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李大爷年纪大了,他屋外头围着这么多人,该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了吧?


    早些年的时候李大爷被迫、害,身上留下了一些病根,怎么治都治不好的,月眠也一直担心。


    因为担心,她赶忙加快脚步,陆珩一边叫她慢点,也一边跟上来,同时两人也听到了人群包围圈中的声音。


    “你们这些‘红袖章’会不会太过分了?那不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吗?为什么还要拿到现在来说呢?”


    “就是啊,而且李大爷前些年的时候早就已经受到过惩治了,那时候你们‘红袖章’在他身上挂着牌匾,拉着他游街,冬天的路上都结着冰呢,你们就往他身上泼脏水,那脏水直接就在他身上结成冰块了,李大爷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到现在天气冷一些,或者下雨天的,浑身的关节都疼,他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你们到底还想怎样啊!”


    ……


    原来这些邻居在帮李大爷说话,人太多,月眠和陆珩根本就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头听。


    月眠暂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先看到了方正义。


    奇怪了,方正义到这里来干什么啊?


    当然了,现在也不是她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毕竟现在是李大爷出事了,更应该关心的是李大爷,至于方正义为什么会在这里,兴许是巧合吧。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钱大猛的声音了。


    原来钱大猛也在这里。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哪次斗争的对象是无辜的了!是,他以前确实是被惩罚过了,那是惩罚他以前犯的错误!


    现在这场运动都已经展开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觉悟都没有,又要犯同样的错误,那不应该进行二次斗争吗?


    刚才钱二猛把人带走了,你们没看到吗?他带走的那种女人就是封建社会的余孽,是四旧!李大爷和那种人来往,他能是个什么好东西,他该不会是想重操旧业帮那些人治病吧?”


    “唉哟,被钱二猛带走的那姑娘看着不过是二十出头,她出生的时候都已经解放了,她能是什么封建社会的余孽啊,你不能乱说好吗?”有个大妈喊,语气充满正气。


    钱大猛冷笑了一下。


    “她确实是解放后再出生的,可是她妈呢?她妈叫刘桃红,你们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她妈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她就是在烟花柳巷里面讨生活的,能是什么好女人?这种人就是要被斗争!和她关系密切的也是,你们都给我让开!你们不让我们抓走李大爷,那我给你们一个个的也全都治罪!”


    “好啊,有本事你们把我们所有人都带走好了!反正我们今天就是和李大爷在一块了!你们有本事把我们也一起带走,要不然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们把李大爷带走!”李大爷的邻居可不怕。


    “李大爷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你们还要抓他去斗争,是不是要逼着他没有命才行啊!”


    “反正今天我们就是不让你们带走李大爷,无论如何都不让!李大爷他就是没有错!没有错的人凭什么要被斗争!”


    ……


    这个院里的邻居们都在护着李大爷。


    月眠听着这些声音,也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难怪刚才在这院附近的胡同遇见陈向好和钱二猛,看来是陈向好来找李大爷,被钱大猛钱二猛这些“红袖章”发现了,钱二猛先把陈向好带走,钱大猛带着其他的“红袖章”在这儿要抓李大爷,被邻居们拦下来了呢。


    月眠和李大爷已经很熟悉了,她知道,当年刚解放的时候,国家解救全国各地的妓、女,给她们治病,教她们一些生产技能,让她们到工厂里去工作,不再做以前那些肮脏的事情。


    这场运动开始,又有人开始翻旧账,不仅当年被解救的妓、女们又被赶出了工厂,被抓去斗争,就连给他们治病,教他们生产技能的那些人也跟着遭殃。


    当年李大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斗争的,他也是“红袖章”人的重点观察对象,今天陈向好来找李大爷被“红袖章”发现,那也不是很难想得通。


    ……


    月眠来找李大爷的次数虽然说也不是特别多,可是她毕竟是跟李大爷学医术的,会偶尔过来,因此她对这个院子也挺熟悉。


    李大爷现在是不能够开医馆了,但是他还是会给自己院里的人瞧病,开方子,不收钱。


    所以院子里的人对他都很敬重,大家自然是护着他了啊。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我们一个个的都护着这种还讲四旧的老人对吧!你们的思想觉悟真是太浅了!


    你!我认得你,你是酱油厂的,还有你们,你们这几个都是制药厂的吧?我都认得你们!


    行,我们管不住你们了是吧,那我们就报到你们厂子的保卫科去,让你们的保卫科来管管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工人!真是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等着!等着啊!”


    “不用不用,咳咳……”李大爷缓了缓走了出来。


    “几位‘红袖章’同志,你们误会了,刚才那位叫陈向好的小同志,她不是来找我瞧病,也不是来给我送礼什么的,我跟她根本就不认识。


    只是从前我确实是给她妈治过病,她就过来打听打听,当初和她妈一起来找我治病的还有哪些人,就是这样而已,我和她没有什么交情的。


    几位‘红袖章’小同志你们也辛苦了,我这里有几块糖,让你们拿去润润喉,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几块糖了,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了,我的事儿我都已经跟你们解释过了,我相信你们也是相信我的,所以吃吃糖,这事儿就算过了。”


    李大爷走过去,在钱大猛的手里塞了一个小布包。


    糖是硬的,也比较有分量,可李大爷小布包里的东西并不硬,钱大猛随手抓了抓,感受感受手感,一下子就了然了。


    “你真的跟她没有交情,没有来往?她确实不是来找你瞧病,也不是为了来感谢你给她妈看过病的恩情的?”钱大猛把小布包收到兜里了之后问李大爷。


    “真的,大家都知道你们‘红袖章’,还有派出所的,联防队的,以及各个厂子的保卫科的,对思想这一块管得比较严,你们这么多人都在抓四旧呢,我们哪敢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撒野啊,确实是像我说的那样,那位小同志就是过来跟我打听一些事情,其他的就没有了。


    我刚才那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嘛,一个我不知道身份的人来跟我打听消息,我也不能够直接把人赶走不是?所以我刚才只不过是先问问她是什么人,结果你们就来了,事情就是这样了。”李大爷看到钱大猛把小布包收下来,就稍稍松了口气。


    “以后你还是得谨慎一些,那些到处打听消息的有可能是特务,还有你们,以后遇到不认识的人跟你们讲话,都要提高警觉才行!


    既然今天的事情已经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那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可是李大爷,瓜田里下的,以后你多多注意一些!”


    钱大猛说完就带着一群“红袖章”离开了。


    走出了这个院儿,跟着他一块过来的那群“红袖章”不解。


    “大猛哥,就这样放过那个老头了?他说的你也信啊?”


    “信不信又能怎样?你们没看到那个院儿里那么多人都护着那个大爷吗,咱要抓人也抓不了那么多,要争取通知他们厂里的保卫科还得要时间呢,他们保卫科也不知道有没有空,今天就先这样吧。”


    “那糖……”


    “糖什么糖啊,没看到他只给了我几块糖嘛,那几块糖都不够我一个人吃的,还想分给你们呢。等着,明天我请你们到国营饭店小小吃一顿,糖你们就别惦记了,我不是找了个媳妇嘛,我还得需要一些糖回去哄她呢。”钱大猛抓紧了小布包里的钱,他怎么可能会交出来呢?


    ……


    “红袖章”们都走了之后,院子里的人都在安慰李大爷,李大爷一一谢过,就叫他们先回去了,这才看到了月眠和陆珩。


    李大爷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也许是他刚才刚刚受到一场惊吓,到现在还惊魂甫定的。


    他左顾右盼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院子里确实没有除了月眠和陆珩之外的其他的外人之外,才放下心来。


    “进来进来,你俩赶紧先进来,把自行车也推进屋里来,别放在外面。”


    “好。”月眠和陆珩也理解李大爷的紧张,便按照他说的把自行车推进屋去。


    “李大爷,你不用太担心的,邻居们都很好,大家都会帮你,有什么事情我和大珩也会帮你,那些红袖章不敢嚣张多久的。”月眠安慰的大爷。


    刚才她实在是挤不进去,而且那么多邻居都七嘴八舌地帮忙了,也还轮不到她。


    李大爷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月,以后你还是少来找我吧,没事你就在家好好看书,我的那些书都给你,但是你来找我的次数确实要减少一些了。


    你放心吧,我身体硬朗着呢,我还能够活很多年,哪怕你每年只来找我一次,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帮你解答疑问的了,剩下的东西还是得靠你自己才行。”


    “师父,您不用想的那么悲观的,您相信我……”月眠想对李大爷说,现在这样的日子没多少年了,会很快就结束。


    但是她怕不知道怎么跟李大爷解释,就没说。


    “行吧,我可以减少来您这里的次数,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让您帮我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月眠还是决定不说了。


    “啊,好好。”李大爷听到月眠这么说,也是有些担心的,就让月眠伸出手来。


    李大爷就这么帮月眠把了一会儿脉,就笑了起来。


    “小月,你放心吧,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发育得很好,你的身体也很好,到时候生的时候,你会很顺利的,这阵子也要注意一些,平时没事多走走路,锻炼锻炼,还有,以后少骑自行车了,有什么事儿就让大珩载着你。”


    “媳妇,听到了没有,你之前就跟我犟,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死活要自己骑自行车,现在是李大夫叫你不要再骑自行车的,以后总可以乖乖让我骑车载你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行了吧。”月眠也知道怀孕不是小事情,因此什么都听李大爷的叮嘱。


    李大爷看着月眠有些抱歉。


    “小月,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学这个医术?”


    “啊,师父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我一直觉得行医救人是行善积德的一件好事,我从来都不管自己的病人的出身、身份、工作、年纪或者其他的条件,只知道只要他是我的病人,我作为一个大夫就应该好好地帮他们治病。


    当年国家解救那些烟花柳巷里的妇女,我给她们治病,我觉得很骄傲,因为我不仅仅是给她们治了病,还和国家一起,让她们终于远离了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


    结果现在我做的这些事情反倒是成了错的了。我真的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件好事就会危害到国家的安全了,我真的不懂,不懂……”


    李大爷边说边叹气。


    月眠是真的心疼了。


    李大爷都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按理说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看过,应该是已经看透了才是,可是现在却让这么一位老人家想不通这些问题。


    看来几年前“红袖章”们。对李大爷的迫、害,已经给李大爷的身心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师父,治病救人,一直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从来都没有变过。只不过是现在有一些人太坏了,您不要动摇您从前的想法,您一直没有错。


    公道自在人心,您没看到今天那些‘红袖章’想抓您,但是大家都选择出来帮您吗?说明大家都觉得您没有错,觉得您有错的,只不过是那少数几个人罢了,不过那少数几个人手里的权力比较大而已。


    师父,你不要想那么多,就要好好生活,好好注意身体,您要相信我,现在这样的日子真的过不了几年了,就会变好的,信我。”月眠也不好直接同李大爷说什么,只不过用一个十分坚定的目光看着李大爷。


    李大爷看着月眠的神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相信她了,于是点头。


    “好,我相信你。”


    “嗯。以后也要注意一些,除了你们这个院子的,其他外人不要轻易见,不要给‘红袖章’们治你的机会。”


    ……


    月眠和陆珩又在李大爷这里呆了一会儿,李大爷给她开了几副安神安胎的方子,两个人这才离开。


    离开前还把他们给李大爷买的几条猪肉给留下来。


    ……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去。


    因为今天在李大爷这里耽误了挺长的时间,两个人就决定抄近路。


    说巧那还是真的巧,他们抄近路回家,快到他们大杂院的时候,就听到钱大猛和钱二猛在吵架。


    “大哥,你什么意思?你是真的要娶田二丫了是吧?这个我不管你,可是你不能把陈向好推给我!你的病能治好,难道我的病就不能治好吗?


    你的病治好了,你可以娶田二丫,那我的病治好了我也要娶,你有田二丫,我就找李二丫,吴二丫,周二丫……可是不能把陈向好推给我。”


    月眠和陆珩听到钱二猛的声音,立马觉得又有好戏可看了。


    夫妻俩很默契地推着自行车躲到一边去。


    “我什么时候把陈向好推给你了?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以找媳妇那你也可以找啊,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我又没有阻止你,你在这里冲我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你真是有病,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就一会儿不见对我就是这个态度了!”


    “少在这里装蒜,咱们去李大爷家抓人,凭什么你来抓李大爷,而我却被你派着带走陈向好?你不就是想让我多接近陈向好一些吗?


    你从小就看不起我,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亲弟弟,你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你的跟班,你觉得我可以利用,可以指使我给你干这个干那个的是不是?


    告诉你钱大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以为你在我面前装得人模狗样,一副很关心我这个弟弟的样子,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想我的我还能不知道,已经有人告诉我了!”


    “我怎么想你的?是不是陈向好告诉你的!我跟你讲,如果你真是从她那儿听来的,那她肯定是胡说八道!她是什么人啊?她就是一个妓、女的女儿。


    她说她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说不定是她妈当纺织厂女工的时候还悄悄的重操旧业,做以前那些龌龊事,才有了她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陈向好她妈就品行不端,那种女人的女儿她能好到哪里去,她也是个品行不端,满脑子心眼儿的,她胡说八道你也信!”


    “钱大猛我告诉你,不是陈向好告诉我的!我是从别人那儿听到的,反正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少在这跟我装!”钱二猛越说反而越气了。


    陈向好有多老实他还不知道吗?这些年陈向好那是到处打零工,挣的钱都给他们兄弟俩,半句怨言都不敢说,这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满脑子心眼儿呢。


    听钱大猛亲口说陈向好心眼多,钱二猛更是相信了陈向好的话,觉得钱大猛肯定就是瞧不起自己。


    更何况今天钱大猛让他一个人把陈向好带走也是事实,这不就是想让陈向好捆绑得死死的,让他怎么样都摆脱不了陈向好吗?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一群“红袖章”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兄弟俩和陈向好来往很密切。


    现在钱大猛知道自己的病可以治好了,好好地去找媳妇去了,还要结婚。


    这样一来,他随时都可以把他们和陈向好来往密切的事情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想到这里,钱二猛生生觉的自己就是一个超级大冤种,简直就是他哥在走向幸福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砰!”


    钱二猛一拳头就打在了钱大猛的脸上。


    “钱二猛,你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呢?我怎么就招你惹你了!你疯了!”


    “你说我动不动就打你,我不打死你我都算是便宜你的!钱大猛我告诉你,你的计划休想得逞!反正咱妈已经去找老中医拿方子了,你能治好病,我也能治好病,你不是会找媳妇吗,那我也会,我这几天就找一个媳妇回来,我要先比你结婚早!”


    “砰!”钱二猛又揍了钱大猛一拳。


    “小兔崽子,你今天在这里胡说八道一通污蔑我也就算了,还要打我也就算了,还要打两拳,你是当你哥我脾气好是吧,看我现在不打死你!”


    “来啊,今天你最好打死我,要是你打不死我!我就打死你!”


    ……


    钱家兄弟俩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月眠夫妇离兄弟俩还有一些距离,但是听声音也能听得出来,这兄弟俩打的十分激烈。


    “走吧,走吧,咱走。”陆珩轻声地对月眠说。


    月眠热闹还没听够呢,就直接被陆珩拉着离开了。


    “珩哥,这么着急干什么啊?”


    “咱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打多久,更不知道他们打得有多激烈,万一他俩真打到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厉害了,那事情可就大了,咱俩在这里被人知道的话,说不定会被别人说发现有状况却不报警或者找联防队,到时候就麻烦了。”


    “是哦是哦!”月眠听陆珩这么一分析,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他们才刚刚开始打,李大爷刚刚嘱咐你不要骑自行车,怎么又骑这么快呢?你是风变的吗。”陆珩冲着月眠的后脑勺喊。


    “好啦好啦!”月眠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放缓速度。


    她有些不过瘾。


    她骑自行车骑得这么快,不就是因为李大爷说她在生出孩子之前最好不要再骑自行车了嘛,那今天就是在生孩子之前骑的最后一次自行车了。


    骑自行车多好玩呀,要放下这个事情一段时间,她会觉得有些寂寞,所以刚才才想骑快一些的。


    算了算了,还是安全第一,也不要让陆珩担心才行。


    “啊,对了!”月眠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


    “怎么了?”


    “我刚才在李大爷家门口看到了正义大叔,你看到没有啊?正义大叔平时就在学校上课,下完课就回家,他也没有什么社交,没有什么朋友的,他没事儿到李大爷那边去做什么?”


    “这个谁知道啊,有可能是家访吧,有些做老师的,平时会经常到学生家做家访。”陆珩随口一猜。


    “也许吧。”月眠也不去多想了,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家访那不是应该到学生家里缺的吗?哪有老师去做家访的时候,中途出来看热闹的啊。


    说实话,方正义给月眠的印象一直很好,一身正气,条理清晰,爱憎分明。


    他除了在自己儿子和薛雪娟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之外,其他时候都十分智慧和清醒,更不像是那种喜欢看热闹的人,所以今天这个事情很奇怪。


    只不过月眠也懒去想,太懒很快就把这个事情抛之脑后了。


    ……


    夫妻俩回到大杂院的时候,看到田二丫刚好从喜风大队回来,还大包小包地提着很多乡下的土特产。


    当然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昂贵的土特产,就是一些青菜和野菜,最多就多两个农家人自己养的鸡蛋。


    月眠和陆珩刚好就跟在她后头。


    田二丫进了院子后没多久,就看到正背着孩子在洗衣服的黄莲香了。


    “哎呀,你又回来了啊?你不是来城里瞧病的吗?我看你这阵子也没有怎么去医院,气色也挺不错,看着就不像是来瞧病的啊,这是来和钱大猛处对象的吧?”黄莲香说道。


    这话田二丫听着高兴,但是她张口却否认了。


    “莲香嫂子,你可不要胡说啊,我就是来瞧病的,借住在大猛哥家里罢了。”


    “哎哟,都提这么多土特产来了,还说只是来瞧病呢,你哪怕住招待所也用不着这么多东西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以后你要是嫁到咱大杂院来了,那咱就是邻居,这有什么好瞒着的啊。”


    “哈哈哈哈哈……”田二丫一点都不矜持地笑着,她没有说什么,但是她这个反应却是已经默认了黄莲香所说的话了。


    “不过二丫,你现在还没有嫁过来呢,就从娘家把东西拿到婆家来了,这样你婆家人又怎么重视你呢?你这样是会让自己的身价变低的。”


    “莲香嫂子,你好像很懂,要不你教教我?”田二丫很认真。


    花慧玲去找老中医还没有回来,钱大猛和钱二猛也不在,田二丫打听到了这些,干脆就先不把东西往钱家放了,她坐到黄莲香旁边,很认真地向黄莲香请教。


    月眠和陆珩骑着自行车经过她俩身边也没有打招呼。


    月眠嗤之以鼻。


    黄莲香自己在婆家的身份地位都不高,接二连三地生了那么多孩子还家务全包,自己省吃俭用的,没有一天好日子。


    就她这样,她怎么好意思去教给别的女人婚姻家庭的经验呢?


    田二丫难道就没有听说过黄莲香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哪怕她没有去打听,她每天生活在这个院子里,应该也能看得到的。


    黄莲香那个生活简直叫一个水深火热,田二丫还要跟她学,难不成听她也要过那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月眠轻声地嘀咕了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回到家的时候,张秀莲和二明媳妇先回家做饭去了,李桂芝也已经把他们家的饭做好。


    今天吃的是红烧肉饭,李桂芝把红烧肉藏在了米饭的下面,米饭把红烧肉遮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到,上面还意思意思放了几片小榨菜。


    这样一来,哪怕有人突然闯进他们家来,也以为他们只是在吃榨菜配米饭。


    “你俩怎么去那么久呢?孩子怎么样?李大爷怎么说的?”李桂芝看到月眠和陆珩回来有些担心了。


    她也知道李大爷的家在哪儿,并且也计算过月眠和陆珩这次去找李大爷需要花的时间,到见他俩回来的这么晚,她不免有些担心,毕竟月眠这次可是去让李大爷帮把脉的。


    “放心吧妈,孩子很好,李大爷说你们把我养得很好,我自己也很争气!我们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今天看的热闹。”


    “什么热闹啊,什么热闹啊,和我们说说和我们说说!”陆雨捧着自己的饭碗就坐到了月眠旁边,一脸的八卦。


    陆雪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真不愧是吃瓜两姐妹。


    “就是钱大猛和钱二猛闹起来了,钱大猛现在不是和田二丫找对象了嘛……”月眠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陆雨和陆雪。


    陆雨和陆雪两双眼睛亮晶晶的。


    “太可惜了,我们没有亲耳听到他们兄弟俩吵架,也没有看到他俩打架,要是能亲眼看就太好了。”


    “姐,我们也不用太遗憾的,钱大猛钱二猛那就是咱的邻居,咱以后想要看热闹,那还不是很方便啊,他俩在外头都打起来了,总不能一回到这院子里头就很好出处吧?”陆雪眨巴着眼睛。


    陆雨听完也恍然大悟。


    “是哦!所以他们两个肯定还会在咱这院子里闹,咱以后可有这样的好看了,哈哈哈哈哈……”


    “行了,小声一点吧,好好吃饭。”李桂芝弹了一下正在大笑的陆雨的脑门。


    ……


    一家子还没吃完饭,突然听到院子外头传来的乱糟糟的声音。


    就有人说什么怎么办呀?出人命了之类的。


    “出人命了?是不是钱大猛和钱二猛打架啊!”陆雨捧着饭碗就站起来出门去。


    陆雪和月眠也紧跟其后。


    “你们藏好了!”李桂芝提醒。


    说的藏好了,自然是藏好碗里的肉了。


    “知道知道。”三个姑娘满口答应。


    陆珩已经吃完饭了,就放下饭碗追出去,她倒不是去看热闹,而是想去保护自家媳妇,这有人打架的事儿,看热闹可以,可别被误伤了。


    几个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是钱大猛和钱二猛打架。


    钱大猛和钱二猛压根就没有回来,出事的是薛雪娟。


    说是薛雪娟出血了。


    “出血了!这么严重啊,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送去医院的啊!”


    “那肯定要去医院啊,她现在出血是很危险的,都说单数活双数不活,那现在怀孕的月份应该是双数吧,要是这时候出什么事儿,她的孩子肯定是活不了的!”


    “什么单数活双数不活的,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可不能乱说,反正她现在很危险。”


    “怎么办呀?该不会是出人命吧?咱这院里还从来没有孕妇怀孩子的时候丢命的啊,我就说那个薛雪娟怀孩子看着就很不正常,她那个肚子很明显,比同样月份的肚子要大一些,就怕是怀了双胞胎三胞胎的,那可就真的很危险了。”


    “呸呸呸呸呸!可别瞎说这些,再过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可别这时候咱院里出事,到时候咱年都不开心,别瞎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晦气!”


    ……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


    月眠和陆珩他们也知道是薛雪娟出事了。


    “该不会现在就‘早产’了吧?按照薛雪娟自己说的那个月份,现在生那确实是早产,可是也太早了,怕是说不过去啊。”陆雪猜测。


    陆雨摇摇头。


    “应该不是现在。薛雪娟她也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比她所说的时间月份要大一些,那她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晚些出生的啊,怎么可能现在就生呢。”


    月眠听着两个小姑娘说的话,都被逗笑了。


    “你们真当孩子是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的啊?那又不是孕妇能决定的,要真的孕妇能自己决定,薛雪娟岂不是故意等到他说的那个怀孕日子足月了之后再生?”


    “说的也是啊,所以薛雪娟应该就是出事了而已。”陆雨听完月眠的话也明白了。


    几个人走到前院的时候,看到赵秋红家门口围了很多邻居。


    “让开,让开,你们都让开!让道儿啊!别堵着了,别堵着了,你们大杂院的人怎么回事啊,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吗?怎么可以堵住我的路呢?快让开!”一个很陌生的声音传来。


    看热闹的邻居们赶忙让出一条道儿来,月眠也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骑着一架三轮自行车往前走,自行车上坐着的是薛雪娟。


    这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月眠并不认识,但是看着有些眼熟,再想了好一会儿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之后,男人对薛雪娟说话了。


    “娟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了?”


    “还有点疼……哥,我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放心吧,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哥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去,反正哥不会让你有事,但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婆婆的,她就是个女巫婆,她没良心,她狼心狗肺,她真是什么恶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看我不找联防队的来把他们家都给掀了!”男人咬牙切齿的。


    月眠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是薛雪娟的亲哥哥,难怪她看到这个男人觉得眼熟呢,她和薛雪娟是亲兄妹,肯定长得像的啊。


    “雪娟她哥,你妹她婆婆家难道不是你妹她家吗?你找联防队的来把你妹她婆婆的家掀了,那不就等于把你妹家也掀了吗?”许大爷冲着薛雪娟她亲哥的后脑勺喊了一句。


    薛雪娟她亲哥冷哼了声。


    “老子就要掀,老子还怕了他们不成,我们家还有屋,大不了我妹回我们家屋里住去,省得我妹在这儿受委屈!


    你们还帮着她婆婆是吧,你们帮,你们帮的话你们就是帮凶,到时候我带联防队的兄弟们过来,把你们的屋也掀了!”


    薛雪娟她亲哥喊完,也不等大杂院的邻居们说什么,就已经骑着三轮自行车出门去了。


    几个邻居冲着薛雪娟兄妹俩的背影哼声。


    “凶什么凶啊,我们做你妹妹的邻居就活该倒霉呗,真就把我们都得罪了,以后你妹妹在这院子里也不好过,还要掀我们家呢,联防队都了不起啊,人防队的那也不能胡作非为不是?”


    “行了行了,别说他了,他那不是气头上嘛,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哪管得了那么多,要换做你妹子,挺着个大肚子出血了,你不也得担心啊,就怕到时候你说得比薛雪娟他哥更凶了。”


    “这么说也是,谁家的妹子出了事儿,当亲哥的都会着急的,更何况薛雪娟这个怕是动了胎气呢。”


    ……


    邻居们聊了起来。


    月眠他们不由得感叹。


    这可真是一个好哥哥啊,只可惜出了薛雪娟那么一个妹妹。


    “秋红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男人呢,你男人他去哪儿了啊?你儿子被下放管不了媳妇的事儿那没有办法,现在都已经下班过了那么久了,你男人怎么还不回来,他不回来,家里没个男人的,出了事儿还得找你儿媳妇她娘家哥哥过来担着,这成什么样子啊。”潘大娘问。


    月眠和陆珩对视了一眼。


    原来方正义并没有回来。


    月眠在李大爷家的院子里看到了方正义,当时她就觉得不正常了,结果到现在李大爷都还没有回来,看来确实是不正常。


    赵秋红听潘大娘这么说,也面露疑惑。


    “对哦,我家老头子到哪儿去了,你们有没有人见到他啊?奇了怪了,下班人也没回来。”


    “哎哟,我说秋红大姐啊!你怎么也不知道分个轻重急缓的。”黄莲香走了过来。


    “秋红大姐,现在还是你想知道正义大哥到哪儿去了的时候吗,你儿媳妇出事了啊。不是我说你啊秋红大姐,你这次是真的太过分了,你怎么就害得她出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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