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无真的脑子里划过一丝光,他想要抓住,却从指间溜走。
是什么呢。
众人跟在夏孤身后往死人的房间走去,这里的装饰从地板到墙面都非常精致奢华,因为色彩的黯淡而显得低调,墙纸触手还有点肉质的弹力感,覆着一层香槟色粉状物,却不会因为触碰而掉落。
这个琴房也一样,空旷干净,正中间摆放一架施坦威,上面的琴键少了几个,而浑身僵硬的女尸就躺在钢琴边的地毯上瞪着眼。
她穿着睡袍,在这温度偏低的房子里,头发还在半干状态,像是洗完澡之后才来的这里。
慎无真认识她,这个女孩,似乎是昨天哭的最厉害的,甚至惹得郭明骂了好几句。她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中近乎崩溃,可这样一个胆小的女孩,又为什么会在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干透的情况下出门呢?
或者说,她被什么引诱着出了门。
“她嘴里被塞满了钢琴键.....从口腔到喉咙。”夏孤蹲下来查看女孩的情况,手掌在尸体身上四处按了按,面色难看,“胃里很硬,估计也全是琴键。”
“我艹。”郭明骂了句脏话,“她好好的吃钢琴键,疯了吗?!”
瘦高个男人看他一眼:“不疯谁去吃这东西?或者,不是她吃,而是有什么.....东西逼着她吃。”
众人沉默下来,似乎谁也不愿意接下这个话题。
慎无真的目光落到了钢琴上,他略微仔细的默数了一下,9个,少了9个钢琴键。
这架钢琴似乎还是崭新的,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一个女孩凭借着一己之力很难将琴键生生抠下来。
女孩的指缝很干净,指甲也没有裂开的痕迹,除了迷茫的、瞪着的双眼,她的一切显得一丝不苟,更没有昨夜那种仓惶无措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昨晚听到的断断续续的《月光》,像是黑夜大海上波鳞闪烁的一点光泽,而黑暗就是缺失的琴键,它们像一尾尾鱼落入女孩的腹中,充盈了她的喉咙和口腔,于是《月光》残缺不全。
“钢琴的声音。”慎无真开口,他的目光挪移到了夏孤的面上,“夏队长,你昨晚有听到钢琴的声音吗?”
夏孤微微怔了一下,点头:“听见了,但是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
她很聪明,很快就明白慎无真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个女孩是被钢琴声吸引走出了房间,从而被杀害?”
“这也只是猜测。”慎无真垂下了眼睫,“或许我们之中有人看到过她昨夜出门....甚至看到过她死亡的过程。”
这话让夏孤没了思绪,她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明。”慎无真看向站在门口,并不往里走的男人,“我记得你昨天似乎很讨厌这个女孩,怎么现在却一声不吭了。”
郭明往后退的身形一时僵住,他看向慎无真,被看破的错愕,以及一丝惊恐在眼底弥漫,但他还是维持了镇定:“你在说什么?死人了,我又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吭什么声。”
“你昨晚见过她,应该早就知道她死在这里,知道她吞了钢琴键。”慎无真走向郭明,声音温和但笃定,他轻声说,“你没注意到,身上多了一股味道吗?”
郭明对他的突然靠近有些意外,他看着这个漂亮的青年走向自己,脑中的思绪猛然间乱成麻,混沌如同浆糊,只剩下了“味道”两字。
味道,是啊,他身上的味道.....
他的喉咙发紧,青年身上带着些潮湿的、雨落生尘的味道,靠近了,混成一种淡淡的异香,直往他的鼻腔深入钻去,成了一种蛊,带着他的手掌想要抬起,将这人狠狠搂入怀中,成为自己的独属。
“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慎无真开口说,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郭明眼中逐渐变化的情绪,“从听到有人死在琴房到现在,你没有惊讶、恐慌,说明你早就知道她死了。”
“郭明,既然大家都是游戏中被困住的人,那就应该坦诚相待。”慎无真抬眼看他,“告诉大家,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们才好避过下一次的危机。”
郭明吞咽口水,似乎想在众人面前清醒一点,他努力回想:“.....昨晚,我确实见过她。不过在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这样死在这里了。”
他呼吸似乎有些不平稳:“我....我记得,是在第一次钢琴声结束后出的门。我看到她倒在这里,就过来查看情况,然后我看到了.....”
慎无真:“你看到什么了?”
“一片阴影。”郭明背靠在门口,捏紧了拳头,“我只看了一眼,就....回了房间。”
夏孤沉默了一阵:“那我大概清楚了。或许,在钢琴弹奏的时候走出房间,就是一个死亡条件。”
“不管对不对,大家也不要去尝试。”夏孤又看了慎无真一眼,“你很敏锐,胆子也大。你是做什么的?”
慎无真:“是要所有人开诚布公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来历吗?如果是这样,我建议圆桌会议。”
夏孤愣愣看了他一眼,冷傲的面上露出一抹淡笑:“好,那么等所有人到齐,我们就来一场圆桌会议,找找那个藏在其中的‘恶人’,看他究竟是谁。”
她却没注意到,身后队员们看到她笑容那一刻的表情。
如同见了什么可怕的末日。
夏队长居然笑了!对着一个男人!
队员们茫然四顾,却最终将目光落到了转身离开的慎无真身上。
这个奇怪的青年,似乎身上有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信任他.....甚至亲近他。
时间定在上午8:00,只因为现在的时间确实很早,时钟指向05:48分。
姑且不论这个时间的准确性,至少在时钟一直转动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凭借这个大致判断时间的流逝。
慎无真顺着那股淡淡的味道,找到了女孩的房间。他鼻子以前没有这么灵,只是今天突然能够闻到一些特殊的味道,但这种味道都源自于死亡者头上的那只动物。
比如:艾蒙头上那只死狐狸的腥臭,以及这个女孩头上闭合的含羞草散发出的草木味道。
所以他才能很快认定郭明昨晚见过她。
此刻,女孩的房间中房门敞着,里面一片漆黑,慎无真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墙上。
男人粗喘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肩:“你就是那个恶人,对不对?”
慎无真一愣,看着眼前情绪似乎不太正常的郭明,他试图挣扎:“我不是,你离我远一点。”
郭明丝毫不顾及他的反抗,将他狠狠按在墙上,慎无真的后脑撞在墙上,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郭明的声音:“你就是恶人!从没有人能让我情绪变成这样,你身上肯定有什么蛊惑人心的东西.....杀了你.....杀了你,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的手挪移到慎无真的脖子上,视线恢复的青年感到一阵可怕的窒息。
郭明的手逐渐收紧了力度,眼神却被青年逐渐朦胧的眼眸所吸引。
多么美丽的人,濒死挣扎的模样像极了引颈待戮的天鹅,似乎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他的生命、他的脖颈——他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手中。
“求.....求你.....”慎无真破碎的声音从唇瓣间发出,他可以尽情地说出求饶、救命的话,他只怕再一次面临莫名的、不知来源的死亡。
血气冲涌,粉色的唇瓣被润泽洇渍了艳红的玫瑰色,渡上一层水渍,又带着颤抖,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美景下依旧保持着仇恨和杀戮。
郭明也不例外。
他终究是松了半分力度,他冲着那唇瓣而去,这一刻似乎深刻理解了某种——死在玫瑰花丛中,满身荆棘也无畏的心情了。
呯——
高大的男人被人掀翻在地上,郭明的头磕在栏杆上,顿时昏厥了过去。动手的虞景明似乎没有留力道,他的风衣外套被掀开了一半,额前的发被带动,一双向来冷静的眼眸中带着一股戾气。
“我能理解。”
想要开口的慎无真被打断,虞景明的这句话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伸手捂住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脖子。
另一只大手覆上了他的,虞景明靠近他,身上带着深重的寒气,手却是温暖的。
慎无真喜欢这种温度。
“他们都会像飞蛾一样扑向你。”男人低沉冷静的声音说,“包括我。”
“真真,你要明白你的特殊性,你要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虞景明的话中似乎藏着什么,可他却不愿意说破,只握住了慎无真的手,包裹着他的冰冷。
“不要试图撩拨这些人,更不要试图跟他们打交道、换取线索。”
温暖的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
“我可以帮你,让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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