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我叫钱大猛,你是谁啊?怎么到这个院里来了?”
“我……”田二丫上上下下打量着钱大猛,年纪确实是和她从这个大杂院的邻居们口中打听出来的对上。
他人长得并不是很好看,不过也能看得过去。
“我叫田二丫,是这个院里那个小媳妇月眠她娘家大队里的。”
“原来是我邻居的亲戚啊,那咱俩也算是挺有缘的。”钱大猛边说边不住地打量田二丫。
大杂院里都说陆珩的媳妇好看,现在看来那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这不,月眠的同乡也好看呢。
“二丫,你这是要去哪儿?”钱大猛直接就很亲昵地喊她二丫。
田二丫听到他这么喊自己,顿时心中一喜。
“我出去吃饭呢,不知道最近的国营饭店远不远。”
“不远不远,你要去吃饭啊,巧了,我也没吃饭呢,平时我们家都是我妈做饭,今天我妈回娘家了,我家里没人做饭,我和我弟两个人也做不成什么菜的,所以我们就决定在外头吃,我现在还没吃呢,我弟他有事忙去了,今天中午也不和我一起,既然你也是一个人,要不咱俩一块去吃饭?”钱大猛提出了邀请。
“好的呀。”田二丫喜出望外,但是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走走走,我骑自行车载着你去,你坐在我车后座上,骑车比走路要快一些,咱早点去,我看你应该也是饿了。”钱大猛边说边把自行车掉了个头。
“好的啊!”田二丫答应他,就过去骑在他的后座上。
“你怎么没有和月眠他们一块儿吃饭呢?不是老乡吗?”钱大猛骑着车,一边带田二丫走一边问。
“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本来我来城里瞧病就已经招人嫌弃的了,想住在她家他们都不乐意,更别说让我吃上一口饭了。
今天要不是大杂院里那个街道积极分子花婶子出头帮我,我怕是连一个呆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我还得感谢花婶子。”田二丫装出一副她不知道钱大猛是花慧玲的儿子的样子。
其实她早就把大杂院里那些未婚年轻男人所有的条件和家庭关系之类的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哎哟,这不巧了吗,你猜我是谁,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花婶子的亲生儿子啊。”
“原来是你啊!”田二丫用很惊讶的语气说,“我说怎么你看起来那么面善,原来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儿子,那真的太巧了,今天你们家人都帮了我大忙,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才好,你们可都是好人啊。”
“你觉得我是好人啊。”钱大猛听田二丫这么说,倒是觉得很受用。
他是“红袖章”,他权力大,想整谁就整谁,但是很多人都讨厌他们这些“红袖章”,除了自己家里人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外人说他是好人呢。
“你当然是好人啊,你妈帮了我,你妈是好人,那你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而且你们做‘红袖章’的也辛苦,那些搞四旧,搞投机、倒把的,还得多亏了你们去抓,去监督,我就觉得你很厉害。”甜二丫可一点都不吝啬夸赞的词语。
这么一说,钱大猛就更高兴了。
“你怎么来看病了,你是因为什么生病了?”
“哦,大猛哥,你放心吧,我生的不是什么传染病,也不是什么遗传病……我就是在生产大队干活的时候太用力拉伤了筋骨,这是小问题,每天到医院去扎扎针,消消炎就好了,不会传染给你的。”田二丫赶紧强调。
她顺便再强调自己生的不是遗传病。
钱大猛笑了笑。
“大妹子,你不用这么着急,人总会生病的,生老病死人世之常情,哪有人不生病的,我怎么会嫌弃你生病呢,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这么怕。
不过我妈不是已经帮你,让你能在陆家住下了吗?怎么你还背着你的包袱?”钱大猛回过头看了看田二丫跨在手臂上的包袱问。
“我……你妈只是帮我让我能留在你们大杂院休息,可是没有让陆家人答应让我住,我晚上还是没有地方住,所以我得走,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的手臂可疼了……我还得去医院呢,今晚我怕是要露宿街头了……”田二丫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
这语气,谁听了不觉得她弱小可怜啊。
“哎哟……”钱大猛听着她说的话,怎么越听越心疼呢。
“陆家人可真是王八蛋啊,怎么能这样对你一个病人呢!简直太过分了,不要脸!真是,平时看他们人模狗样的,尤其是那个陆珩,还是国营大厂的技术工人呢,品质也就这样!”
“就是啊,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大猛哥你们家人这么好这么热情,我听到你们大杂院的人总喜欢夸那个陆珩,但是我觉得他连你的脚趾头都不如,不知道你们大杂院的人是不是都瞎了眼了……
呀,我怎么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呢,大猛哥,你不会觉得我这个人人品不好吧,我平时不这样的,我真的很少说别人坏话的……”田二丫边说边扯着扯钱大猛的衣服。
她早就打听到钱大猛一直看陆珩不顺眼,所以这番话她是故意说的。
钱大猛听他说这番话别提多高兴了,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尖。
陆珩啊,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大杂院里的女人们教育自家孩子,总会提陆珩出来说说陆珩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有一个那么凶的妈,爸又早早就去世,他都能长得那么好,他们怎么就不能。
他从小也是听多了别人说什么都是一个大杂院的,陆珩那么好,钱大猛怎么那么不像样之类的话。
哪怕这些话不是出自陆珩之口,他钱大猛听多了也总会讨厌陆珩的。
今天从田二丫嘴里听说的这些倒是新鲜。
“还是大妹子你清醒啊,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爱说实话的大妹子,今天吃饭哥请客,你不用客气。
今天晚上要是没有地方住的话,就住在我家里,今天我遇见了你,那就是咱俩的缘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晚上露宿街头的,就到我家里来。”
“啊,这……这怎么行呢?那多冒犯呀,咱俩才刚刚认识呢……而且我这住到你家里去,那不是冒犯你们家里人吗?”
“冒犯啥呀冒犯,我爸早就去世了,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那就是我说了算,我不可能连这个主都做不了的,我让你来住你就来。
而且我妈已经回她娘家了,刚好她住的屋空下来也没人住,你刚好可以住在那里,陆家不是不让你进门吗,你要是拒绝我,那你岂不是要露宿街头啊?”
“我……那我给你钱,就当是住招待所,我按照招待所的收费给你。大猛哥,本来你请我吃饭我都已经很不好意思的了,我要是再白白住你家,岂不是占你便宜吗?”田二丫一副矜持的样子。
“怎么会呢,要是收你钱我心里才更过意不去呢,叫你住你就住,今天你能留在我们大杂院休息,那是我妈帮你出头,我现在让你住我们家,那就算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用客气。你要是再跟我客气,今天的午饭我可就不请你了。”
“啊,不不不……大猛哥,那我就住你家里,我会帮你妈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谢谢你啊,大猛哥。”
“不客气,不客气,我妈回她娘家要回好几天的,你这几天都能一直住在我家,住到你病好了都没事儿。”
“好的啊!”田二丫点头。
她也想不到钱大猛会这么大方,或者准确来讲,她也想不到自己魅力那么大啊。
想着想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脸。
她就知道,人长得好看,确实是有特权。
……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往国营饭店赶去。
而此时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午饭了,胡同里的老头子老太太们看到俩人离开的背影,都不住地说起来。
“那不是钱大猛吗?前大猛前二猛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直不找对象,家里条件也还不错,以前还以为他是心里有什么毛病呢,现在竟然找个姑娘啦,还是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
“我以前也以为他们兄弟俩都有些问题,不是听说有一些男同志喜欢的是男同志嘛……原来是误会一场啊。”
“那可不一定。”有个年轻些的大妈一脸神秘兮兮的,“说不定他是害怕被人说闲话,所以就找了个姑娘来当挡箭牌呢。
要不然,二十好几的人了,他家那么多间房,他妈是街道积极分子,他们兄弟俩又是红袖章,何必等到现在才找对象呢。”
“我看不像,你们没瞧见他和那姑娘说说笑笑的吗?那姑娘好像脸都红了,要真只是拿那姑娘当挡箭牌,那姑娘怎可能会那么高兴呢。”
“那看来是真的正儿八经处对象了。”
……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的。
钱大猛带着田二丫到了国营饭店,又开始给她点菜。
田二丫还装矜持,点了一个凉拌黄瓜,一个莴笋丝儿。
钱大猛看他点的抠抠搜搜的,有些看不过眼,就叫她多点点菜,田二丫在他盛情要求下,又点了一个蛋花汤。
钱大猛看不过眼了,就直接看向服务员。
“来半只烧鸡,半只烤鸭,多上一些春饼,再来一个红烧狮子头……”
“够了够了够了。”田二丫赶忙打断了钱大猛。
“你好,就这些吧。”她抬起头对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点点头,就去厨房给他们下单。
“大猛哥,你真是点太多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唉,要不怎么说你们乡下姑娘懂过日子呢?你可真是懂过日子,这有什么啊,这一点东西哥请得起,你尽管吃。”钱大猛看着田二丫那个又着急又有些崇拜的表情,可别提多受用了。
这姑娘让他感觉可真舒服啊,不知道比那个陈向好好多少呢。
“可是大猛哥,你请我吃这么好的,这个人情我可还不起啊……真的太让你破费了……”
“破费啥啊破费,我可是红袖章,我搞钱的路径多的是,这点就是请得起。你要是怕欠我人情,那以后在家里你多干家务吧,多给我做好吃的。”钱大猛冲着田二丫,做了一个暧昧的表情。
这话暗示意味很浓啊,这不是说田二丫要成为他家人的意思吗?
田二丫听他这么说,脸都红了。
“一会儿你尝尝。”钱大猛就喜欢田二丫这副没见过世面,看到什么都觉得好的模样。
尤其是当烧鸡和烤鸭上来之后,田二丫一个劲地说她以前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个劲的说钱大猛让她见了世面,更让钱大猛听了舒坦。
这一顿饭下来,钱大猛吃得别提多开心了,感觉自己花的这好几块钱花得非常值。
……
吃完饭,钱大猛就骑着自行车带田二丫回大杂院,在经过岔路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扎着两个长长的马尾辫的身影正迎面走来,他吓了一大跳,脑子里正在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就见那个身影蹲下来绑鞋带了。
钱大猛心中一喜,突然就把自行车掉了个头,带着田二丫从另一条路离开。
田二丫有些疑惑。
“大猛哥,刚才那条路不是咱来的路吗?为什么要掉头呢?”
“我突然想起来,光带你吃饭怎么够啊?妹子你连烧鸭都没吃过,怕是也没吃过城里那些点心吧?哥带你到供销社去买一些点心去,供销社就在那边,不远的。”
“好啊。”田二丫听钱大猛这么回答,也不多想什么了。
……
陈向好故意蹲下来绑鞋带,余光看到钱大猛已经调头离开,心想他应该觉得她没有看到他,于是就放下心来了。
她旁边的大爷大妈还在议论关于钱大猛的事情。
“那钱大猛现在应该是正儿八经的找个媳妇了吧?要不然再过几年都三十了,那还怎么找啊。”
“说的是,就希望他那个媳妇是个心眼好的,能够有点良心,管管他,不要让他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嘘——你这不是乱说话吗?你竟然敢说‘红袖章’干的事情伤天害理?那不是不要命了,休得胡说!反正咱就知道钱大猛终于要娶媳妇了就成了。”
……
陈向好听着大爷大妈们这些议论声,嘴角都不住勾起来。
如果他真的找媳妇那就太好了。
……
钱大猛带着田二丫去供销社,给她买了很多种点心,又给她买了一些白糖和红糖,让她冲水喝。
这年头能喝上一杯糖水那可是很奢侈的事情啊,并不比吃点心要差。
能买上这些东西,钱大猛才骑着自行车带她回大杂院。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大杂院里上班的都上班去了,上课的也都上课去了。
钱大猛把田二丫带回家安顿好田二丫,让田二丫住在他妈的房间,那就先出去忙活去了。
听说在一条胡同里有人用碎花布做围裙,那围裙的样式就和裙子似的好看,那不是资本、主义作派吗,他可要去好好惩治惩治这种行为。
田二丫在钱家的房子里左看看右看看的。
钱家总共有四间房,这四间房竟然都是相通的,特就里里外外四处看看瞧瞧。
地板是青砖的,屋里的木头家具不成套,但是每一件都很精美,都是用比较重的木头做的,看着就厚实结实耐用。
还有他们家的锅碗瓢盆,哪怕是炕上的枕巾、被褥、枕芯,都十分崭新。
这家条件是真的好,和她打听到的一样。
不过这家人条件这么好,为什么钱大猛和钱二猛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呢?难道原因真的是像钱大猛说的那样?因为他们家招人妒恨,被人说闲话说的太多,名声臭了,所以没有姑娘再敢嫁给他们?
田二丫长了个心眼子,就出门去。
刚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潘大娘。
潘大娘瞧见她,就自己走了过来。
“姑娘,你就是眠眠娘家大队的吧?”
“是我。”田二丫点点头。
她现在已经攀上了钱大猛,那就没有必要再借用月眠的身份,说自己是月眠的亲戚了。
反正对付钱大猛,只要她说自己是月眠一个大队的就已经够了。
“哎哟,你怎么能和钱大猛走得那么近呢?你难道不知道他妈有病啊?他们兄弟俩到现在都没有结婚,都一大把年纪了,尤其是钱大猛,换做别的,和他一样年纪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就是没有对象,你猜为什么呀?就是因为他妈有病啊,你接近他,你就不怕被他妈传染吗?也是好心提醒你啊,姑娘。”
“哦……”田二丫一脸的无所谓。
果然啊,和钱大猛说的一模一样。
吃饭的时候钱大猛已经和她提前说过了,说这个大杂院的大爷大妈就爱说别人的闲话。
尤其是喜欢说他们家的闲话。
他们家条件好,兄弟俩都是“红袖章”,他妈又是街道积极分子,每个月光是米面粮油的补贴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所以惹人嫉妒。
这个大杂院的人说他们家的闲话,还说他妈有传染病,说得都没有姑娘能看上他们兄弟俩了。
田二丫听钱大猛这么说的时候,都在为钱大猛打抱不平。
现在听到潘大妈亲口说出这些话,她更觉得钱大猛没有骗她了。
“大娘,您觉得我长得怎么样?”田二丫突然问。
“标致啊,你长得可真标致,真不愧是和眠眠一个大队来的,眠眠那么标致,你和她一个大队的,也标志,是不是你们大队的姑娘都长这样啊。”潘大娘可不吝啬夸赞。
“谢谢大娘。”
田二丫转身就回前家去了。
她已经确认了,钱大猛一家就是招人妒恨,被人说闲话,名声很臭,所以兄弟俩啊,才到现在没有结婚的。
是想啊,要是哪个姑娘听了潘大娘刚才说的那些话,那可不得离钱大猛钱二猛远远的?幸好她已经提前从钱大猛口中知道了原因,要不然恐怕也和以前那些姑娘一样,就那么错过钱大猛了。
一时间,田二丫觉得自己捡了个漏。
……
月眠放学回来的时候,钱大猛找了个媳妇的消息在胡同和大杂院里都传开了。
月眠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觉得这些大爷大妈们口中所说的那一个和钱大猛处对象的姑娘,听起来那么熟悉。
她多打听了一会儿就确认了,那个姑娘竟然是田二丫。
她赶忙踩着自行车蹬,火速赶回家。
到家的时候,陆珩还没有下班,陆雨陆雪也还没有放学回来,李桂芝正带着张秀莲和二明媳妇在屋里做缝纫活。
“妈,秀莲婶子,二明嫂子,你们在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八卦啊,钱大猛找了媳妇了。”
“他找了媳妇了,谁愿意嫁给他啊?不对,好像以前是他自己不找媳妇的,怎么突然找了媳妇了呢?”二明媳妇抬起头。
月眠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这三人怕不是一整个下午都在家里干这些缝纫活儿,并没有知道钱大猛和田二丫的事呢。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钱大猛好像和田二丫处对象了,胡同和大杂院儿里的邻居们都在说这事儿呢。”
“这么快?”李桂芝也抬起头来看向月眠,“你确定听来的消息是真的?”
“真的啊,外头的人都在说呢,说俩人说说笑笑的,田二丫时不时红脸,还有人看到钱大猛摸田二丫的头呢,处得不知道有多甜蜜。”
“那可真是快啊,田二丫今天刚到城里,马上就勾、搭上钱大猛了,这速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就是希望田二丫今晚不要再缠着要住在咱家了。”月眠不想这个瘟神到她家里来。
“你不用怕的,哪怕她想要死缠烂打啊,咱也不给她开门,她能把咱怎么办?”
“是的是的!”月眠点头。
“洗手了没?喝水了没?书包都没放呢,就风风火火的赶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啊,怎么好奇心这么重的。”李桂芝一副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好的好的。”月眠吐吐舌头就从客厅出去,要回房间放书包再去喝水。
在院子里洗手的时候,她瞧见田二丫从花慧玲屋里又出来了。
“田二丫,你……”月眠喊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
“你什么?你不是不让我住在你们家吗?我才不稀罕呢,就你们家那几间小破房子,谁愿意住啊,现在求我住我还不住呢,还真能得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呢,啧啧。”
“那你今晚要住钱大猛家?”月眠惊呆了。
“这不关你事。”田二丫说着,就开始打开钱大猛家的暖水瓶。
月眠认得这个暖水瓶,这是花慧玲的暖水瓶啊。
田二丫都帮花慧玲洗暖水瓶了,要不就是要住在花慧玲家的意思。
“田二丫,你又不是我亲戚,我才不想干涉你的事情呢,只不过你这还没有嫁人就开始住到男方家里去,你就不怕对你名声不好啊?”月眠皱眉。
她当然也不怕田二丫的名声变臭,只不过田二丫和她是同一个大队的,如果田二丫做出了什么丑事,名声臭了,保不准会有一些爱说闲话的人说他们喜风大队的姑娘不行。
她已经嫁人了,她倒是不怕这些。
不对,哪怕她还没有嫁人,她也不怕别人说他闲话。
可是她在喜风大队还有亲近的人啊,比如月紫薇。
月紫薇才十三四岁,万一喜风大队的姑娘名声都臭了,那岂不是要影响到月紫薇?月眠怕的是这一点。
田二丫听到月眠这么说,冷笑了下。
“你都不关心我的死活,我想要在你们家借住几天你都不同意,你还有那份善心来关心我的名声?你少来这里装好人,什么人对我好,什么人对我不好,我还是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钱大猛他妈有病……”
“有传染病是吧?”田二丫打断了月眠,“这个不用你说,我一路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说了,谁信你们啊,你们不就是嫉妒钱家日子过得好,在这里造谣污蔑嘛,你当我是傻子还能信了你们的话?我呸。”
“田二丫,你怎么说脏话呢!我跟你讲钱大猛这个人他就是不干净,他做过一些丑事,他连男女关系都……”月眠说到这里顿了顿,实在是不想说下去了。
因为和钱大猛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那个人是陈向好,月眠挺心疼陈向好的,她总不能为了证明钱大猛不好就把陈向好说出来吧。
陈向好母女都已经够可怜的了,月眠可不想再继续给她俩添麻烦。
田二丫听到月眠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不由冷笑出声。
“说不下去了吧?我还以为只有乡下老太太喜欢说别人闲话造谣生事呢,原来城里人也一样,你这种从乡下嫁到城里的就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们这条胡同还有你们大杂院的都喜欢说钱家的不好。
简直是笑话,钱大猛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一个对象都没有谈过,你跟我说他乱搞男女关系,你跟我说他是个智障,都比这一个靠谱,谁信你的啊!我呸!”
田二丫语气很冲地冲着月眠说完,就提着洗干净的暖水壶回屋里去了。
对面冲着她进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说完,也进李桂芝他们在的屋里去了。
“眠眠,你刚才和田二丫说什么呢?那么吵。”二明媳妇刚好做好了一个护腰,就看向月眠问。
“她现在怕不是和钱大猛搞对象呢,我就好心提醒他钱大猛那个人不正经,她还说我瞎说,还在那儿替钱大猛说话,你说她这人是不是傻啊,她肯定就是那种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人。”
“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李桂芝有些不理解。
“我这不是害怕她名声臭了,别人就说喜风大队的姑娘不行嘛,我堂妹还没出嫁呢,我也怕连累我堂妹啊。”
“那以前别人都说你傻呢,你以前名声就好了?我们不也是喜欢你喜欢得很。”李桂芝直接说了大实话。
张秀莲和二明媳妇都忍不住笑了。
“眠眠,桂芝婶子说的是啊,真正在意你的人可不管你名声怎么样的。更何况,哪里都有好人,也哪里都有坏人,没有人会因为你们喜风大队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姑娘就觉得你们大队的姑娘都不怎么样的。”
“就是呀。而且你担心啥,哪怕田二丫不自爱透了,别人觉得她不好,因此觉得喜风大队的姑娘不怎么样。
反过来,那别人看你的时候会觉得你好,那是不是也会说你们喜风大队的姑娘好啊。所以这东西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的也是。”月眠听了二明媳妇说的话之后恍然大悟,都不去计较了。
接下来,田二丫还真是就住在钱大猛家里了。
大杂院里自然也因此有些闲言碎语说出来。
说的最多的当然是说田二丫不矜持。
在这个年代哪里有姑娘在处对象的时候就住到男方家里去的,哪怕在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拿这个说闲话的。
田二丫表面上委屈,到处同邻居们说她生病,每天都要去医院,没有地方住,月眠又不给她住进家里,所以她才不得已住到钱二猛家的。
月眠很快就听说了这些事儿,就趁这一个晚上,大院里的人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都在的时候,她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大喊。
“田二丫你少在这里装可怜,你自己愿意住到钱大猛家里,怎么能甩锅给我呢?
我什么时候不给你住在我家了!你来啊,你就住在我家里,我早就把我们家客厅说是出来了就是给你住的!你什么时候过来住啊!
是你刚来的时候我确实是拒绝你了,那时候不是在测试你嘛,我就怕你不是真的生病,所以才故意那么测你的,后来不是和你说你可以住了吗?”月眠也是早就知道田二丫不可能再愿意住进他们家所以故意喊得这么大声。
她这么一喊,整个大杂院的人都听见了。
田二丫抿了抿嘴,她还没有说话,大杂院的邻居们就开口了。
“原来那天眠眠不让田二丫进门是测试啊,田二丫,眠眠让你住进家里了啊,是你自己不住,你怎么能说她呢?”
“原来是你自己要住到钱大猛家里去,那你可怪不了眠眠。”
……
田二丫听着这些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说,抿了抿嘴,不说话,就进钱大猛家里去了。
月眠冷哼了一声。
“我可从来不喜欢管别人的私事儿,哪怕她还没有领结婚证就搞出孩子来,我也不管她。
可是自己不矜持还能怪到我头上来,那我可不能忍了,大家都看到了,大家都给我作证,不是我不给她住在我家里,是她自己不住啊。”
“是是是,这个真的怪不了眠眠,确实就是田二丫自己愿意的。”
“这事儿说出去真是丢人啊,田二丫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还没成婚就住到钱大猛家里去,以后不就只能嫁给钱大猛了?”
“哪怕是嫁给钱大猛说出去也不好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毕竟还没有嫁人就住过来了。”
……
田二丫关着钱大猛家的门,她躲在屋里,耳朵却在偷听邻居们说的那些话。
虽然邻居们都说她不检点,说得很不好听,但是她听着却心里舒畅。
就像刚才那位大妈说的那样,她还没有成婚就住到钱大猛家里来了,那以后岂不是只能嫁给钱大猛了?
钱大猛是一个“红袖章”,一天到晚到处“破四·旧”,别人耍流氓他也能管。
现在她住到他们家里来了,她就不信他敢对她不负责,不然他自己作为一个“红袖章”,却对风俗这种事情不以身作则,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所以她有信心自己嫁给钱大猛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
这是大院里发生的事情。
此时钱大猛和钱二猛正在抓一个搞“资本·主义作派”的老太太。
老太太睡午觉起来就对着镜子画口红,画腮红,还出门去找人聊天,就被人举报了。
兄弟俩来了之后,老太太的家里人就不住的求饶。
“两位两位,我奶奶今年已经八十六岁了,有老年痴呆症,她已经忘了现在是新时代了,还以为现在是解放前呢……她就是老糊涂,两位不要和她计较好不好?”
钱大猛听了老太太的孙子的求饶,冷哼了一声。
“她忘了现在是新时代了,以为现在是解放前是吧?那她解放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看她现在这个作派,解放前家里肯定是富户,那就是成分不好,你们家成分都不好!这就是被批判、斗争的对象!”
“不是不是……她已经八十多岁了啊……对了对了,我妈是贫农,我几个婶婶也都是贫农,我们家只是解放前条件好一些,后来被打土豪了,家里穷得叮当响啊,你看到了没有,我们家穿的衣服这么旧都打着补丁的,我们绝对不是什么资本、主义作派,你们就放过我奶奶吧?”
“是啊,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啊,她可遭不住批判和斗争啊!要不你让我去,你让我去替我奶奶,不要折腾他老人家了,我求求你们了!”
“让我去也行,让我去也行,你们就当我奶奶是神经病,对,她是个神经病,她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你们和一个神经病计较什么呢?是我们没有管好我们家的神经病,给老百姓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就让我们来替我们奶奶接受批判、斗争!”
……
老太太的孙子孙女儿子儿媳们都围过来求饶。
钱大猛和钱二猛最后做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叫他们回去写八千字的思想报告,又悄悄收了他们一些钱,这才离开。
老太太的家里人见两个“红袖章”终于肯放过他们离开了,顿时松了口气。
“回去赶紧把老太太的那些胭脂水粉都烧了,还有她那些好看的衣服都剪碎拿来做补丁……不行,她的那些衣服布料都太好了,拿来当补丁被人看到也不好。”
“那我们可以拿来补衣服里面的,只要不被别人看到就好。”
老太太的家里人说着就忙活起来。
邻居们看到这家人这样,都暗暗觉得“红袖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他们这么做不对,省得惹祸上身。
“听说那个钱大猛现在才终于找到媳妇啊,唉,咱都那么讨厌‘红袖章’,怕是没有人敢把姑娘嫁到他们家去,所以他现在才找到呢。”
“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瞎了眼的,啧啧。”
……
李桂芝刚刚从裁缝铺要账回来,刚巧经过那个老太太家在的胡同,也听说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差点被“披豆”的事儿。
前世她看过一部海岛背景的年代剧,里面的女主角也因为家里有旗袍,被岛上的“红袖章”们抄、家,批评。
那部年代剧的编剧正是经历过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所以很多情节都写得非常的真实,李桂芝当初看内部年代剧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竟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啊。
……
钱大猛和钱二猛拿到了一些钱,回家的时候都喜滋滋的。
“大哥,你真的和那个田二丫好上了?昨天晚上我听到你那屋里有声音,是不是田二丫到你屋里去睡了啊?”路上钱二猛问。
钱大猛点头。
“是啊。你可别说,这个田二丫年纪比陈向好要小,还真是比陈向好……啧啧,那滋味,就是好。
而且陈向好成日哭丧着一张脸,我看到她就觉得丧,还是这个田二丫好。”
“大哥,那啥时候也给我?我也想试试……”
“那不行!”钱大猛听钱二猛这么说立马就拒绝了。
钱二猛刚才还很兴奋,听到自己大哥竟然这么快就拒绝自己,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高兴。
“大哥,以前你和陈向好好上的时候不也是带着我一起了吗?田二丫怎么不行?这个田二丫家世清白,可没有陈向好家里背景那么脏,你不是说有好的都要和兄弟一起吗?”
“你少来,你可别觊觎田二丫,田二丫她和陈向好不一样,你也说了啊,田二丫家世清白,不像陈向好那个家庭背景,所以田二丫和陈向好就不是一样的人。”
“大哥,你该不会是……”钱二猛瞪大了眼睛,猜到了什么……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