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骄矜[娱乐圈] > ===028===
    “她答应了。”

    段绪说完这句话, 故意抱手倚着墙壁,等待他所预料的反应。

    灰白墙脚爬满了青苔,隐蔽窥不见天光, 它在潮湿和昏涩中呼吸,枝ᴶˢᴳᴮᴮ丫疯长。

    纪时述撇过脸看他。

    五十米外的街市华灯初上,他站在小巷和闹市的交点, 半身披着绚烂的霓光, 半身盖着冷清的路灯。

    “祝幸福。”少年极浅极浅地扯了扯嘴角, 彬彬有礼地说道。

    他向着繁华走去。

    段绪无声地笑了笑, 低头踢脚边的小石子。

    下一瞬,他被对方用手臂卡住了脖子,来得疾来得狠,他整个人都被腾空架起, 后背甩撞到了墙壁。

    松落的瓦尘簌簌。

    脖子上横着少年青筋凸出的手臂,狠戾地扼制住他,脊背发麻发痛, 但无所谓, 段绪咳嗽了几声,豁然大笑:“你果真。”

    他顿了顿:“喜欢她。”

    他望进纪时述淬寒的双眼,无喜无悲无怒, 幽暗淡漠, 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在这方危险的深潭洞口里被吞没。

    段绪忽然对皮囊下真正的人产生兴趣。

    纪时述只盯着他,舌尖慢慢地扫腮,“你真以为我会祝福你们么。”

    头顶年久失修的路灯苟延残喘地闪动。

    “你和她在一起一天我就绿你一天, 谈一次我搅黄一次。”少年近乎偏执地说, “我不介意世道会批判的插足, 她是我的。”

    “除非,你让我亲耳听到她说喜欢你。”

    段绪震惊地看着他,良久摇了摇头:“你真是个疯子。”

    少年松开手,纯白的T恤袖管不染一丝脏垢,他光风霁月地站在路灯下,每一根头发每一簇睫毛都沾染着清冷月光,出尘绝世。

    他拍了拍落上灰尘的书包,再抬眼,还是那副谦逊温和的模样。

    “如你所见,我是对你有敌意,也确实对你的新女朋友早存心思,那又怎样。”他恶劣地挑眉,“我不会在她快要高考时提出和她谈恋爱,所以我一定会让你们分手。”

    他邪性地朝段绪笑了笑,不屑不恭,无拘无束。

    段绪半跪着站起身,目送他消失在灯火憧憧间。

    之后纪时述和他没了瓜葛,他也在第二天询问千吟才知道,段绪是在骗他。

    女孩正在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发愁,自然不知他问出那个问题的焦灼和不安,随意道:“你听谁说的,我没有男朋友。”

    笔尖磨纸,思路豁然开朗,她漫不经心答:“谈恋爱哪有学习有趣,哪有把你狠狠压在我的五指山下有趣,我?我不会谈恋爱的。”

    —

    岁末,下了一场大雪。

    离跨年夜还有一天。

    千吟的手机就没消停过,滴滴嘟嘟全是群发的跨年快乐,老板发个红包云云之类的祝福语,邬南寻很兴奋,她说终于又有机会给男神发消息了。

    随后po出一张聊天截图,以年为单位的聊天,截图里只有四句“跨年快乐”和他发的“同乐”。

    只有这一天,我才有理由把喜欢隐埋在人山人海里,在阖家的祝福声中浑水摸鱼,期冀冬日的回音。

    就像网络热评里说的那样,祝你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

    跨年夜前一天,恋综《聆听春日》正式官宣。

    千吟忙着恋综和双姝的宣发,忙着和品牌代言的接洽,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她总算能放个小假。

    《聆听春日》依旧采取剪影公开嘉宾的模式,除了内定知道的纪时述,其余人跟开盲盒一样,千吟一概不知。

    不过她本身就对此没有多大兴趣,她慢热神经粗,压根不会搞暧昧炒cp,为此她暗地里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那个宝贝超话。

    正主妈妈不会撒糖嘤嘤嘤。

    正主爸爸会。

    千吟躺在保姆车上玩手机,明烟在前面接了个电话,扭头对她说:“吟吟,送你去宁安长街哈。”

    “去那儿干嘛。”女孩吓得一抖。

    “纪老师说的,有家宴。”

    噢,跨年嘛,那没事了,千吟放松地躺回去,想了想给纪时述发消息:“尊敬的客户您好,现有三套剧本认您挑选,请问您是需要小鸟依人型妻子还是温婉贤淑型妻子还是活泼可爱型妻子呢。”

    滴滴,对方很快发来两字,千吟满心欢喜地点开。

    “TD。”

    “……”

    明烟给她放下车就走了,千吟摆弄了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远远望见幻影跑车前的男子。

    “怎么,今天不用演戏了?”她走过去掐他,皮笑肉不笑道。

    纪时述靠着跑车的引擎盖,长腿微敞开,说:“我对我们目前的感情状况很有信心。”

    “是么,”千吟撩了撩卷发,故意激他,“我妈昨天还给我发了个鸡汤文,没有感情的婚姻就像坟墓,身为新时代的杰出女性不用委曲求全,应该早觅幸福。”

    他一听不乐意了,抽走了她的手机,“伯母怎么可以挖墙脚。”

    “你还我手机!”

    他仗着人高腿长,先跑进了纪宅,千吟在他身后追,好不容易他停下来了,坐在椅子上晃着她的手机,炫耀地睨着她。

    女孩累得趴在他背上,下巴搁在男人肩膀,纪时述握着她的手解锁,开始翻看所谓的鸡汤文。

    两家父母走进来时便瞧见这亲昵的一幕,纪母钟菡月牙眼弯弯,“你看他们多好。”

    “哎哟骗你的啦。”千吟歪了歪头,“快把手机还我。”

    鸡汤文都是子虚乌有,纪时述侧着眼看她,见女孩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滑来滚去,幼稚得很,笑她:“你是小孩子嘛。”

    “你的荣幸。”她瞪他,作势要走。

    男人伸手捏她的脸,正好她抵着他的手滑,咕噜噜地滚到头都晕了,“你真硬。”

    “你说什么?”他扬眉。

    她并未发觉不妥,肩膀硬嘛硌得慌,千吟回头,见着齐刷刷一排姨母笑的长辈,倒吸一口凉气:“爸妈,伯父伯母?”

    “吟吟,快让伯母看看。”钟菡向她招手,千吟跑过去,见母亲林姒蓉的目光在她和纪时述身上逡巡。

    钟菡握着她的手说了几句,左不过就是太瘦了多吃点还有天气凉别感冒,“时述爷爷也快到了,我们先去入席吧。”

    纪时述的爷爷看着千吟从小长大,有趣的是,他待自己三个亲孙子一般般,对她那是格外的好,跟养亲孙女似的宠,打不得骂不得,之前纪千两家商量联姻,他甚至还出了张试卷考那三个便宜孙子,说是自己来把关,一定要给千吟挑个最好的。

    爷爷入座,先是劈头盖脸给纪时述一顿痛骂。

    “我听GM的老板说,吟吟前些日子感冒了?你老婆生病了还让她去接戏?”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而且我自己要去的。

    但纪时述非常老实地低头:“是,我的错。”

    纪狗,你被夺舍了吗?

    千吟:“不是的,他不知道我生病了,去签个合同而已,不碍事的。”

    “年末盛典那么冷的天,吟吟作为女明星穿的少了你后台不会给自己老婆披个外套吗!”

    “是,我的错。”

    “不是的,后台很多人在,他给我披衣服会造成误会的,而且我不冷,贴了暖宝宝的。”

    “结束都多晚了送送不会吗,让明烟送你老婆回去?”

    这回纪时述我的错还没说,千吟抢先道:“不是的,那天晚上我跟他怄气,我故意不让他送的。”

    一唱一和,一个无条件认错,一个拼命洗白。

    纪亦星扑哧笑出声。

    爷爷哼了声:“有这么个好老婆还不偷着乐。”

    千吟被夸得耳朵一红。

    “是。”纪时述含笑,目光灼灼望向她,“她很好。”

    晚饭吃完,纪亦星叫千吟一起出去看他们烟花,林姒蓉走过来:“吟吟,跟我来一趟。”

    女人带她到二楼的某房间,合上门,千吟心痒痒好想出去放烟花,但又奇怪妈妈为什么突然拉她开茶话会。

    她开门见山:“和时述结婚一年多,感觉还好吗?”

    千吟端着乖巧的坐姿,官方道:“还好。”

    “其实当初定我们两家联姻,主要考虑的是商业利益,你应该也清楚,我们两家在商界政界的地位,强强联合最好不过。”林姒蓉说,“我第一是你的母亲,第二才是千家的家主夫人,我希望我的女儿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苦守着表面派的婚姻。”

    千吟有些发愣。

    “你和纪时述,说实话,从小到大你不待见他他欺负你的,也许是妈妈退伍,我不觉得这算爱情,青梅竹马说着动听,但男人都爱新鲜感。”她顿了顿,“你就不怕他会厌腻,喜欢上另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吗,不是不可能,凭纪时述的相貌,盼着做他情人的女人前仆后继。所以,妈妈希望你幸福,我教会不了你爱人,但我要教会你爱自己,联姻的夫妻大多貌合神离,我不希望你这样,你是千家的大小姐,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如果他不喜欢你,不对你好,他纪时述就算是领导人的儿子,我也一定会代你提出离婚。”

    千吟没有说话。

    很久后,女孩才嘟囔:“可我也不是什么让人放心的长相啊。”

    敢情说了那么多,你就听进去个相貌?

    算了,林姒蓉疲惫地摆摆手,“去ᴶˢᴳᴮᴮ看烟花吧。”

    她立马像只快乐的小麻雀飞奔出去。

    林姒蓉走前关上了门。

    “亲家。”她回头,看见钟菡从旋转扶梯上来,“聊聊吗?”

    钟菡在她面前站定,举手投足皆名媛典范,优雅大方,她和纪时述生着同样一双勾魂夺魄的含情眼,望着她:“抱歉,不是有意偷听,经过恰巧听到几句,实在是我太喜欢这个儿媳妇,才不得不向你说个安心话。”

    林姒蓉听不明白。

    “当初,我们家定给千吟联姻的人选不是时述,是纪誉。”钟菡悠悠,“这桩婚事是那混小子自己抢来的。”

    一年前,大雪天。

    纪家所有人都在,纪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会客厅的主座,在和纪父聊事。

    他们在聊有关联姻。

    钟菡立在一旁静静地倾听,偶尔抬眼望向窗台边瘦削的人影。

    鹅毛雪茫茫,纪时述就那般孤寂地趴着望着,眼里也在下着浑白的雪。

    “那就听父亲的,纪誉吧。”纪父说,“他做事成熟稳重,一定能管好吟吟跳脱的性子。”

    钟菡濡了濡嘴唇,她又看了一眼纪时述,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纪老爷子也很满意:“阿誉性格温和内敛,有他照顾吟吟我放心。”

    纪时述无声地发笑。

    似乎,他们很早就洞穿了他的斯文皮囊,他努力改变努力隐藏,还是成了个笑话。

    这场雪,不会停了。

    纪父点头:“那我去和千家说,择定婚期……”

    “我不同意。”

    那道声音沉静疏冷,却如有千钧,宛若落雪压弯松树枝,在空寂的环境中炸响。

    纪誉和纪亦星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纪老爷子来了脾气:“什么意思,你不同意?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而钟菡仿佛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不同意千吟嫁给大哥。”他一字一顿。

    “好啊!那你说她嫁给谁你满意。”

    “嫁给我。”

    所有人都呆住了。

    而他,一身傲骨,如松如柏地孑立,坚定地说:“我想娶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他很快地答,垂下眼睛,“我可以错过回家的列车,可以错过命里的命定之人,可以错过和无数人的无数次相逢,唯独不能错过这次。”

    钟菡知道一些喑哑的秘密。

    她对老爷子说:“时述其实可以……”

    “不行!”

    “为什么。”

    “就因为你是我孙子,我了解你,吟吟是个多好的孩子,你骨子不着调,我不放心。”

    纪亦星弱声:“二哥也没那么不着调吧,不就桃花多了点,人出挑了些。”

    “你懂个屁。”

    他闭嘴。

    纪父沉吟片刻:“阿誉能调和千吟的性子,你和她在一起水火不容,只会愈发养刁她的性子。”

    “为什么要调和,”纪时述皱眉,“我惯着她就好了。”

    “你!”老爷子气得胡须发直,“你给我跪下!”

    “不过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自己的办法。”他忽地发笑,眼波流溢着细碎的黠光。

    他说下去的话大逆不道,偏执狂妄,纪老爷子气极了,狠狠地将拐杖甩在了男人背上。

    说不疼是假的,它毕竟实心造的,纪时述闷哼一声,咬着牙受了下来。

    钟菡和两个儿子都去拉他。

    “我再问你一遍,你娶不娶!”

    “娶。”

    回答的每一句,背上都会落下棍子,足足问了九次,九次一模一样的回答,他从未改过嘴,多疼都受着,一滴泪不流,一次背不弯。

    外面雪停了。

    纪老爷子最后扔了拐杖,撂给他一句话:“行,只要千吟愿意。”

    金黄的圆日拨开叆叇,透露灿光。

    钟菡从来没有见过纪时述掉眼泪。

    印象里,四五岁的他说要维持住小男子汉的形象,多痛多委屈都不掉眼泪。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哭。

    因为千家说,愿意。

    他躲在房间里,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原来,美梦成真,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

    或者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真的是一件很幸运很幸运的事情啊。

    —

    千吟当然不知道她前脚出门,后脚钟菡便向林姒蓉讲诉背后原委,她坐在纪宅门口的台阶上看他们放烟花。

    小时候,这样的场景,她坐在台阶,好多回。

    他们在放满天星,是一种握在手里像仙女棒一样的玩意,打火机一燃,银色的光点就会像满天星一样炸开。

    千吟很喜欢,感觉跟手里捧着银色的花束一样,但是她胆小,总怕烫到手就不敢玩。

    只能羡慕地看。

    虽然,之前是玩过一次的。

    “不玩?”纪时述走过来,打断了她的出神。

    千吟双手支在膝盖,托着脸:“不玩。”

    他笑:“还怕呢。”

    看不起我?女孩伸手:“东西给我。”

    纪时述往她手里放了一大串满天星。

    她从他裤兜里摸索着掏出打火机,磨磨蹭蹭地打着。

    男人啧了一声,“我来。”

    他裹住她的手。

    “那你不许嘲笑我。”

    纪时述瞥她一眼,“以前又不是没这样过。”

    那次千吟实在眼馋。

    她握着很大一束的满天星,而他俯身双臂穿过,包住她的手。

    这样就不会烫到了。

    跨年的钟声如期敲响,远方夜空缤纷的烟花竞相绽放,照亮了黑夜。

    她的满天星和它们比相形见绌。

    手机不断地提醒振动,我们被福愿包裹,跨入了来年的美好。

    千吟仰起头。

    她看见纪时述的喉结,流畅明锐的下颌线。

    她看见九重烟火下他清晰生动的眼鼻。

    一霎那明亮。

    就如当初惊鸿心动。

    女孩望向手中的银火。

    她听到纪亦星挥舞着满天星冲她喊:“嫂子跨年快乐啊,跟我哥和和美美,三年抱俩!”

    纪誉笑着踹他。

    “哎我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爱踢我干嘛!”

    满天星燃尽,纪时述松开手:“怎么样,没被烫到吧。”

    千吟摇头。

    “纪时述,跨年快乐。”

    “你说什么?”他弯腰。

    “我说纪时述,跨年快乐。”

    “你说什么?”

    连着三遍他都装没听到,千吟气鼓鼓地叉腰,听到他懒洋洋的语调:“叫得这么生疏。”

    她默了默。

    不同于之前的不情不愿,她的心口泛起了一阵甜,捏着他的耳朵说。

    烟花嘭地绽放。

    “老公,跨年快乐。”

    他有没有听见千吟不知道,女孩问:“你有没有被烫到啊?”

    一如从前,纪时述张开手。

    千吟第一次放满天星的时候,也这样问他。

    还好天黑看不清,还好他皮糙肉厚,纪时述自诽。

    那一双手藏在了背后。

    他没有回答,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开不开心?”

    “开心。”面前的千吟和许多年前的小女孩重叠。

    那就够了。

    只要你开心,就足够了。

    —

    跨年夜即过,千吟和纪时述都要投入工作。

    她是第一个到《聆听春日》节目现场的嘉宾,女孩大棉袄大棉裤,怎么摆烂怎么穿,瘫在见面小屋的沙发上。

    木门吱呀推开,千吟毫无波澜地望去。

    是你的话,这破节目我就更不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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