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上用作识别身份的信号灯不断明灭,临近七点整,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入指挥部办公室。
凡岐第一次参加指挥部会议,姜姜主动提出要带她来,一早就在门口等她,顺便认一认路。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实木会议桌,在场的人大多是她不熟悉的面孔。姜姜领她走到角落的位置,挨着薛潮坐下。
“早上好。”本来正对桌面上摊开的文件写写划划的薛潮听见了动静,停下笔,偏头对她们温和一笑。
“队长,你脸色怎么不太好。”姜姜略有担忧地凑近看她眼下明显的乌青,“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啊?”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薛潮合上笔,用指关节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说:“指挥部让我今天早上参加会议的时候就上交检讨报告,一万字,还必须要手写。”
“一万字!”姜姜夸张地提高嗓门,声音顿时炸开在凡岐耳廓,她不由得默默把转椅往后挪了挪。
“他们疯了吧,你有什么错啊,明明是……”姜姜在薛潮略显严肃的警告眼神中气势明显地蔫了下去,声量也顺势减小了,“本来这任务就处处有蹊跷,他们赌错了,反过来还要你一个执行任务的队长担责。”
薛潮无奈地笑了笑,“没事,两万字我都写过,习惯了,凡岐,等会有点事找你,你先别走,我去把报告交了。”
这时,会议室里的人逐渐坐满,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落座。
似乎是享有较大权力且受人敬畏的人物,他一进来,本来还有点喧闹的会议室顷刻间变得安静。
“这就是基地现在的军长孟拓。”姜姜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
原来他就是孟司长那天自曝时顺便供出来的军长,也姓孟,凡岐想了想,掏出通讯器编辑了一条消息。
“有没有指挥部所有人的身份信息?”
编辑好,指定了通讯录里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发送过去。
这是她四处打听来的黑市商人的联系方式,一直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凡岐,会议要开始了。”姜姜在一旁戳了戳她的手臂,“别看了,被发现的话还要写检讨。”
闻言,凡岐收好通讯器。
“这次会议,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孟军长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呷了口茶,镜片后的眼珠转动时有些迟缓和惫怠,“但是,我要特别批评一个人。”
众人都屏气敛息,余光瞥向四周,不清楚是哪个倒霉蛋要当众被骂。
只见薛潮主动站了起来。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
凡岐不明所以地看向姜姜,只见她默默在胸口划了十字,喃喃道:“佛祖保佑。”
凡岐:?
她记得这是两种宗/教吧。
孟军长:“你站起来干什么?”
仗着身高优势,薛潮把会议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都看得清楚,“报告军长,我主动承认错误,争取指挥部的宽容处理,就别让我再写检查了吧,一万字可累死我了。”
众人见惯了她面对孟军长时混不吝的架势,都麻木着一张脸,直到听到要写一万字的检查,纷纷怜悯地朝军长投过去谴责的温和目光。
孟军长深呼吸好几次,低头喝了口茶,“薛潮,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叫你们去做营救,连个人都看不好……”
姜姜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这老头本来想让他侄子出基地跟着游骑军“镀镀金”,没想到人给镀没了。”
离得近的人听见还有这么个渊源,不约而同地把上半身偏向她们这边。
没想到他们还真是亲戚。
眼见着军长的火要烧到他们这些普通群众,凡岐不动声色地在桌底踢了踢她,她十几年没碰过纸笔,压根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体验。
孟军长好不容易七零八碎地挖出一堆薛潮犯过的错,讲得口干舌燥,一抬头就看见薛潮像根木头杵在原地,本来平息下来的火气又突突往上冒。
“散会散会!看见你们就烦。”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通讯器微微震动了一下,是黑市商人的回复。
“机密程度太高的拿不到,你要哪种?”
凡岐回复:“有的都要。”
对方没有再多问,直接发过来荣誉点的价格,附带账/户信息。
“看什么呢?”见凡岐走路都不忘看通讯器,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姜姜满脸狐疑。
“买点东西。”
“好吧。”姜姜顿时失去了兴趣。
会议室的人零零散散离开,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姜姜两个人还等在门口,薛潮终于迟迟跑过来,“久等了吧。”
“怎么这么慢啊。”姜姜站起来原地活动了一下双腿,看薛潮神情郁郁,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不慢不慢,反正我们没事干,你……”
“没事,不关你们的事。”薛潮揉揉眉心,“刚刚被孟拓逮住机会骂了一顿,吵得我耳朵疼。”
“可怜。”姜姜撇撇嘴,想起来什么,“啊对了,我们这是去哪?”
薛潮扭头看了她们一眼,说:“我们去看留乐。”
昨天一回到基地,留乐就被人带走了,凡岐想过她可能会被单独关起来,却没想到薛潮仅仅是把她关到了宿舍,只停了职,可以正常进出宿舍,连禁闭都算不上。
一进入房间,凡岐就感觉到有股热浪朝脸前扑去,这样闷热干燥的天气,留乐居然连个风扇都不开。
屋子里总共也没多大空间,用来做生物实验的器械塞满了每一个角落,连桌子上也都是用于植物无土栽培的无土营养液。
给她们开了门,留乐返回自己的书桌前,凑到显微镜前观察切片。
见她还穿了厚厚的实验服,姜姜忍不住感叹道:“你也不怕把零件热坏。”
记录完数据,留乐收好做实验的所有器械,取下防护眼镜,“仿生人感觉不到热。”
姜姜“诶”了一声,“怎么一点都不幽默啊,我是在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呀?”
“你们究竟想说什么,可以直接开口,不用拐弯抹角。”
闻言,薛潮都讶异地看过去,从前留乐就算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流露出攻击性这么强的情绪,强硬而不耐,仿佛这才是她原本的性格。
“行。”薛潮气极反笑,“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杀孟炎,还有那管注射器,我问了实验室的研究员,他说从里面残余的液体里提取到了链性病毒,浓度很高,病毒携带体至少是高级污染物。”
“我杀孟炎,是因为他该死。”
薛潮冷笑一声,“行,那污染物提取液是从哪里得到的,你知不知道如果操作不当造成了病毒泄露,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留乐垂下眼睛,脸色有些苍白,“提取液的事,我无可奉告,薛潮,你把我交给基地吧,我会告诉他们孟炎是我杀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薛潮没有说话,阴沉沉的目光仿佛在酝酿一场黑色风暴,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这个时候递给她一支枪,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现场崩了留乐。
“留乐,你别这样。”姜姜看不得她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队长她帮你掩盖了证据,替你揽了错,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抄了三万字检讨。”
本来垂着头的留乐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手指,态度像是有些许松动,薛潮则不自在地挠挠下巴,姜姜故意说夸张了,她其实只写了一万字的,真抄三万字手都要废了。
姜姜:“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孟炎这个人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但是也不至于直接把他杀了吧,他究竟干什么了?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哪里知道。”
“白塔。”留乐冷不丁开口。
“什么?”
只见留乐站起身,走到门口拧下门把手,环起胳膊静静盯着她们,是送客的架势,“请回吧,我困了。”
“等等,什么白塔……”
“走吧。”薛潮也随之起身,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揽住姜姜的肩膀往外走,凡岐也跟着出门,在临走前与留乐有短暂的眼神交汇。
“说那么多,不如自己去看。”留乐若有所思地对着她们的背影道。
回到宿舍,凡岐先查询了白塔这个名字,搜索引擎弹出的第一条关联词是“白塔实验”,是二十年前由一位生物科学领域的研究员提出的假想。
介绍上对它的解释不多,凡岐又找来了许多文献资料和实践报告,发现这其实是一种基因实验,简单来说,就是赋予人类其他的基因能力。
类似于人类长出鸟类的翅膀、奔跑速度和猎豹一样快等等诸如此类天马行空的奇妙想象。
当然,到目前为止它都只是生物界的一个啼笑皆非的假想,从现如今的基因学来说,它是不可能被实现的。
但看到了付涧的样子后,凡岐又觉得这项实验或许没有那么荒谬了。
所以留乐提到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借此传达给她们什么信息?
可用的信息太少,凡岐只好缩小搜索的范围,检索出近十年的有关南方基地生物实验的所有数据,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白塔实验,培养儿童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地址:南方基地青年广场行政楼负一层,联系方式:……
是十年前的一则面向小学生的兴趣班广告,白塔实验这个名字只是一个噱头,凡岐盯着屏幕上的地址,隐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接近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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