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郁没有挣扎，他看着石墙，轻笑道：“陆警官，我已经从警局出来了。”
陆镇用一只手钳住他的两条胳膊，另一只手则向上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他盯着祁郁的眼睛，“这是我的判断。”
祁郁微微仰头，下巴上的力道硌得他骨骼生疼，可感知更强烈的，是他火热的掌心，贴着他在露重深夜里沁凉的皮肤，几乎能将人烫伤。
皮肤下的血液似乎又开始变得沸腾起来，身体里也升起浓重的兴奋。
祁郁迎着陆镇凌厉的目光，眸子里透出光亮：“你是想说，你的判断绝不会出错，对吗？”
陆镇并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祁郁想再说什么，却无法再发出声音。因为陆镇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一吃痛，被迫张开了口。
那带着滚烫体温的手指下一秒便抵进了他的口腔里，顶住他的上颚，指腹按在了他的牙齿上。
祁郁怔了一秒，瞬间明白了过来。
吸血鬼最鲜明的表外特征，就是相较人类而言更为锋利的牙齿。每一个成功分化的吸血鬼，都有着完美的锋利犬齿，帮助他们轻易破开人类的皮肤，吸食血液。
这就像是咳嗽一般，是无法掩饰的特征。
但是，也有一部分吸血鬼不具备这样的特征，他们没有分化完全，是吸血鬼中的弱势群体。
所以，人类捕捉到疑似的吸血鬼时，第一步便是检验犬齿，但这并不是唯一一步，还要配合其他特征的检验。
只不过，陆镇这样粗暴的检验方式，是不被允许的，除非，对方已经被确定为吸血鬼。
这个动作中，多少带了点羞辱的意味。
陆镇紧绷着脸，指腹在祁郁的牙齿上滑过。他的牙齿光滑而圆润，找不出丝毫锋利的部位。这样的配置，如果真的是吸血鬼，恐怕要沦落到最底层。
祁郁看着陆镇的眼睛，白皙的脸庞上并未因为陆镇的冒犯露出丝毫不悦或者恼怒来，反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类似兴奋的神态。
陆镇薄唇微动：“祁郁，你最好不要露出任何破绽，否则……”
“你要杀了我吗？”
陆镇声音冷得像是把凝血的刀：“我不会允许任何吸血鬼存在。”
祁郁微微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陆镇松开了对他的桎梏，正要把抵在祁郁口腔中的手指抽出来，祁郁却突然用力，狠狠咬住了他的指节。
陆镇眯了下眼，对上祁郁类似于挑衅的神情。
祁郁咬得很紧，如果强行抽出，必然会见血。
陆镇任由他咬着。圆润的牙齿连凸起的弧度都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像是一只尚未能独立的幼兽，根本没有撕扯猎物的能力，甚至还会受到同类的欺压。
半晌，施压在指节上的钝痛突然转变为一丝尖锐的痛感。
……
手指被咬破了。
陆镇看着祁郁的眼睛里缓缓流露出笑意，如阳光下的玻璃一般，流光溢彩。
他感觉到祁郁温热的舌尖慢慢爬上被这个人咬伤的位置，祁郁盯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舔去了他指节上的血迹。
两人终于拉开了距离。
陆镇盯着祁郁的唇，只见他稍稍伸出舌尖，舔去了残留在他唇角的血迹。
祁郁整理好被陆镇□□的衣服，站直身体，又恢复了那副成熟优雅的模样，对着他礼貌微笑：“陆警官，不上去坐坐吗？”
“不用。”
祁郁温和地向他道别，然后转身朝不远处的居民楼走去。
陆镇看着他消失在一栋楼前，这才抬起手，被祁郁咬破的地方滴滴答答流着血，周围还有两道很深的齿痕。
陆镇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祁郁走上楼，找出钥匙，来到门口。刚要开门，拿着钥匙的手却停在了门锁前。
他停顿了十几秒，稍稍吐出一口气，才对准钥匙孔插.进去，打开了房门。
房子并不算很大，只有不到一百平，装修风格很温馨，暖色调，看着很养眼。
祁郁合上房门，脸上没了任何表情。他脱了外穿的风衣，扔在门口，然后机械地走到一间卧室前。
卧室里的床铺很乱，没有收拾，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各种药品，衣柜大开着，零零散散挂着几件老年人穿的衣服。
祁郁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凌乱的床铺，过了十几分钟，他合上了房门，顺手落了锁。
他又来到浴室，浴池里的水还没放，血红色的水过了这么久，已经变成深黑色，散发着引人呕吐的味道。
祁郁沉默地放空了水，又清理了几遍，打开窗户，浴室里的味道才慢慢散去。
他找出一个杯子，接了点水漱口，吐进水池里的水还带着点血，他看着那点血迹，回想起陆镇被他咬伤的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不过几秒，他就止住了笑声，脸上的表情也褪得一干二净，显得格外冷漠。
突然，他猛地将水杯扔了出去。杯子是陶瓷的，碰到墙壁，立即嘭的一声，粉身碎骨。
祁郁撑着水池边缘，身体开始发抖，他咬着牙根，伸手解开了手腕上包缠的纱布，露出了伤口原原本本的模样。
那是几道割伤，明明纱布上还有昨天包扎时留下的血迹，可他的伤口已经开始出现愈合的迹象，一点血都不再外流。
他靠着墙壁，慢慢滑落在地上。后脑勺抵住墙壁，祁郁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五年前，他的身体第一次出现异常，浑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想要冲出身体，躁动、不安，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让他原本稳定的情绪逐渐崩塌。
直到有一天，他的手被划伤，流了很多血，同事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手很疼，很疼，但另一种刺激却覆盖了疼痛。
他感觉到，随着血液的外流，那些焦躁、滚烫的东西也跟着流出了体外，被逼到濒临崩溃、几近麻木的神经仿佛春风化雨，渐渐苏醒、复活。
一瞬间，他感觉精神几欲高.潮。
他开始渴望流血，渴望受伤，只有血液流出身体的瞬间，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确认自己的存在。
但是，这不是消遣，而是解毒。
从五年前的某天起，他越来越频繁地感知到血液的躁动，从半年一次，到几个月一次，再到一月一次，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自残”的行为。
但是，最近这半年来，他发现这种“解药”的效果也变弱了不少。
“你是吸血鬼。”
陆镇不容置喙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祁郁勾唇笑了笑，神色有些恍惚。
他这样的体质，也的确不像一个正常人类。
但是，他也不可能是吸血鬼。
吸血鬼……祁郁眼前晃过自己曾经见过的吸血鬼，他曾不止一次见过，吸血鬼将那尖利的獠牙刺进人类的皮肤里，吸食血液的场面。
被吸食血液的人类，大部分不会死亡，除非遇到刚刚分化的吸血鬼。但绝大多数，也会出现失血过度而昏迷的情况，如果不好好修养，体质会大幅减弱。
祁郁想象着那幅画面，身体里突然涌起了一丝兴奋感。他用手指按住脖颈，喉结在掌心微微滚动。
祁郁慢慢站了起来。他前两天才刚刚放过一次血，血液的躁动很微弱，对他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走出浴室，又朝刚刚那间卧室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祁郁吐出一口气，离开了这座空落落的房子。
深更半夜，祁郁走到隔壁小区时，已经接近11点了。他在这个小区也有一套房子，比另一套大很多，布置比较简约。
这是他五年前买的，奶奶病重后，他就没有来过这边。
祁郁收拾好，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是个略显机械的女声：“先生您好，这边是两族交易大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帮我预约一个血族交易员，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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