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郁是在血族别墅的卧室床上醒过来的,他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以至于睁开眼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又做了什么。
这样怔愣了足足十五分钟,祁郁终于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陆镇坐在床边的座椅上,向前倾身,双手交握撑着额头。虽然掩住了表情,却也能想象得到,那张脸上会是怎样沉重又复杂的表情。
他已经换了一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衣服,穿得并不规整,胸前开着,露出了层叠包裹着肩头的白纱布。
祁郁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忽视身体轻微的疼痛和酸涩后,完全是轻松而舒畅的状态。
他掀开被子,下床。
陆镇察觉到他的动静,收起胳膊,坐直了身体,看向祁郁。
祁郁走到一面落地镜前,解开了睡衣的纽扣,凑近了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身体。
透过镜面,陆镇也看清了落在祁郁肩颈处的咬痕。
因为血族体质的原因,那痕迹已经看不出来是刺穿皮肤的结果,只是深深地烙在皮肤表面,很艳丽的红色,衬着白皙的肤色,如同……吻痕一般。
祁郁转过身来。陆镇立刻移开了视线,眼里落进一丝不自然。
祁郁边系纽扣,边走了过来。
他轻挑眉角看着陆镇,问道:“你后悔了吗?”
陆镇抿直了唇线,眉心微微皱起:“没有。”
他嘴角动了动,沉默片刻,又道:“谢谢。”
祁郁轻笑。他弯下腰,落在与陆镇视线平齐的位置,“晚点我会拟一份契约。现在,我要去人族见理事长和你的师父。”
陆镇瞳仁微颤。
“到时候,我会找机会把你要过来,让你有理由待在这里。或者,直接跟他们交代你被异化成血族了,也不是不行。你觉得呢?”
陆镇表情越来越紧绷,他艰声道:“我做不到,一直待在血族的地方。”
祁郁托腮,“你有的选吗?”
当然没有选择。在他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无法再长期生活在人类的地方,血族的体质不允许,其他人类更不会允许,一个强悍的血族自由行走在街头路边,会威胁他们的生命。
更何况,他早已经做出了选择,选择了祁郁,选择和他签订契约。
可是,让他一直待在这个深恶痛绝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见到那些血族时,能不能忍住血腥杀戮的念头。他敢肯定,即使他能忍一时,也不会忍一世。
陆镇千头万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终于在祁郁的注视下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我想跟你回去一趟,向我师父,以及警猎局说明情况。”
“好。”
祁郁站起身,“昨天那个人是我的管家,你再找他要一套衣服换上。”
他又解开领口,陆镇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虞尚敲门进来,走到祁郁身后:“少爷。您要带他回去?”
“嗯。他也不是没名没姓的普通人,凭空消失,会有不少怀疑。”
虞尚顿了一下,“想要让他合理地失踪,也不是没有办法。”
祁郁动作一停,“你说。”
“c区的暴雨到现在也还没有停止,当时我简单观察了一下,那个位置很隐蔽,从周围的居民楼上看,是看不到的。我们可以伪造一俱尸体,让陆镇‘死’在那里。”
祁郁听完他的方法,眼里露出了一抹笑意,是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
“那你又有什么方法,让他‘活’过来呢?”
虞尚略有些诧异,迟疑道:“少爷不是准备和他签订契约,难道……还要让他到人类那边吗?”
“他是血族,我不是人类,就算签订了契约,又不是真的能奏效,也不是不能撕毁。”
祁郁看向卧室一角,声音有些飘远,“更何况,他早晚会回去的。”
走出房间时,陆镇已经等在外面。虞尚为他准备的衣服非常合身,与他警猎局的制服相似,却并不呆板,将他没有任何缺点的身材完美展现了出来。
走在身侧,一米九的身高和凌厉冷冽的气质凝聚成了极具压迫性的气场。
坐上车后,祁郁将一个透明玻璃瓶塞进了陆镇的口袋里,“时刻带着,别弄丢了。”
他靠近时,仿佛一瞬间冲破了陆镇无可冒犯的气场,身上的刺不自觉收敛了一点,陆镇微微低头,看着祁郁没进他口袋、贴着他皮肤的指节。
“好。”
恍神的时间里,祁郁已经撤回了身体,撑着下巴,垂着眉眼望向窗外开始露晴的景色。
就在这座车上,就在同样的位置,几个小时前,他失控地将祁郁按在车上,粗.暴地还原了血族的吸血欲.望。
陆镇喉结滑动,看着祁郁露出的修长而优美的侧颈,竟又涌起了一丝想要吸食血液的渴望。
这种曾经让他唾弃厌恶又憎恨无比的血族天性,尝过一次之后,仿佛变了一种滋味,开始用另一种形式折磨他的神经。
陆镇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危险,立即收回了视线。
可望向另一侧后,他的神思又不自觉想到几个小时前的场景。
他无法判断这是血族的本能,还是自己的本能,在他吸食祁郁血液的同时,另一种涌入下腹的、火热的欲.望也同时升腾而起。
是和数十天前,他在深夜里,透过监控画面,看到不着一物的祁郁,做出那种诱人的姿势时,完全一样的欲.望。
作为警猎必修的一节课,便是控制性.欲。血族中有很多美丽诱人的面孔,很多警猎在与他们斗争时,会受到血族的引诱,因为无法克制进而导致任务失败。
男性是一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种说法并非没有道理。因此,当警猎学会如何控制性.欲时,他们的自控能力便到了入门程度。
很多无法成为警猎的男性,都是因为在这一关上栽了跟头。
可这从来没有成为过陆镇的困扰。无论是美丽的面孔,还是姣好的身体,他从来没有因此产生过一丝波动。
还是普通警员时,宿舍的同事曾经就这个事情调侃过他。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杀死更多对人类伸出毒手的血族。
这样的念头充溢着他的身体,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压迫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根本无法思考其他,更无法放纵娱乐。
他的精神里,只剩下复仇。多有一丝杂念,就如同罪恶。
那个深夜,罪恶入侵了他的精神。
几个小时前,他再次萌生了罪恶的念头。
不过幸好,他的伪装足够好,祁郁没有发现,他也没有真的失控。他还可以掐灭,还可以挽回。
祁郁这次来的,是理事长林桐的家。
面积很大,但装修很简约低调,到处都是小孩子的玩具。比较特别的是,房屋光线很暗,关上门窗后,阳光根本投不进来,无论日夜都是用灯光照明。
祁郁被引到了林小雾的房间。林小雾躺在公主床上,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握着林桐的手指不断呓语。
他一进来,林桐求救般的目光便递了过来。
祁郁走过去,弯腰伏在林小雾上方,仔细查看林小雾的情况。
观察了一会儿,祁郁坐下来。林桐的目光一路跟随着他,那眼神,仿佛祁郁就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祁郁并不是医生,也不会治病救人,可稍稍与祁郁有过这方面接触的人都非常信任他的手段,因为他对人族、血族的了解和研究,无人能及。
因为林小雾经常生病,林桐在旁边设了一家私人医院。祁郁抽了一点血,借用医院的设备进行了检验。
私人医生已经对林小雾做过多遍检查,他们不知道祁郁再做一次会有什么不同的发现,只是看林桐那全然不同的神色,心思各异。
祁郁出来时,把林桐重新叫进房间里,说:“理事长,雾雾最近是不是经常地持续性在阳光下活动。”
林桐神色有些慌乱,全然不复理事长的稳重,“是。我送雾雾去了幼儿园,她很受欢迎,喜欢跟那群小朋友在操场上玩闹,我不忍心让她难过,就纵容她了一点。”
祁郁神色严肃,“那天我给的礼盒里,不是有说明书吗?这是我经过精密测算得出的结果,一旦一次性使用超过2小时,‘向阳’ii号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与直接被阳光照射几乎没有差别。”
“我还专门嘱托过理事长,一定要完全按照说明使用。理事长为什么不听?”
“我是看雾雾一直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也出于对你的信任……”
祁郁揉了揉眉心:“理事长,如果您真的信任我,就应该严格按我对‘向阳’ii号的说明来做。”
“我也看到‘向阳’ii号已经做出了很明显的改进,可是,祁郁,为什么还是做不到完全防护呢。”
祁郁看着林桐因为过于忧心女儿而有些失控的神态,叹了口气:“理事长。”
林桐听到祁郁略带失望的声音,顿时回笼了神志。他敛了敛表情,“抱歉,祁郁。”
祁郁沉默。
“那现在雾雾这个情况,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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