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就是真想送什么毒药过去，秦陈也不会做啊。
她前世学的是外科手术，虽说医毒不分家，可若是真让小茹给三皇子投毒，她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控下，难免会漏出马脚。
一命换一命，可不值得。
所以秦陈最后交给小茹的，并不是毒药，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只是一些小玩意的制作方法。
这些东西，重在稀奇，原材料不烧钱，却十分依赖手工人力制作，且耗时不短。
不仅能助小茹在三皇子那里提升一定的地位，还能让后者为了去做这些东西，招募大量工人。
就算三皇子是个黑心的扒皮，给的薪水不多，但管口饭吃总是要的吧？
工人一多，即便只管饭，时间长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皇贵妃的母家是家缠万贯没错。
他们花费大笔银子，让大皇子借着尽孝的名义大肆囤积医疗资源，这恒河里。
秦陈可不觉得，对注定扶不上墙的三皇子，他们也会给予同样的优待——更何况是这种特殊时期。
试想一下，熊孩子想证明自己，却被断了零花钱，他会中断自己手上的事情吗？
他不会。
他只会更加固执地，想要坚持把这件事做完，好狠狠地打那些看不起他、将他当成烂泥的人的脸。
秦陈想要利用的，就是三皇子心中这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正视过的潜意识。
只要小茹能成功哄得三皇子去做那些东西，他就势必会按照她所想的发展趋势，一条路走到黑。
届时，任何试图阻拦他、甚至只是没有帮助他的人，都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三皇子还会不会保持着现在只想当一个富贵闲王的态度，那可就不一定了。
要瓦解一个早已腐朽的皇朝，让它的内部进行分裂，远远要比从外部进攻来得好用。
能做的都做了，再深一步，就不在秦陈准备管的范围内了。
起码在这个世界，她打算当一名医生而已。
——
此时此刻，秦陈已经收拾好行囊，与苏叶一同坐上了离开九都城的马车。
马车从东城门驶出，回头望着身后逐渐远去的城墙，一时竟生出一种“此去不知何时归”的怅然感。
秦陈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哈欠。
苏叶左右看看，马车太过拥挤，根本没有地方让人施展开睡觉。
估计是见秦陈实在是困，她提议道：“先枕在我膝上睡一会儿吧，等到了鹰城，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休整。”
秦陈点点头。
为了不被那位自称姓重的胖商人第一时间发现行踪，她们起了个大早，直到收拾好行李坐上马车出了城，天也就刚亮。
她还在长身体呢！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洪磊将马车停在城门外，等待守卫兵检查方可入内。
“小陈，醒醒，我们到了。”
日光将地上的积雪照得反光，秦陈被苏叶轻声唤醒，跳下马车，先忍不住遮了下眼睛，慢慢地才适应了四周的光线。
九都的东面就是鹰城，鹰城也在豫州境内。
按理来说，鹰城与九都城相邻，境内的贸易往来和人员流动都应当十分发达。
但因其地势西高东低，南面隔着一个宛城与楚国遥遥相望，北面又是比它更繁荣、也更安全的商都。
鹰城最后就沦落为一个被人遗忘的城池。
经过检查，三人进城后，很快就体会到了这里与众不同的散漫气氛和荒凉景象。
鹰城城池不大，城门与居民区之间相隔不远，洪磊驾着马车，很快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停下。
——带上洪磊，完全是个意外。
秦陈连吴书都特地支开了，在民间游走行医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她不想让无辜的人跟着自己冒险。
吴书在秦家干了这么长时间，学会的东西也不少。他家里还有一群小弟小妹嗷嗷待哺，留在九都去其他医馆应聘当一名学徒工，远比跟着她好。
但洪磊不一样。
他似乎是终于忍不住冒犯了三皇子府上的哪位贵人，随后自请离开了。
秦陈出门时，恰好碰到这家伙醉酒回家，看见她和苏叶大包小包地往马车上搬，他就跟了上来，声称自己答应了要替秦陈哥哥照顾她。
洪磊有一把子力气，长得又唬人，这么大年纪了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他失业了还怪伤心的，秦陈就聘他做车夫了。只有她和苏叶两个人的话，很多事确实不太方便做。
这不，进了客栈，店小二一看凶神恶煞的洪磊，便什么都不敢多说，问什么就答什么，别提多配合了。
秦陈先问了问鹰城如今的人员情况、百姓生活如何，哪里的药铺质量好又实惠，随后想起一件事：
“你们这里，有擅长针灸的医师吗？”
“擅长针灸的医师？这……好像还真没有。”店小二心里其实已经很不耐烦了，这小女童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微服私访的皇帝都没她事儿多！
但店小二也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迫于女童身后跟着的彪形大汉，他只想赶紧满足这一行三人的问题，把他们送走。
他绞尽脑汁，灵光一闪：
“不对……有一个有一个！”
“我想想啊，东市靠南边巷子口那边，有一颗被砍了一半的槐树，槐树后面那家子男人就会针灸。”店小二说完，顺嘴问了一句：
“你们还有别的事不？”
秦陈点头：“嗯，开两间客房，先订三天吧，多少钱？”
“啊？啊，哦……”看她已经拿出荷包往外掏银子了，店小二愣住，合着这仨要住店的啊？
还以为他们纯粹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呢。
收获了意外之喜，店小二立即眉开眼笑：“好嘞！三天是吧？我去喊掌柜的过来收账，您三位烦请稍等。”
订好客房，苏叶要睡一会儿。
秦陈则带着洪磊，抓着店小二又问了点细节，才出门去往东市。
鹰城人员稀少，东市又是和外界毫无接壤的地段，街道上只有小猫三两只正慢步行走。
这时候，疾步寻找着什么的秦陈和洪磊两人就格外显眼。
洪磊不明白地问：“小陈，你自己不是就会针灸吗？还找会针灸的人做什么？”
“……我练习用的纸垫和棉团忘记带了。”
秦陈边说，手指着不远处一颗开裂的槐树：“你看，是不是那里？”
“应该是吧？”
洪磊的回答带着不确定。
两人走近过去，槐树后的宅院门大开着，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秦陈估计自己从进入鹰城到来这里之前，见过的人都没有眼前这么多。
“发生什么事了？”洪磊已经自发上前询问。
难得的，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外表被人忽视了，回答他问题的人长叹一口气：“还能有啥事？白家那小孩儿又犯病了呗。”
“对了，你是哪家的小子？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洪磊打了个哈哈，正要说话。
宅院内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骂声。
隐约能听见不同的人在说“妖孽”、“活该！”“就该烧死”、“中邪”之类的话。
秦陈不由得皱起眉头，根据店小二说的，她要找的这家人就姓白……白家的小孩儿犯病？
什么病，能让这群人这么激动？
没等她想办法进去，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嘘声，然后一哄而散。
秦陈毫无防备被撞了两下，幸亏洪磊反应及时扶了她一把。
站定后抬头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沧桑中年女妇红着眼睛，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
……怪不得那些人跑得那么快。
其他人都跑了，只剩下站在门口的秦陈和洪磊。
女妇自然瞪向了他们，随后一愣。这两个人，跟那些人明显不一样，他们对她家并没有恶意。
眼看女妇收了菜刀，转身就要关门回去了，洪磊赶紧上前将门板抓住：“这位大娘，您等会儿……”
“你……”
秦陈发现，女妇明显眼睛瞪大了一瞬间，片刻后才语气冷冷地问：“你们做什么的？有什么事？”
为免洪磊把人吓跑，秦陈赶紧上前说明来意。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那些东西，你们先进来吧……”
秦陈礼貌道谢，进了门。
院里有些乱，墙边杂草丛生，零散的破烂家具扔在一边，主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家里。
女妇人一进门，浑身的气势就散了，似乎只是提着一把菜刀就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她将菜刀放回厨房，领着秦陈两人来到客堂：“要喝茶吗？要的话我去烧一壶。”
秦陈摇摇头：“不用了。”
“嗯。”女妇并不客气，放下茶壶：“那你们先坐一会儿吧，我相公在给孩子治病。”
她说着自己也坐了下来，驼着背，眼神呆呆地移向了秦陈右后方，目光透过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客堂内一时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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