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重重地拍了下讲台,吼着:“这病句题出给你就是有问题!”
她做了个深呼吸,保持住矜持,说:“等会我评讲,你给我竖好耳朵听。”
季羡阳闷着没应。
苏燕又拿起另一本练习册,轻描淡写地喊了丁鹤的名字。
丁鹤条件反射地嗖一下起身。
“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翻译的文言文跟你身后那位一字不差?”苏燕眼睛盯着他,“你俩心有灵犀到这种程度了?”
丁鹤想了想语言表达,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个笑容:“其…其实是我们共同讨论的。”
苏燕明显不信:“所以你们最终研讨出了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句子?”
班里又是一顿哄笑。
“都给我坐下!”苏燕不想浪费时间,把练习册一组一组地发下去,“你们都快高三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的未来自己负责。”
苏燕看着他俩,说道:“要是有人再犯,我赠他一张办公室一日游的门票。”
季羡阳无声地坐了下去,无意间,他余光瞧见了他身旁这位学的嘴角好像还在上扬,渐渐肝里上火,有种想把他嘴角撕扯到后颈去的冲动。
笑屁。
季羡阳给了他一个白眼。
几秒后,季羡阳拿到了自己的练习册,他翻开看了一眼,只见几把显眼的红叉里,还有着几个可怜巴巴的小勾。
季羡阳转动的笔飞了出去,他扭头去拿时,正巧看到盛向打开了册子,压在了胳膊下方。
他脑子一抽风,想起了他妈整天在自己夸赞盛向的画面。
他倒要看看这学霸的作业是个什么样的。
季羡阳再稍微扭过头,瞥了一眼,发现盛向的练习册上全是红色的打勾痕迹,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感到不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季羡阳:“……”真会给自己找气受。
苏燕讲了一段时间后,季羡阳绷紧的弦又彻底地松了下来,开始无聊地又转着笔来打发上课无趣的时光。
而旁边的学霸与这位少爷懒散的画风完全不同。
盛向将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抵在下巴处,眼眸有神地盯着黑板,时而挺直身体听课,时而微微弓背记着笔记。
季羡阳瞄了他一眼,他看到过其他人上课的样子,要么跟自己一样眼神游离,四肢像散架似的,要么就坐得笔直,像一尊雕塑。
但盛向不一样,他背脊微微弯曲,身子有些倾斜,写字也很轻快。
与其说在听课,不如说他更像在听台上的人说书。
季羡阳有些想不通:不都全对吗?还在做笔记?
啧,没事找事。
要是换作季羡阳,他早就翘上二郎腿晃椅子了。
虽然这种情况比中彩票奖的几率还小。
季羡阳收回视线,刚好看到桌沿上有一只晃动的手,手里还捏着一个纸团。
那人发出蛇一般的噗嗤声,呼叫季羡阳拿走纸团。
季羡阳将椅子往前移了移,伸手去拿,一打开就看到丁鹤那歪七八扭的字:
哥!错了!下次我一定不照搬!
季羡阳打了个哈欠,拿起按动笔,坏笑着写下“不会有下次了”,然后朝前桌咳了一下。
丁鹤立即将背靠着季羡阳的桌沿,从背后接过。
季羡阳把手拿了回来,结果不小心蹭到了桌面,右手手腕处的伤口登时传来一阵麻感和灼热感。
他捂着手腕,差点疼得叫出声。
“伤还没好?”盛向看他动静太大,忍不住说,“你好好听课吧。”
季羡阳内心似乎正有火在燃烧,甩着几下手,对他说:“关你屁事。”
他吹了几口仙气,见盛向皱着眉,不满地说道:“怎么,打扰到你学习了?那说明学霸你定力不够啊。”
他刚想翘上二郎腿示威,却被苏燕点着了大名。
“季羡阳,起来。”苏燕将粉笔扔进盒子,对他说:“你转完笔又和丁鹤传纸条,现在还要拉着你同桌跟你唠嗑几句,闲得慌是吧?”
季羡阳再次起身。
“你来说,这题怎么做?”过了半秒,苏燕补充道,“你要是说没听,就去你们高莉老师那儿负荆请罪去吧。”
季羡阳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绝望地看着习题。
季羡阳内心吐槽:我没听不是常事吗?
苏燕看季羡阳一直望着书本,用手指了指他:“全班等着你啊。”
这话一说出,班里几十双目光就像摄像头一样聚集到他身上。
季羡阳被盯着有些别扭,啧了一声,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自己答题。
过了十几秒,班里的几十个头还未转过去,班里仍然是一片沉寂。
一看就是要和季羡阳死扛到底的节奏。
为了能坐下,他只好无奈地放下面子,用右手食指在桌面下方轻轻戳了戳旁边这人的胳膊。
季羡阳咬着牙齿,控制嘴唇不跟着说话而颤动,隐忍道:“劳烦说一下答案?”
盛向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理。
我靠?
还耍上性子了?
老子都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季羡阳为自己疯狂的举动感到万般愤懑,就在他有了去找高莉负荆请罪的打算时,他听到了比蚊子声还小的声音。
盛向细语道:“选a。”
听力尚佳的季羡阳一愣,有些讶异地望着盛向的侧脸。
苏燕看他一侧头,就料到他没听课,吼了一句:“想好没有?!”
“啊,选,选a。”
班里的人一致地扭回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选a?”苏燕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渐渐变红,“你dna记忆还停留在上个题目吗?”
季羡阳脸色霍然一变。
“你答不上来不会向旁人求助吗?”她手重重地拍着讲台,“学霸就坐你边上,你当他是摆设吗?你问他一下啊!”
盛向:“……”
季羡阳:“……”
苏燕抚了一下额头,将手臂伸直,指着门,闭眼道:“出去,站着。”
季羡阳在接连不断的笑声中睨视着一脸镇定的盛向。
他挪开椅子,用嘴型对他说:“你整我?”
盛向吸了口气,没有回答。
季羡阳顶了一下腮,带着怒气将笔一扔,走到走廊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单脚靠在了白色瓷砖的走廊墙壁上。
他无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冒了句粗。
亏他还有那么一刻信任这人,没想到背后使阴招。
季羡阳突然对自己昨天没有喝他给的枸杞泡茶而感到幸运。
说不定喝了,他现在可能就在医院躺着了。
季羡阳又想起昨晚卓女士让自己跟盛向好生相处的滑稽戏,心里有一百个不屑。
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恢复资金也不可能!
季羡阳肝里慢慢起了些火,他在走廊外走来走去,就像是一个领导巡视着校园。
早晨的阳光不像午时那样刺眼,照在人身上更多的是十分的暖意,但季羡阳觉得暖过头了,他只感到了热。
季羡阳解开校服衣领的扣子,走到前门,用手指敲了敲金属门,音调不带任何起伏:“报告,请求上厕所。”
只见盛向正站着回答苏燕的问题,听到他的声音后,盛向注视着季羡阳。
季羡阳:“……”
苏燕一脸“你事怎么这么多”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使劲地向他挥手。
季羡阳甩给了盛向一个眼色,转过身走了,将气焰嚣张表现得淋漓尽致。
*
来到厕所走廊,就有一丝丝微风从季羡阳身旁吹过。
他在洗手池洗了把脸,将被水打湿的刘海撩了几根上去,弯腰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季羡阳下颚线尤其明显,全然勾勒出了脸型的清晰轮廓。他鼻梁挺直,眼窝有些深陷,眼尾略微上扬,稍微压低眉头就会有几分压迫感,但放松时又像诱惑的娇人,会让人忍不住沦陷。
但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对季羡阳的评价都是他生着一副叛逆而又拽的长相。
季羡阳在自身美貌的治愈下,肝里的旺火渐渐熄灭。他一边甩着残留在手上的水滴,一边踏出走廊。
在经过拐角处时,季羡阳额头猛地传来温热又有些硬的触感,他被撞得双眼闪黑了一下。
季羡阳在心里骂了一句,倒退了几步,摸着额头抬起了眼皮。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额头上方传来,听语调还有些担忧。
“走路专心一点,别东张西望。”
季羡阳身体仿佛被按下了行动的暂停键,对盛向的突然出现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这样让盛向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前,愣住不动了。
盛向看他没说话,稍微凑了过去,微皱着额,开口道:“吓傻了吗?”
两人距离不到一尺,季羡阳又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半秒不到的惊讶表情后,转而变得咬牙切齿。
“别碰我!”季羡阳拍开了他的手,傲视着他,“收起你这假惺惺的作态,别他妈恶心我。”
盛向以为他还在为上课自己听错题这件事闷气,解释道:“你还在生气吗?我不是故意——”
“你不是故意什么?”季羡阳横着眼看他,一步步上前,左手抓住盛向的衣领,拎过一个方向,随即把自身重量往前一压,将盛向抵在了厕所走廊的铁栏杆上。
年代有些久了的栏杆因为两人剧烈的撞击,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
“我不就是看不惯你吗?你至于搞这么一出吗?”季羡阳压着眉,怒瞪着他。
季羡阳堆积在心里的账单被翻了出来,心里的火气重新燃起,嗓音也变得有些暗哑,“你给高莉说我愿意补习是什么意思,啊?!你又有什么资格代表我?”
盛向一半的身体悬空着,他双手抓着栏杆两侧,对于季羡阳狰狞的表情似乎没有反应。
他将头往后扬了扬,以更加危险的动作,让自己与季羡阳拉开一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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