明晃晃写着“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冲动行事吗？”
秦陈无奈地安抚道：“师父，你别着急……我没去三皇子府，我每天都好好地待在家里，你是知道的。”
“那这信是？”
“是我偶然拿到的。”
“……你跟我说实话！”苏叶瞪圆了眼睛，又气又急。连撒谎都懒得撒，还说什么偶然拿到的，当她是傻子吗！
秦陈无辜眨眼：“师父，我说的就是实话。”
“……”
眼看一向脾气温吞的苏叶即将暴走，秦陈赶紧随便扯了个借口溜了。
以对方善良过度的性格，她搞的这些事结束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
在确定了三皇子身边的书童“如宵”确实就是小茹后，秦陈的胆子就大了许多。
没办法，祝兴盛来的第二个晚上，她没有传递任何东西过去，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第三个晚上，她借从洪磊的经历中得到的灵感，以一个被小茹和苏叶帮助过的、已经出宫的太医的名义，又给小茹写了一封信。
虽然小茹的脾气稍微有些暴躁，但秦陈相信，能够和苏叶成为朋友的人，人品应该不错。
皇宫中最多的，既不是三千佳丽，也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仆人，是奴隶。
受过她们帮助的，肯定不止洪磊一人。
而善良的人帮助他人，可不会将自己哪年哪月哪天做了什么、帮了什么人都清清楚楚刻在脑子里。
秦陈一番逼真中带着一丝模板化的事迹和回忆写过去，果然在第四天的时候，收到了回信。
小茹先回答了她第一天的问题。
她说：“三殿下待我很好，昨日我还给他烧了鱼，三殿下一个人吃完了整条鱼，没给其他人尝过一口。”
“我近日没有去哪里玩过。三殿下出门时并不带上我，他说唯恐我被其他人觊觎，我也就依着他了。”
秦陈手指摩挲着信纸。
从这短短几行字中，她读出了小茹的不易，也读出了她的聪慧……对方明显接收到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三皇子吃完了整条鱼，没给其他人尝过一口，说明小茹已经初步取得了三皇子的信任——起码在吃食上是这样。
但他在付出这种信任的同时，却又维持着一种清醒：他出门时，从来不会带上小茹。
这说明什么？
在秦陈看来，这说明：三皇子会毫无防备的吃小茹做的吃食，很显然并不是因为什么“喜爱”，而是因为他对自己太过自信。
他瞧不起小茹，深信对方只是他的掌中玩物、笼中金雀，更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小茹只是一介卑贱的奴隶，而三皇子高高在上。
秦陈笑了一下，接着往下看。
时间紧迫，在第三天让祝兴盛捎带过去的信中，前半段是表明身份，后半段则是秦陈的试探。
她在试探小茹对三皇子、还有大皇子的态度。
后半段的目的，秦陈在信中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小茹显然是个聪慧的女人，她不仅读出了秦陈的意图。
还在回信中明确地表示：
“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这封信看完后，秦陈就将它烧掉了。
当天，在祝兴盛疑惑的表情中，她没有让对方带任何东西回去。
嫉恶如仇是好事，可若是太过冲动，那只会坏事。
第五天，是祝兴盛即将前来的最后一天，也是秦家免费脉诊的最后一天。
劳累了一天，秦陈伸了个懒腰。
吴书看着空荡荡的药柜，目光呆滞：“秦小医……”
“放心吧，月银会照例给你发的，药材明天就先不用补了。”
秦陈从抽屉里取出仅剩的为数不多的银子，递给他：“给你。”
吴书：“不是还有三日才发月银吗？而且这银子多了……”说着就要把多出来的还给秦陈。
这时候倒是记得挺清楚！秦陈额头一跳：“没多，这几日忙里忙外，明天给你放一天假。不过你要帮我去买些鸡鸭补品，替我送给许家人。”
眼见吴书犹犹豫豫数着银子还要说话，秦陈又接着道：
“如果还有多出来的，那就算你的辛苦费！”
“好嘞！谢谢秦小医！”吴书立刻咧嘴开心地笑了，将钱贴身放好，收拾完药柜他就要回去了。
应付完吴书，秦陈回过头，才发现苏叶正盯着自己的腿。
她低头看了看：“怎么了？”
“小陈你是不是……长高了一些？”苏叶不确定道。
长高了？秦陈眨眨眼，走到她身边比了比，眼睛一亮：“还真是？”
她之前只到苏叶的肋骨最下一根处，现在都快到她的胸了。
“你呀，连自己衣服小了都没发现……正好明日得闲，我们去买些布料回来，我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吧。”
长高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秦陈还挺高兴：“好！”
不对，她又摇摇头：“不过明日不行，恐怕要再等一阵子了。”
苏叶张了张嘴，似乎正想问为什么。
笃、笃，大门被敲响。
吴书正要开门离开，听见声音，不由纳闷地问：“谁啊？”脉诊都结束了，怎么还有人过来？
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一位穿着富贵，腰间绑着镶金丝腰带的胖男人。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低调的高壮冷面男，大概是护卫。
“哎呦，小医师。我这不是来谢恩的么！你看看……还记得我不？”
胖商人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走进来，还是那一口别扭的口音。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冷面男人将门关上。
秦陈眉毛一跳。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苏叶突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后推了推：“我们记得你，你是不是前日带自己的老母亲来的那位？”
胖商人前进的步伐停住。
他那两根又黑又长的眉毛扭了两下，随后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冲两个冷面男摆摆手，示意他们往后站，不用跟着。
做完这些，胖商人回头歉然道：
“是我不好，差点儿冒犯到两位小医师……你们放心，我这两个护院没什么恶意的，只是性子有些冷，所以才看起来凶巴巴的。”
“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秦陈从苏叶身后探出头来，看了眼那两个就是他带来的冷面男护院，没多说什么。
只问：“你既是来谢恩的，那谢礼呢？”
苏叶差点咳出声……徒弟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耿直了？哪有人张嘴就朝人要谢礼的！
秦陈只当没看见她无奈的眼神，一派天真地盯着胖商人，一副就等他知难而……
他还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袖着□□的银丝荷包。
“我姓重，两位小医师，可以叫我重叔。”胖商人走上前，弯腰将荷包递给秦陈，笑眯眯道：
“喏，小医师，谢礼。”
秦陈瞥他一眼，接过荷包。
紧接着又做了个苏叶想不到的动作——
她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荷包打开了。
里头不是铜钱，也不是碎银，而是白花花闪亮亮的整银。
“嗯，我收下了。”秦陈点了点脑袋将荷包收好，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
看着她的动作，苏叶觉得自己脸上都有些发烫，同时心中又升腾起一丝违和感，徒弟……今天怎么怪怪的？
她平日里也不是在意银钱的人啊！
苏叶不禁担忧地看着秦陈。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有缺钱的地方？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她的徒弟，一直以来都行事沉稳圆滑得不像个小孩子的徒弟，突然又开口道：
“谢礼已经送到了，你们还有什么事么？我们还有些其他事要去忙。”
苏叶：“……”
她愣愣地看了眼秦陈，又看向姓重的胖商人，正竭力思考，自己要怎么把气氛圆回来。
却见后者笑容满面，挥挥手：“没事，我们没事，既然两位小医师还有事要忙，那我们就先不叨扰了。”
“小医师，改日我再来拜访您。”
说着寒暄了两句后，胖商人就离开了。
苏叶：……？
他不仅不生气。
改日还要再来？？
苏叶脑中瞬间拉响警报。
秦陈正要说话，便见她面色突然严肃下来，担忧地看着自己：
“小陈，你是不是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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