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慧玲。


    季云峰见到花慧玲就皱眉,没搭理她,可花慧玲跟了上来。


    “云峰,你这几天帮你桂芝婶子送样品去那些裁缝店啊,都做了些什么呢,她对她那个儿媳妇那么好,又是‘人窝’又是山楂糖雪球地给做,拿去裁缝铺子的样品也是好东西吧?是按着她那个儿媳妇喜欢的东西做的?”花慧玲一脸八卦。


    “你想知道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问我干什么。”季云峰不想和她说那么多。


    “哎哟。”花慧玲追上来,“你这什么态度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拿着李桂芝做的那些东西的样品去裁缝铺后裁缝铺围了多少人,我都瞧见了的。


    我就好奇一下而已。我这不是还有别的事儿要忙,没空去凑那个热闹,根本就挤不进去嘛,我向你打听一下怎么了,和我说一下你能有多累啊!”


    花慧玲说的倒是实话了。


    国营裁缝铺这些年都不景气,关门了不少,剩下的没关门的那门店可小了,多几个人去凑热闹,不就把裁缝铺的门店给堵住了,她倒是想看看李桂芝做的那些东西,哪能挤得进去啊。


    “和你说不清楚。”


    “哎哎哎!你什么态度啊!没娘没爹的孩子就是没有礼貌,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大家伙儿来瞧瞧,这个季云峰,和长辈说话很不礼貌,都不知道尊重长辈的,一点素质都没有,咱大杂院怎么会有这么品行低劣的孩子呢!大家过来看!”花慧玲大喊起来。


    邻居们听到她的声音都看过来,她瞧见人多,还来劲了。


    “你们可知道,刚才我和季云峰说话,他不搭理我呢!”花慧玲一副让邻居们给她评理的样子。


    “云峰,回来啦,虽然你现在不住在这里了,但是咱也是多年的邻居,我家小西和小南都很喜欢你,有空你可以多回来走动走动啊。”潘大娘和季云峰打招呼。


    李大妈他们也打招呼。


    “云峰,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什么时候可以回裁缝铺干活啊。”


    “你还是得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要多休息啊。”


    ……


    大伙儿是瞧见季云峰了,都在嘘寒问暖打招呼,没一个人帮花慧玲出头的。


    花慧玲那个恼。


    季云峰一一和邻居们打招呼后才回过头看向跟着他的花慧玲。


    “你信不信我揍你。”


    “哎哟,你这没教养的孩子,你还威胁我?”


    “我都没教养了,威胁你怎么了。”季云峰说着,就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人。


    潘大娘他们看到这画面都把头撇向一边不去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还想让邻居帮评理的花慧玲一阵恼火,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跑去,不敢再说季云峰什么了。


    ……


    月眠正在院子里翻她的草药,就见花慧玲急匆匆跑进来去摸自己家晒在外头的床单,估计是想看干了没有,干了的话她估计又得收回去,再换新的东西出来洗了。


    月眠刚才也听到前院似乎传来季云峰的声音,她也不确定,在翻了一篮子草药刚要回去帮李桂芝的时候,就见季云峰推着自行车进来了,原来她没听错。


    “云峰,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你快进来,我妈等你好久了。”


    “云峰哥哥你来啦!”陆雪从屋里出来,还过来帮季云峰锁自行车。


    最近大杂院里闹小偷,别提像自行车这样的大件儿了,连晾在外头的衣物,大伙儿都得看着。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贼,大杂院里什么时候都有人,偏偏就让贼偷了去,还没被人发现的,持续了有半个月,大家也揪不出那个贼来,只能加强防护。


    “云峰,这是刚做的山楂糕,你尝尝,这几天那些样品的反馈怎么样?”


    “都挺好的,这是下定金的数量,还有裁缝们询问过后被说最喜欢最想要的成品的种类,以及他们试用的时候的一些感受,我都记下来了。”季云峰把他做好的表格递过去给李桂芝。


    李桂芝暂时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看他做的表格。


    “云峰,刚才好像听到你和花慧玲说话?她说了什么?”月眠有些好奇。


    “没说什么,就是想跟我打听桂芝婶子都做了哪些样品送去裁缝铺,想问我样式呢。”


    “她干啥啊,难道她也想学着做?我妈做的这些东西那可不是想学就学得来的,尤其是融入了我那些刺激穴位的东西之后,更是学不来,花慧玲她又没有学过医。”月眠对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花慧玲要是想模仿那就让她模仿去呗,连纺织厂的女工尝试模仿李桂芝做的东西都做不出一样的,何况花慧玲呢。


    季云峰摇了摇头。


    “她不会学的,她哪里会啊。嫂子你刚刚嫁到这里你不了解她,我们对她了解得很,她估计是想打听看看桂芝婶子有没有做什么觉悟不高的事情,想从桂芝婶子那些东西里找出‘资本主义做派’的东西来,去举报呢。”


    “对,慧玲婶子就喜欢做这些事!她就见不得别人好。”陆雨接着道,对这点他们是深有体会。


    “这些年咱大杂院很多人家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慧玲婶子‘功劳’很大,她总觉得自己是街道积极分子,在为街道做贡献,其实大家都因为他们一家备受困扰。”


    “她和她那两个儿子成天就恨不得脑袋上长十个耳朵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稍有点什么,就举报,要不是他们一家,咱大杂院大家生活还不知道轻松自在多少呢。”


    ……


    月眠听了季云峰、陆雨陆雪的话就明白了。


    其实虽然她嫁过来的时间短,但是对花慧玲一家平时的所作所为也是深有体会的啊,比如昨天小西和小南玩过家家扮公主,不就被钱大猛逮住扣上几到花慧玲一家,陆雨陆雪就满肚子牢骚,季云峰看着也很不喜欢他们,话匣子就打开了。


    “嫂子,你是不知道他们那一家子有多难缠,前些年李大妈她女儿彩霞婶子生病,怎么都治不好,连着发高烧,去卫生院也没有用,周大爷就拿着他儿子出国之前买的强效退烧药出来给彩霞婶子,彩霞婶子吃了就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个慧玲婶子就去举报周大爷和李大妈一家子通敌,就因为周大爷给的那个药是国外生产的药,李大爷还因此坐了半年的牢,出来后被‘批豆’了一个月,后来还生了一场大病,医院不敢收,他是靠着李大妈一家和我们这些邻居轮番照顾才活下来的。”


    “还有素芬嫂子。素芬嫂子的爹娘不是生病去世了嘛,去年清明节的时候素芬嫂子就想爹娘了,现在不允许祭拜,她就拿出爹娘生前的照片看着哭了会儿,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就被钱大猛举报搞封建迷信,要不是潘大娘帮着撒了个谎说是她在和素芬嫂子说话,素芬嫂子保不准也得去坐牢了。”


    “前院二进那大熊和二熊从小就没了妈,调皮得很,钱大猛和钱二猛非得说是他们妈没教育好他们,还想找到他们妈的坟墓把人挖出来鞭尸,幸好大熊二熊爹把大熊二熊妈的坟瞒得死死的,不告诉那些‘红袖章’在哪儿,否则大熊二熊妈早就被鞭尸,死都不能安宁了。”


    ……


    一提起花慧玲一家的所作所为,陆雨陆雪和季云峰就有很多要说的,三个人都义愤填膺。


    月眠也觉得这一家人真吓人。


    “那我们做的这些东西没有危险吧?花慧玲刚才都有心来打听了,我就怕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要是她非得揪住点什么出来扣上资本主义做派之类的大帽子怎么办啊?”月眠担心。


    李桂芝轻笑。


    “不用担心,我们做的这些东西朴实无华,用的都是粗布料,没有花纹,也都不是享受用的,像护膝护腰这些,很多时候都是身体不舒服的人才需要用,这些是基础的需求,和资本主义做派没有任何关系,咱就放心好了。”


    “这就好。”月眠听李桂芝这么说,就放心了。


    “我好奇哦……我才刚刚嫁过来不久我不知道。街道积极分子不都是胡同社区的投票选出来的吗?当初大家为什么会选花慧玲啊?”月眠真的不理解。


    季云峰他们摇头。


    “当初谁知道啊,当初第一次选街道积极分子,是在刚解放那会儿,全国人民都处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对未来满是憧憬,当时花慧玲还年轻,又特别积极特别热心,说自己就是想为社区服务,大家就选她了。”


    “谁知道自从‘大运动’开始之后,他们这些人就变味了呢。”


    说到这些,陆雨陆雪和季云峰三个年轻人又生气又感慨。


    街道知识分子本来是多好的一个身份,是服务于老百姓的,怎么自从“大运动”开始就变成了让人厌恶和害怕的人了呢。


    三个人也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说出来了。


    “小声点,别惹祸上身。”李桂芝边看季云峰帮做的笔记边提醒。


    季云峰几个点点头。


    月眠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


    “也不对啊,不是街道积极分子坏吧,就是慧玲婶子坏。我上次听美润阿姨说的,他们胡同的街道积极分子就很热心很好,谁家有困难都会积极去帮助解决,大家对街道积极分子都很敬重的。”


    “那是他们那儿的街道积极分子心好,反正他们的权利就在那里,心好的人用起来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心不好的,成日就想着怎么管身边的人,折腾身边的人了。”陆雨气哼哼的。


    月眠却想到另一边去了。


    “那我们可不可以想办法把慧玲婶子换了啊!妈,你来做这个街道积极分子怎么样啊?我们去找居委会说,让居委会重新组织选人,我相信咱大杂院的都不愿意再让慧玲婶子做这个积极分子的!


    等妈做上了街道积极分子,咱大杂院的街坊邻居们生活肯定就好起来了,妈又不乱举报,而且妈还能带着大杂院的大娘小媳妇们做手工,让那些没工作的邻居也有个活儿干。”月眠想到这里,兴奋起来。


    陆雨陆雪摇头。


    “嫂子,你想得太简单了,咱这一片每个院的街道积极分子都没换过,从解放那会子到现在就是那一批人了,他们和居委会的很熟,工作上也彼此配合得很好了,轻易不会换人的。”


    “那可不是啊,而且慧玲婶子家里还有两个‘红袖章’,那就更不得了了啊,没那么容易能把她换下来的。”


    ……


    “你们怎么在这里打退堂鼓呢,不试试怎么知道?咱大杂院,总不能一直这么提心吊胆地过吧!”月眠可不服气。


    李桂芝把季云峰的笔记本放下来笑了笑。


    “眠眠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妈?”李雨陆雪瞪大了眼看向李桂芝。


    “咱大杂院的人啊,包括你俩,这些年总是在花慧玲一家子身上吃亏,只知道抱怨,也只会想着她是街道积极分子,她两个儿子是‘红袖章’,所以就怕了,只想着怎么样才能保全自己,没想过去改变这一切。


    眠眠想的没错,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哪天成功了,那还就真和眠眠说的一样,我可以很放心地做这些手工活儿,还组织院里的大小媳妇们一块做不怕被举报,大家的日子也能好过起来的。”


    李桂芝是赞同月眠的。


    她穿越过来还不到一年,这几个月的时间,她忙着去挣钱多买一间屋子了,都没怎么去想大杂院这个环境的问题。


    现在屋子也买回来了,她手头宽松一些,是该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陆雨陆雪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听李桂芝这么说,俩人还愣了愣。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所以妈,你真的打算去做街道积极分子?”


    “那当然。”李桂芝可不会开这种玩笑。


    “妈妈!要是你真能做上就太好了!”


    “是啊桂芝婶子,要是咱大杂院这个街道积极分子是你,那咱大杂院的邻居们就不用成日提心吊胆的了,桂芝婶子你是明事理的,肯定和慧玲婶子不一样啊!”


    “我早就看慧玲婶子不顺眼了!不过妈,你要怎么做才能欢换下她啊?刚才我们也说了,各个街道积极分子从解放那会子选出来开始就没换过人的,慧玲婶子家里还有两个‘红袖章’,那就更不好换了吧?”陆雨担心。


    “不着急,慢慢来,顺其自然,我心里有想法,一步一步来就好。云峰,你做的这个笔记很好,真的多亏了你啊。眠眠你也看看,去试过样品的老百姓提出的几个建议都不错,比如你看这个。”李桂芝把季云峰的笔摊开来,她先不说街道积极分子那个话题了。


    月眠听到她那么说,就凑过去看笔记,其中被李桂芝重点指出来的一条建议就是护颈的颈枕相关的。


    月眠在护颈的颈枕里的一些位置放了一些决明子,有疏通筋脉,按摩的作用。


    但是有的人反应那几颗决明子刺激性太大了,戴着颈枕会扎到脖子很疼,有的则说那几颗决明子刺激到脖子上很很舒服,可以多放一些。


    “有的人脖子比较敏感有的人脖子没那么敏感,所以同一个样品不同人用才会有不同的感受啊,这个很简单,只要我们做几个不同强度的来就成。


    颈枕上决明子的位置还是按照穴位来,不过可以在把决明子缝进去的时候调整一下深度,缝在外面一些的,刺激性就大一些,封在里面一些的,刺激性就小一些,到时候让顾客自己挑,这样一来问题不就解决啦?”月眠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李桂芝笑着摸摸她的头。


    “眠眠就是聪明,那就这个,眠眠你看,有人反映护膝只有一个尺码的,有的小孩用的时候会嫌大,有的膝盖大的男人用会觉得小。还有这些,这些,这些,都需要改进……”李桂芝又指着笔记本上的笔记给月眠看。


    月眠也很快就先到了办法。


    季云峰的手工活儿也做得很不错,他今天就留下来帮忙再做不同强度不同规格的样品,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拿着这些样品送去裁缝铺。


    下午的时候他又急匆匆并喜滋滋地过来报好消息。


    “婶子,你猜这么着?这新的一批不同强度不同尺码的样品送过去后,又有人过来体验了,之前我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的问题都得到解决了!大家都觉得没再有什么问题,婶子,你可以开始安排加大量缝制了。”


    “嗯。”李桂芝笑吟吟点头,看向月眠和陆雨陆雪。


    “恭喜你们,零花钱又要涨了。”


    “好啊!”月眠她们都高兴坏了。


    “好好存钱,零花钱多了也不能乱花,要有规划,哪怕以后钱多,也得计划着来,时刻都记得好钢用在刀刃上。”李桂芝还不忘提醒这几个小的。


    月眠她们得知自己要发财的同时也谨记李桂芝说的话。


    李桂芝看到她们三个开心又认真的样子,总算放下心来了。


    这年头知识分子不值钱,哪怕到了改开的时候,那些下海经商挣了不少钱成了第一批富豪的人,也用不上书本上的知识,但是她非得让月眠陆雨陆雪好好上学。


    这年头的钱到了将来也不值钱了,比如几千块钱现在能买一间房子,到了将来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但是她还是让陆雨陆雪和月眠存钱。


    她有她的打算,有她的道理。


    学习知识不一定非得能用得上,而是提升眼界,提升圈子的层次。


    比如在将来,那些经化比较落后的地区出来的,几乎找不出几个来。能挣大钱的,更多的在大厂里辞职下海的那些人。


    因为后者的圈子和眼界,比前者要高,在发展的洪流中抓住时机的能力也会更强。


    这就是她非得让月眠和陆雨陆雪上学的原因,不管她们将来决定做什么,眼界和脑袋里的知识以及圈子,对她们的影响都非常重要。


    钱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现在的钱哪怕是巨款,放到未来都微不足道,但是这些钱可以作为做任何事情的启动基金啊。


    改革、开放后社会发展得特别快,不管是文化还是经济还是思想,白手起家的人不少,但是有资金就更有底气啊。


    李桂芝成了月眠陆雨陆雪的婆婆和妈,就不会放任她们稀里糊涂地或者,她会扶着她们在一条更轻松更正确的路上走下去,知识文化和钱,都要抓。


    总之,她真的不能因为这年代的人对知识分子有意见,对有钱人有意见就让陆雨陆雪和月眠接受这样的价值观。


    举个很多人都知道的例子,很多人都知道刚恢复高考的那两年很多考生被称之为“黄金一代”,很多在将来在自己的领域大放异彩的人都是那两年的考生。


    比如张某谋、陈某歌、易某天……


    如果在没有恢复高考,在知识分子如草芥的年代他们接受了当下的价值观,认为“知识越多越反动”,不去学习,那恢复高考的时候他们又怎么能考得上?他们的将来,怕也没有那么顺利了。


    李桂芝心里更清楚应该怎么教育陆雨陆雪和月眠这几个孩子,有她在,她们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差,只会越来越好。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陆雨伸出手在李桂芝的眼前晃了晃。


    “还能想什么啊,肯定是像咱一样想有了钱后怎么花啊。”陆雪喜滋滋地笑。


    满屋子的女孩子都在为自己即将变成有钱人而高兴呢。


    李桂芝一个一个敲她们的脑袋。


    “收敛一点,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要有钱啊。”


    “对,对,妈说过的,要装穷,装穷,嘿嘿。”陆雨笑呵呵的。


    “走吧,既然知道样品反馈很好,咱现在出去找人来帮做去。”李桂芝站了起来。


    按照这几天让季云峰去裁缝铺测试出来的需求量,以及试过样品的人拿迫不及待的样子,她确实得开始抓紧时间量产了。


    及个人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洗床单的花慧玲。他们家床单还真多,昨天晒的是一条灰色的,今天换了一条黄色的了。


    见到一家子和季云峰都开开心心的,花慧玲“呸”了一声,吐了一口唾沫。


    “这么高兴啊,看来是你做的那些缝制品在国营裁缝铺卖得很好咯。啧啧,谁不知道国营裁缝偶一个月就固定那么点钱啊,你也才十几块钱,瞧你高兴那样。”


    “我当然高兴啊,虽然挣得不多,但是好歹稳定,我也有个活儿干了啊。”李桂芝可没反驳花慧玲说她挣得少,一个月十几块钱这个数也是她自己说出去的,不能自己戳穿自己啊。


    “那你也不用开心得太早,国营裁缝铺前些年多风光啊,在老百姓还可以穿裙子穿漂亮衣服的时候多少年轻姑娘每天就围着国营裁缝铺等着做裙子,后来那么多裁缝铺不也是干不下去了。


    别看现在你那些缝制品卖得好,保不准哪天又突然卖不动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花慧玲酸溜溜的。


    李桂芝笑起来。


    “对啊,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别看你们家现在两个‘红袖章’一个街道积极分子,谁知道哪天你们家就不行了呢是不是?”


    “你!你说什么!”花慧玲气得站起来,手中的床单被她放开后掉到水盆里,溅起了一片的水花,她也没躲,身上的裤子都没溅湿了。


    “我说了你说的话啊,你说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不是吗?”


    “你!”


    “慧玲婶子啊,咱大杂院最近闹贼闹得特别厉害,很多人家里都被偷了,放在屋外晾晒的东西也被偷,你一个街道积极分子,你不去调查这个,你在这里四处酸别人,你是想这个积极分子不做啦?”月眠道。


    花慧玲一听最近大杂院里盗窃频发的事就发愁了,刚想说什么,月眠他们已经离开了。


    邻居们在和月眠他们打招呼。


    “桂芝婶子,你做缝制品挺辛苦的吧,每天得花那么长时间,眼睛也挺累的吧,我家里有一些柑橘皮,你可以拿回去泡水喝,对眼睛好。”


    “小月,听说你最近食欲不是很好,我家里有自己腌的酸菜,你过来拿一点吧。”


    “小雨,你昨天晚上不是肚子疼嘛,有可能是吃坏肚子了,现在好些没有?”


    ……


    大家都很热情,都是因为刚才听到月眠他们怼了花慧玲。


    这个大大院的谁家对花慧玲一家没有意见的,奈何感动不敢言啊,月眠他们敢去怼花慧玲,就得到大家的好感了。


    邻居们怎么也没想到,曾经他们大杂院最不受欢迎最不受人待见的一家子,现在那么讨大家喜欢,大家对李桂芝她们示好,那都是发自内心得好啊。


    当然,无功不受禄,月眠他们也只是感谢邻居们的好意,并没有接受。


    ……


    李桂芝要找人来给她做手工,她看中的人选有大光媳妇、二明媳妇,这俩人本来平时就靠做一些针线活挣钱,有点手上的本事,又好说话,是好人选。


    另外还有林素芬。林素芬也很好说话,和陆雨陆雪月眠的关系也好,关键她日子过得苦,李桂芝也心疼她,希望能帮帮她。


    还有张秀莲。张秀莲靠着帮人跑腿挣钱,收入微薄却每天都很卖力去干,很勤快,也是个好人选。


    她们这次出来的时候大光媳妇和二明媳妇到外面找活去了没在家,李桂芝就先去找张秀莲。


    没想到她竟然在。


    张秀莲他男人胡胜利是个货车司机,长年累月在外面跑货运不在家,她儿子十七岁了,本应该要去工作的年纪,因为和人打架受伤,现在在养伤,只能在家呆着,张秀莲的婆婆瘫痪在床也需要她照顾。


    月眠她们到的时候,她刚好出门倒给她婆婆擦身后的水,见到月眠她们便打招呼。


    “桂芝嫂子,小月,小雨小雪,云峰,你们怎么到这儿来啦。”张秀莲说着,往季黑子家那边看过去,看到房门紧闭吗,才放下心来。


    “最近几天季黑子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白天不在家,这样也好啊,我知道云峰你和小雨小雪关系好会经常来玩,你白天来,你爸不在,就没人找你麻烦了。”张秀莲让季云峰放心。


    “他在我也不怕。”季云峰很坚定地说。


    月眠在一旁暗想,真不愧是男主啊。


    “秀莲婶子,我们是来找你的。”月眠开门见山。


    “找我?”


    “嗯。你今天没出去帮人跑腿啊?”


    “今天不去了,我这不是得照顾我婆婆嘛,天气热,我得每隔两天就得给她擦擦身,今天就是擦身的时间。”张秀莲说着,一边去清晰她刚才端出来的木盆。


    先用清水洗了两遍,再放了点洗衣膏搓出泡泡来仔仔细细洗,最后再用清水过两遍。


    月眠经常见到张秀莲干活,知道她一直是个很讲究很爱干净的人,这才放心找她一起来干缝制的活儿啊。


    “你们来找我什么事啊?”张秀莲问。


    “秀莲婶子,你成日在外头跑给人跑腿,你不怕被‘红袖章’抓啊?那些找你跑腿的人为什么自己不去跑,还不是因为这年头不方便到处走动啊,他们这是给你钱让你帮跑腿,把被抓的风险转移到你身上呢。”月眠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张秀莲苦笑。


    “可是我没办法啊,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的,一个病人,一个不成器,我没有稳定的工作,我们家就靠你们胜利叔一个人支撑着,钱哪里够花啊,我也是迫不得已,被红袖章抓危险,那我们全家饿肚子更不好活下去啊……小月你不用担心的,你瞧瞧,我给人跑腿这活儿干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次事儿都没出吗?”


    “你这是侥幸心理。”李桂芝说道。


    “你不能因为以前没被抓,就敢继续干下去啊,年年居委会得来做宣传都要告诉咱没事不要了乱跑,咱也就是在城里,在乡下的,每个村的村口都有人守着不让出村的,你就知道有多危险了。


    你看我从前不也是到处接活儿给人做缝制品啊,现在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到国营裁缝铺去找活儿干了,暂不能因为事儿没落到咱头上就抱着侥幸心理,你说是不?”


    “哎……”张秀莲听了李桂芝的话,还是苦笑着叹气,“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没那个条件啊,我们家确实……需要我跑腿这点钱挣饭钱吃啊。”


    “秀莲婶子,你就问问我们来找你干啥啊?”月眠问。


    “啊,瞧我,都糊涂了,你们找我干啥?”


    “要不你跟我干如何?裁缝铺把做缝制品这活儿外包给我了,我现在是承包的,你跟着我一块儿做,也算是为国营裁缝铺干活,又安全又稳定又能挣钱。”李桂芝道。


    “真的吗?”张秀莲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旋即眼里的光又像煤油灯被吹灭了一样熄灭下去了。


    “桂枝姐,咱大杂院的都知道,你给国营裁缝铺干活儿一个月就挣十几块钱,我帮你干活,你岂不是得从这十几块钱里分出点来给我?这年头谁挣点钱都不容易,我哪好意思再分你的钱啊。”


    “秀莲你想多了,国营裁缝偶把这个活儿外包给我,但是如果我找人开帮我做的话,他们是按人头分钱的,你来和我做,你一个月也能挣十几块钱,不是从我的钱里扣出来给你,而是裁缝铺直接给你。”李桂芝知道这年代的家庭主妇大都没什么文化,也好糊弄,便这么糊弄张秀莲。


    “啊……”张秀莲这下喜出望外了。


    “你现在给人跑腿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李桂芝又问。


    “有个七八块。”


    “这不就成了?你跟着我干,能挣十四五块,这不比你冒着被‘红袖章’抓的风险还只能挣七八块强啊!”


    “好啊!”张秀莲这下高兴了,“桂芝姐,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可以跟着你干吗?”


    张秀莲喜出望外之余,还有些不敢相信。一个月挣的钱能翻倍,还安全不用成天提心吊胆被抓,这是多好的事啊,怎么就落到她头上了呢,她当然不敢信。


    “我们这么多人都一块儿过来找你了,还能有假?你这两天有没有接活?手头上还有没有接了没干的活儿?”


    “有,还有一单,东山胡同那个陈老师力气小,搬不动大米,让我帮她买大米回去呢。”


    “你做完这个单子就别再接单了,到我那儿去,我教你怎么做。”


    “好!”张秀莲答应下来。


    月眠他们还得去找林素芬,就先和张秀莲道别了。


    走的时候月眠还看到张秀莲在用洗衣膏洗她拿来给她婆婆擦身的毛巾,洗完晾到晾衣杆上后,她又用洗衣膏仔仔细细去洗手,真是个讲究人。


    货车司机在这年代算是高收入群体了,张秀莲她男人是货车司机,她身上却穿着打补丁的衣衫,家里有个病人就是不容易啊。


    ……


    月眠想着,就到了林素芬家了。


    还没喊人,就先听到谢翠花的骂声从屋里传来了。


    “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怎么又没了,我们家条件很好收入很高吗?你以为我们家很有钱?花钱这么大手大脚,谁养得起你!我们家娶到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谢翠花在屋里骂,院子里的邻居们纷纷摇头。


    “又来了,一个月给素芬十块钱,天天念叨着同样的话,她骂得不烦我们听着都烦了。”


    “谢翠花总说他们家娶了素芬倒霉,我看素芬嫁到他们家才倒霉呢。”


    ……


    “你们胡说什么?你们嚼什么舌根子!关你们什么事!”也不知道谢翠花为什么一边骂林素芬的时候听力还这么好,偏就听到外面有人说她了,便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委屈的林素芬。


    谢翠花看到林素芬又来气了,也不忙着去骂邻居们了。


    “你别以为有邻居帮你说话你就是对的,咱们家就没那个条件,你男人又不像陆珩那样是个三级技术工,咱家的钱哪能让你那么祸祸的。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你嫁到我们家这么久,孩子没生出来,富贵也是一直是个一级电工,还是钢铁厂的,平时没他什么活儿,工资就不高,你怎么就这么不旺夫呢!”


    “翠花婶子,男人争不争气靠的是自己,你自己儿子不争气,你怎么能怪到素芬嫂子头上呢。”月眠听不下去了。


    “哎哟,月眠,你又知道?我就怪她了!你家有钱,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苦!你又不上来送钱的,你管我们家的事做什么。”


    “巧了,我们就是来送钱的。”陆雨说道。


    “什么送钱的?”谢翠花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问。


    “我现在在裁缝铺干活,还需要一个帮手,裁缝铺那边给开的工资是一个月十四块,我寻思着素芬挺合适,就过来问问,不知道素芬愿不愿意做。”李桂芝解释。


    “愿意啊!那当然愿意啊!林素芬,你就去干这个活儿,一个月十几块那也是钱,好过你在家吃白饭!”谢翠花见钱眼开,没问林素芬的意见就先帮她答应下来了。


    林素芬哪里还敢说什么?而且一个月十几块钱啊,这对她来讲是很好的收入了。


    只要她能挣钱,以后谢翠花就不能总骂她是吃白饭的了吧,林素芬心想。


    谢翠花得知自己家每个月要多十几块的收入,心里高兴,也不骂林素芬了。


    “你总算有点自己的活儿干了。”


    “桂芝啊,你就要一个帮手啊?一个够吗?”谢翠花问,她也没工作,一个月十几块钱对她来讲确实是算多的,要是她也能干这个活,那他们家岂不是每个月能多挣差不多三十块了啊。


    “还需要,我们已经和管裁缝铺的曹主任说好了,人选也定了,还有大光媳妇二明媳妇。”李桂芝看出来谢翠花的意思,就搬出曹主任来回绝,反正也没人回去找曹主任问的。


    谢翠花这下顿时失望了。


    薛雪娟正在屋外洗刚买回来的带泥的萝卜,就见赵七婶子朝她走了过来。


    “雪娟啊,你可以去找小月啊。”赵七婶子一过来便说道。


    “我找月眠做什么。”薛雪娟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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