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唐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生怕惊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他用自己的双脚死死地撑在井壁上,以避免身体下滑,脑袋已然是一片空白。
但即便是害怕到了极点,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出声, 嘴巴紧紧闭上,一只手死死抠着井壁,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想要向外界求救。
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恰好一阵阴风袭来,吹在他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身上, 过低的温度冻得他没忍住颤抖了一下, 差点没把手机丢下去。
好在他经常健身,反应足够快, 伸手一捞就将手机抓了回来。
然而这也让他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唐成只觉得脚下一滑, 整个人骤然往下坠了一大段距离!
重新稳住身体的瞬间,他冷汗都出来了。
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脑门上绝对全都是汗, 因为他的眼睛都感觉到了湿润, 一眨眼, 汗水就顺着睫毛滑落,朝着井底深处掉去。
“啪嗒。”
“……”
咀嚼的声音骤然停止了。
唐成的身体猛地一僵, 死死盯着身下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怎么,他似乎感觉底下的黑暗在缓慢的蠕动。
在朝他涌过来!
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毛骨悚然, 唐成一个激灵, 火速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哪知道电话根本没人接听, 不论是导演还是其他人,这会儿估计注意力都在拍摄上面,压根没有注意到手机,唐成连换了好几个人的电话,都没能打通。
“嘟——嘟嘟嘟……”
自动挂断的声音响起,唐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他不抱希望的继续拨打下一个人的电话时,却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唐成浑身紧绷,等待了片刻,忽然——
“呼……呼……”
区别于阴风的气流声突兀的响起在耳边,距离他非常的近,不像是地底下自然形成的风,而更像是……什么动物的呼吸。
唐成头皮一炸,再也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般的恐惧,崩溃的大喊起来:“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一边大喊,他一边发了疯一样的往上爬,然而这个状态下他根本找不到着力的地方,疯狂的朝上爬了半天,都没能看见井口。
相反,耳边的呼吸如影随形,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逃离而变远。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唐成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却还是留有几分理智,他想到自己现在正在井里,脚底下和身后都是井壁,那东西就算追得再快,也应该是出现在他的下方或者旁边才对。
可呼吸声怎么会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难道是……
唐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停了下来,惊惧的感受着自己身后的井壁。
果然跟刚才不一样,井壁虽然仍旧冰冷且坚硬,却缓慢的起伏着。
跟那道呼吸声完全同步。
眼中逃生的希望火苗骤然熄灭,唐成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头顶,终于绝望的惨笑了一声。
难怪他先前一直找不到井口,原来他早就已经不在井里了。
他甚至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了黑暗中这个怪物的狩猎范围,他的脑子里甚至完全搜索不到相关的志怪传说。
连吃了自己的怪物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个死法还真他妈的憋屈。
唐成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同时绝望的放弃了抵抗,不再继续向上攀爬。他先前完全是依靠着自己身体的力量停留在井中,此时身体一放松,整个人就被重力拉扯着朝下坠去。
也不知道人死后究竟能不能变成鬼。
他要是变成了鬼,高低要仔细看看,这个躲在黑暗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么想着,唐成自暴自弃的闭上了双眼。
然而就在他开始下落的瞬间,脖子却忽然一紧,身子下坠的趋势骤然止住,他被揪着衣领定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一股暖和的气息从自己的脖子上传过来,将他周围的阴风都驱散了些许。
说不上来的奇妙变化轰然而至,脖子上的那丝暖意迅速扩散到了全身,唐成只觉得自己四肢都暖和起来,仿佛有一层水膜被揭开,他对世界的感知都清晰了不少。
唐成愣了片刻,下意识睁开眼睛,就看见头顶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一个人影悬在自己的上方。
借着头顶的光亮,他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阮……阮羽?”唐成目瞪口呆。
就见阮羽将双脚撑在井壁两侧,轻松就承担住了两个人的体重,甚至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打了个哈欠。
唐成对自己的体重认知清晰的很,因此越发惊愕,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阮羽却并没有看他。
一晚上没有睡觉,阮羽的脸上满是倦意,却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身下,视线越过唐成,紧紧盯着他下方的黑暗,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缓缓浮上笑意。
他的舌尖飞快的扫了下唇角。
唐成心里咯噔了一下,生出浓浓的不妙感。
顺着他的视线朝下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阮羽一出现,井底的黑暗都被驱散了些许,能够看见的范围扩大了许多。
“抓稳了。”
“……?”
阮羽话音刚落,唐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再度失重,开始飞速下落。
他一下子头皮都炸开了,被这一下吓得魂不附体,失控的尖叫起来:“啊——卧槽!”
脚下迅速接触到一片硬实的土地,唐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刚刚浓郁的黑暗,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脚底下是干枯的井底,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水源的滋润了,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枯枝烂叶,先前阮羽丢下来的竹篮子就倒在一旁,已经摔烂了,篮子里的肉却不见踪影。
他还在发懵的观察井底,衣领上却再次袭来一股巨力,将他提溜起来,朝着旁边飞快的冲了过去。
他懵逼的抬头,第一眼就看见前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本以为是井底的什么动物,但那黑影的体型实在太过巨大,唐成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等到看清楚那个黑影的时候,唐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分明是个人影!
可跟一般的人类完全不同,这个人影虽然也有人的形状,但浑身上下漆黑一片,全都包裹在黑色的雾气当中,连五官都看不分明。
这绝不可能是个活人!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唐成还没来得及惊恐,迎面就撞上了一块突起的石头,捂着鼻子刚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又被揪着领子朝另一个方向飞冲过去。
前方的那个黑影的体型不算苗条,速度却飞快,唐成被阮羽拖着到处追击,脑袋上多了好几个包,疼得龇牙咧嘴。
恐怖的氛围一时间有些维持不下去。
又被撞了几下脑袋,旧伤上又添新伤,唐成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等等……阮羽!我还在呢!”
这一叫,阮羽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拎着个人,低头看了他一眼,手立刻松开了。
唐成一个踉跄,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好在是不用再被拉着到处撞墙了,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道一抬头,看见面前的景象,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就见那个黑影左突右撞,在狭窄的井底辗转腾挪,丝毫没有攻击他们的迹象,恰恰相反,唐成看着这个场面,甚至感觉这个黑影是在躲避阮羽。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想法,黑影跑到角落里,眼看着马上就要被阮羽追上,却陡然转开了方向,朝着他这边冲了过来!
唐成终于得以看清楚这个黑影的模样。
这是个微胖的女人,长相普通至极,被包裹在黑气当中的皮肤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尤其是那张脸,更是恐怖非常——
一张明显上了年纪的脸,皮肤却跟气球一样肿胀起来,整个皮肤都被撑开了,一双呆滞没有生气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眼眶的边缘缓缓渗出血泪。
“…………”唐成一瞬间脑子都木了,愣了片刻才嘶吼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好恐怖啊!!”
他吓得满地乱爬,发挥出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快的朝旁边飞扑出去,躲过的女鬼的第一下袭击。
然而这可是井底,他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得出女鬼的攻击范围。
唐成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躲过一击便飞快的冲向距离女鬼最远的角落,把自己蜷缩起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期能够死得晚一点。
果然没过多久,阴风飞快的追了上来,唐成惊恐的抬头看去,做好了再次被恐怖暴击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他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时,脸上的神情却忽然顿住。
女鬼压根就没有追击他的意思,跑到他刚刚待的角落的井壁,就开始往上窜。
可她还没爬出去两步,就被阮羽抓住了。
只见阮羽一把抓住女鬼的身体,往回用力一拽,女鬼立刻就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扯了回来,狠狠砸在地面上。
阮羽直接踩了上去,看着女鬼的魂魄打量了一下,犹豫片刻,忽然抓住女鬼的脑袋就开始往两边掰。
唐成:“……?”
女鬼:“……”
唐成整个人都是懵的,女鬼却似乎并不惊讶阮羽的攻击手段如此原始,只是气个半死,恼怒的挣扎起来。
阮羽先前吃了不少,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饱了,但一晚上没睡,实在困倦得很。
要不是感应到这只先前在西侧小院就碰见过的女鬼,他说什么也不会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干活的。
这可是他先发现的吃食,不能便宜了别人!
本想着赶紧抓住这只女鬼,跟唐成一人一半分好就回去睡觉,正好午睡醒来可以当点心吃,谁知道这女鬼一身反骨,居然这么不听话。
他困得不行,折腾了半天都没能把女鬼一分两半,不由得有些着急,最后干脆直接上牙咬了一口。
唐成:“?????”
女鬼:“…………”
唐成脑袋上的问号顿时变成了一百个,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鬼确实是在害怕阮羽,那么说来阮羽其实应该是个捉鬼天师之类的人物。
可是……
捉鬼天师的桃木剑和符篆呢?直接上嘴咬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大哥你清醒一点啊!
唐成在心内疯狂的呐喊,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谁知道更加超出他承受范围的事情还在后面。
阮羽一口接一口,表情不太爽的把女鬼啃掉了一半,旋即将剩下的那一半朝他递了过来。
唐成目光呆滞的落在那一半女鬼身上。
鬼显然也是会疼的,被这么直接抱着生啃,身体和心理上的的创伤简直无法估量,女鬼的表情都疼得扭曲起来,整只鬼犹如离了水的鱼,在阮羽的手中疯狂的扑腾,只剩一半的脑袋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嚎叫。
见唐成只是盯着女鬼看,迟迟不肯接过去吃,阮羽还以为他是被女鬼的惨叫吓着了,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虚心的提出建议:“要不我多吃点?”
“……?”
唐成表情呆滞,一点一点的抬起头,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阮羽就当他是同意了,“嗷呜”一口咬在女鬼的脑袋上,用力往上一拽。
女鬼的声音戛然而止,井底瞬间安静了许多。
这让阮羽烦躁的心情也缓和了些许,因为吃饱了还要硬塞的不悦感也减轻不少。终于能够好好的品尝美食,他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等到将女鬼的脑袋完全咽下,他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在等着吃,止住了继续进食的动作。
死死抓住女鬼的中段,无视她剧烈的挣扎和弹动,阮羽大方的将多余的部分递给了唐成:“给,剩下的你吃吧。”
阮羽真是难得这么大方,不过要不是自己先前已经吃得很饱,他估计也是不太乐意把自己的吃食分给其他人的,尤其这人先前还揪过他的领子。
初入俗世的阮羽并不清楚,那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对方在挑衅,一时没忍住,就反击了一小下。
好在没把人摔坏。
阮羽庆幸的想。自己要是跟这人打架的话,就要痛失工作了。为了这么一点不愉快,错失整个山头的食物,那可太划不来了。
他兀自在这边想着,等回过神,却发现唐成依旧没有接过女鬼。
阮羽不由得皱起眉头,心想自己都把聒噪的脑袋吃掉了,这人怎么还挑三拣四的?要是没有这个工作,上哪儿找这么多好吃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刚这么想,前方忽然“扑通”一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抬头看去,就见唐成早已两眼翻白,人事不知了。
阮羽愣了一下,迟疑的开口:“你不吃?那我可拿走了?”
已经丧失回答能力的唐成:“…………”
第25章
微型直播摄影机的信号不太好, 唐成刚进入枯井没多久,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丢失画面和声音。
枯井里黑漆漆的一片,直播间的观众就听见唐成原本还在跟吕飞昂轻松的聊天, 后面鼻炎犯了, 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不知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声音。
看不见具体情形的观众们十分焦急,却只能通过发弹幕来缓解心情。
“唐唐怎么了?快说话啊!急死我了!那井口那么小,不会卡在里面了吧?”
“这节目组有病吧?真就这么看着嘉宾下枯井?”
“别又是个剧本。”
正在大家讨论的时候,直播间的声音忽然恢复了一段时间,传来的却是唐成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大家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我靠!真出问题了!”
“节目组的人呢?!放嘉宾自己下枯井, 就真的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
“唐唐又没声音了!我的天, 别啊,我宁可节目组有剧本, 也不希望唐唐出事!唐唐你说句话啊!”
观众们着急到了极点,直播间的弹幕一茬一茬的刷过去, 甚至有粉丝憋不住报了警。
等待警察出现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担忧的蹲守在直播前,一边等待唐成的声音再度出现, 一边在社交网络上狂刷跟唐成和节目有关的消息。
唐成和《说走就走的旅行》一起登上了热搜。
节目组制作过于精良的恐怖道具和灵异直播, 还挂在热搜上面, 热度迟迟没有下来,这一下算是又给节目组的热度添了一把火。
网友们点进新的话题, 惊愕的发现居然又是那个灵异直播节目相关, 顿时逆反心理就起来了。
“我就说吧,凌晨那会儿的事情绝对就是炒作。看看, 上一波宣传还没完呢, 第二波紧接着就跟上了, 这不是炒作是什么?”
“这节目组太过分了,你搞灵异直播就搞呗,非得顶个正常旅游综艺的名头,吓网友一跳。”
“这些明星是疯了吧?居然同意节目组这么乱来?消费公众的情绪,以后他们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看谁还有那么好心报警救人!”
看了直播的网友们却表示不太可能是剧本,毕竟阮羽跟节目组的其他嘉宾吵起来,把肉丢进枯井,以及后面唐成体验下去捡肉,都是突然发生的事情,直播的过程里可以看见几个嘉宾的脸色僵硬,显然都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然而这些言论都淹没在“人家是艺人,演个戏你们还真信了”这样的声音中,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好在,网络上还在争论唐成出事到底是真事,还是节目组的剧本时,直播间终于恢复了信号。
心急如焚的网友们立时涌入直播间,就见唐成已经被救了上来。
一米九的大高个子,工作人员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他从那个窄小的井口弄出来。看见唐成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人事不知的样子,粉丝们都心疼极了。
原本还想骂两句节目组这么久才过来救人,谁知道直播中工作人员把人放下之后,又再次往井口走去。
这一次从井口出来的,居然是那个本应该去睡觉的阮羽。
他怎么也下去了?
观众们正一头雾水,一旁的吕飞昂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阮羽,你之前不管怎么样我都没说过你,但是这次你真的过分了。这井口这么小,底下哪有空间容得下你们两个大男人?你就一声不吭跳下去,万一砸到唐成怎么办?”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哗然。
“靠,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睡着觉还出来救人,原来唐唐就是被他给砸到了才喊救命!”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啊?刚才有人说他人品不好,我还帮他说过话,现在看来这哪里只是人品不好,这根本就是没人性了好吧!”
“我忍不下去了,节目组真的不打算把这个家伙踢出节目吗?还给了这么多剧情和镜头,难不成想强捧?”
“强捧遭雷劈!”
他们本来就不喜欢阮羽,此时见阮羽伤害到了自己喜欢的艺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即便有人提醒这不过是吕飞昂的一面之词,阮羽突然不睡觉也要出来跳井里,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也被谩骂的言论盖了过去。
直播镜头前。
梁默和梁竹青刚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个场面,视线扫到那边还在怼着阮羽的脸拍摄的摄像机,梁默神色一冷,扫了眼身旁的梁竹青,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后者愣了一下,很快会意的上前,挡在了摄像头和阮羽中间。
梁竹青一改平日里的好脾气,眼神冷冷的朝吕飞昂扫了过去,也不管这还在直播,直接开口:“你怎么知道底下的空间能不能容下两个男人?你下去过?”
吕飞昂没想到梁竹青会为阮羽出这个头,不由得愣了下。
“我没下去过,但井口都只有这么点大,底下能大到哪里去?况且我又不是指责阮羽什么,只是提醒他这么做很危险……”
“知道危险,还非要让唐成下去?”梁竹青飞快的打断他。
这一句话直击要害,吕飞昂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这事情我也有不对,但我原先哪里知道他会突然出来,还二话不说就跳下去了……”
“阮羽肯定是知道唐成这么长时间没反应,觉得出了问题才下去的,不然谁没事找事,睡着觉突然跑出来跳井?”梁竹青说到这里,是真的有点生气。
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这地方真的有问题的人,吕飞昂刚刚那些行为可能不是想要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想给自己争取更多的镜头而已,但结果却很可能导致一个人的死亡。
这么想着,他的语气就有些强硬:“你不知道就算了,还反过来指责阮羽,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
吕飞昂悻悻地不说话了,弹幕上却炸开了锅。
“我靠,梁竹青说的对啊,他知道危险怎么还让唐成下去?”
“这是仗着我们直播看不清楚,所以故意引导我们吗?我去这也太坏了,有点粉不起来了……”
“我刚刚就想说了,只是因为你们刷得太快有点害怕。我是医护专业的,看唐成的症状,他在下面除了鼻炎发作,应该还有轻微的缺氧。如果不是阮羽及时下去,他说不定要在下面晕多久。”
“这么说阮羽非但没有添乱,还是唐成的救命恩人了?可是为什么啊?他俩刚才还差点打起来。”
以德报怨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发生在一个声名狼藉,连圈内人都明确表示不喜欢他的艺人身上,多少有点魔幻。
许多人都不肯相信阮羽真的是为了救人才下去的,反而阴谋论起来:“会不会他真的是想要偷偷下阴手,结果下去发现事情大条了,才把人救上来的?”
“我看阮羽这个体格也不像是能救人的。唐成可是一米九的北方大汉,还健身,体重两百多肯定有了,就他?唐成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胳膊拽断吧?”
“我反正是不信。吕飞昂都是前辈了,跟阮羽也没什么过节,没事陷害他干什么?图他咖位低,图他黑料多?”
网友们的发言越发恶毒。
阮羽忽然又感觉到一股尖锐的恶意,不由猛地抬头,朝着摄像头看过来,眉头不高兴的蹙起。
先前回忆有关怨灵的事情,他还想起一些别的事情,譬如他此刻感受到的气息,多半来自于其他人对自己的排斥与反感,所以只有他能够感受得到,其他人都一副全然无所察觉的模样。
他刚从长久的睡梦中醒过来,又莫名附身到了这个倒霉蛋的身上,过往的一切早已化为了飞灰。想也知道,那些恶意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那么就是冲着倒霉蛋来的了?
想到这里,阮羽的底气顿时就没有那么足了。
他和倒霉蛋毕竟不熟悉,只是半个月之前,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一阵破空声惊醒,随后倒霉蛋就一头扎在了他的脑袋顶上,彻底没了声息。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只是想站起身子,把倒霉蛋从自己的头顶甩下来,结果四肢一用力,没站起来不说,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他再睁开眼睛,就已经是在倒霉蛋的身体里。
原本的记忆因为体型的缩小而消失了许多,他原本也不是什么纠结的性子,尝试了几次,没能从倒霉蛋的身体里出来,就干脆接管了这具身体。
难不成这具身体原来的倒霉蛋主人,干过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聚集了这么多的恶意,怎么说也得是个杀人放火的大恶人了。从没当过恶人的阮羽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慌乱,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害怕有人会来抓自己似的。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刚赶回来的梁默眼中,梁默不由得神情微愣。
阮羽的心思全都摆在脸上,他轻易就能看穿阮羽此刻的想法,而正是因为看得清楚,他连日来的复杂神情忽然就消散了些许,眼中冰寒缓缓融化,甚至有些心疼。
这家伙……果然还是老样子。
视线落到那个引发一切争端,将矛头引向阮羽的吕飞昂身上,梁默的眼神渐冷——
阮羽的神色变化,同样落在了直播间的观众们眼中,然而那些人可不会觉得阮羽这个表现是因为自己没来由的恶意,瞧见他这样,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装!真会装!要不是昨天何高谊就说过,节目组的设备出了问题,他们现在都看不见观众的弹幕,我都得被你骗过去!”
“看来他自己也知道会挨骂,提前摆出这副表情,是想卖惨博同情?把我们观众都当傻子么?”
“说起来,何高谊人呢?”
大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因为提前撞破节目组的整蛊,被吓得崩人设,一夜之间掉了几万粉丝的天选倒霉蛋。
早上就有知情人爆料,说何高谊昨天就离开了节目组,还放出狠话,等回到京城就要状告节目组,让他们赔偿自己的损失,许多人还等着看他和节目组互撕来着。
旅游日常哪有撕胯大战来得刺激,大家的注意力登时被吸引过去,还有人到何高谊和他的经纪人微博底下催促,问他什么时候才到京城。
殊不知何高谊的经纪人比他们还想知道,何高谊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再说一遍?找不到?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何高谊的经纪人拍着桌子,愤怒的咆哮。
面前的一众员工都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按理说何高谊这么大个人了,还有助理跟着,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可坏就坏在,何高谊联系他们的时候出了意外状况。
何高谊从节目组租的小院出来,就给经纪人打了电话,说节目组违约,要他们准备好材料去跟节目组打官司。
经纪人一开始还在劝他多考虑考虑,毕竟何高谊虽然拍戏很多年,但说实话真没什么可以威胁到节目组的底牌。
哪知道话才说到一半,电话那头何高谊突然尖叫了一声,紧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电话刚断的时候,经纪人还在想是不是摔着了,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要是摔倒了,何高谊缓过来之后肯定会跟他说一声,何至于直接把电话挂断?
更何况何高谊当时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身边还有个助理在。
给何高谊打电话,也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经纪人后面干脆就没能睡着,一大早就把工作室的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到处联系找人去了。
可直到现在,也没人能够联系得上何高谊。
工作室的员工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其中一个小姑娘被经纪人点名叫出来。
小姑娘弱弱地开口:“高谊哥半夜出发,李家村那个地方到京城的班车又是30分钟一辆,人满了就提前发的,根本查不到班次,没办法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发。而且我们已经打了很多遍电话了,实在是联系不上高谊哥……”
一旁的男生看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于心不忍,也跟着开口:“高谊哥的手机关机,助理的手机也关了,我们打电话去李家村的车站,还把高谊哥的照片也提供了过去,可是都说没看见这么个人。这是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不会找办法?我招你们来就是吃干饭的?”经纪人两眼一瞪,直接把那男生瞪得闭了嘴,“现在,立刻,马上!派人去李家村那边找人,剩下的人都给我去车站那边守着!我他妈就不信了,这么个大活人,还能直接人间蒸发了!”
大家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经纪人咆哮了一声:“还不快去?!”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临走前,那个被单独拎出来挨骂的女生顿了顿,小声询问:“那节目那边,我们还要跟踪吗?”
“人都不在节目组了,还跟踪个屁?”经纪人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再问这种无用的问题,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听到没有?给我滚去找人!”
小姑娘连回答都不敢,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开门跑了出去。
工作室所有人一起出动,开始疯狂的寻找何高谊,并且撤回了关注《说走就走的旅行》的人手。
殊不知就在他们撤回人手后没多久,当天傍晚的时候,《说走就走的旅行》拍摄节目用的小院外,跟何高谊一起离开的助理满身泥泞的出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快……快跑……有鬼……这地方有鬼——!”
第26章
节目组众人看到助理的惨状, 都吓了一跳。
蒋鸿朗一脸懵:“什么情况,他跟何高谊不是半夜就走了,怎么又绕回来了?”
萧晴皱眉:“就他一个?何高谊不是跟他一起走的么, 何高谊人呢?”
吕飞昂则是幽幽的开口:“这模样, 该不会是被何高谊打的?我看他离开的时候,嚷嚷着要打人来着。”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忍不住侧目。
先前吕飞昂话少,他们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因为吕飞昂说服节目组,带进来了一扇羊腿, 对他的印象挺好, 可自从除了唐成那档子事,听到梁竹青质问的那些话, 他们再听吕飞昂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梁竹青也皱眉扫了吕飞昂一眼, 不明白他为什么总热衷于恶意揣测别人,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先别说了,天寒地冻的, 把人抬进去要紧。”
下午场的直播刚刚结束,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设备, 正好过来帮忙把人搬进去。
原本以为是何高谊半路后悔,又要回到节目组, 继续录节目, 谁知道他们在附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何高谊的人影。
何高谊助理已经晕过去了, 也没办法问, 大家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把人搬进何高谊先前的房间。
助理身上的气味十分感人。
他不知道是掉进哪个泥坑里了,浑身上下都是漆黑的泥浆,工作人员靠近的时候,闻见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一时不防,差点直接吐出来。
后来还是找房主夫妇要来了两身不用的旧衣裳,还有橡胶手套和口罩,才有人肯上前搬动助理。
找了两个男生,帮助理把脏污的外衣脱掉,用热水简单的擦了擦身上的污渍,然后打开暖气片,给他用厚棉被卷起来,助理却像是被腌入味了一样,身上的气味一点也没有消减。
大家担忧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想起先前从他口中听见的那些话。
“他先前说什么来着?让我们赶紧跑,还说这地方闹鬼?他变成这个模样,该不会是被鬼追得吧?”蒋鸿朗说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说实话住进这地方才两天,就出了这么多事情,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艾嘉许和尤琳还没醒呢,现在又添了个何高谊的助理,小院三个房间躺了三个昏迷的病号,何高谊的人还不见了,搞得他心里慌兮兮的,跟这么多人站在一起,都感觉背后发毛。
萧晴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叙述起自己前一天晚上遇到的古怪事情:“昨晚我回房间洗漱的时候,就听见耳边有人在呜呜的哭。找了组务过来,他却说只是窗户里漏风的声音。我拍戏这么多年了,什么配音没听过,难道还分不清哭声和风声吗?我当时就觉得这地方不对劲……”
她说得正起劲,却被吕飞昂打断了。
“能有什么不对劲的?那就是你自己太累了,产生的错觉。”吕飞昂脸色不太好看,板着脸反驳道,“不信你看我,我昨天晚上睡的就很沉,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话虽这么说,但梁竹青看着吕飞昂的神色,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要说他不相信吧,吕飞昂的额头上明显渗出了些冷汗,而且只字不提鬼字,可要说他多害怕,也不太像。
萧晴让他去自己的房间听听的时候,吕飞昂甚至一口答应下来,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迹象。
生在梁家,梁竹青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撞鬼的人,或者自己意识到不对,主动上门求助,或者偶然遇见,两家长辈们看心情顺手捞一把。
那些人要么怕得要死,要么不屑一顾,觉得鬼神之说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矛盾的人。
下意识看向梁先生,想听听梁先生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梁竹青视线一扫,却率先注意到了梁先生身边的阮羽。
阮羽竟也盯着吕飞昂,看了一会儿,忽然饶有兴致一般,挑了下眉毛。
不知道为什么,梁竹青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
就在他心中慌乱的时候,阮羽却收回了视线,看向一旁的梁默,一双小猫似的圆眼睛眨了眨,舌尖扫了下自己的虎牙,有些犯馋的盯着梁默的手指。
梁默:“……”
指尖动了动,梁默一瞬间甚至产生出一丝错觉,仿佛手指上湿润柔软的触感还没有消失,一直残留到了现在。
他不由得低咳一声,将手指蜷曲回掌心。
阮羽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说实话刚刚吃了那么多面条,还啃了半只鬼,他现在其实并不饿。但不饿归不饿,那只女鬼身上的阴气凉嗖嗖的,弄得他刚刚暖和起来的肚子又变得冰凉,着实是难受得很,上午睡觉的时候就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他就想吃几口梁默的阳气,中和一下而已,这也不肯,真是太小气了!
阮羽幽怨的盯着梁默,眼神里的控诉几乎要化为实质,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先前明明吃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不给吃了呢?
梁默被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一时间产生了些许错觉,仿佛能透过他如今这副人类的皮囊,瞧见些许阮羽过往的模样。
他心尖一颤,不由得叹了口气。
梁竹青就见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梁先生,被阮羽盯着看了没两秒,忽然抬头看了眼这边,跟他对视了片刻,脸色微凝,随后便朝阮羽招招手,带着他走进了旁边的空房间。
乡下的老屋子隔音不是很好,加上他虽然没有什么玄学天赋,耳力却还算不错,因此两人进去之后,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竟然听见了断断续续的水声。
脚步往旁边挪了挪,梁先生绯红的耳尖,也从房门角落处露了出来。
梁竹青:“……?”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阮羽那张虽然还有些婴儿肥,但已然能够瞥见彻底长成之后,超凡脱俗的面孔,以及梁先生从一开始就对他莫名热切的关注,以及两人第一天就躲着众人,孤男寡男待在死老鼠旁边的事情……
梁竹青懵逼的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渐渐瞪大了眼睛。
阮羽和梁先生,他们两个?!
梁竹青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其他嘉宾们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蒋鸿朗忽然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竹青哥,我跟你们一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
“对啊!”蒋鸿朗指了指那边已经开始回房换衣服的吕飞昂和萧晴,“吕老师刚刚分析了一下,助理在这儿,何大哥应该也走不远。导演不是让我们晚上待在院子里,别出去么,他担心何高谊等会儿一个人在外面,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又得推锅给节目组,就打算一起出去找人。”
这理由说起来合情合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话是从吕飞昂口中说出来的,梁竹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天马上就要黑了,这么多人在外面确实不安全,梁竹青考虑了一会儿,只能点头。
他倒是没什么换衣服的必要,抬脚正准备走,蒋鸿朗又拉住他:“阮羽呢?”
“你找他做什么?”
“他也是节目组的一员,总不能我们在外面找人,他在家睡大觉吧!”蒋鸿朗理所当然的说道,“吕老师说了,咱们三个都是年轻人,体力好,负责远一点的区域。他是不是在这屋子里呢?我去叫他。”
梁竹青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画面,脸色红了红,头皮骤然发紧。
正要阻止蒋鸿朗,阮羽却听见声音,自己从屋子里出来了。
担心梁默后悔,阮羽咬着梁默的指尖,狠狠吸了一大口阳气,还意犹未尽的在梁默的手心舔了舔,结果却差点被对方灼热的体温烫到。
此刻他走出来,唇.瓣红润且泛着水光,脸色餍足,两颊还微微泛着红晕,偏偏眼神还是清澈无比,看起来简直……简直像是……
梁竹青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一束如有实质的视线,登时脸色一紧,赶忙把自己脑子里的画面丢了出去。
可当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朝梁先生看去,却发现梁先生虽然脸色紧绷,眼神也跟往常一般冷冽得很,耳尖上的红晕却始终没有消下去。
那双总是布满寒霜的眼睛,在落到阮羽身上的时候,视觉效果更是莫名的水润。
反观阮羽,状态就自然许多,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毫不介意的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方才的滋味似的。
嘶……
梁竹青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梁先生他,该不会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吧!
梁默似有所感,一个眼刀横过来,梁竹青顿时不敢再多想下去,跟蒋鸿朗一左一右,拉着阮羽立刻出门找人去了——
说是出来帮忙找人,其实他们几个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艺人失踪是大事,即便何高谊已经透露出想要解约的意向,但在正式解除合约之前,他还是《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嘉宾。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小院周围搜了个遍,却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反倒是发现一件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情。
梁竹青拉着阮羽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几个工作人员在议论,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去了附近几个农家询问,结果进门却发现,屋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只是一家两家也就罢了,他们一连拜访了好几家,居然都没人。
就连他们租住的那个小院的主人,也不知去向。
“估计就是有什么事情,帮忙去了呗。”蒋鸿朗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工作人员却依旧很慌张:“你不知道,我们那个院子的房东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眼睛和腿都不好使了,坐轮椅来着。谁家里帮忙会找上这样的老太太?”
“嘶。”蒋鸿朗琢磨了一会儿,“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瘆人。可这正是饭点呢,他们不在家,都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
“好了,放心吧。这么大个村子,还是旅游地,人家在自己的地盘上,能出什么事情?”
几人一想也是,表情放松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依旧有些担忧。
他们一边继续搜索,一边琢磨着村里的人都干什么去了,梁竹青却已经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
他忽然回忆起他们前一天到达李家村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除了房主夫妇之外,整个李家村里的居民,他们一个都没见过。
抬头看了眼天空,自他们到达开始,就一直黑沉的天色没有任何的改变。
整个李家村像是被一个黑色的盖子罩住,跟外界彻底隔绝开来,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在这里,白天的能见度都低得可怜,尤其现在是傍晚,四周黑黢黢的,他们必须用强光手电照明,才能看得清周围的景象。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嘉宾们,却似乎都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视线受限,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的感觉。
联系上先前梁先生单独叫他出去,嘱咐他自己小心点的事情,梁竹青头皮一紧,背后出了一层白毛汗。
不,不会吧……——
梁竹青刚刚警惕起来,前方的蒋鸿朗却忽然有了发现。
“何高谊!是你吗?何高谊?”
梁竹青精神一振,立刻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血红的身影从面前飞快的闪过,一溜烟就冲过了拐角,看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却从那个身影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他小时候跟随父亲叔父出去做法事的时候,经常感受到的气息!
那绝对不是何高谊,就算是,现在的何高谊也不会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一个人了!
梁竹青连忙就要出声制止,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阮羽就已经率先冲了出去,跟着那个身影飞快的消失在了拐角。
蒋鸿朗被他拉住手,慢了一步,见状不由得有些着急:“哎呀!你有什么话不能等逮到人了再说?赶紧的,天马上就黑了,阮羽还没带手电筒,咱们别把他也跟丢了!”
虽说阮羽先前一个人吃掉了他们所有人的早餐,但或许是因为出来得晚,没有直接看着阮羽吃掉自己的早饭,蒋鸿朗对阮羽的印象倒是没有那么坏。
这地方已经接连出过三四起事件了,他可不想阮羽再出什么岔子。
说罢也不等梁竹青反应,直接飞奔跟了上去。
梁竹青回头看了眼身后,录节目的农家小院已经很远,现在回去找梁先生也来不及了。
这个范围,梁先生估计能够感应得到?
大致听父亲说起过梁先生的特别之处,加上实在放心不下蒋鸿朗和阮羽两个人,梁竹青咬咬牙,一边喊着让阮羽Y。X。D。J。和蒋鸿朗等等自己,一边跟了上去。
两人追到阮羽的时候,那个血红色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这里是李家村通往外界的路口,他们从田地里钻出来,一边是离开李家村的路,一边是往村中心走的路,面前还有一条路,却是通往旁边一座矮山的。
阮羽左右瞧了瞧,抬脚就准备往村里走。
梁竹青原本想劝他回去,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不会同意,干脆也就放弃了。说实话他自己也很好奇,那血红身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见状忍不住拦住他:“我们不应该往山上追?”
如果真的跟他想的一样,这整个李家村估计已经成了邪祟的天下,加上梁先生这么厉害的人,都没表露出直接带大家离开的意思,出镇子的这条路肯定是个陷阱,不能走。
至于剩下的矮山和村中心,平心而论,如果他是这个怪物,想要迷惑他们这些外来人,肯定不会往人多的村中心跑。
毕竟就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些邪祟显然并没有打算一下子把他们一网打尽,而是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现在暴露,岂不是打草惊蛇?
可惜阮羽压根不听他的话,还是执意要往村子那边去。
蒋鸿朗却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见他们两个在这僵持,挠了挠头:“要不咱们兵分两路?”
“不行!”梁竹青斩钉截铁。
阮羽看了看他们两个,也摇头:“你们打不过。”
蒋鸿朗更懵了,心说什么打不过,何高谊离开前是被节目组安排的整蛊环节吓到的,难不成还要迁怒他们?
“那你们倒是商量个方向出来啊,我们到底往哪儿走?”
梁竹青在阮羽说出他们打不过那个怪物的时候,就愣住了,他狐疑的看着阮羽,难道阮羽已经认出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可他这个年纪,又不是跟梁先生一样身具能力的大佬,就算会点玄学,又能够强到哪里去?
他看着阮羽,有些犹豫要不要相信他,阮羽也看着他们两个,琢磨着一手拎一个带着跑的可能性。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停了一辆车,司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帅哥,坐车吗?”
这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梁竹青浑身汗毛就竖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这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旅游小村子,突然在面前出现一辆出租车,也太不合常理了!
他霎时警惕起来,正要质问那司机几句,让他赶紧离开,谁知阮羽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旋即自顾自的打开车门上了车。
“哎?不是……”
梁竹青想让他下来,前头的司机已经开始赶人:“帅哥,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要带这位客人先走了。”
话音落下,蒋鸿朗已经开门坐了上去。
“走走走!我们走的!”蒋鸿朗说着,还给梁竹青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还能有车代步,你就别挑了。
他以为梁竹青是嫌这出租车没挂牌子,怀疑是黑车。
看了看后座上两个眼神单纯清澈,像是还没长大的大男孩们,着实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跟着这司机离开,梁竹青咬咬牙还是上了车。
刚上车,车门就在他旁边“砰”的关上,给梁竹青惊出了一身冷汗。
蒋鸿朗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打量这辆车,小声道:“这么古早的款式,京城路上基本都看不见的老爷车了,居然还能有自动车门?”
梁竹青:“……”
梁竹青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和这两个人就像是三块送上门的肥肉,等着这司机把他们送到同伴面前瓜分。
可刚刚那种情况,让他丢下阮羽和蒋鸿朗,自己一个人离开,他又着实做不到。
他这该死的同情心!
不过梁竹青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他上车的时候就掏出手机,给导演编辑了一条短信,让他赶紧带着人来救自己三人。导演也正在附近搜索失踪的何高谊,跟他们的距离不算远,肯定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救人。
他小心的拿出手机查看消息,在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时,却不由得脸色僵住。
“信息发送失败”和一个鲜艳的红叉出现在眼前,他刚刚的求助短信压根就没有发出去!
这怎么可能!
李家村虽然偏僻了点,但毕竟是要搞直播的节目,这地方信号一直很好的啊!
不……不对。
梁竹青忽然想起来自己先前的推测,如果他的推测是对的,那么这个村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他们把求助的消息发出去?
梁竹青盯着自己的手机,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车内的暖气吹到身上,都仿佛冷风一样,吹得他直打哆嗦。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红红的东西,心头一跳,正想转头,前方的司机就开口打断了他:“帅哥,你在看什么呢?车上看手机可不好哦,容易晕车……”
伴随着他的话语,车内的空气越来越凉了,梁竹青发现刚刚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错觉,车里的温度已经跌破了零度,他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一旁的蒋鸿朗却依旧以为这不过是一趟再正常不过的旅行,搓了搓胳膊,狐疑的问司机:“师傅,你车里空调是不是开错了?怎么这么冷?”
说着话,他猛地想起来,他们三个上车后似乎还没跟对方说要去哪里,对方怎么就自顾自的发动汽车了?
“师傅,我们还没说要去哪儿吧!这是哪儿啊!”
再看窗外的景象,也完全不是印象中李家村的模样。
天色依旧黑沉得如同墨水一样,天地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光源,只有模糊的树影在道路两侧,借着车灯的光亮可以看出来,它们在飞快的后退。
场景分外不详,蒋鸿朗看着外面的景象,愣了片刻。
然而神经大条如他,根本没意识到真正的危机:“不是,师傅你这不厚道啊,绕路你起码也给我们往目的地那边绕,这怎么还出村了呢?你这是要送我们去哪儿?”
阮羽则还是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盯着前方的司机,一点反应也没有。
梁竹青:“……”
不再奢求这两个人能够反应过来,梁竹青转而摸上了车门把手。
这种老式的出租车,车门锁即便是正在行驶中也是能够打开的,如果能够打开门,跳下去,最多受点轻伤。
总比被这司机带去未知的目的地好。
车子前方,驾驶座的司机似乎觉察到他的想法,“嘿嘿”的笑了一声。
“这还用说么?我当然是送你们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蒋鸿朗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似乎从这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看到这个司机的脸,印象里全是他的后脑勺。就连司机侧过头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面孔也是模糊不清的。
察觉这一点,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下意识望向后视镜想要看清楚司机的模样,却在下一秒,呼吸急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瞳孔倒影里,前座的司机已然松开了方向盘,整个人的关节朝后反转,两只手死死抓住靠背,将整个身体都支撑了起来。
下一秒,脑袋猛地转过来!
蒋鸿朗心脏都停跳了几秒,随即终于忍受不住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第27章
司机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尖利嘶哑的嗓音如同指甲在黑板上刮蹭,笑声回荡在车厢里,加上他那诡异的、人类无法达成的姿势, 整辆车都笼罩在了极度恐怖的氛围当中。
蒋鸿朗早已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 梁竹青也是脸色青白,拼命的摇晃车门,想要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司机得意极了,两人恐惧的模样似乎给他提供了莫大的满足,他兴奋的看着这两个人,四肢越发扭曲, 脑袋都从肩膀上弹了出来, 冲到两人面前,尽情欣赏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视线转到剩下那个人身上的时候, 司机却不由得顿了顿。
这个看起来年纪最小,也最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脸上居然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 情绪甚至称得上是兴奋。
司机鬼:“……”
司机鬼顿时感到一种被轻视的羞辱, 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调转目标朝着阮羽冲了过去。
他猛地朝上方弹了起来,四肢也调转方向, 整个人像是一种巨大的爬虫, 挂在车子顶上,就这么伸长了脖子朝后座的阮羽爬行过来。
蒋鸿朗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就连从小见过许多灵异场面的梁竹青, 也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猎奇的画面, 脸色煞白, 头皮发麻的加大了撞击车门的力度。
首当其冲的阮羽却只是抬起头,看着司机鬼身上四溢的煞气,眼神发亮的舔了下嘴唇。
——两秒钟后。
阮羽死死骑在司机鬼的身上,一把抓住了他朝自己袭来的四肢,毫不犹豫的塞进司机鬼自己的嘴巴里。
他现在还很饱,暂时不想吃它,不过吃过饿肚子的苦,阮羽可不会让这种送上门来的食物逃脱,先抓起来拿什么东西装好,等肚子饿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司机鬼:“????”
阮羽动作熟练且迅速的将司机鬼叠吧叠吧,裹成了一个毫无反击之力的球,在蒋鸿朗和梁竹青两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朝他们伸出了手:“拿来。”
蒋鸿朗勉强合上了嘴巴,茫然道:“什么?”
“瓶子!”
他们刚才遇到工作人员,蒋鸿朗人缘好,从他们手上要到了两瓶矿泉水,此时还拿在手中。
蒋鸿朗仍呆呆的反应不过来,阮羽已经不客气的躲过他手上的矿泉水瓶子,将里面的水倒光之后,将司机鬼揉吧揉吧,搓成细条塞了进去。
司机鬼的脸被挤成只有瓶底大小,可以看出心情不太好,一双漆黑的鬼眼怨毒极了,似乎随时都要冲出来咬阮羽两口。
可惜他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那么大一只鬼,被挤在这么小的塑料矿泉水瓶里,五官都被挤成一团,眼睛几乎跟鼻孔一般大。
蒋鸿朗内心的恐惧实在是有些维持不下去。
他是知道梁竹青家世背景的,好奇的问向梁竹青:“捉鬼原来这么简单的吗?”
捉起来打一顿,装矿泉水瓶子里就好了?
梁竹青:“……”
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梁竹青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脑海里还回放着阮羽刚刚一跃而起,不用任何符篆桃木剑,骑到司机鬼身上摁头就打的场面,眼前又看见这么一出,二十多年来形成的世界观都在强烈的震颤当中。
印象中家里那些德高望重,信众无数的长辈们,从来都是法器不离身,符篆什么的更是一带一大把,即便是这样,真的遇到厉鬼还是得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将对方斩灭。
他从来没有见过阮羽这样的捉鬼方式,不用任何法器,一双手直接就把厉鬼给捉住了,甚至还把它装进了普通的矿泉水瓶里!
要知道鬼魂这种存在,只要它们愿意,随时都能从凡物中逃脱出来,只有开过光的法器才能困住它们。
可……
梁竹青看着那只被困在塑料瓶子里,表情狰狞但确实动弹不得的司机鬼,再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体系产生了怀疑。
居然还能这么抓鬼的吗?!
阮羽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存粮看,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左右自己现在饱得很,而且这只鬼说起来是他们三个一起发现的,阮羽往矿泉水瓶里塞司机鬼的动作顿了顿。
已经塞进去的部分,他肯定是不想动了,不过剩下的应该也够分。
阮羽抓着矿泉水瓶,一把撕下了司机鬼还在挣扎弹动的腿,一人一条的递到梁竹青和蒋鸿朗面前,大方开口:“吃吧!”
说着,他自己还低头啃了一口,把矿泉水瓶外面多余的部分直接吃掉了。
梁竹青:“……”
蒋鸿朗:“……”
两人再度颤抖起来,脸色恍惚而又惊恐,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司机鬼,而是因为阮羽。
蒋鸿朗更是笑容一僵,身体缓缓偏移,哐当一声倒了下去。
阮羽登时大惊:“他怎么了?中邪了吗?怎么都开始翻白眼了!”
梁竹青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没事。我们……不吃这个,你……你自己吃吧。”——
一直到下了车,阮羽还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碎碎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挑食了,这只鬼虽然看上去吓人了一点,但身上没多少煞气,吃下去也不会凉肚子,是难得的佳品。
怎么还不乐意吃呢?
梁竹青:“……”
他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梁竹青都有点怀疑自己,不敢说出口,其实除了阮羽之外,其他人是不吃这种东西的。
他甚至开始质疑,会不会自己的经验其实是错的,父亲叔父他们做法事的时候,也只是用符篆把厉鬼弄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随后偷偷吃掉?
说起来,梁先生应节目组的邀约过来,也没带任何的法器符篆。
这么一想,梁竹青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不正常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梁竹青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把车后座的蒋鸿朗拖了出来。
司机鬼已经被阮羽制服,那个血红的身影多半也不是何高谊,他的本意是想劝阮羽跟自己回去小院的,谁知道阮羽却说那只司机鬼知道何高谊在哪里,硬是让司机鬼控制着车子,送他们来了李家村的另一头。
被人抓住撕了两条腿,又被啃了一口,现在还要送抓自己的人过来救人,司机鬼显然屈辱极了,气得出租车都直发抖。
奈何打不过阮羽,梁竹青刚有点晕车,阮羽已经不耐烦的抡起胳膊,朝着矿泉水瓶子哐哐就是两拳。
后面司机鬼就彻底老实了。
不仅将他们带到了这里,还自动自发的给出了情报——
“你们跟那个脾气很差的家伙是一起的啊?今天凌晨他下山的时候我就盯上他了,这家伙明明是个活人,却怨气冲天,还对身边那个年轻人非打即骂的,简直太显眼了好么!是个鬼都想吃了他!”
梁竹青:“……”
幽幽的看了司机鬼一眼,后者估计也是觉得自己被人抓住了,还说这话多少有点找死的感觉,咳了一声,话锋一转:“不过他身上有别的鬼留下的阴气,我就是送他到他该去的地方而已,我可没害他啊!”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起“该去的地方”了,梁竹青先前以为他说的是送他们去死,现在却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就这儿啊!”司机鬼眼神示意前方的李家村汽车站,没办法做出表情,只能翻了个白眼,“他不是想来车站么,我就给他送过来了。不然还能去哪儿?”
这个回答如此淳朴,梁竹青有点懵:“就这样?”
“废话!”顿了顿,似乎察觉到梁竹青的质疑,司机鬼顿时大怒:“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虽然是只鬼,但我当了十八年的出租车司机,诚信摆在这里的好吧!上了车就是我的乘客,我们司机要对乘客的人身安全负责的!我顶多绕一下远路,在车上吓吓他们,或者偷摸一下女乘客的手而已!”
前面几句话说得还挺义正词严,以至于梁竹青都被他说得有些惭愧,最后一句话一出来,味道顿时就不那么对了。
梁竹青一言难尽的看着塑料瓶里的司机鬼:“……”
这特喵也能叫诚信经营?
阮羽并没在意这一人一鬼的交锋,视线落在前方的汽车站。
跟李家村的其他地方一样,汽车站这里也是空无一人,灯光虽然亮着,但却像是透着一层雾一样,并不能照亮多大的范围。
惨白的灯光下,汽车站的大门紧闭,密密麻麻的格栅后面是幽深的黑暗,仿佛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伺,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们。
梁竹青注意到他的神情,也不再跟司机鬼说话,神色一紧,戒备的安静下来。
蒋鸿朗还在昏迷当中,他一闭嘴,四周寂静得吓人。
下一瞬,汽车站大门却忽然咔哒一声,自己打开了。
梁竹青一瞬间毛骨悚然,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就见大门缓缓的朝两边敞开,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飞快的朝这边靠近——
梁竹青顿时警惕起来,然而等那个声音靠得足够近,近到他们能够看见声音来源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何高谊?”
何高谊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毕竟司机鬼带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找他来的。
但何高谊此时的状态,跟梁竹青预想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何高谊的助理被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腥臭的泥泞,要不是敲门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的声音,大家差点把他当成要饭的疯子。
助理艰难逃生,都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原本以为何高谊的状态也差不多,甚至可能会吓得精神失常。
然而此时的何高谊,看起来却十分“正常”。
至少从外表上看,何高谊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身上仍旧穿着他从小院离开的时候,穿的那一身衣服,只是多了些褶皱和灰尘,其他别说是泥泞,就是泥点子也没有沾上一点。
何高谊的脚步虽然凌乱,看到他们的时候,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的眼神也不像先前助理那么恐惧和疯狂,反而跟平常一样,写满了不屑和高傲。
“你们怎么来了?”他视线扫过他们身后,“导演让你们来的?”
说完不等梁竹青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摆摆手:“回去告诉导演,我是不可能回去的。节目组搞出这么大的失误,没有一点表示怎么能行?他要是想请我回去,至少得让他自己来跟我谈条件。”
他一脸“我可不是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角色”,自负的模样也跟平常一般无二,梁竹青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出他身为“前辈”,对自己这个刚进娱乐圈没多久的新人的鄙夷。
跟他失踪前一样的惹人厌烦。
梁竹青眉心本能的皱起,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谨慎的瞧着何高谊:“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没出什么事情?”
何高谊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什么叫出事情?你很希望我出事是不是?你安的什么心?”
就连这个被害妄想症一样的脑回路都一样一样的。
先前因为何高谊这个自视甚高,还把所有人都当敌人看的态度,梁竹青就很少跟他接触,现在依旧是消受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劝何高谊,既然没出事的话就赶紧回去,省得时间晚了,再出点别的什么事情。
谁知何高谊说什么也不肯走,硬是要待在这个明显不正常的车站,等回京城的班车,还一个劲的怀疑梁竹青居心叵测。
“我说了我不走!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要么,导演和节目组的主创过来跟我道歉,亲自过来请我回去,要么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我回京城就上法院告你们去,让你们吃官司!”
梁竹青没办法,只能找阮羽商量,看能不能让司机鬼先送他们回去,把导演一起叫过来交涉。
刚刚还被司机鬼吓得半死,现在却把人家变成了自己的交通工具,梁竹青内心不由得摇头失笑,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结果一回头,就见阮羽又露出了那种兴致勃勃的眼神。
这一次的目标,是何高谊。
梁竹青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第28章
注意到阮羽的视线, 梁竹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何高谊离开的时候一副被吓坏的模样,那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认为那些事情不过是节目组的整蛊, 都恨不得立马离开李家村, 怎么可能在这么个空无一人,明显有问题的车站逗留一整天?
可要说他不是人,这么三个大活人站在眼前,其中一个还昏迷了,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对方为什么不动手?
鬼的思维比人类简单许多, 只残留些许本能, 没有演戏的道理。
他快速转身瞥了一眼何高谊,试图看出什么破绽, 但他在玄学上面的天赋着实有限,家里从事这个行业的都有阴阳眼, 他却没有,光靠肉眼,哪里分辨得出是人是鬼。
唯一的判断标准就是阮羽。
可阮羽看起来并没有一下子跳起来, 跟刚才收服司机鬼一样, 把对方打成球塞进矿泉水瓶的想法。
他还在惊疑不定,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面的何高谊却似乎已经觉察了他的想法, 脸上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
“愣着做什么?你还不快回去, 把其他人都叫过来。”他面无表情,语气却跟平常一般无二, “对了,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害怕, 你们得留下来个人陪我。”
梁竹青惊惧的看着对方,这下子终于可以确认,对方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何高谊。
他慌得不行,一时间没来得及回应。
对面何高谊的表情越发僵硬,忽然逼近了一步。
他没有开口,声音却依旧传了过来:“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害怕,你们得留下来个人陪我。”
依旧是先前那句话,但不一样的是,何高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出现了不明显的卡顿。
梁竹青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等了几秒之后,何高谊再度靠近,并且开口:“留下来……陪我……留下来……”
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就像是那种磁带卡住的老式录音机,只是没有那种电流声。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诡异的一幕领梁竹青毛骨悚然,尤其是当他看向阮羽的时候,发觉阮羽手中的矿泉水瓶里,司机鬼的脸居然不再朝向前方,而像是害怕着什么存在一样,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身体里。
“……”
梁竹青频频看向阮羽,后者却一直没什么反应。
肩膀上的蒋鸿朗更是睡得香甜无比,沉得跟石头一样,梁竹青有些腿脚发软,忍不住往后撤了半步。
就在这个时候。
就像是被拔了插头,何高谊的声音戛然而止,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朝他看了过来。
“你在害怕什么?”已经不再是何高谊的声线,“你不愿意替我去叫人?”
那是个女声,一改先前何高谊的蛮横高傲,说话的语气阴冷怨毒,活像是被梁竹青辜负过一样,听得梁竹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怎么样没有玄学天赋,他也是跟着父亲叔父去过好多次捉鬼现场的人,当然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回答鬼魂的任何问题。
他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
可该不该说的,他先前都已经跟何高谊说了那么多话,现在才想起来噤声,未免太迟了。
“何高谊”没有得到回应,空洞的眼睛越发紧盯梁竹青:“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答应我,会替我去说服导演么?”
“……”梁竹青依旧不敢开口,只能疯狂的眼神示意阮羽: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可惜,阮羽并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反倒是“何高谊”发现了他的意图,猛地往前一窜,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想跑?为什么?”他语气癫狂,一双手冷得跟冰块一样,眼神却依旧是空洞的。
梁竹青先前就觉得何高谊身上哪里不太对劲,原先还觉得可能是这个地方太过阴森,给他的错觉,如今却终于发现了。
何高谊的瞳孔,从一开始就是散开的!
漆黑如墨的瞳孔像是个黑洞,将周围虹膜的颜色都吞吃进去,何高谊的瞳仁现在有一半都被瞳孔占据,剩下的棕黄虹膜也即将被吞噬殆尽!
就像是一只寄生虫,在从内而外的啃噬他的眼睛!
梁竹青一瞬间头皮都要炸开了,一只手勉强稳住蒋鸿朗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是飞快的伸进自己领口,紧紧攥住了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一阵暖意瞬间从护身符上传来,流淌遍了全身。
那是他成为梁家的唯一继承人时,梁先生送给他的礼物。
说起来据说前几任梁家继承人,梁先生给的都是天蓬尺、辟邪剑之类的法器,到他这里,就因为他毫无玄学天赋,所以只能给一张护身符。
不过话虽如此,梁先生亲自画的护身符,也不是寻常护身符能够比的。
生活在玄学世家,平时接触的邪祟鬼怪自然少不了,梁竹青还曾经遇到过从父亲手底下逃脱的厉鬼,因为打不过父亲而找他寻仇的事情,要不是这张护身符,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这正是他明知外面危险,还有胆子跟上来的底气。
这枚护身符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底牌,光是拿在手里,就能够给他无边的勇气,周身的阴寒气息仿佛都被驱散了,“何高谊”冰凉的手指也不再带来刺骨触感。
然而仅限于此。
梁竹青惊愕的看着手臂上的那只手,“何高谊”非但没有被护身符驱逐,放开手,反而越抓越紧。
他脸上甚至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见梁竹青惊愕的盯着自己,随后拔腿就要跑,不由得轻蔑的笑了一声:“既然不愿意去叫人,那你就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永远也不用走了!”
话音落下,梁竹青忽然注意到,何高谊脚下的影子动了动。
那原本平平无奇的影子,忽然沸腾了起来,冒出无数的气泡和黑雾。
黑雾升腾到了空中,便开始不断的纠缠转化,最终形成了一个曼妙的女人身影。何高谊眼中的神光也倏地暗淡下去,瞳孔猛地向外扩散,整个眼睛都变成了漆黑的墨色。
梁竹青心神巨震,梁先生给他的护身符向来无往不利,怎么对这东西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梁先生给的符篆都没有用,梁竹青意识到眼前的“何高谊”不论是什么东西,实力都一定远超他的想象,奋力挣脱了两下,没能成功,只能将蒋鸿朗往边上一推,咬牙催促阮羽:“跑!快跑!回去找梁先生,这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东西!”
“何高谊”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梁竹青脸色一白,当时就想扑上去拖住“何高谊”,给阮羽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
出身玄学世家,即便他的玄学天赋并不高,却也同家里人一样,早就做好了为了大道牺牲自己的准备。
这个想法早就存在,因此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就在他这么做的同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当然是当汽车站了。还能当什么?”
现场登时静了一静。
梁竹青和“何高谊”同时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阮羽把蒋鸿朗往旁边一丢,指着头顶上“李家村汽车站”几个大字,问:“你不认字吗?”
“何高谊”:“……”
地上的蒋鸿朗终于幽幽的醒了过来,瞧见何高谊的时候还有些惊喜,紧接着便瞥见了他身后的黑影,以及低头朝他看过来的阮羽。
手电筒在梁竹青手上,此刻的光线因为被“何高谊”挡住了一些,落到阮羽的脸上刚好只照亮了一半面孔。
阮羽一偏头,那双眼睛就沉入了黑暗,眼中情绪都看不分明了。
蒋鸿朗:“……”
先前在出租车上的记忆忽然复苏,蒋鸿朗脸色发白,缓缓安详的倒了回去。
顺便默默滚远了一点,离开了两方对峙的中心。
梁竹青:“……”
“何高谊”:“……”
恐怖的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就消散了。
“何高谊”显然很不满意,但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却最终没能做出任何表情,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阮羽,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他身后的那个曼妙黑影更是怒意滔天,浑身煞气都沸腾了起来:“你找死?!”
阮羽眨眨眼睛,看了眼地上的蒋鸿朗,不明所以。
明明是这个人在装死,对方为什么要说他找死?
不过他只是迟疑了一瞬,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对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显然脑子不太好,这种东西的脑回路如何他压根不想知道,现在唯一需要他烦恼的是,该怎么把这东西抓回去。
阮羽看着对面的“何高谊”,以及他身后的人影,有些犯难。
对方却以为他这是怕了,脸上神情得意起来。
视线扫过阮羽手上的塑料瓶,“何高谊”身后的人影面露不屑,这人要是以为她跟这种下三流的孤魂野鬼是同一种东西,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对方能把司机鬼束缚在塑料瓶里,可见实力应当不错,谨慎起见,“何高谊”并没有立即出手,反而手上一用力,把梁竹青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曼妙的女人身影陡然膨胀开来,黑雾弥漫,就要把梁竹青吞噬进去。
梁竹青登时脸色巨变。
他原以为梁先生给他的东西没起作用,只是因为对方的道行高深,熟知这种被动防御的符篆的弱点,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杀意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对方的利齿就在近前,马上就要将自己整个人吞吃入腹,护身符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梁先生给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出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对方不受符篆的限制!
梁竹青这下脸色彻底变了,饶是从小到大看过不少大场面,也无法再保持镇定,惊恐的尖叫出声。
将梁竹青推入黑影的时候,“何高谊”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只是他的脸部肌肉依旧僵硬,这让他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孔彻底扭曲,看起来就像是个恐怖的木偶娃娃。
梁竹青恐惧极了,被黑暗吞没之前,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勇气,朝着阮羽大喊:“快跑!!!”
话音未落,却见阮羽非但没有逃跑,反而直接原地躬身起跳,直直冲着“何高谊”扑了过去。
“何高谊”很快反应过来,立即抬起手臂抵挡,然而阮羽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没等他的手臂抬起来,阮羽的膝盖就已经精准的击中他的下巴,把他整个人掀飞出去。
连带着正准备美餐一顿的黑影都被拽了过去。
“何高谊”连人带影子砸到了身后的车站大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在原本空旷安静的站前广场引发了巨大的回响,几乎震耳欲聋。
黑影恨恨的控制着何高谊站了起来,表情变得狰狞无比:“你想陪他去死?我成全你——”
话刚说到一半,只见一个身影飞速靠近,阮羽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
虽然有两个目标窳醯,但阮羽的拳头丝毫没有犹豫,先砸了何高谊一拳,紧接着又踹了那黑影一脚,一边一下,丝毫没有偏心的意思。
他的拳头跟普通天师的拳头完全不同,不用任何法器,就能够对鬼魂造成伤害,黑影被他砸得浑身凹陷下去,整个影子都扭曲起来。
没有实体的她都成了这样,有实体的何高谊就更不用说了。
被粉丝们狂吹的清冷美人脸没多久就肿成了大猪头,牙齿飞出去不知道多少颗,就连冬季里厚实的衣服都没能抗住阮羽的拳头,全部撕裂开来,里面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片好肉,全是青紫的拳印。
阮羽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一拳接一拳,打的可谓是酣畅淋漓。
他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扛揍的对手了,先前遇到的那几只阴魂,都太过胆小,没打两下就已经想着逃跑,唯有这一只,非但不跑,还死死黏在何高谊的身上,叫他揍起来也方便许多。
阮羽打得上头,直到后来打得有些饿了,本能张嘴去啃的时候,闻见对方身上一天没洗澡的臭汗味,才猛地回过神来。
黑影早已被他打得龟缩回去,连叫嚣的底气都没了,何高谊则是晕死过去,一张脸也都不能看了,就是亲妈过来,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梁竹青和蒋鸿朗在旁边瑟瑟发抖,见他停下来歇口气,才终于敢开口:“阮羽……不,羽哥,算了算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初入现代社会的阮羽并不知道什么法律,但出人命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极其严重的罪行,要是被抓到,恐怕要面临恐怖的刑罚!
阮羽一听,那可不行,自己还有工作要做,怎么能被抓走!
索性那东西已经不再叫嚣了,阮羽喘了口气,从何高谊身上起来。
心惊胆战的梁竹青和蒋鸿朗两个,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
他们两个刚刚都已经在思考,等到此间事了,警察发现他们中间居然莫名其妙死了个人,自己坦白从宽当污点证人的话,能不能争取个宽大处理了。
他们两个立即上前,用何高谊的腰带把他自己捆了起来,以防他再突然暴起伤人,同时开始犯愁,要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带回去小院,怕吓着其他人,不带回去吧,他们也不敢在外面久留。
阮羽就压根没有善后的觉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摸着自己脑门上的汗,有些不太满意。
这具身体着实是弱了一点,现在才打了几分钟,居然就开始觉得累了,想当年他跟那谁从天上打到地下,打了七七四十九天都不带喘一下的。
阮羽想到这里,忽然愣了下。
那谁……是谁来着?
被砸过的脑袋不是很好使,所幸阮羽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干脆就抛之脑后不再管了。
那边梁竹青和蒋鸿朗也没纠结多久,因为梁默出现了。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他们具体身处的位置,跟上回在西侧小院门口一样,突兀的出现,吓得蒋鸿朗差点再次当场躺平装死,看清楚他那张美得不似人间的脸,才缓缓坐直了身体。
“嗐,是你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有鬼。”蒋鸿朗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梁默在这群嘉宾心目当中一直属于边缘人物,因为面生,又沉默寡言,加上总是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他们都以为梁默不过是梁家的一个旁支,梁竹青顺道带来上节目的而已。
哪知道话音刚落,那个被众星捧月了一路的梁竹青却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梁默打了个招呼:“梁先生!您终于来了!”
蒋鸿朗:“……?”
梁竹青不是已经确认是梁家的下一任家主了么,怎么还要对一个旁支这么恭敬?
梁家的地位体系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他已经勉强接受了阮羽是个天师的事实,但因为阮羽捉鬼的场面实在太过凶残,实在是不敢靠近。
他看梁竹青先前的反应没比他好多少,才跟梁竹青待在一起的,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个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梁家的下一任家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旁支呢?
真要是有什么本事,也用不着被带来混娱乐圈了。
结果就见梁竹青看到梁默之后,犹如吃了定心丸一样,飞快凑了上去,然后从自己的衣领里揪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
梁竹青指着地上的何高谊,活像是小学生找家长告状:“梁先生,这东西不怕您给我的护身符,我刚刚差点就被吃掉了!好险您先前提醒过我,有事情就跟阮羽待在一起,他真的好厉害!”
蒋鸿朗:“???”
护什么玩意儿?
梁默扫过地上的何高谊,又看了眼旁边抓着司机鬼的腿当零食吃的阮羽,似乎抿了下唇。
不过那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淡淡的开口:“这东西是附鬼,最擅长钻入生者的体内,控制其行为。有生者的身体做阻挡,一般的驱邪手段对其起不了作用。”
附鬼虽然入侵了生者的身体,但此时生者还活着,并没有死亡,附鬼不但可以躲过驱邪手段,就算是直接接触到符篆,也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梁竹青身上的护身符不过是一种被动防御的手段,不起作用也是正常。
话虽这么说,梁默思忖片刻后却还是递给了梁竹青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长二尺四寸的法鞭,亦可叫做法绳,有鞭打邪魅、驱邪扶正的功效。最难得的是,这是一种普通人也可使用的法器。
普通的法鞭因为灵力低下,很少被正统的道士使用,但这法鞭既然是梁先生拿出来的,自然不凡。
刚拿到手里,梁竹青就感觉周身一暖,有种力量充盈的满足感。
他不由得惊喜非常,连声道谢。
虽说梁先生给每一任家主都送过成年礼,但每个继承人一生也就这一次,从梁先生手中拿到第二份礼物的,他是头一个。
尤其他还是个没什么玄学天赋的继承人。
梁竹青拿着法鞭爱不释手,要不是现在手机失去了作用,他几乎都想要拍几张照片发到家族群里去,好让父亲和祖父他们羡慕羡慕!
这时阮羽也凑了过来。
他听到梁默对何高谊身上的东西分析得头头是道,眼神亮得不得了,满是期待的盯着梁默:“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梁默被他灼热而真挚的视线盯得心口发热,忍不住碾了碾指尖,嘴角微勾,点了下头。
紧接着就听阮羽问:“那你能帮我把它弄出来吗?我七你三!”
梁默:“……”
嘴角才勾起的弧度顿时僵住了。
盯着阮羽看了好半天,他才无奈的叹口气:“不用。”
说罢蹲下来,伸手在何高谊肿得看不见五官的脸上凌空一抓。
一团黑影就这么被他抓了出来。
那附鬼被阮羽打得心理阴影都快出来了,原本还盘算着趁梁竹青和蒋鸿朗不注意,赶紧逃脱,结果居然又出现一个可以徒手接触到她的活人,顿时整只鬼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她一开始还巴着何高谊的身体不肯出来,整只鬼被拉得又长又扁,后来还是梁默不耐烦了,眉心一蹙,身上的阳气陡然活跃起来,一下子点燃了她的魂体。
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附鬼手一颤,立时松开了何高谊的身体,被揪了出来。
何高谊毫无知觉的往后一倒,后脑勺磕到路缘石上,砰的一声闷响。
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
阳气散去,梁默将奄奄一息的附鬼递了过去。
阮羽拿到心心念念的吃食,见他脸色不虞,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上回梁默说自己不吃鬼来着。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爱吃呢?
阮羽觉得梁默一定是没有尝过,才这么抗拒。
其他两个人也就罢了,他跟他们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个份上,但梁默可是给他吃过好几次阳气了,光吃不吐,阮羽可不是那种人!
于是梁默刚要去找人来处理残局,就被阮羽拦住了去路。
阮羽举着那团黑漆漆还在挣扎的附鬼,直接送到了他的嘴边,嘴上还在劝说:“你就尝一口!真的特别好吃,你身上阳气这么多,不热得慌吗?吃这个刚好降降温!”
“……”
梁默垂眸,盯着自己面前那双白生生的手。
阮羽的手指纤细修长,连指甲都圆润饱满,泛着健康的粉色。
喉结滚动了两下,梁默低头,勉强才克制住自己,只在那团黑漆漆的魂体上咬了一口。
世界观刚重建完成的梁竹青:“…………”
作者有话要说:
蒋鸿朗:合着就我一个真菜鸡?
第29章
一行人离开汽车站时, 阮羽手里的塑料矿泉水瓶又多了一个。
比司机鬼的待遇稍微好点,装附鬼的这个矿泉水瓶,是阮羽从车站旁边的小卖部拿来的, 阮羽还特地试喝了几瓶, 挑了瓶喜欢的味道给她装进去。
就当是加点佐料腌一腌。
人类的适应能力如此强悍,梁竹青和蒋鸿朗看到这一幕,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一脸木然的走到那台老旧的出租车前。
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飞快的占据了主副驾驶两个位置。
车里只能坐四个人,除了梁默之外, 他们两个都不敢跟阮羽坐在一起。阮羽似乎没有驾照, 也没人敢让梁默开车,于是他们只能把后座的两个位置留给阮羽和梁默。
至于多出来的还在昏迷中的何高谊, 则被毫不留情的丢进了后备箱。
一点好事不干,还老给他们添乱, 这是他应得的。
临行前,梁默本想将这附近的魑魅魍魉都给灭了,一转头却对上了阮羽陡然警惕起来的眼眸, 不由得顿了顿。
罢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 收起手决, 转而不知道从哪儿抽了张符纸出来,随手往身后一丢。
那符纸立时飞了出去, 神奇的是, 符纸接触到车后窗玻璃的时候,玻璃并没有阻挡住符纸的去路, 反而就像是水面一样晕开了一层层波纹, 符纸眨眼就从玻璃上穿透过去, 飘向了车站的方位。
蒋鸿朗目瞪口呆的看着内视镜。
尽管亲眼见证过阮羽吃鬼的场面,但眼前的一幕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尤其是当符纸飘到车站前方十几米距离的时候,一阵玄之又玄的感觉从车后骤然荡开,被那股气息扫过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色又亮了几分。
阮羽腾地起身,趴在后车窗上,警惕的看着那张符纸发挥作用,好在,他感应到的那些阴寒气息都没有消失,只是在它们周围,多了一个看不见的透明屏障。
当阴寒气息靠近屏障的时候,就会被拦下脚步,无法再前进一步。
没有灰飞烟灭就好。
先前梁默抓那只附鬼的时候,他可是都瞧见了,梁默身上的阳气一接触到附鬼,附鬼的魂体就跟被烧着的纸一样,迅速蒸发掉了。
现在的附鬼身形坑坑洼洼,哪里还有先前刚刚出现的时候,那种身材曼妙的效果?
这还是梁默及时收手,控制住了自己身上阳气的结果。否则的话,阮羽有理由相信,附鬼刚刚能直接被梁默身上的阳气烧干净。
见自己散养的储备粮们一切安好,阮羽“呼”的吐出一口气,重新倒回了后座上。
他原本就没什么礼仪的概念,加上旁边又是个浑身阳气的梁默,暖洋洋的气息对他来说简直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阮羽隔一会儿就往梁默身边凑凑,悄悄的偷看他的神色,没察觉出厌烦来,便又得寸进尺的往前,没过多久就靠到了梁默的身上。
脑袋枕着梁默的腿,阮羽口鼻之间全是香甜温暖的阳气,烘得他浑身舒畅,圆圆的猫眼都眯了起来,美滋滋的看向被自己塞进矿泉水瓶里的两只储备粮。
垂涎的眼神盯得后者瑟瑟发抖。
胆子小一点的司机鬼血泪都快流满整个矿泉水瓶了,心想这位大佬怎么回事,抓住他也不肯给个痛快,不但要他开车接送,还要装在透明瓶子里恐吓的啊!
简直比他见过的最凶残的厉鬼都要残忍!
他自己没有害过人,其实算得上是个善鬼,但对方明显没有普通天师的忌讳,啃他魂体的那一口没有丝毫的犹豫,心知自己是踢到铁板了,司机鬼也没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够安然逃脱。
但是——
司机鬼泪眼汪汪的看向一旁阳气冲天的梁默:大佬您劝劝他,给我个痛快吧!
梁默压根没注意到他。
自从阮羽靠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部被阮羽吸引了过去。
青年的眼睫浓密纤长,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落下的阴影盖在阮羽的眼底,让他原本十分灵动的眼神变得深沉了些许,跟那双眼睛对上的时候,暧.昧的气氛猝不及防的蔓延开来。
车内老旧昏黄的灯光照在阮羽脸上,形成了一圈淡淡的柔光,更加显得他圆钝的五官乖巧可爱。
阮羽眯起眼睛的模样如同晒着太阳的长毛幼猫,看起来似乎毫无防备,摊开肚皮在主人的身边玩耍,注意力却时刻在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逃离,让惊扰了对方的主人懊恼不已。
梁默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去,却不防这个时候,阮羽忽然朝里一滚,勾住了他的手指。
“你刚刚那招叫什么?怎么使的,教教我好不好?”
“……”
青年呼出的气息与他的要害近在咫尺,看着那双不谙世事的清澈眼睛,梁默的脊背都僵硬了。
好在这个时候,目的地到了。
前座的梁竹青和蒋鸿朗丝毫没有意识到后座上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丢下一句“到了”,就几乎是逃一样下了车。
车外,等候已久的导演和节目组众人也都朝车里看过来。
视角问题,他们没能看见阮羽的脸,只瞧见一个人影倒在后座。导演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你们到哪儿去了,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车又是哪儿来的……这、这怎么回事?有人受伤了?”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梁竹青和蒋鸿朗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才好,直到听见最后一个问题。
车上确实有一个伤员,不过回想起对方受伤的原因,梁竹青和蒋鸿朗一时间都无法找到合理的说辞解释清楚,只能含糊的点了点头。
导演登时脸色大变:“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抬下来,叫医护过来!”
毕竟请了一堆明星过来,节目组聘请了随行的医护人员,就是为了应对节目录制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嘉宾和工作人员需要救治的情况。
这趟出去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他们这一行人当中唯有阮羽没露面,他还以为受伤的是阮羽。
组里一共就梁默和阮羽两个会玄学的,这要是倒下一个,之后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怎么办啊!
导演心急如焚,迫切的想要确认阮羽的情况,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唰”一下打开车门。
就见阮羽好端端的躺在那里,手上捏着两个装着不知名液体的矿泉水瓶子,脑袋枕在梁默的腿上,面色红润眼神清亮,脸还是朝向梁默那边的。
导演懵了一下,这不好端端的么,哪里受伤了?
没等他看清楚,阮羽身上到底哪里受了伤,视线就忽然被遮挡住了。
梁默忽然拎起阮羽的后颈,把他掀了下去,自己则起身下车,对上众人诧异的视线,冷着脸解释:“受伤的在后备箱。”
后备箱……
众人迷茫了一下,都放后备箱了,这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正想多问两句,梁默的脸色却已经黑沉下来,本来就气场冷漠的一个人,沉下脸来更是冷若冰霜,众人顿时不敢再多问,立刻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人捞了出来。
看见那个一个头肿成两个大的男人,大家一开始都没能认出来这是谁,还是一个工作人员认出了他身上的衣服,惊呼一声:“何高谊!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阮羽还在想梁默这是不是拒绝自己的意思,闻言简略的解释了两句:“汽车站。他离开的时候上了鬼车,在汽车站又被附鬼上身,失了神志,还找我们打架呢。”
鬼车……附鬼……
众人看着他当证据拿出来的两个黑漆漆、皱巴巴的矿泉水瓶,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原身的人缘不好,加上性格古怪孤僻,因此除了导演和梁竹青等几个知道真相的人之外,大家都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什么臆想。
但毕竟阮羽是节目组请来的嘉宾,他们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拆穿他,只是礼貌而又客套的请他让一让,随后将被打得亲妈都不认识的何高谊抬进了小院。
这两天晕倒的人实在太多了,艾嘉许、尤琳、助理,现在又多了个浑身是伤的何高谊。为了方便照顾,节目组单独清理了一个屋子出来,专门留给他们使用——
何高谊被抬进来的时候,他的助理已经醒了,正说起他跟何高谊离开小院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跟何哥走到路口那,何哥就让我打车。我原本还寻思着,这么晚了,估计没人接单,结果还没等我手机上的打车页面刷出来,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我们面前……”
何高谊跟助理两人一开始的遭遇,跟阮羽他们差不多,都是被突然出现的出租车拦下,在司机的热情招呼下上了车。
唯一不同的是,司机鬼并没有像恫吓阮羽等人那样吓唬他们,而是老老实实的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汽车站。
梁竹青和蒋鸿朗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扫了眼阮羽手上的矿泉水瓶。
司机鬼这会儿倒是不哭也不闹了,默默把自己的脸埋进魂体中间,逃避两人如有实质的眼神。
那何高谊身上有其他鬼的阴气,他就是个孤魂野鬼,怎么敢动手嘛!
谁知道千挑万选,找到一群没有被其他鬼盯上的活人,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凶残的捉鬼天师!
想到自己当初还不自量力,直接冲着阮羽扑上去的举动,司机鬼悔得肠子都青了,默默的又流下几滴血泪来。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隐晦的交锋,只是追问助理:“然后呢?”
助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的继续:“大半夜的,我们本来以为汽车站已经关门了,准备在附近找个酒店先住下的,但没想到的是,那地方人居然还挺多。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来搭夜班车的。”
“夜班车?”有人狐疑的开口,“城际夜班公交不是都被取缔了么?凌晨2到五点,高速公路都不会允许营运车辆上去的。”
其他人闻言纷纷应和:“是啊,我成年之后就没坐过夜班公交了,这玩意违法了吧?”
助理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当时确实觉得不对劲,因为先前送他们过去的那辆出租车,给他的感觉就很古怪。
大半夜拉客的出租车并不少见,但李家村又不是繁华的都市,那个时间点,路边的房子里都没有灯光了,他在路上拉谁?
更别说下车之后,他手机信号仍旧没有恢复,钱都没扫过去,出租车就已经开走了。
担心那地方是个黑车聚集地,助理就想拉着何高谊先走,等天亮了,手机信号好一点的时候再搜索一下真正的汽车站在哪儿。
可何高谊狠话都放出去了,迫不及待的要回京城去,说什么也不肯走。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一群人围观,这个时候,助理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些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是围过来,也不跟平常看热闹的人一样,在旁边议论,就那么盯着我们看,一句话也不说。”他说着,自己打了个寒颤,“何哥估计也是意识到不对劲,就松口说先去旁边找个酒店住一晚。结果我们正要走,就被汽车站的工作人员拦下来了。”
拦下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估计还是个小领导,穿了一身正装,就是款式有点老了,不太显身材。
话虽如此,女人的长相却十分扎眼,乌发如墨、肤白如玉、明眸善睐,还涂了正红色的口红,是非常大气端庄的美,有种上个世纪女明星的明艳。
这么个小地方,居然能看见这么漂亮的女人,饶是感觉这个地方不太对劲,何高谊和助理两人还是不由得看呆了去。
尤其对方还眉目含情,害羞的表示自己是何高谊的粉丝,喜欢了他好多年,想跟他合影留念。
别看何高谊面对圈内人的脾气不怎么样,但要是遇上粉丝,态度绝对谦和有礼,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崩人设的可能。
他不温不火了这么些年,加上化妆力度大,素颜跟化妆相差太多,平时就算是走在京城的街上,也很少会有粉丝认出他,找他索要签名,如今却在一个小村子里得到了这种待遇。
莫说对方是个明艳的大美女,就算是个男的,也极大的满足了何高谊的虚荣心。
心想拍个照能耽误什么工夫,何高谊便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甚至在对方遍寻不得手机,表示要回办公室去拿,满脸歉意的请求他跟着自己一起去的时候,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然后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
助理说到这里,仍旧惊魂未定,崩溃的薅了把头发:“一个陌生的女人,叫他去隐蔽的地方,这种骗术都出了多少年了?他居然还能相信!就算真是粉丝,也不能排除私生粉的嫌疑……我早就让他别去别去,他就是不听,人家一个眼神,他就什么都忘了……”
助理当时就觉察出了危险,可惜何高谊接收到美女的眼神暗示,当即精虫上脑,不仅不听他的劝告,反而狠狠斥责了助理,把助理关在门外,就跟那女人单独待在办公室里。
要真是简单拍照,为什么还要关门?
助理脑海中警铃大作,立即绕到了办公室的窗户那边,想要提醒何高谊。
谁知道他刚到地方,就看见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眼前的办公室里,哪里还有什么唇红齿白的明艳美女?
一团巨大的黑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方才还一脸坏笑的何高谊,连裤腰带都没来得及解开,就被密密麻麻如同头发一样的黑色丝线捆成了粽子。
那些黑色的发丝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不仅将何高谊的四肢紧紧勒住,还捂住了他的口鼻。
何高谊目眦尽裂,眼睛几乎都要夺眶而出,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些头发反而趁着他张口的机会,顺着他的鼻腔和喉管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助理差点没憋住,当场呕吐出声。
那么多头发互相交错纠缠着出现,本来就已经足够令人头皮发麻,更遑论往人的身体里钻。
尤其在办公室惨白闪烁的灯光下,助理还清晰的看见,那些头发不但在往何高谊的口鼻里钻,还有一部分细小的头发,已经爬到了何高谊的眼角,和耳边。
像蛇一样抬起身躯,然后猛地戳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高谊的四肢猛地伸直,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青筋直冒,脸上刚补完妆的粉底都寸寸开裂,令他现在的模样更加可怖。
红血丝一瞬间爬满了整个眼白,何高谊明显已经痛到了极致,却因为被那些头发堵住了口鼻,连惨叫也发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屋子的黑发消失了大半,何高谊整个人软了下来,脑袋无力的垂下,彻底失去了声息。
四周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窗外。
助理已经被面前的场景吓尿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屋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助理就连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都鸦雀无声,助理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静默,一咬牙,撑着虚软的双脚,站了起来。
他不过是一个拿钱办事的打工人,保护何高谊是他的工作不错,但面对这种不可抗力,他总不可能为了那么点钱,赔上自己的命!
他得逃!
逃回家里去!
这个信念支撑着助理站了起来,然而下一瞬,他就被目之所及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何高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紧闭的双眼已经睁开了,但里面却没有任何神光,何高谊的双脚甚至都没有踩在地面上,就这么飘在半空中。
何高谊身后,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入他身体的头发垂在地面上,如同一群毒蛇,朝着他慢慢爬行过来。
那些头发黏腻潮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助理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发霉一样的潮臭味,行动之间更是不断的往下滴落粘液,甫一接触到地板,就在地面上晕出一滩暗绿色的湿痕。
助理的脑海里瞬间就回想起来,何高谊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全过程。
完了。
要是被那些东西抓到,除了死绝对没有另外的下场!
想到那些东西会跟进入何高谊的身体一样,钻入他的七窍,助理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脑袋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快过脑袋,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他拔腿就跑!
助理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脸上还都是惊恐,因为当他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原本在候车大厅里的乘客们,全都追了出来,上半身依旧是人形,下半身却化成了跟那个美女一样的黏腻发丝,挡住他的去路。
而无论他怎么辗转腾挪,发挥一生中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灵敏,躲过那些东西的追杀,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仍旧还在那个汽车站里。
那些东西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乘客们和何高谊全都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助理简直绝望了,他跑到精疲力竭,直接摔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都无法唤醒他已经透支的四肢,让它们重新振作起来,支撑自己跑出这个恐怖的地方。
看着那些恐怖的头发一点点靠近,何高谊青白斑驳的脸就在眼前,助理终于承受不住这无边的恐惧,崩溃的大哭出声。
第30章
“那后来呢?你后来是怎么逃脱的?”
“对啊, 你身上那些泥是怎么来的?”
众人听得正入神,助理刚停下来喘口气,就有人急切的追问。
助理苦笑一声:“我也不是很明白。当时摔倒之后, 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想着与其变成那样的怪物,不如自己死了算了,就狠了狠心,自己去撞地面。”
谁知这一撞,居然撞了个空。
额头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坚硬的水泥触感, 而是湿润柔软的泥土质地。
他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整个人都被腥臭腐烂的气味包围,那种味道就像是腌坏了的肉, 放在潮湿的环境中自由腐烂了几十天,而他一脑袋钻进了那块烂成泥的肉里。
闻到气味的一瞬间, 助理差点吐出来。
但被臭死总比变成怪物好,身后黏腻的蠕动声忽然停了,那些怪物似乎没再靠近, 但助理根本没有胆子回头确认。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强烈的求生本能令他在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空间的情况下, 奋力朝前钻了进去。
原本还怀疑那种触感和气味,可能只是自己临死前的错觉, 可他没想到, 当他在那团黏腻的泥土中游了好长时间,终于憋不住气, 钻出来的时候, 目之所及已经不再是那个恐怖的汽车站。
眼前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可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却令他表情一亮。
是节目组的声音!
他朝前摸索,果然摸到了熟悉的小院大门,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都崩溃了,再也绷不住情绪,撕心裂肺的大喊出声:“快跑……有鬼!这地方有鬼!”——
助理说完全部,整个屋内鸦雀无声。
老实说大家原本都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凑过来只是想当个鬼故事听听,顺便嘲笑一下助理的迷信。
可这么听下来,他们非但笑不出来,反而背后一阵发凉。
因为他们清理助理身上的泥泞和伤口的时候,就发现他的额头正中有一块淤伤,身上的伤口里面还有一些碎头发。
他们当初还琢磨着,那会不会是何高谊留下来的。
一般艺人就算脾气不好,踢打两下也就算了,这个何高谊怎么回事,把人打伤了不说,居然还往对方的伤口里掺头发!
这要是有头发没捡出来,伤口愈合的时候裹在里面了,多膈应人!
那些泥巴臭成那样,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病菌,万一伤口处理不及时,感染了怎么办?
大家纷纷为助理小哥鸣不平,说给何高谊当助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结果如今真相反转,他们却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这些伤口都成了助理撞鬼的佐证!
有的人开始不由自主的设想,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助理好歹还知道要跑,体力也不错,至少比在场大部分人都强,他都逃不出那些东西的追捕,只能以自杀来结束恐惧。
如果换成他们,恐怕一开始就被抓去,同化成了怪物。
几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脸色悻悻的说不出话来,同时默默的离何高谊远了一点,生怕他忽然跳起来,跟助理说的一样,身上钻出无数的头发,出来攻击他们。
但也有坚定的无神论者,觉得助理说的这些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
“我听说有些地方产生的毒气,会让人产生幻觉。你估计是在臭泥潭里面待的时间太长,记忆出现错误了。”
“就是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这么不科学的东西?这话也就我们私底下说说,直播的时候可不能提,万一被平台检测到,误封了就不好了。”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
跟虚无缥缈的鬼怪相比,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科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仿佛黑暗中真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在盯着他们看一样。
众人搓了搓胳膊,尬笑几声岔开话题,就去查看何高谊的情况了,不论助理怎么强调他说的都是真的,大家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反而还劝他等天亮之后去村里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
“你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才会产生这么离谱的幻觉。”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一般望向还在昏迷当中的何高谊。
何高谊的脾气有多坏,他们这两天已经了解得够够的了。跟着这么一个艺人,也难怪助理的精神状态这么差,居然还出现了闹鬼的幻觉。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当工作人员打水来把他满是彩妆的脸洗干净时,众人的脸色却齐齐变了变。
何高谊的嘴边也果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勒痕。
这一切跟助理说的内容完全重合,众人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慌乱。
紧接着,随着医生解开何高谊的外套,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弥漫开来,屋内的众人神经一紧,下意识朝着何高谊那边看过去——
何高谊内里的衣服肉眼可见的全部湿透了,衬衫和毛衣都紧紧地贴在身上,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那件针脚细密的毛线衫缝隙里,密密麻麻夹杂着的,居然全都是黑色的发丝!
医生刚才显然也听见了助理的讲述,见状脸色微变,解开何高谊的外套,掀起眼睑检查他的眼睛,只见何高谊的眼珠子里全是如助理所说的红血丝,眼皮和眼珠的缝隙里面还夹了几根奇怪的黑色毛发。
“……”
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当中。
这个时候,梁竹青确认一般,飞快的看了一眼梁先生。
他们先前遇到何高谊的时候,对方身上可没有什么跟触手一样的头发,只有一个黑影而已。
他没什么玄学天赋,也不知道如何检查别人身上是否有邪祟寄生,听完助理的经历登时心乱如麻,他们该不会是把怪物带回来了吧?
不过他好歹知道,如非必要,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普通人知道,因此除了脸色苍白,神色慌张了一点之外,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相比之下,蒋鸿朗的反应就大多了。
蒋鸿朗直接脸色巨变,左右张望一下,本想躲到梁默那边抱大.腿的,刚一迈开腿,就被对方冷冽的眼神硬生生逼退了。
没办法,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往阮羽那边去。
如果蒋鸿朗先前没有跟着阮羽他们出去,估计现在也跟这些工作人员是一个想法,觉得助理肯定是出现了幻觉,或者睡觉没睡醒在说胡话,可亲身经历过那一切之后,他已经拥有了崭新的世界观。
虽说自己经历的事情,跟助理说出来的有很多不一样,但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也极大。
现在别说是人被头发寄生这种事情,就算还有更离谱的,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没见过,就急着否认。
打脸事小,要是因为固执己见丢了性命,那才是真正的大冤种!
蒋鸿朗本身家庭条件不错,进娱乐圈纯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不是把面子看得很重的人,十分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目光,直接紧紧抓住了阮羽的衣角不放松。
要不是先前阮羽吃鬼的场面,给他造成的震撼太大,他估计就已经抱住阮羽的腿求保护了。
梁默:“……”
梁默眉心跳了跳,不过没有出手制止,只是快速扫了阮羽一眼,见他脸上肌肉紧绷,眉心的弧度顿时消散。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阮羽一开始被蒋鸿朗的靠近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踹过去,发现他是自己同事之后才堪堪打住,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竟然没赶他走。
左右不抢他吃食就行。
阮羽就这么轻易的接纳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类的靠近,梁默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原本不想费劲解释的,此时却不得不开口:“他说的是长毛鬼,现在已经不在何高谊身上了。”
“长毛鬼?”蒋鸿朗怔了怔,心说这取名可真够随意的。
其他人还不知道梁默的真实身份,闻言也表情古怪。
他们并不觉得梁默真的知道助理跟何高谊遭遇的东西是什么,只不过是跟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一样,在以自己理解的方式解释目前的情况而已。
虽然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梁竹青却解释道:“长毛鬼是收录在《百鬼录》中的一种鬼,浑身长满毛发,喜食人心。只是这种鬼应该没有伪装魅惑的能力才对……”
有他开口,众人的神色才终于变得相信起来。
却不知道,梁竹青刚刚正是因此无法确定助理说的鬼怪究竟是什么,得到梁先生的确认才敢开口。
但即便是知道了那是什么鬼,梁竹青的心情依旧不敢放松。
梁先生说的话肯定不会错,但梁家传承数百年,家里跟玄学有关的书籍能摆满一套别墅,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也看了不少书,从没听说过长毛鬼还有这种能力。
退一万步讲,小小一个李家村,已经先后出现了三种鬼,一个比一个诡异和厉害,现在甚至还出现了《百鬼录》中的鬼。
回想起他们出去的时候,看到的空无一人的景象,梁竹青心情越发沉重。
正在这时——
“咦,晴姐和吕老师呢?”
蒋鸿朗原本还想找他们两个,宣泄一下作为普通人的惊恐和无措,结果左右张望了一下,都没看见他们的人影。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懵了:“他们不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怎么可能!”蒋鸿朗立即大声反驳,“我们几个是一起出门的,晴姐和吕老师一组,我们是在小院门口分开的,晴姐连运动鞋都换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我们从回来到现在,一直也没瞧见他们两个啊?”
他们本来想说会不会是这三个年轻人被老艺人给耍了,毕竟这种事情常有,有些艺人懒得做事,就打发年轻艺人去干活,自己则是中途折返回来,全程休息。
传闻吕飞昂就曾经做过这种事情,这会儿摄像机全都关了,他故技重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吕飞昂也就算了,萧晴却不是这种人。她在艺人当中的口碑一直不错,加上有了何高谊和助理的事情在前,他们突然也有些不确定了。
十分钟后。
“萧老师、吕老师,你们在里面吗?”几个工作人员分别在萧晴和吕飞昂的房门口,敲了好几遍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互相对视一眼,众人都从各自的脸上看出了不妙。
当下再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几个男生朝后退了两步,抬脚猛地一踹!
房门应声被踹开,两间屋内却都空无一人。
一阵凉风吹过,大家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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