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今明瞬间站了起来，眼睛瞪大，震惊地看着陆镇。
陆镇垂眸：“师父，我愿意跟随祁郁进入血族，保护他的安全。”
“你是不是……”蒋今明脸色阴沉难看，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却强行憋了回去，他大步走到陆镇面前，压低声音，“你跟我出来一趟。”
陆镇看了一眼祁郁，跟着蒋今明走到了楼下的花坛旁。
蒋今明表情格外严肃，“陆镇，这里没有其他人，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
陆镇面色紧绷，沉默了下，才道：“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蒋今明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眉心锁得更紧，他点上一根烟猛抽了两下，吐出烟圈，表情才有一丝舒缓。
陆镇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如同一座雕塑。
蒋今明重新走到陆镇身边，用夹烟的手按住他的胳膊，语气冷静了些，显得有些语重心长：“陆镇，是不是上次我让你去执行那个紧急任务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没有问你，那次的任务，你是怎么完成的？”
“我一直以为，是你能力够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美完成那个任务。现在想想，能做到悄无声息，还要让祁郁丝毫没有察觉，的确有些超出常人能做到的范围。”
“你老实说，是不是受到了祁郁的胁迫，或者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他才允许你植入那玩意的？”
陆镇脸色微变。如果不是蒋今明提及，他差点都忘了，自己曾经对祁郁做过这种事。
那天晚上，他遭受了史无前例的精神折磨。
对付敌人，他向来是站在道德高点，正大光明地使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给予对方重击。
可那时候，他感觉到了难以描述的愧疚，或许是因为，以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让他感觉到了卑鄙。
但是，他必须要执行这个任务。
现在，祁郁的体内，正悄然运行着一个可以时刻捕捉他的动向，乃至胁迫他性命的精密仪器。
是他亲手植入进去的。
这一刻，陆镇竟升起了一丝慌乱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无法去想象，祁郁得知这个事实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蒋今明注意到他奇怪的反应，顿时下了结论：“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陆镇收回有些慌乱的思绪，听到蒋今明的质问，他否认道：“师父，我和祁郁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要去血族，也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愿。”
蒋今明深深看着他：“陆镇，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你知道我对你寄予了怎样的厚望吗？你要是真按他说的那样，用什么执行秘密任务的借口，实则终日不见人影，以后到了我这个位置，是会被大家诟病的。”
“甚至你能不能走到这个位置，都会变成未知数！”
陆镇低下头，沉重道：“是我对不起师父您。”
蒋今明见自己软硬兼施，还是不能让陆镇张嘴，他看着眼前这个十二岁就被他捡回来的少年，如今已经抽枝发芽，长成了这副顶天立地、沉稳可靠的模样。
本来还想用其他话刺激一下，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说不下去。他几乎将陆镇视为了自己的亲儿子，又怎么能硬下心，戳他的痛处。
蒋今明放弃了。他转过身，将烟掐灭。
“进入血族，主动权就真的落到了祁郁手中。陆镇，你……还会回来吗？”
陆镇正欲回答，蒋今明却突然抬起手，制止了他。“算了，我不想听。”
陆镇抿住唇，看着蒋今明的背影。
“那天临桓小区的事件，闹得有些大。说是有二十多个血族同时出现，造成我们这边巡警和警猎伤亡惨重。我简单看了一下，预计是一起有目的、有组织的精心策划。”
“血族不是喜欢集体行动的种族，能调动这么多血族，势力不容小觑。目前这起案件还没有什么进展，你去了那边，正好方便调查一下幕后谋划者和他的真正目的。”
“好。”
“还有，既然祁郁让你保护他，你和他必然会长期接触，你千万要对他保持警惕，监视一下他的行为，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我总觉得他去血族的目的不是特别单纯。”
“他是一个对人类贡献良多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时刻威胁人类的角色。如果你能查出他的不对，及时消除威胁，这将和你呆在警猎局可以做出的贡献，不分上下。”
陆镇张了张口，有一瞬想要反驳的冲动。可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蒋今明说的没错。任何威胁人类存在的，都该被清除。这也是他一直坚守的信念，如果不是这种支撑，那天，他不会怀着愧疚，也要执行任务。
祁郁……自然不该是例外。
交谈的最后，蒋今明再次不放心地嘱托了一句：“陆镇，你要时刻记着，祁郁是个危险的人物，无论他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能受他的蛊惑。”
蛊惑……这两个字萦绕在陆镇脑海里，直到他跟祁郁回到血族，祁郁拿出血族契约时，他还在想着这个字眼。
祁郁拿出来的，是一份看着很唬人的深棕色的牛皮纸，外沿镌刻着繁复文字和诡异的花纹，中心已经列好了契约内容。
人族和血族结契时，不会有第三个人在场，所以，除了传统的血族和要签订契约的人类以外，没有人目睹过这个过程是怎样的。
陆镇自然不知道，实际上，血族契约并没有纸质形式，它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咒语，在融入结契血族和人类的血液后，咒语就会立即生效，形成对两者共同的、不可违抗、不可撕毁的束缚。
他也不知道，他和祁郁，是无法签订真正的血族契约的。
他拿到的这张契约，本质上，不过是一纸全凭两人信用而生效的，普通的合约。
陆镇仔细读了两遍，契约的主要内容是，他需要在祁郁提出被吸血要求的时候，及时满足祁郁的需求，同时祁郁也会及时满足他需要吸食血液的渴望。
在结契期间，双方均不可向其他血族或人类提出此类要求，与其发生以上提及的亲密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的附加条件，比如要求他必须居住在祁郁的别墅内，不能无故失联，离开一天以上必须提前说明情况。作为交换，祁郁会满足他的一切合理生活需求，等等。
契约写得很简单，陆镇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就看完了，他没有发现什么对他不利的内容。甚至这个契约，还要偏向他多一点点。
祁郁坐在他一旁，耐心地等他看完，才道：“怎么样，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你可以提出来。”
祁郁看着心情不错。
陆镇沉思片刻，道：“血族契约，生效后，形成的是终生束缚吗？”
祁郁托着下巴，轻笑着说：“当然。”
真正的血族契约，当然是这样。但他这一份，当然不会是这样。
不过，他自然不会现在就向陆镇透露这一点。怎么也要等到，他们中的其中一方，实在不想玩了，再说。
“……我明白了。”陆镇重重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他掷地有声道：“开始吧。”
“很好。”祁郁赞叹了一声，他找出一把小刀。
是当时他在浴室里自残时用的，至少是同一款式。陆镇看到，不自觉皱了下眉。
祁郁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划了一下，手掌立刻涌出鲜血。祁郁又抓着自己的手，在同样的位置划了一刀。
在祁郁的示意下，两人同时在契约书上滴落了一滴鲜血。鲜血很快渗入厚重的牛皮纸，将那一块氤氲成了暗红色。
并没有什么想象中、魔幻一点的事情发生，房间静悄悄的，直到祁郁站起来，说：“好了。”
好了……这样，就好了吗？
他竟然真的和祁郁签订了血族契约，从此以后，他会经常吸食祁郁的鲜血。陆镇看着那纸契约，心里还有一丝不真实感。
祁郁拿起那纸契约，收起来，“我收着了。”
他正欲离开，陆镇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
祁郁垂眸看他。
陆镇看着祁郁被划伤后依旧在流血的手，他不自觉滚了滚喉结。
奇怪，不是说血族吸食血液后，会有一段时间不会产生再次吸血的渴望吗？为什么，他好像闻到了祁郁的血香，让他喉咙有些发痒。
难道，这就是血族契约的厉害之处吗？
他倒是的确听说过，除了人类会对吸食他血液的血族产生依恋心理，签订契约的血族，有些也会对自己的血奴产生血液依赖。
他抿了抿唇，吞咽下那不正常的渴望，哑声道：“不是血族咬出来的伤，不容易恢复。需要处理一下。”
祁郁眨了眨眼，重新坐下来，含笑看着他：“你要帮我处理吗？”
陆镇错开视线，说：“我有携带医疗箱，很方便。”
祁郁笑意更深，“那好啊。”
他抓过陆镇的手，“既然这么方便，那我也帮你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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