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湛存关上门,他走到大厅,笑着看向那坐在桌前气压低沉的高大男人。


    “我上次见到二位的时候,您的目光还没有如此不加掩饰。”他说,“您放心,我想无论是林将军还是我,都没有那个意思。”


    “我与他已经六年未见了。”奥瑞斯点起烟,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没有对医生的话作出评判,只是问:“他怎么样了?”


    “这可能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的。”说到这里,医生的笑容消失了些许,“我这里的器械也不多,无法对将军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但是,”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眉头微皱:“他确实不太好。如果只是因为重伤没有好好恢复,身体上的问题再严重,都还有补救修养的机会。”


    “但是如果林将军从内心开始放弃自我,那么再好的医生也无法治疗他。您知道这六年里发生了什么吗?”


    奥瑞斯里德摇头。


    在久远的过去,在他收到小皇帝要将他放逐到荒芜城消息的时候,本来是有很多选择的。


    其实他本可以不接受下放,甚至他可以直接拿着枪去皇宫顶着那狗皇帝的头让他改旨,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做,默默的选择了接受。


    只是因为那张联名书上有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他每天都会在心里念上很多遍的名字。


    ——林谦也签了那张议会联名请求将他流放的文书。


    “是我的错。”他说,“是我离开了他。”


    他知道林谦是贵族,是他走后帝国唯一的将军,也是身居数职的帝师。所以他以为他走了林谦会过的很好,便心甘情愿离开。


    “我没有杀回皇宫取了路金斯的脑袋。”奥瑞斯叼着烟,嘲讽似的笑了一声,“那是我人生唯一的一次仁慈。”


    “我虽然不能靠现有设备判断出林将军的伤势,但治疗舱可以。”医生说,“林将军之前应该伤的非常严重,但是还是活下来了,大概也是因为皇家的治疗舱。”


    治疗舱几乎是帝国顶尖的科技结晶,使用高纯度能源晶来作为核心进行人体治疗。要知道一枚高纯度能源晶足以供战舰飞行一年,但治疗舱治疗一次便需要耗费几十枚晶体,其效果自然可想而知。


    “荒芜城最富的就是城主府,我连夜清剿的,没有。”奥瑞斯吐了口气,“如果有,路金斯就不可能让他去城主府。”


    医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您蛰伏了六年,忽然有大动作,竟然只是去替换掉了城主。”


    “不过,虽然城主府没有,但在荒芜城,确实存在废弃的治疗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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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谦醒的时候,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这么暖和了,于是便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结果胳膊刚一动他就碰到了什么东西,那是温热的手臂,正横在他的头顶上方。


    林谦一下给吓清醒了,他猛地扭头,就看到床边还横着一坨大块人形物体,似乎是在休憩。


    “你没有你自己的床吗?”林谦没好气地戳他,“喂,里德?”


    “别吵。”奥瑞斯依旧闭着眼。他手臂挥了一把,直接搭在了林谦身上:“陈湛存这儿只有一张床。”


    林谦想那你倒是去别处睡啊,但他很快发现奥瑞斯似乎是刚回来没多久。他的身上还带着血的味道,林谦扭过去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收获了他轻微的抽气。


    “我亲爱的将军,你要是睡好了呢就出去,不要对别人进行性/骚/扰。”


    “闭上你的嘴。”林谦说,“你去干什么了?”


    “处理琐事。”


    林谦抓起他的手臂按了一下:“你这胳膊都折了,不让医生帮你正好还在这放着,你准备明天砍下来煲汤?”


    “嘶——”奥瑞斯被他给折腾醒了,他咬着牙狠狠道:“你知道现在多晚了吗我的好将军?三更半夜大家都在睡觉,只有你清醒着,你非要世界都陪你清醒。”


    林谦呵地笑了,扶在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奥瑞斯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瞧你那样,半死不活了还睡觉呢,也不怕一觉睡死过去。起来,我给你固定好,还有止血缝合。”


    林谦记得之前进到这屋里,他好像看到了一些医用器具。他去记忆中的地方找了一下,果然看到了木质的夹板和医药箱。


    他拿了东西走回去,就看到奥瑞斯里德还在原处坐着没动,估计是伤的不轻。


    他虽然以前和奥瑞斯不对头,但不得不说,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奥瑞斯里德帮助他良多,他也不是个那么记过去仇的人了。


    “我也不懂你在想什么。”他扯开奥瑞斯的外衣,借着月光看那腹部渗血的伤口,“陈医生就算睡觉了,见着伤者也肯定会优先治疗伤者。”


    “啧啧啧,‘陈医生’,叫的真亲密。”奥瑞斯阴阳怪气,“你怎么知道人家会优先治疗而不是觉得你打扰人家睡觉?”


    “?”林谦觉得他是不是伤的太重导致脑子已经停转了,“我只是叫陈医生,不然我还要叫什么?你也发烧了?”


    他伸手贴了一下奥瑞斯里德的脑门,感觉温度还算正常。


    奥瑞斯的伤口很深,看起来像是和人肉搏硬拼被砍中的刀伤。林谦简单地帮他止血,道:“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异物留在伤口处,我看不清。”


    “没有。”奥瑞斯斜靠在床边,懒懒道,“看不清就别弄了,放着也死不了人。”


    “对对对你可能了。”林谦冷笑了一下,也不管给他清创缝合了,一股脑儿把他包起来。


    “真够记仇的。”奥瑞斯看着那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说,“我包你的脑袋可比这好看多了。”


    “闭嘴吧。”林谦又粗鲁地帮他把手固定好,“你要这么想说话,咱们不如聊聊正事。”


    “嗯?”


    “之前那人说的什么赐婚文书,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奥瑞斯打了个哈欠,“那小狗皇帝嫌你过的舒坦,找不痛快罢了。”


    林谦当然知道缘由,只是他好奇那文书颁布的时间:“我走的时候,路金斯可没说这事。”


    “他如果告诉你了,你还会来?”说完奥瑞斯哼笑,“我看你也会来,因为我们林将军的脑子就是一根筋只认“圣旨”,轴的。”


    林谦想了一下,如果他早知道这么一纸滑天下之大稽的东西,确实可能还会来。


    但并不是像奥瑞斯讽刺的那样,觉得他是因为那是皇帝的命令所以才去的,而是因为,他实在无处可归了。


    因为无处可归,所以无论是繁华的帝都,还是混乱的荒芜城,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也得提醒你。”


    奥瑞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烟。但他只是夹在指尖把玩:“那文书可是皇帝直赐,如果不遵守,那话怎么说——那就是抗旨。”


    “所以等我好了,咱俩还得找个机会,去民政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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