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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和他

    想起上次因为微信惹出来的尴尬, 沈惊瓷嘴角的弧度多少有些尴尬。

    她的脸色原本就苍白,配上这个笑容让林烟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不想笑就不用逼着自己笑了, 丑死了。”

    笑还嫌她丑,沈惊瓷干脆也不装了, 她没力气, 不想虚与委蛇。干脆下巴往围巾里埋了埋,说:“那我先走了。”

    林烟喊住她:“等等,我和你一起吧。”

    沈惊瓷转身的脚步一顿, 眼睛里多了几丝诧异。她看见林烟莫名其妙的扣开了药盒, 眼睛盯着沈惊瓷,动作自然地往手心倒出两个药片,直接塞进了口中,她目光直白,嘴巴像是感觉不到苦味一样的咀嚼着, 朝她扬起下颚平常的问:“回学校吗?”

    沈惊瓷皱眉, 直觉告诉她很奇怪。

    直到对面的女人抬起手,撸起袖口, 露出手腕上的东西。她很笃定, 嘴角挑起弧度问:“现在呢。”

    沈惊瓷瞳孔剧缩——

    她看到了那条和自己一样的紫檀木手链。

    冷风一直吹,头发不听话的遮住视线。

    沈惊瓷阖着嘴唇,呼吸都放的轻缓, 但喉咙里还是免不了刀割一样的疼痛。

    地铁站下的长椅, 林烟看了眼人挤人的车厢, 主动说:“等下一趟吧, 人多。”

    沈惊瓷没争议:“你要和我说什么。”

    林烟笑了笑:“能猜到是关于谁的吧。”

    “这两条是一样的。”她有意无意的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陈池驭妈妈给我们在庙里求得, 说是能保佑平安, 还有助姻缘的作用。”

    沈惊瓷捏着围巾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颤。

    空气很冷,朦胧的白雾从唇齿间吐出,在眼前凝聚成一团又散开,沈惊瓷视线向左看,瞥到了她指尖的手链。

    不知看了几秒,她淡淡的收回,带着鼻音哦了声。

    小颗小颗的珠子在她手里捏来捏去,林烟有兴趣的一样转过来:“你记得我问你要他微信的时候说什么吗,我告诉过你,我和陈池驭见过,只不过忘记联系方式了。”

    沈惊瓷手缩在袖子里摩挲着,感冒的头晕,她听到林烟说:“其实我骗了你,不是忘记留,而是他没有给我。”

    林烟耸耸肩,无所谓的说:“父母的意思嘛,没有感情基础也正常。”

    “我也不是喜欢他喜欢的要死要活,不过陈池驭的条件比那些歪瓜裂枣好多了,就是脾气差了点。”她掂量了一下,还算满意的说:“不算赔。”

    林烟穿着一件短款的夹克,两只手撑在长椅边缘,身子前俯的歪头看着沈惊瓷,似乎是在等她的反应。

    沈惊瓷的眼型很漂亮,因为病气脸色泛白,半张脸都压在红色的围巾之下,只有鼻尖被冷风吹得发红。

    地铁又来了,站着排队的人匆匆忙忙的挤上去,想抢一个座位。

    沈惊瓷看了眼车厢内,空落落的。大脑还是有点迟缓,但她听懂林烟的意思了,不知道为什么,比想象中的冷静很多,只是开口的无音,沈惊瓷咽了一下口水润嗓,才找到声音:“可我是他女朋友。”

    她的指尖摸到了手腕上冰凉的翡翠,眼睛看不出波澜的低头。

    空气寂静了两秒,这趟车又开走了。

    林烟的声音重新响起,她了然的干脆,点头认同沈惊瓷的话:“我知道。”

    “可你不会是他的妻子。”

    闻声,沈惊瓷眼中终于有了动静,视线上移与林烟对视。

    “陈池驭跟你说过他家里的事情吗?”她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继续自顾自的开口:“你知道他这样的家庭很多时候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因为我也没有选择,我只能选择范围内的最优。”她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竖在沈惊瓷面前给她看。

    她一抬眼,不费任何功夫的从合影中看到了林烟,还有一个和陈池驭很像的中年男人,右后放的位置是空着的,少了谁一眼看出。

    “我也挺喜欢你,如果抛开那些东西来说的话。”林烟收回手机,朝她笑了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把你当情敌。”

    “但你知道我们要一起出国吗。”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却像是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沈惊瓷眉心终于拧在了一起。

    她怔愣的看向林烟上挑的眼角,莫名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艰难。

    林烟的眼神说不上是什么,怜悯还是惋惜,就好似在告诉她,你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长久呢。

    “你是不是在想,都什么年代了啊,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还有人能一手遮天不成。”

    “但他会过得很辛苦,起码比现在辛苦。你舍得让他为了你跌入泥潭吗。”

    沈惊瓷耳鸣的厉害,觉得声带也在生锈,嘴里味道发苦,人机械又沙哑的开口:“陈池驭在哪里。”

    “我想见他。”

    沈惊瓷咳嗽的好厉害,她抱着地铁上的扶手,拼命地隐忍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林烟最后的几句话。

    “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前段时间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人没关住,就只能动他手里的资产了。”

    “告诉你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沈惊瓷回到宿舍,喉咙已经像冒烟,咳嗽的肺都要出来了。

    手急忙的碰到桌上的杯壁,仰头往口里送。喝的太急,沈惊瓷被呛的又咳嗽起来。

    她捂住嘴蹲在地上,手把手机握的好紧好紧。屏幕停在那个号码上亮了又亮,却始终没有摁下通话键。

    沈惊瓷睡得也不安稳,醒来的时候还看到了陈池驭发的消息。他和往常无异:【发句声我听听,想死我了。】

    沈惊瓷迟缓地眨眼,身子像有千金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垂下手,休息了休息,攒出力气打字,没有管他的其他,就是问:【什么时候回来。】

    五秒的语音倏地出现在眼前,沈惊瓷还没反应手指已经不小心点开。

    他轻啧,又漫不经心,耳畔的模糊变得清晰:“年年啊——”

    “像只小猫,说不听。”

    沈惊瓷想到了孟有博,又看到镜子里病恹恹的自己,不太好,最后还是选择了一通电话了事。

    那个时候是晚上九点,孟有博不知道在哪里,吵得要命。电话一接通,孟有博就非常不耐:“谁啊。”

    沈惊瓷声音有点鼻音,但好了很多,声音还是很清:“学长,我是沈惊瓷。”

    电话里的人明显的沉默了一秒:“卧槽。”

    男人似乎在走动,衣服布料摩擦出生硬的响声,电话中安静了,他应该是换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孟有博再开口的声音已经全部转变:“妹妹,找我有事?”

    “刚刚太吵了,没看见是你的电话。”

    “抱歉学长打扰你了,给你打电话是有点事情想问问。”沈惊瓷绕着手腕上的皮筋,膝盖上放着的电脑屏幕亮光打在脸上,很静。

    “什么啊,跟哥客气什么,说!”

    “我想问问陈池驭最近都在忙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孟有博一愣,反应很快:“没有啊,没有,你想多了。他最近就是在车队里,有几个比赛,玩一玩就回来了。”

    沈惊瓷指尖扣到掌心,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总是和我说马上。”

    “呃快了,你放心妹妹,他绝对不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孟有博回到包厢,一脸麻烦,有人问:“怎么了,孟哥什么烦心事。”

    “别说了,陈池驭不知道好的咋样了,这女朋友电话都到我这了。”

    “这伤筋动骨怎么也得一百天吧,出院了没。”

    孟有博挥手:“我咋知道,屁都不放一个就知道让我收拾烂摊子。”

    气氛沉了会儿,有人恶狠的呸了声:“南城那群畜生也就是脏,什么手段都有脸玩,要不是他们,驭哥的技术车能飞出去”

    孟有博刀了个眼神过去,声音噤住,酒又被倒满:“驭哥那女朋友,护的这么紧?还用你在这兜圈子?”

    孟有博嗤了声,尾音拖得长,调子懒散:“宝贵着呢。”

    想起什么,他摇头笑,无奈:“第一眼就给人开后门进我这儿,你说能是不喜欢吗。”-

    沈惊瓷感冒好的那天,陈池驭回来了。

    他穿着一件黑白色的棒球服,头发剪成了比之前短的寸头,好像清瘦了很多,下颚的线条更加凌厉,瞳孔漆黑,脖颈的青筋一直顺延到T恤下。沈惊瓷扑进了他的怀里,骨感明显,嘴唇不轻不重的磕在平直的锁骨上,她说我好想你。

    陈池驭被撞得闷哼了声,轻笑着去搂她:“这么急。”

    沈惊瓷仰脸看他,手臂搂的越来越用力,声音像是一只委屈的猫:“我等了你好久。”

    陈池驭又低低的笑了两声,哄人似的把她往上抱:“错了。”

    沈惊瓷视线一顿,男人双眼皮褶皱的上方,眉骨凸硬,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多了一道断痕,凛冽冷硬,气场更具压迫感。柔然的指尖停在了上面,小姑娘愣愣的问:“你这里怎么了?”

    陈池驭冲她挑挑眉没吭声,似乎是回想了一下,轻浮调侃:“不喜欢?”

    沈惊瓷瞪他,眼尖的发现手指旁的伤口:“你受伤了。”

    陈池驭也没怎么遮掩,握住沈惊瓷乱摸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含糊的嗯了声:“没事,都好了。”

    他不说,沈惊瓷也能猜到:“以后比赛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不能说不听。”、

    陈池驭眼神微动,被沈惊瓷气笑。

    小姑娘好记仇,怎么说的怎么还回来。

    他咬她指腹,哼笑:“行,听你的,我惧内。”

    沈惊瓷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又望着他,语气认真。“那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陈池驭掀起了眼。

    风簌簌的狂刮,树枝乱颤,天上的乌云飘了过来,又是一个坏天气。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

    作者有话说:

    ◉ 52、和他

    沈惊瓷想到那个很冷的晚上, 他们第一个在一起的夜晚。

    陈池驭抱着她,手捂着她的眼让她快点睡,睡过去的前一秒, 她其实被弄醒了。

    男人在她的耳畔,声音像是玻璃上沾了雾:“跟我试试, 不会让你后悔。”

    她好困, 翻过身窝在他怀里,笑着嗯了声,说好。

    棒球服棉料冷硬偏凉, 风蹭着头盔窣窣的刮过, 沈惊瓷身体前倾,手臂环着陈池驭精瘦的腰身,侧脸贴在他削薄的脊梁。机车发出隆隆的声音,后面是喧嚣而起的尘土

    陈池驭没有带头盔,下颚线绷的很紧, 断眉让男人精致的棱角凭添了几分戾气, 他把手拧的越来越紧,松垮的俯身, 速度越来越快, 声音透过风声模糊的吹散:“怕不怕?”

    沈惊瓷摇头,靠着他蹭了蹭。脉搏不断冲撞着顶峰,沈惊瓷在极速中压下心跳, 声音在密闭的空间中冲撞, 她喊着的回:“不怕。”

    男人似乎愉悦的笑了下, 冲破风的桎梏, 乌云也在后面追赶。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公寓, 和上次见过的不同, 似乎是刚买,复式很大但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家具都是原本的。

    她牵着手进,沈惊瓷打量四周,不解的问:“这是哪?”

    陈池驭手在沙发上随意的扫了两下,大少爷似的一下子坐下。他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唇角噙着弧度,身子后仰,两只手抬到沙发靠顶,模样肆意不驯。他下颚微扬,朝沈惊瓷示意:“不是想要个家。”

    顶层的落地窗视野很好,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云,沈惊瓷愣怔:“家?”

    她惊愕扫了圈儿,下意识的反问:“我们的?”

    陈池驭被沈惊瓷的反应逗笑了:“不然呢?”

    他站起身,拉着沈惊瓷走:“不是说之前那个太暗了,喜欢什么样的,你弄。”

    沈惊瓷脚步顿住,还有些懵懂。

    陈池驭忽然啧了声,沈惊瓷看见他目光停在落地窗的地方,眼睛往下压的眯:“不过那地儿你得给我留着。”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变得深,扫着沈惊瓷混不吝的笑:“还没试过呢。”

    沈惊瓷真的一下子就反映过这个人在说什么,眼睛眨了眨,气闷闷的瞪他:“你又闹。”

    陈池驭随便坐在桌沿,眼角懒痞的笑注视着她敛了,几秒,人好似叹了一口气,很轻,然后环住沈惊瓷拉人坐在了自己腿上。

    “给我抱抱。”他的声音埋在锁骨处,忍不住用下巴抵了抵:“没良心,怎么一点看不出想我。”

    潮热的呼吸有些痒,沈惊瓷瑟缩了一下。他总是喜欢这么说,沈惊瓷恍惚的想,他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就连家,都要有了。

    嘴唇蠕动,声音出口之前,脑海又浮现林烟的话。

    ——“人没关住,就只能制裁下了。”

    ——“你舍得让他为了你跌入泥潭吗。”

    那陈池驭这段时间是因为这些吗,所以房子也要换。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又狠狠抓紧,空气都被挤出来,沈惊瓷觉得自己呼吸不畅,胸口有一块石头压着。

    “那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还真有,有个惊喜。”

    确实很惊喜,是他们的家啊。

    但沈惊瓷鼻头莫名的发酸,她才是他的女朋友啊,为什么那些事情要别人来告诉她呢。

    陈池驭敏锐的发现怀里的人情绪不对,准确的来说,从一回来就发现了。

    但事情好像比他想的要严重些。

    沈惊瓷的下巴被手指捏住,力道迫使她扭头,正对上陈池驭的眼睛。

    她杏眼泛红,但又像是在极力隐忍着,陈池驭眉头缩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他一开口,沈惊瓷的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的往下坠,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晶莹剔透。

    陈池驭愣了下,手背去摸她的泪,声音低沉:“哭什么?你”

    沈惊瓷忽然打断陈池驭,哭腔和鼻音混在一起,他的声音是宣泄口,女孩的声音沙哑,却是喊着的:“我都知道了”

    “陈池驭,我都知道了”她越说,哭的越离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猛,白净的脸上布满泪痕,使劲的咬着自己的嘴唇,齿痕明显,周围一圈白。

    沈惊瓷极力克制着,抓着陈池驭衣服的手指越来越紧,骨节凸起的明显,她后背僵硬的绷着,人向前弯,声音也无法自抑:“你真的没有话对我说,没有吗。”

    女孩无望的抬眼看向陈池驭,清冷又破碎。

    陈池驭眼睛漆黑狭长,因为沈惊瓷的话眉锁的很紧。

    沈惊瓷默默地流泪:“你”

    在沈惊瓷下一句刀子出现前,男人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他声音低而沉,试图沟通:“年年。”

    沈惊瓷好像听不进去一样,哭到头脑缺氧,发丝狼狈的粘在眼尾。

    陈池驭唇线抿直,下颚绷的很紧,尖锐的厉害。沈惊瓷哭的太难受,眼缓缓闭上,面色痛苦。陈池驭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她的泪像是一根根钉子,活生生的扎进男人肋骨。露出鲜血淋漓的嫩肉。

    他失神几秒,压下眼底的阴戾,手上力道加大,人猛然跌进自己怀里。

    “沈惊瓷!”

    沈惊瓷像是掉进水里不会游泳的猫,喘息着枕在他肩头。

    陈池驭垂眸凝着她半敛的眼,沉默半响,他声音发哑的开口:“知道多少。”

    “手链、订婚、出国、和家里闹翻”沈惊瓷一字一顿,疲倦的快要没有声音了,她侧眸看他,声音都在抖:“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陈池驭摸了摸她的头发,喉结上下滚动,光是哭就够要了他的命,心生疼:“谁说的。”

    沈惊瓷不语,眼里的情绪说不清,就是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两个人之间就这样沉默了下来,陈池驭眼一眯,脖颈忽然传来刺痛,沈惊瓷忽然的咬住了那块肉,说不上用力,但就是不放。

    陈池驭舌尖抵着上颚,人却像突然释放,他什么都没说,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沈惊瓷那口气才算出,她哑着声音开口,说出了那个名字:“林烟。”

    “她说是你的未婚妻。”

    陈池驭哑着嗤笑:“放屁。”

    他低头吻住沈惊瓷的眼:“我未婚妻是你。”

    沈惊瓷眼又红:“你骗我。”

    陈池驭看她:“爱哭鬼。”

    说着,沈惊瓷真的要哭。

    她自己咬住唇,委屈的要命:“你才是爱哭鬼。”

    陈池驭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幼稚的像哄小孩:“陈明辉找的,别给我扣屎盆子。”

    “可是你们要一起出国。”

    “之前是我一个人去,关她什么事儿。”

    沈惊瓷眼看了他一会儿,注意到那个修饰词:“那现在呢。”

    陈池驭低头看她,眉尾微扬,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不知道?

    “现在有你了,我能走哪儿。”姿态都快要跟嗓音一样低。

    沈惊瓷没忍住的抽噎,陈池驭拧眉,抽了两张纸,捏住了沈惊瓷通红的鼻尖,呼吸一下子止住,他的声音出现:“擤。”

    沈惊瓷不动弹。

    在僵持中,陈池驭先败阵下来,他手指捏捏沈惊瓷后颈,声音更暗:“擤一下。”

    “乖点。”

    他的声音混着空气无缝不入的贴紧她,沈惊瓷听见陈池驭说:“没有别人,以后也是。”

    “都会处理好。”

    沈惊瓷扣着陈池驭外套的拉链,拧巴的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沈惊瓷眼尾感觉到指腹粗粝感,他已经靠近。他习惯性的揉着她的眼尾,说别哭。

    清浅的鼻息交织在一起,沈惊瓷才听见他问:“是想分手吗?”

    沈惊瓷闭着眼,眼睫毛簌簌的颤。从来都不敢出口的两个字,就这样被他戳破脆纸赤.裸开来,眼眶酸胀的厉害,心口更是痛到麻木。

    可她不想分手。

    跟着本能的摇头,沈惊瓷死死的咬着唇,尝到了腥甜的锈味儿。她停下来,难受的掉了几滴泪,像是把最后的力气也用尽。

    陈池驭捏着她的下巴,眼中的情绪翻滚灼烧,语气僵直的继续问:“沈惊瓷,你跟我,后悔吗?”

    男人声音沙哑,像是有砂砾一样的颗粒感,他改口:“有过后悔吗?”

    一秒也算。

    沈惊瓷摇头,好像已经没什么话可以说,许久,才艰涩的发出声:“没有,没有的。”

    话落,一锤定音,陈池驭再也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凶狠的摁住了她的后脑勺,问的肆无忌惮又用力至极。

    没有旖旎缱绻,只有扫荡和侵略。他尝到了眼泪的咸还有腥甜的血,步步紧逼毫不顾忌喘息的机会,氧气共消耗,野兽露出獠牙撕咬,少女眼睫蹁跹如同飞舞的蝶又被折断翅膀。然后揉进骨血里共生。

    他不容置喙的说:“那就不分。”

    “永远不分。”

    那时沈惊瓷想,那就赌一次吧。

    反正也不会再这么喜欢别人。

    她从情窦初开就喜欢的少年,在心脏上生根扎土,无法泯灭。

    “陈池驭,我们赌一次。”

    “赌什么?”

    沈惊瓷想了想,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赌你。”

    只赌你。

    天色渐晚,只剩夕阳余晖。

    既然做了一场美梦,那就赌结局是美梦成真,爱我归我。

    为了那个罗曼蒂克,勇敢一次。

    沈惊瓷说:“我过生日的时候,其实给你留了一个愿望,我可以要回来吗?”

    “好。”他应的轻快:“你想许什么愿。”

    他怎么又是这么说,和那年后院一模一样。

    沈惊瓷闭上眼,仿佛看到带着黑色鸭舌帽的清瘦少年,他送她桔梗,敲她脑袋。

    少女合掌至于身前,画面重叠,跨越五年,声音清脆。

    “希望河清海晏,我能与他年岁相见。”

    作者有话说:

    ◉ 53、和他

    三月初, 距离原本陈池驭出国的时间还有三个月。

    人都是有预感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更多,他们去了很多之前没有去的地方,尝试更多。甚至让她有种错觉, 像是末日恋爱。就算会分开,现在抵死缠绵。一秒钟也不舍得浪费。

    陈池驭最近又有秘密了, 沈惊瓷醒来时候枕边已经空了, 他走的时候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姑娘不太高兴,不知道他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去哪里。

    昨晚在他裤子口袋碰到了一张硬图纸, 他脸色变得很快, 在她展开的前一秒抽走了。

    沈惊瓷愣了愣,澄澈的眼看着他,陈池驭握在手心,说合同。

    怎么可能,哪有合同这样折的。

    第二天下午, 沈惊瓷去导员办公室, 无意间听到钟老师说,学院大二可能有交换名额, 为期一年, 是去英国。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但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想去。

    陈池驭最近很累, 每次见到他, 总觉得眼下的青色又重了。他在宿舍楼下等她, 低头看着手机, 半垂着眼, 隔着几米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恹和倦怠, 站的松散,却让人忍不住的往那里看,天生的勾人。

    听到沈惊瓷的声音之后,他抬眼,身上的颓收了,只剩下痞。

    沈惊瓷佯装随意的问:“很累吗?”

    陈池驭抬眉,目光侧过来看她,尾音上扬的嗯了声:“怎么?心疼我了?”

    沈惊瓷勾着他的手指嗯了声,是心疼了。

    原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陈池驭有本事,就是羽翼不够丰满。陈家对他的手段伤不了筋骨,就是麻烦点,做什么都被设绊子,那意思就好像说,慢慢耗。

    前几天沥周下完了最后一场雪,路面的积雪刚融化,沥青地面颜色深,沈惊瓷低头看见两个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忽然问:“如果你出国,去哪里啊?”

    陈池驭顿了秒,视线淡淡的扫过,手威胁似的搭上沈惊瓷纤细的后颈,像是捏猫一样动了几下:“打什么鬼主意呢。”

    沈惊瓷小动作讨好人:“随便问问。”

    陈池驭眼微眯,嗤笑了声,手上力道加重,跟提着一只小猫一样把人拎到马路内侧:“少想点,说了不去。”

    沈惊瓷手往后整理自己帽子:“噢。”

    吃饭的地方在一个私人场所,是个四合院。他们两个是最后到的,沈惊瓷还看到了坐在晏一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白生生的,眼睛漆黑很亮,伸手接过晏一剥好的大白兔奶糖,塞进嘴巴里。

    孟有博眼睛一亮,像是逮着什么,嗓门很大的吆喝:“罚酒罚酒!迟到了大家都看见了哈。”

    陈池驭瞥了他一眼,不屑又轻狂:“有病。”

    孟有博毫不在意,手一下子拍在大腿上:“你媳妇儿在这不好耍赖吧,还要不要面子了。”

    身边的沈惊瓷脸猛地一红,孟有博吼得真的太大声了,那两个字像是带着回音不断循环,在一道道目光射过来前,她无措的低下了头。

    只听见陈池驭轻笑,男人舌尖顶着腮,点着头视线停在孟有博身上:“孟有博,你行啊。”

    孟有博嘻嘻哈哈的笑着,丝毫不怕,他自己干了一杯,也点头,死皮赖脸的仰头,看样子还挺骄傲:“哥能不行?”

    面前三杯,陈池驭竖了个中指,直接起了个瓶盖,仰头吹半瓶,顺道中指竖起,朝着孟有博的方向扯起嘴角:“真废。”

    孟有博被噎了,沈惊瓷到底是没忍住的笑出了声,陈池驭的目光紧接着来:“好笑?”

    笑一下子止住,沈惊瓷摇了摇头,目光相对,沈惊瓷停顿,又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她压着唇角,假装纠结:“好像是有点。”

    一顿饭很愉快,问夏因为上次的事情,对陈池驭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却想往沈惊瓷面前凑:“姐姐,你好漂亮呀。”

    晏一眉眼寡淡的听着身边的人在说话,时不时的往那个方向瞥一眼,注意力全在问夏身上。两个女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人有些烦躁的扯开了领口的第一个扣子。

    忽然,问夏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不可抑制的往后仰:“哎哎哎,谁拽我。”

    晏一冷清的声音响起:“凑什么,头发都掉碗里了。”

    问夏睁着眼,回头看他。不知道又怎么惹到他了,一想到这个人可能给自己来个物理加练什么的,忍不住委屈下来:“哥哥”

    晏一眼眸深了下:“嗯。”

    沈惊瓷中途去了下洗手间,陈池驭把螃蟹肉放进沈惊瓷盘子里,点头。

    人走,他又看了两眼,孟有博嘴巴快咧到耳后根,恨不得赶紧把陈池驭这幅样子拍下来:“你知道吗,你现在一个活脱脱的情种。”

    陈池驭眼皮都不带抬的摘下手套,对话也懒得搭理。

    孟有博早就习惯了,自己也能说个起劲儿:“前阵子你买那个什么石头,下来了?”

    陈池驭懒漫的嗯了声。

    “你买那玩意干什么。”孟有博想到那段日子陈池驭比赛赢得钱,没想到买那个玩意还不够。

    “戒指。”陈池驭言简意赅。

    “戒指啊。”孟有博想了下,那好像还真得镶个东西上去,要不看着怪穷酸的,他又喝了口,酒精上头,脑子好像也比平时聪明了。

    他妈的谁家平白无故送钻戒啊:“卧槽!”

    “你不会是打算求婚吧。”

    陈池驭皱眉,瞥了一眼身后的方向,转头不耐:“小点声。”

    孟有博看呆了,陈池驭竟然没有否认,游刃有余的人开始结巴:“你你玩真的啊。”

    “滚蛋。”陈池驭身子后仰,睨着孟有博下颚仰起点他:“嘴闭上。”

    哪里还闭的上,简直都快要能塞进一个灯泡了。

    平常最利落的也开始结巴:“我去你疯了吧。这才谈了几个月。”

    陈池驭嗤笑,这个几个月有什么关系,有的人谈一天,看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定了。

    他认定沈惊瓷了。

    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她没安全感。”

    “”孟有博自己扶住快掉到地上的下巴,憋了好久,只蹦出俩字:“牛、逼。”

    沈惊瓷发现陈池驭身上有伤口,是因为她突然撞见了垃圾桶内染着绷带的血。

    陈池驭没想到沈惊瓷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身上的衣服还没穿好,眉狠狠地皱了一下,伸手就把衣服往上拉。

    屋内全是消毒水的刺鼻,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沈惊瓷愣怔:“你受伤了?”

    陈池驭下眼睑凸起一个弧度,有点燥的啧了声:“让你看见了。”

    沈惊瓷不顾他摁着的手,非要扯开衣服,肩膀线条流畅,白色的绷带干净,但青紫的淤血刺眼。

    脑中闪过几个念头,沈惊瓷指尖颤抖:“怎么回事儿。”

    陈池驭试图把人抱在怀里哄,他贴着沈惊瓷唇角喘息,随口扯:“摔得。”

    沈惊瓷眼一下子就红了,她咬着唇瞪他:“你当我是傻子吗?”

    对视良久,沈惊瓷想起他这段时间瞒着自己的事情,又想起垃圾桶里的血,心仿佛被一千根针在扎,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你别碰我。”

    “你放开我!”

    “嘶。”

    陈池驭一声闷哼,摁在她身上的力道一下子松散,男人像是被碰到了伤口,表情痛苦眉皱在一起。

    沈惊瓷滞住,缓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心脏停息的上前,声音微颤:“你你怎么了。”

    陈池驭捂着胸口,气息不稳:“疼。”

    沈惊瓷慌了:“哪里你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陈池驭带着她的手到了心口的位置:“这里。”

    沈惊瓷声音戛然而止。

    意识到什么,女孩迟缓地抬头,沈惊瓷问:“你”

    陈池驭不给她机会,冰凉的唇直接贴上,他抓住沈惊瓷的手,喊着她:“别生气。”

    沈惊瓷胸口起伏,想要推开他,又怕真的碰到伤口,脸硬生生的气红了,唇也红了。

    “又不想告诉我吗?”

    陈池驭摸了摸她长发,模棱两可的说:“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沈惊瓷垂眸,看到他漆黑的瞳孔。

    沈惊瓷没有睡着,他身上的伤肯定不是摔得,倒像是被什么硬物砸的。

    那晚她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试探无果。月朗星稀,陈池驭从背后揽住她的腰,沈惊瓷睁着眼,看见溶溶的月,还有抓不住的月光。

    他们真的会有以后吗。

    为什么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层雾,在不断吞噬着她。

    手机震动,沈惊瓷躲在被子里悄悄打开。

    林烟:【我怎么会知道,不是你在他身边吗?】

    林烟:【可能被他那个变.态的爸妈找人收拾了吧,早晚要逼他就范的,耐心没了就只能动硬的了。】

    林烟:【你问留学干什么,英国吧。】

    沈惊瓷视线停在最后三个字上,明明是最差的一条路,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意外总是来的很突然,击溃她所有的心里防线。

    麻绳从来都是细处断,厄运也挑苦难人。

    沈惊瓷没有想到,沈枞的身体会突然出现问题。

    电话里徐娟已经哭的要断气,沈惊瓷什么都没听清,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断了。

    手术室外,沈鸿哲和徐娟坐在长椅上掩面低头,手肘撑着膝盖。

    沈惊瓷站在长廊尽头,看到了父母鬓边的白发。

    鲜红的数字挂在墙壁,与死神赛跑。

    沈惊瓷不停的说着:“没事的,没事的,阿枞会没事的。”

    徐娟哭的眼睛都肿了,一句话都说不出,一直摇头:“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

    沈鸿哲眼里全是红血丝,站在角落中电话一个接一个。工作、求关系、找医源。里面他唯一的儿子还在手术台,但他没有时间悲痛,这个家还得撑。

    沈惊瓷说:“爸妈,你们休息吧,我来守着。”

    “阿枞不会有事的。”

    手术一天一夜,沈惊瓷手里握着手机,上面是未拨通电话,还有微信消息。

    她不敢闭眼,好像休息一会儿,她的世界就会天翻地覆。

    陈池驭,你在哪里。

    我好害怕。

    陈池驭

    她的稻草。

    月落参横,沈惊瓷零件像是生锈,迟缓的低头。

    手机还是静悄悄的。

    这是和陈池驭断联的第二天。

    不安、焦急、害怕、恐慌,都在临界点停了下来。

    手机忽然震动,是“陈池驭”发过来的消息。

    沈惊瓷低头,看清了那张图片。

    灯光明亮暖黄,宽大的皮质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单曲着腿,男人五官硬挺,阖着双眼,后颈枕着手臂。他的一只手微垂,指尖和另一只手相交。女人纤细的脖颈微弯,柔顺性感的棕发垂在耳边,露出姣好的面容。吻像是要落在无名指的戒指。

    坐了一晚上的身体已经麻木,沈惊瓷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的自己很平静,平静到甚至用手指冷静的放大照片,从酒柜的反光玻璃上,辨认出那个女人的脸——林烟。

    手术室的光忽然熄灭,有穿着深绿手术服的医生出现门口。

    “沈枞家属——”

    走出医院的第一步,全身的力气都消失,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倒。

    冰冷的地面石子粗粝咯人,有好心人过来扶她。

    沈惊瓷脸色苍白到吓人,眼眶红的像是厉鬼,偏偏唇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那个人脸一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不应该扶,磕绊着问:“没没事吧。”

    沈惊瓷摇摇头,努力的扯出笑容,一天滴水未尽的声音沙哑难听,她摇头:“没事谢谢你。”

    沈枞没事就好,沈惊瓷低低的笑出来。

    枯秃的树枝下阴影杂乱,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空气中的浮沉飘远。

    “喂,钟老师,我放弃交换的机会。”

    “嗯,暂时不考虑了,我弟弟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麻烦您把我的名字从备选中移除吧。”

    “抱歉老师,辜负您的期望了。”

    陈池驭是在下午才回了沈惊瓷消息的:【手机没电了,怎么了?】

    沈惊瓷湿着头发,身上裹着好大的浴巾。

    她停了会儿,才问:【你去哪了?】

    陈池驭的电话打过来,沈惊瓷挂掉了,她僵着手指打字:【不方便。】

    浴巾被头发洇湿,盖在身上又闷又潮。宿舍的灯接触不良,忽然闪了下。

    那个人的答案随着白炽灯的重明到来。

    陈池驭:【车队。】

    头顶最后的光也灭了,沈惊瓷蜷缩着身子,沉浸于很暗,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好天气,气温回暖,春天要到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冷呢。

    他们是在一天后见面的。陈池驭总是很会选约会地点,今晚有点特殊,他说去家里。

    他们的新家。

    沈惊瓷特意化了妆,遮住气色。

    陈池驭倚在黑色越野边,穿的和平时还不一样。黑色的西装版型硬挺,修长笔直的双腿被西装裤裹着,衬衫扣子开了两颗,他朝她挑眉,不说话的站在那里,痞气又禁欲。

    沈惊瓷走近,陈池驭瞧着她的脸凑近,吊儿郎当的说:“我女人真漂亮。”

    他今天心情很好,眼尾都有笑。

    窗外景色倒退,沈惊瓷笑着应和。

    她垂眼遮住情绪,第一次知道,她也可以伪装的这么好。

    桌子上的菜都已经摆好,全是沈惊瓷喜欢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沈惊瓷和陈池驭同时开口。

    “我”

    “我”

    男人挑眉,不正经的说:“这么有默契啊。”

    沈惊瓷笑了笑:“你先说。”

    陈池驭颔首,干脆利落:“行,年年先说。”

    沈惊瓷注视着他,良久,似乎想通什么,她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说。”

    陈池驭点头,洗耳恭听。

    沈惊瓷避开他的视线,喉咙发紧,如鲠在喉,呼吸不自觉的放轻。她握着手腕转了转垂眸,喊过几千遍几万遍的那个名字,头一次觉得这么难出口。

    忍着眼眶的干涩和鼻尖的异样,她试着将三个字组合起来:“陈池驭。”

    “嗯?”

    沈惊瓷像是鼓足所有勇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萦绕在舌尖的那句话随着呼吸飘出。

    她说:“我们分手吧。”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声渐大,落地窗上霓虹的倒映模糊,地板上的光影扭扭曲曲,直到陈池驭脚底。

    后面那句话很轻,轻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墙壁上的时间静止,空气凝的厉害,陈池驭眉心似乎动了下,眼中没有波澜,他掀起眼问:“什么?”

    沈惊瓷抬眸对上陈池驭的视线,眼睫轻颤。这次比上次容易的多,她一字一字的重复,将句子连起来,看着他模样平静:“我说我们分手吧。”

    他眼尾的笑消失一瞬,又漫不经心的恢复原样。陈池驭倒上酒,嗓音低沉的笑她,提醒:“年年,这个玩笑不好笑。”

    沈惊瓷没有回答,只是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推往他的方向,自顾自的说:“这个还给你,太贵重了。”

    飘花手镯映着灯光清透朦胧,男人视线逐渐变暗。

    “我没有开玩笑。”她再次喊他名字:“陈池驭,我认真的。”

    “认真?”他咀嚼着这两个字,看她,眉宇间的顽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郁的戾气,又被轻笑遮掩:“怎么个认真法?”

    “我们不合适,及时止损。”草稿打了一万遍,沈惊瓷顺着念出。

    及时止损。

    男人端详着沈惊瓷的恬静的脸庞,喉结上下滚动,良久,他才真的确定,沈惊瓷不是在开玩笑。

    “玩真的?”

    “真的。”她说。

    陈池驭舌尖扫过左腮,身子往后一抵,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压迫顷刻露出,一种不耐又燥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压抑着抬眸:“理由。”

    沈惊瓷手掌攥的很紧,指骨泛白,她给出答案:“你骗我。”

    陈池驭打断:“什么时候?”

    沈惊瓷快要忍不住,手心扣出血,强忍着开口:“不重要。”

    陈池驭刨根问底,狭长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容置喙:“说。”

    沈惊瓷沉默半响,似乎是在回忆“很多。”

    他说永远陪着她的时候,说一起返校的时候,说没有受伤的时候,说在车队的时候。眼眶的酸胀已经消失,沈惊瓷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情绪全都麻木。

    再勇敢的人,也会失望。

    也许是还不够成熟,可她真的尽力了。

    沈枞的意外让她身心俱疲,她也有好多事情要去处理。

    那就分开吧,他不用再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受困跌入泥潭。她也不用再惴惴不安去纠缠。

    沈惊瓷阖上眼睛,种种画面才脑海中划过,缓缓开口。

    “我骗了你,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你。”

    “喜欢你让我好累,我很自私,所以选择放弃你让自己好过。”

    男人忽然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模糊到沈惊瓷最后几个字。

    “不是说要赌一次?”陈池驭坐在沙发上撑着膝盖,摸出茶几上的打火机,他点了一支烟,随口问。

    “我认输。”她说的毫不犹豫,将过往一切踩在脚底。

    幽蓝色的火苗消失,在这种雨夜像个笑话。

    “你凭什么认输。”他嗓音低哑,被烟熏得火烧火燎,斜睨过去视线冷淡。

    他爱不爱她,是谁归谁,谁能决。

    “收回去,我当没听见。”陈池驭扯开系好的领带,单手插进裤兜。

    他喊她:“年年。”

    很沉的一声,是台阶。

    沈惊瓷闻到记忆中烟草清冽的味道,尼古丁让人上瘾。

    她也不例外。

    鬼迷心窍的找到情绪宣泄口,沈惊瓷有一瞬间的想,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他会和她一样难受吗。

    她看着天花板,莫名其妙的想这个地方以后会是他和别人的家吗。

    不知道。

    “我看到林烟吻了你手上的戒指。我忘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看你睡着了,可能是林烟发给我看的。”

    “你知道那晚我在哪里吗?”想起那个画面,哪怕没有碰上,他骗了她也是事实:“我在医院。我在手术室门口一天一夜,找不到你。”

    “要还想问的话”她说出最重的一句话,回望的眼神又冷又决绝,带着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残忍:“我嫌脏行不行。”

    紫白色的闪电从空中割破,整座城市要被点燃。倾盆大雨狂风大作,沈惊瓷没有眨眼,她看到男人头颅微动。

    他那么骄傲的人,在这个字中,被碾碎了傲骨。

    女孩咬住唇内颤抖,白皙的手腕搭在椅背,露出手骨青紫的伤痕,看着都疼,可她的表情像没有知觉一样。

    而手镯静静地躺在那里,早就没了主人的体温。

    陈池驭目光深的像是一汪不见底的潭水。停在淤青上看了又看。

    死刑宣判结束。

    他们用同一根稻草压垮对方。

    口袋里的女戒硌的掌心生疼,指腹摩挲过内圈的字母。

    用力的快要划出血来。

    雨下的越来越大,陈池驭指尖的烟灰忽然抖落,好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他点点头。

    手松开,戒指掉回口袋角落。

    陈池驭抬眸看向前面的人,挑出一抹散漫的笑,灰色的烟圈在两人之前模糊,他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知道了,我也没当真。”

    作者有话说:

    分开时难过不能说。

    ◉ 54、致陈池驭(沈惊瓷视角)

    致陈池驭:

    陈同学, 你好。

    我是沈惊瓷,坐在高一三班靠窗位置的沈惊瓷。

    缘分真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浅薄淡凉又自有注定。从小院走出的第四十八天, 我在开学的第一天见到了你。好神奇,我们两个同时被挤到人群最后, 我不敢置信又惊喜至极, 真的是你。花花绿绿的雨伞挤撞,我紧张的捏着伞柄,悄悄地看你, 忘记的陌生环境的带来的不适, 觉得好开心。

    原来你在高一八班。每次下课接水,你都会穿过整条走廊,出现在离我们班最近的饮水机前,我惶然的站在墙边,若无其事的多看你几眼。蓝白的校服在你身上敞着, 拉链一直晃, 我心口发紧,如果暗恋有声音, 那么整个走廊都是心跳的回音。

    你真的好招人喜欢, 我又听见有女生在说你了。说你蛊的要命,好帅。她们还问我知不知道你,我撒了个小谎, 支吾的说还行。这可能我的小私心, 想把你藏起来, 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好像自己的胜算就能大一点似的, 这种想法真别扭, 喜欢一个人,都是这样吗?

    元旦晚会你好像是被硬推上去的,懒懒散散的抱着吉他,长腿撑着有些无奈。伴奏一响,你愣了。这哪里是主持人报的节目啊,歌曲怎么成了五月天的《步步》,我看到你挑着眉望向台下,漆黑的眼里是狭促的笑。台下瞬间起哄一片,女生疯狂的喊着唱。伴奏走到了高潮,你还真的会几句。清冽的嗓音好听,混着电流从麦克风里低低传开,拨弄吉他的手露出清瘦白皙的腕骨:生如浮萍般卑微,爱却苍穹般壮烈,我要为你爬上最险山岳,走过最崎岖眷恋 一步一步穿越。

    完了,主任要气死啦,拼命挥手让你停住,你扬起眼尾,眉骨挺拓,桀骜不羁肆意张扬的少年最难管,挑衅的拿下话筒,挎着吉他,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上轻点,朝教导主任来了个致敬,好混。

    好了,这下全校的人都知你了,再怎么也藏不住了。

    又一次撞见你,是在大扫除时放杂物的角落,你竟然在抽烟。白色的衬衫套在你身上,头颈微低,青灰色的烟圈在窗口散灭,姿势熟练又颓废。我被你发现了,惊慌的比兔子还想逃。可你怎么那么淡定,手指抵在唇中,让我噤声。我看你散漫的笑,掐了烟,坦然自若的往外走。很淡很淡的薄荷烟草味,你在我耳边留下两个字:“秘密。”

    我们两个的秘密?那我一定给你保守好。

    你应该是有女朋友了,那个女生腼腆的给你送水,你接了。心脏有点难受,只有一点。胆小鬼对着日记也说谎。

    我又听了那首歌的完整版:天空和我的中间,只剩倾盆的思念。如果相识不能相恋,是不是还不如擦肩。

    我只要看一眼,就能在穿一样校服的人群中找到你。你穿卫衣真好看,黑色的最好看。

    分班后见你的日子好少,我学不了理科。吃饭为什么要错开,我要吃的好慢才可能等到你。你身边的那个朋友似乎发现我了,你回头吓了我一跳,再也不敢跟着你了,但是我偷到了荣誉栏里你的照片,夹在书里悄悄地看。哦对了,还有你贴在墙上的便利贴,你的笔迹真难模仿,不过很好看。

    高考顺利。

    好想时间一直留在六月五号。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我喜欢细长的烟,冷冽的薄荷,潮湿的雨,黑色的鸭舌帽,夏天的桔梗,还有盈白的月亮。

    既然没有年岁常见,那就祝你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人声鼎沸,前途似锦。

    我已经很幸运了,还能侥幸遇到后来。

    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那个人说都是因为我,我不想再让你那么辛苦了,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不想看到意气风发的你因为琐碎眼底泛青,但我也确实很讨厌你骗我,我问过你的,你不说。

    阿枞需要照顾,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英国了,连最差的路都没有,或许分开真的是最好。

    赢不赢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与日月同辉,永悬不落。

    飞机轰隆隆的从天空划过,不知道你收没收到我给你求的青檀手链。

    出租车的广播中放着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叫《心淡》

    我们在夏天相遇,冬天亲吻。

    那春天失恋,秋天真的会习惯吗?

    这个夏真燥,好像那年我第一次见你。再见,陈池驭。

    再见。

    作者有话说:

    “但愿有天会真的跟你结识暗恋热恋多一遍”

    他穿卫衣真的很好看,连帽的那种。

    ◉ 55、她

    “还好吗。”顾涅视线瞥过来, 沈惊瓷手指捏着领子,微愣的看过来。她从回忆中清醒,发丝微微凌乱, 落魄清冷。

    沈惊瓷点头:“还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还能笑, 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个小时在医院的那种慌乱:“不严重, 就是有点影响形象,白天还有拍摄行程。”

    顾涅目光在她身上顿了几秒,没说话。窗外景色的倒退, 他身上的白衬衫有些皱, 沈惊瓷生出几丝愧疚,伸手替他理了下他袖口的翻折不好意思的说:“这么晚还麻烦你,抱歉啊。”

    沈惊瓷犹豫了几秒,试探的看他:“我明天请你吃饭吧,拍摄完之后。”

    顾涅停顿, 手握着方向盘, 淡淡的笑:“你跟我还真是客气啊。”

    沈惊瓷眨了眨眼,男人直视着前方, 表情莫测。她今晚的情绪格外敏锐, 察觉到顾涅似乎话里有话。

    她头还是有点疼,看不透只能实话实说:“是真的想感谢你。”

    沈惊瓷好久没有听到顾涅的声音,以为话题结束, 车开得实在是太平稳, 她竟然歪过头去昏睡了一会儿。

    酒店明黄色的灯牌把附近的地面全都照亮, 黑色宾利速度减缓, 树荫浓密, 有影子倒映。

    视线落在副驾的位置, 沈惊瓷眉轻轻地蹙着,脸色微白,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他眸色渐深,想到医院中某个身影。

    沈惊瓷睡得很浅,没一会儿就醒了,她手撑在座椅上,看了眼周围,嗓音微哑:“到了啊。”

    顾涅移开目光,低低的嗯了声。

    “我自己下去就好了,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沈惊瓷摸到自己的包,安全带扣清脆的回弹,手一边搭上车门一边回头对顾涅说。

    视线无意对上顾涅盯着她的眼神,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顾涅看着额上的纱布,眉还是没忍住的皱了起来:“疼不疼。”

    不疼的,就是有点窣窣的感觉。

    不碰就好了。

    沈惊瓷摇摇头:“你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这些年沈惊瓷一个人背着相机东跑西跑,碰上雪崩遇到抢劫,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她现在真的可以独当一面。

    那为什么,今晚的医院里,眼睛都是红的。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顾涅的声音忽然响起,没头没尾的一句。

    沈惊瓷微怔,直白的话让她表情有了一丝空白,手指无意识发紧,车门被打开一条缝,冷风簌簌的钻进来。

    空气好像凝结,什么动静都没有。平静伪装了一路,在最后撕开。

    直到后面车辆的近光灯刺来,鸣笛声突兀。

    沈惊瓷松手将被风吹乱头发别到耳后,拧眉:“顾涅?”

    顾涅眼底闪过一丝墨色,他在沈惊瓷疑惑地语气中清醒,顿了下,他捏住眉心有些疲倦:“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

    沈惊瓷抿唇,一时之间两个人间的氛围有些古怪。

    沉默中,顾涅解了安全带,利落下车,从前头的位置绕到她身边。顺着沈惊瓷的动作替她打开门,没有再继续上一个话题:“走吧,送你进去。”

    “我自己也”沈惊瓷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顾涅的眼神时,又停住。

    说不听的,后半句话被吞了回去,沈惊瓷下车败阵:“那走吧,不早了,办完你赶紧回去休息。”

    顾涅点头。

    拿到房卡,顾涅一直将她送到门口,替她检查好一切安全设施,走到门口:“好好休息,我电话不关机。”

    沈惊瓷自己点着头:“知道啦,你有点啰嗦。”

    “啰嗦你也不听。”

    沈惊瓷慌忙打断:“好了好了,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等我联系你。”

    顾涅最后看了她两眼,确定真的没有问题才转身。

    “顾涅。”步子走出两步,沈惊瓷忽然叫住他。

    男人颀长的身影回头,暖灯下,沈惊瓷的表情有些模糊,他“嗯?”了声,问怎么了。

    沈惊瓷停顿一会儿,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她嘴唇张阖,声音在长廊中响起:“不是因为他。”

    顾涅眉心一动,瞬即反应过来沈惊瓷是在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凌晨的夜,她的声音像是一团雾,语句中的字渐渐清晰,很淡:“六年了,早就过去了。”

    六年有多长呢。

    长到沈惊瓷连梦中都不会出现那个人了。

    长到就算今晚天塌下来,她也要要在天亮之后准时出现在摄影棚。

    然而躺上床的第一个小时,沈惊瓷无奈的发现,她还是失眠了。

    起来倒了一杯水,手机屏幕上显示着4:32,两片褪黑素都不管用,沈惊瓷百无聊赖的点开微博,首页刷新,话题自动推送。

    【求助,请问和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男友的现女友成为同事该怎么办?】

    ◉ 56、她

    沈惊瓷视线在复杂的关系链上停滞, 下意识想到今晚某些画面。思绪滑到一半,指腹不小心的碰到刷新,手机倏地震动。沈惊瓷垂眸, 话题已经消失,第一条赫然变成了娱乐新闻。

    沈惊瓷下意识的往下滑动了两条, 去找没看完的评论。滑到最底下,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和她有什么关系啊,沈惊瓷不由得恼。

    干脆扔下手机躺回被子,手拽着被角拉到下巴处, 柔软的触感让她稍微放松。身体仰平朝上, 闭着眼睛深呼吸,迫使自己入睡。

    不知道是时间问题还是药效起了作用,这次真的有了睡意,意识朦胧混沌,乱七八糟的一起涌入。

    眼尾温热又粗粝的指腹感摩挲, 回忆紧接着唤醒, 耳边声音清晰回荡——“年年。”

    就在那一瞬间,意识骤然聚拢, 沈惊瓷一下子惊醒, 眼中睡意全无。

    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她心悸的厉害,呼吸微滞。这个名字太久没有听到, 所有人都在叫她名字, 徐娟也渐渐地改口。只有陈池驭。

    只有他还叫她年年。

    漆黑的房间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壁灯, 沈惊瓷眼睛没有焦点的盯着那个地方, 胸口起伏。

    半响, 攥紧的手渐渐松开, 胸口有点难受,但又还好。

    她侧过身拢了拢被子,蜷起腿闭上眼。

    这次直到鱼肚白泛起。

    早晨的生物钟准的离谱,沈惊瓷看到镜子中自己头上的纱布,目还光有些空。

    她小心翼翼的碰了下自己额角,还真不是做梦啊。

    不过眼前的问题更急切。头上的纱布太惹眼,她站在镜子前挣扎了好一会儿,拧着眉用剪子弄小一圈,再用头发遮一遮,好像也不是很明显。

    三明治揣进包里,沈惊瓷迈出酒店门口的没几步,视线停在了斜前方的角落。黑色宾利显眼的停在路边。车开着窗,隐约看到里面男人衬衫的白。

    沈惊瓷走近确定,惊愕地开口:“顾涅?你怎么在这里。”

    顾涅闻声转头,见到来人眉骨微动。男人俯身越过中控台,伸手开了车门。清润的嗓音不知为何带了一点哑:“在等你。”

    不等车前的人反应,顾涅视线看了眼座位,笑着示意沈惊瓷:“上车。”

    坐地铁要四十分钟的路顾涅用二十分钟就把她送到,沈惊瓷扎好头发,回头感激不尽,她眨眨眼的竖起两根手指保证:“等我收工”

    顾涅好笑的揉了揉她发顶,齐肩的发微微晃动:“去吧。”

    沈惊瓷走到门口,回头发现顾涅还没走,两人对视,车窗中,他冲她招了了手。

    视线收回的前一秒,马路对面车流飞快,一辆越飞驰野经过。沈惊瓷唇角的笑一顿,再去辨别时绿灯已经亮起,车水马龙的街道拥挤,什么都没有。

    她摇头,揉了揉自己的脸,觉得有些魔怔了。

    怎么可能那么巧-

    大厦十九层。

    沈惊瓷正俯身调试参数,镜头中的光影忽然变暗,她抬头,刘佳思恶作剧成功的收回手。

    她挑着眉递给沈惊瓷递了一杯咖啡,凑到人身边好奇:“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沈惊瓷目光扫视过布置完的场景,回来瞥她:“有吗。”

    刘佳思笑笑不语,反倒是撞了她一下,尾音上扬:“哎,刚刚送你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男朋友?”

    “咳咳!”沈惊瓷刚送进口咖啡一呛。

    她慌忙移开杯子捂住唇,拧着眉惊讶又诧异:“什么男朋友?”

    刘佳思嗯了声:“不是吗,和你一起来的,车不错啊,下次拉出来我见见?”

    沈惊瓷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打断她的念头:“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刘佳思疑惑:“没有?那你一直带着戒指?”

    说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却发现沈惊瓷今天手指空空,露出来的黑色线条有些刺眼:“诶你今天怎么没戴。”

    沈惊瓷垂眸看到自己的手,有意无意的遮挡住,她打马虎眼的笑:“淘宝二十块钱买的,你想多了。”

    刘佳思啊了声,表情滞了秒,样子不太信:“淘宝?”

    沈惊瓷点头试图增加信服力。放在口袋的手机刚好震动,她低头含糊的嗯了声,开始回消息。

    同一时刻,身后喧闹嘈杂。

    刘佳思注意力被转移,回头看了几眼去戳沈惊瓷的手臂:“人来了。”

    “嗯?”沈惊瓷刚放下手机,闻言看去。

    吵闹的人群中央,被包围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沈惊瓷从缝隙中看到,纤细俏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眼皮一跳,恍惚中,人群中的脸孔同昨日对上,和雨幕中的依人不同,她垂眼看着工作人员递来的安排,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惊瓷目光没收住,对面也像是有预感一样。易顺慈目光看向这边。两人突兀的相撞,避无可避的看清对方。

    摄影棚的光线很好,沈惊瓷脚下生根的不能动弹,忍不住的想转身。

    原来真的这么巧。昨晚的话题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易顺慈脸上伪装出来的平静与端庄也同样破功,猫眼睁的滚圆,手指没克制住的抬起:“你怎么!!”

    周遭瞬间安静,声音戛然而止。

    易顺慈又僵硬了

    站在易顺慈旁边的周总监也被她的吓了一跳,下意识顺着看向沈惊瓷。

    目光一道接着一道,焦点凝聚,刘佳思也没懂这是什么情况。

    易顺慈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拐外变成:“你怎么这么眼熟啊。”

    她僵硬硬挺的扯出一个标准化笑容,干巴巴的看着周总监点头。

    “啊哈哈哈哈。”周总监知道易顺慈背景,不管三七二十一接上就朝周围人大笑,一群人接着附和,只有刘佳思不解:“你们认识?”

    沈惊瓷紧绷的眉微松,摇头:“不认识。”

    助理恰巧检查完一遍场地,朝沈惊瓷比划了一个OK:“可以准备了。”

    沈惊瓷应声朝刘佳思摆手示意,这才有了喘息的时间可以远离。

    除了中间的小插曲进程很顺利,沈惊瓷检查着相机里的照片,刘佳思顺着看去,灯光下的易顺慈骄傲耀眼,忍不住的啧啧惊叹:“别说,还真的是漂亮。”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叹息:“年轻的本钱啊。”

    沈惊瓷点点头,认同这句话,真的挺漂亮。

    刘佳思手指又滑了几张,她想到什么,忽然凑到沈惊瓷耳边压声八卦:“哎,你知道吗,她好像是要结婚了。”

    沈惊瓷一愣:“什么?”

    刘佳思一看沈惊瓷不知道,八卦劲儿就来了,她掰着手指头给沈惊瓷算:“真的,而且说是订完婚就要出国了。”

    “这次拉你过来就是因为她马上要订婚没时间,拍摄只能提到现在。”

    周围的人零零散散开始收工,光倏地消失,只剩外面昏沉的夕阳。

    耳边像是有一个炸弹在水中爆炸,惊起无数水花,沈惊瓷吞咽了下,视线转过去干涩的问:“和谁啊?”

    刘佳思想了想,似是回忆:“这不知道,好像是金融圈的,不怎么露脸,听过一次,姓陈还是程来着?”

    陈

    尾音逐渐尖锐,像是耳鸣。沈惊瓷怔怔的看着刘佳思点头,说应该是没记错。

    姓陈、订婚、她扑向他的身影,车后座的安静,易顺慈打探又说不清的目光。

    大脑宕机,一片空白,画面渐渐连起来,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拉扯成型。带着针尖的消息直戳戳的扎进毫无设防的心脏,盐水从碎开的窟窿往里倒,又如同五雷轰顶血液凝结,震的她呼吸都停了,脸色兀的煞白。

    刘佳思一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沈惊瓷身子不稳的捏住三脚架,那股尖锐的生理性的痛汹涌的来临,她想说她没事,可喉咙肿胀,什么都说不出,眼前的画面不断模糊。直到唇内泛起生锈的血腥味。

    刘佳思着急了:“真的没事吗?”

    她仰起脸,强撑起一个笑容,有些坚持不住的说:“抱歉佳思,我身体不太舒服,下次再聊可以吗?”

    刘佳思扶着她手臂直点头:“你先走吧,剩下的收尾我来。”

    沈惊瓷脚步混乱,像是逃一样的,离开了那片存着易顺慈身影的位置。

    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沈惊瓷猛然停住回神,忽然而来的空旷混着分开时的大雨一起朝她扑来。最后的力气用尽,瘦薄的脊背失去了主心骨,她把着扶手滑下身来,手攥成拳抵在心口,呼吸困难。

    耳边不听回荡刘佳思的话,像是魔咒,一遍又一遍。

    手上传来的轻乎的冰凉,她愣怔低头,指骨上的水渍明显,抬起手才发现脸上已经湿濡一片。

    她想错了。

    直到这一刻沈惊瓷才清楚的意识到六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忘掉他的声音,也不是梦中空白。

    而是他转眼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

    真的太久了。

    久到他要结婚了。

    这才是六年,他们分开的、真实的六年。

    眼泪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掉下来擦一遍就干涸了。

    如果不是顾涅的电话,沈惊瓷不知道要放空到什么时候。

    情绪粉碎的难以收拾,吐出来的声音干涩的沙哑,沈惊瓷撒谎了,她用着直白的借口推掉了晚上约好的饭局:“嗯,事情有点多,要很晚了。”

    霓虹和近光灯将整个街道照的灯火通明,便利店的灯牌很亮,坑洼的水泥角落中只有这抹亮光显眼。

    沈惊瓷漫无目的迈上三层台阶,停脚抬眼。

    店内关东煮的散发着氤氲的热气,沈惊瓷兀的垂下视线,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

    喉咙火烧火燎的,闷燥难抵。在结账的前一秒,她看到了烟柜上的黄鹤楼。

    “店内活动,满三十元可以减五元或者赠送饮品。”让收银员手指向旁边罗列的蓝色啤酒罐,目光盯着沈惊瓷询问。

    她看着摆成金字塔形的啤酒,不由得一丝好笑,这是什么运气,白来的机会给她消愁。

    她接过袋子,手伸向冰凉的易拉罐,随意的说:“那就啤酒吧。”

    冷风一阵一阵的,几缕清凉吹得她很舒服。

    沈惊瓷坐在了一旁的长椅,散开挽起的头发,肘骨抵在扶手,几块钱的打火机声音都不脆,点了好几次火才着。

    她其实不怎么抽烟,因为每次都会想起陈池驭。

    不过重复几次就可以坦然的去接受,这种脱敏疗法对她还挺好用。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不管放在那里,都不值得一提,可是每一个细节都清楚的不得了。

    她曾透过缥缈的烟雾看着他的侧脸,她很不乖,不少次凑过去想学。陈池驭总是掐了烟来蹭她的脸,扯着笑说不行。

    青白色的烟圈从唇间淡淡的吐出,情绪沉下来,被呛烈的烟压在下面。沈惊瓷平静的摁下打火机,橙黄色的火焰和蓝色纠缠在一起,也没什么不行。他的年年不能学,她又不是了。

    袋子中还躺着那瓶赠送的啤酒,沈惊瓷移开手,百无聊赖的去看上面的字。

    她凑近,头发垂落,没有注意到眼前什么时候落下一道身影。

    月明星稀,耳边像是出现了幻听,沈惊瓷抬头。

    又是晚上,又是狼狈。只不过他皱起了眉,视线比夜还浓,声音金属性的冷,很沉。

    “沈惊瓷。”他喊她的名字。

    脑海中的轮廓成真,沈惊瓷细细的想了下,尼古丁是没这么厉害的,所以面前的是真的。

    和电影中重逢的画面一样,被加了关键帧放慢。风声停止,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屏障,周围被隔绝,指尖的火光烧到了手。

    钝痛让沈惊瓷猛然回神,烟蒂从手中脱落掉在地面,猩红微弱。

    她垂眼抬起脚踩,衣摆晃动让躺在长椅上的易拉罐也被牵连,簌簌的往前滚,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沉闷厚重。

    场面手忙脚乱,沈惊瓷弯腰就去够,易拉罐在平滑的地面上越滚越远。忽然,她动作微顿,易拉罐碰到障碍,沙拉拉的声音碾在小石子,回弹停下。

    黑色的工装裤笔直凌厉,空气凝住了。

    她抿唇,手指微微蜷缩,弓着的脊背纤细脆弱,凸起的蝴蝶骨顶起针织衫。

    沉默的间隙,空寂的每一秒都被拉长。

    目光可及处,陈池驭有了动作。他弯腰拾起,修长的手指骨分明,露出左手的戒指。

    可戒指,不一样了。

    沈惊瓷飞快的意识到什么,直起身时他的背影已经走进明着的便利店。

    落地的透明玻璃中央贴着广告,透过去看到男人一身黑色挺拔凛冽,他太高了,站在收银台前面显得空间都有些逼仄。

    收银的女生仰头问他什么,陈池驭目光微动,忽然转头看向外面,正好撞见沈惊瓷侧着的脑袋。

    沈惊瓷没躲,手双手撑在身边凝着他。

    男人推开玻璃门从里走出,眉宇淡淡。垂着的左指还捏着那罐啤酒,右手却伸到她面前。

    声音冷冽,染着烟草的哑:“喝这个。”

    透明的玻璃罐,淡粉色的液体微晃,沈惊瓷又开始难受,心脏搅的疼。

    她目光落在蓝色的赠品上,轻声说:“这不是我的。”

    那个才是,易拉罐被他捏的有些紧,凹进去一块。

    陈池驭不答,重复了一遍,没有丝毫要还给她的意思:“伸手。”

    半响,呼吸抑制下来,沈惊瓷抬头望他,也没有动作。再抬眼时,情绪全部敛去,澄澈的目光平静而生疏:“谢谢。”

    “但我不喜欢喝草莓牛奶了。”

    淡白色的月光随着话音落下被厚云遮掩,周围的尘埃飘飘坠地。沈惊瓷没有再看他的反应,她放弃了那罐啤酒。

    街道两旁的梧桐又高又密,风吹得簌簌摇晃,脚步声被淹没,视线越来越窄,沈惊瓷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从冷柜取出的玻璃瓶身冰凉,冷气凝聚水珠粘在指腹,冷白的手青色血管凸浮。

    麻木的心脏出现一种久违的刺痛,陈池驭眼前是她开口时的平静,眼底无波无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手上的东西没了意义,身后的路灯明亮,颀长的影子落寞的在脚底。陈池驭不由得想,她说的可能是真话。

    她真的不喜欢了。

    作者有话说:

    ◉ 57、她

    知道合作对象是谁后, 沈惊瓷是不太想再接这个拍摄的。

    刘佳思应该是看出什么,主动给她发消息说剩下的可以她来跟,基本上不用她再碰面。

    沈惊瓷没拒绝, 但意外总是来的突然。

    一大早,刘佳思电话火急火燎的打过来:“完了完了, 片子出问题了。”

    正在吃早餐的沈惊瓷一愣, 面包费劲的咽下:“怎么了?”

    刘佳思一口气解释:“上次还有一些片子需要补,我想着你不愿意出面我就上了。过程是挺顺利的,但是”

    刘佳思支吾起来, 后面半天没说出来。

    沈惊瓷听的皱眉, 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但是拍完之后我忘记导出来了,那台相机被苏苏借走后内存卡拿出来放在我桌上了,然后卡不见了。”

    刘佳思说完,连连说了几声抱歉:“我的疏忽,那天太忙了, 我就放了一会儿。”

    但现在不是推辞谁的错的时候, 沈惊瓷找到重点:“那易小姐愿意补拍吗,时间应该来得及。下期杂志还能赶得上。”

    她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刘佳思沉默了, 又不像是着急, 反而像是在等她开口:“我联系过了,愿意是愿意,她说可以去她家里补, 大概有三个小时。我觉得也行, 补一组居家风也能弥补。”

    “她是提什么要求了吗?”沈惊瓷追问, 不然刘佳思为什么会找她。

    果然, 刘佳思停顿后将后半句话慢吞吞的补充完:“不过, 她点名要你去。”

    沈惊瓷短暂的停怔, 竟然也不是很意外。

    在刘佳思屏着呼吸紧张的等待答案时,她听到了沈惊瓷的声音,很淡,语气也正常:“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过去。”

    沈惊瓷在手机找了下刘佳思发过来的地址,没有地铁直达。

    躲也躲不过,原本就是她的工作。沈惊瓷安慰了刘佳思几句,收拾好东西招了一辆出租。

    约在下午三点,沈惊瓷两点四十五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大片大片干净的绿化,高耸的银灰色楼直矗在眼前。

    沈惊瓷看了两眼,走到保安室做了记录,终于出现在门前。

    她看了眼时间,准备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心口还是紧绷的跳。

    沈惊瓷揉了几下,深呼吸几次做好心理建设,那天楼梯间的濒临溃点的情绪让她越发清醒,工作而已,不能躲。

    两点五十八,沈惊瓷摁下门铃。

    最紧张的几秒过去,风平浪静,一丝回应都没有。

    她仰头拧眉,又摁了一遍。

    一声一声,节奏平缓,铃声在楼梯间中突兀明显。

    又是结束,沈惊瓷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整了。指明要她来,难不成还是觉得她拍的比别人好多少吗。

    沉重的相机包和三脚架坠的手疼,沈惊瓷等待几秒,又沉默。

    再摁一次,如果还是没人

    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声音再次响起。

    快到末尾,沈惊瓷已经摸出手机要给刘佳思发消息。

    平息后的三秒,消息刚发出,刘佳思应该是还没看到消息,门内却忽然传来动静。

    沈惊瓷抬头,黑色的金属门把在眼底向下摁动,她一愣,门开了。

    厚重深褐色的大门从内推开,缝隙越来越大,门内的光线泄出,身影出现之前,是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谁。”

    声线像是混在潮热的水汽中一样模糊,有些不耐。身体如同过了密密麻麻的电流,沈惊瓷倏地僵硬。

    门全部敞开,棱角分明的脸庞完全暴露在光线中。他垂着眼,眉宇染着重重的郁燥,阴翳在眼睑叠加。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男人刚洗完澡,单薄的黑色T恤有些皱,露出来的手臂和锁骨喉结全泛着潮,整个人透着一种冷痞。

    湿漉的黑发滴着水,毛巾一半搭在肩上,手掌扯着另一头擦拭,动作有些重。冷冽的视线从地面上移,陈池驭掀起了眼。

    视线无声的交缠,凝结的空气中,他的动作蓦地停止。

    沈惊瓷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直接的发生在眼前。

    陈池驭同样,他眼睛半眯,喉结滚动了下:“沈惊瓷?”

    沈惊瓷目光盯在了领口泛红的锁骨上,眼睫狠狠一颤。陈池驭的语气也变了,和刚才的冷恹不同,听不懂,沈惊瓷也没有心情去分辨了。

    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报复。

    太难堪了。

    脚下有千斤重一样艰难,沈惊瓷抿着唇转身就走。

    陈池驭眸色一变,下意识的去抓她的手腕。

    她像是有预感,脚步加速,手臂用尽全力甩开。

    高跟鞋落在地面清脆混乱,陈池驭眉宇紧锁,放开门把迈出门,他步子大,沈惊瓷走的再快也追得上。

    电梯五步远的距离,沈惊瓷被陈池驭揽腰抱起。

    各种混在一起的情绪在瞬间迸发,沈惊瓷指甲抓入皮肤,喊叫着:“放开!”

    陈池驭不管她挣扎,“嘭!”一声巨响,大门在身后不容置喙的撞上。

    他拽住她的手腕,很紧,声音比刚才还低,但不戾:“你跑什么?”

    像是怕她消失一样,最后一个字硬生生的缓下来。

    逼仄的玄关被男人的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混沌狭窄。

    沈惊瓷脸上全是愤怒还有紧绷,平静的伪装撕破,身子颤抖的厉害。

    陈池驭摸不透沈惊瓷怎么出现在这里,眼前人的状态又不对,他紧绷着下颚,手抵在了身后的门把上。

    沈惊瓷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转身就要离开。垂眸才发现后路被挡住,忍无可忍:“陈池驭!你混蛋!”

    陈池驭被骂的一头雾水,眉也皱起来了:“我怎么了?”

    沈惊瓷背着身,一声都不吭的去掰他的手。

    没想到小姑娘劲儿还挺大,但毕竟抵不过陈池驭。

    他啧了声,被弄得不耐,反手抓住沈惊瓷手腕,沈惊瓷单薄的身子一下子被转回来摁在头顶。沈惊瓷另一只手还拿着设备,重的力气都快没了。

    陈池驭有股哄人的意思:“来找我?”

    沈惊瓷不吭声,拧动手腕要挣开:“你放开!”

    “不放。”他肆无忌惮的故意低头,姿势暧昧,他身上有明显的沐浴露味,手掌冰凉,箍紧她时指腹用力,粗粝挠人,他手臂被掐出了一道血丝也不恼,眼神漆黑锐利,直勾勾的盯着她,重复:“找我?”

    情绪波动太大,胸口也上下起伏。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裙,陈池驭的视线原本就垂着,不自觉的一顿被沈惊瓷精准捕捉,白净的脸瞬间涨红。

    气的极点反倒冷静了下来,左手提着的东西也不在意了,沈惊瓷用从没有过的冷笑了一声,手指陡然松开,十斤有余的包重重落下,刻意落在了黑色拖鞋上。陈池驭没预料有这一出,喉咙溢出一声闷哼。

    左手空了出来,沈惊瓷不管不顾,冲昏了的头脑直接抬起手。

    静谧的空气中,清脆的一声格外响亮。脖颈与下颚的位置被打的猝不及防,陈池驭愣了,手上力道突松,沈惊瓷趁机挣脱,动作利落迅速,捡起东西从门缝中倏地钻了出去,比兔子还快,一秒迟钝都没有,只留下两个不耻的字:“下流!”

    根本没有想过有人敢跟他动手的陈池驭愣了半响,就这么把人放跑。门外吹进躁动的热气,他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目光沉顿。

    半响,男人手掌蹭上被沈惊瓷碰过的位置,舌尖抵着左腮,忽的嗤了声,意味不明。

    不疼,力道跟猫一样。

    还他妈有点带劲。

    长爪子了。

    沈惊瓷气喘吁吁的跑出公寓,心砰砰砰的跳。

    她是疯了吗,竟然打了陈池驭。

    可是他,他都有未婚妻了还这样对自己,陈池驭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惊瓷心好乱,气和委屈都有,还不忘打开相机包检查了一下设备,不能摔坏。

    人烦躁的皱起眉,这都是什么事儿,片子没拍成,还惹了陈池驭。

    她看了眼手机,刘佳思的信息刚才没有看到:【怎么了?人不在吗?】

    刘佳思:【你等等,我再去问一下。】

    刘佳思:【她为你没进去吗?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她开门?】

    一分钟前,刘佳思发了三个问号过来:【怎么回事?】

    沈惊瓷有些绝望,她甚至不知道易顺慈刚刚是不是在房间中。

    沈惊瓷就这么在花坛边缘坐了下来,组织着语言思考怎么和刘佳思解释。

    下一秒,刘佳思的消息弹出,语气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震惊:【易竟然说sorry,主动跟我们另约时间,会尽力配合。】

    刘佳思:【你干什么了?她态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

    沈惊瓷一愣,完全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然而五分钟前,陈池驭侧着身从镜子中看到了脖颈的红印,他瞧了会儿,还挑着眉用手机拍了照。

    易顺慈的电话从屏幕中出现时,陈池驭没心情还算好,懒洋洋的喂了声。

    易顺慈轻声轻气的像只是偷了腥的老鼠,贼摸的问:“那个沈惊瓷去找你了没?”

    陈池驭“嗯?”了声,没懂。

    “没有吗,三点多应该到了吧。”易顺慈听出来,忍不住的嘀咕。

    陈池驭敏锐的听出一丝不同:“你干什么了?”

    易顺慈啊了声:“你不是喜欢她吗?我就帮了一下你,把你的地址给她了啊。”

    陈池驭想起沈惊瓷手上的相机包还有她异常的反应,眉拧起,语气危险的问:“你说你住这儿?”

    易顺慈有点理亏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对啊,那你是我哥,你的不就是我的。”

    陈池驭气场陡然冷了,眉间的懒散褪去,他喊了声名:“你有病?自己要结婚了没点数儿,谁你哥。”

    易顺慈好心被骂气的委屈死了:“你才有病,你完了,我马上打电话告诉奶奶。”

    陈池驭警告:“你再惹事儿我明天就把你扔给程隽,别”

    话一顿,陈池驭眯眼停顿。

    易顺慈听他话说道一半没了不高兴的催促:“你人呢?”

    陈池驭直接撂了电话,抬手在锁骨上摩挲了两下,那块凸起的薄肉红的更明显,还有点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口。

    男人目光渐沉,沈惊瓷的反应忽然全被串通。

    几秒,一声燥郁的咒:“操。”

    凌晨两点,有人还是忍不住了。

    微信上面的置顶从没变过,一条条红色的未发送消息突兀刻板。

    最后一条停在去年冬至。

    陈池驭好整以暇的点了个句号过去,一样的拒收。眼中没什么波澜,男人耸着肩,手撑着膝盖索然无味的返回列表。翻了几下找出晏一。

    机场行人来往匆忙,晏一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冷漾的声音带着电流。

    陈池驭开门见山:“沈惊瓷的这些年的资料,发我一份。”

    机场的提示音催促着,流畅的英文沦为背景音,晏一拉着行李往前走:“自己查,有事。”

    陈池驭听着动静,猜到什么挑了下眉。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愉悦,尾音上扬轻浮调侃:“又去?多少次了啊也没见得人家搭理你。”

    晏一嗤了声:“怎么?有沈惊瓷联系方式了?”

    陈池驭三根手指捏着酒杯,食指有下没下的敲着,节奏松散随性。

    对面是个广场高高的立着一个钟楼,他嘶了声,又笑:“马上。”

    那头轻笑了声:“要追?”

    “不止。”

    想要她,多看一眼都要忍不住。

    晏一听出他语气的势在必得,翘了唇角放下心:“行挂了,要登机了。”

    陈池驭身子后仰,颔了颔首。他忽然想起晏一最颓的那年。房间昏天黑地,酒瓶子满地,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下巴冒出青茬。

    男人扯着唇角,眼底阴戾,一声一声的重复喃喃:“她跑了。”

    低沉的笑又从喉咙溢出,手攥紧青筋暴起,语气越来越不可置信,人生头一次爆了粗:“她把我睡了还他妈的跑了?”

    作者有话说:

    他被打了好开心(思索)

    晏一是和问夏。

    ◉ 58、她

    沈惊瓷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但又不知道哪里。

    第二天是周六,周一就要审核,按理说时间已经很紧了, 但刘佳思并没有再联系她。

    沈惊瓷在酒店呆的郁闷,刘佳思那头也有实质性的回复。她开始后悔接这个补位。

    但消息真通知来时, 沈惊瓷又想躲避。

    她真的不想看到与那两个人有关的画面了。电话中, 邱杉月听她说完来龙去脉,一向最能叽叽喳喳的人竟然也沉默下来。

    邱杉月磕磕绊绊的问:“这么这么狗血的吗?”

    沈惊瓷思索:“好像是有点。”

    邱杉月干巴巴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瓷瓷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那种白月光女二。”

    “嗯?”

    邱杉月语气神神叨叨:“就是那种为了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

    “”

    两人同时沉默。

    良久, 沈惊瓷还是忍不住的呜了一声:“我以为你会安慰我的。”

    邱杉月瞬间改口:“我当然是安慰你!”

    她声音又渐渐弱下来:“但瓷瓷, 你还喜欢陈池驭吗。”

    “我觉得或许,你可以放下了。彻底放下。”邱杉月轻声试探。

    他们当年分手,学校八卦了好一阵儿,但又觉得稀松平常,这两个人分手好像是迟早的事。

    那段沈惊瓷医院学校两头跑, 忙的什么空都没有, 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直到有一次,不知道是是谁拍了沈惊瓷在医院的照片传上了论坛, 直接传成了沈惊瓷被甩绝食住院。论坛贴吧翻天。邱杉月气的不行, 沈惊瓷却摇摇头说无所谓。

    但反转的很快,论坛忽然出现一篇帖子,楼主直言是女方甩的陈池驭。

    天之骄子被甩更有话题, 舆论开始反转说陈池驭那种浪子被甩是活该, 终于有报应了。

    流言发酵三天, 帖子全部清空。像是只为给沈惊瓷澄清, 她不是被甩的那个。

    邱杉月是在次年才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到了沈惊瓷盒子中的那张机票。

    英国, 四月十二。

    可那天,沈惊瓷稳稳地坐在宿舍,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没敢问,却觉得沈惊瓷再怎么平淡,但心里也一直没忘。

    沈惊瓷摆弄了一下手上的月牙戒指,被掩盖住的黑色纹身若隐若现。她沉默了会儿,有些艰难的开口:“我试试,应该可以的。”-

    头痛了一晚上,睡得也不安稳。沈惊瓷出发前一直在想,希望拍摄可以顺利结束。这次来A市和她料想的相差太多。

    刘佳思特意和沈惊瓷一起,再三向她保证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沈惊瓷一边回着顾涅的消息,一边点头说好。

    “聊什么呢,晚上有安排?”路很远,刘佳思忍不住的问了句。

    沈惊瓷勾着唇侧过头问她:“一下午可以搞定吧。”

    “应该可以,我看她这次态度还挺好。”

    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过去,沈惊瓷放松了不少。

    易顺慈见到沈惊瓷,竟然朝她笑了笑。沈惊瓷真的不懂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拍摄结束,刘佳思直接现场导出照片,她松了口气,对沈惊瓷比划了一个飞吻。

    “那我先走啦。”那顿饭已经欠了顾涅好久,今天再不还就说不过去了。

    刘佳思蹲在地上收拾东西,仰脸笑得真诚实意:“走吧走吧。”

    话音刚落,被助理围绕着的易顺慈走近几步,有些好奇的问:“你去哪?有人接吗?”

    沈惊瓷看的出易顺慈性格很好,但心里又抵触这种好,好像会衬托的自己很卑劣。她保持着距离:“有的。”

    易顺慈看着沈惊瓷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两声,她凑近助理耳边,幸灾乐祸:“完了,我哥有的追了。”

    小助理啊了声,又听见她说:“我才不帮他解释,谁让他平时对我那么凶,这次栽了吧。”

    易顺慈偶然见过陈池驭的置顶,备注是只有一个字,黏。

    她当时觉得好腻歪,那天晚上,她听到男人喊年年,忽然就明白了。

    哦,前女友啊。

    最难驯的陈池驭竟然真成情种了-

    沈惊瓷低着头走进电梯,手指摁上一层。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是莫名的浮现易顺慈的一举一动,又会暗戳戳的和自己比较,沈惊瓷讨厌自己这种心理,连电梯门被人又摁开都没注意。

    过了几秒才知道有人进来了,沈惊瓷眼睛都没抬,给顾涅发消息:【我结束了,在楼下等你。】

    顾涅:【好。】

    电梯缓缓下沉,鼻息间萦绕着一种很淡的冷香,夹杂着烟草清冽。莫名的熟悉弥漫心头,沈惊瓷倏地抬眼。

    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安静的垂着眼看她,和她的惊愕形成鲜明对比:“你怎么在这里?”

    电梯角落,男人单手插兜,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她的影子。四周都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冷,陈池驭鼻音松散的嗯了声:“等你的。”

    沈惊瓷脑中空白一秒,但却下意识拧起了眉。

    陈池驭身上的气场淡了几个度,视线凝着她,薄唇微向内抿,他的样子像是有话想说。

    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喘息声,然后就是他低低哑哑的声线。陈池驭问的很直接:“沈惊瓷,你有没有话想问我。”

    愣怔几秒,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时,沈惊瓷的视线褪去震惊,棕色瞳孔浅淡疏离,她点了点头说:“有。”

    似乎没想到这么顺利,垂着的手微微蜷缩,陈池驭扬了下眉,唇角微勾,脖颈稍低,颈椎骨出现一个好看的弧度

    沈惊瓷视线瞥向数字3,步子向前面迈了一步,她声音不沉,反而很轻,回头瞥了他一眼,装着奇怪:“你问错人了吗?”

    “我们现在没关系的。”

    陈池驭眉眼一淡,瞬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她的问题。

    电梯叮的一声,门在眼前打开。沈惊瓷脚步声和她这个人一样,没什么攻击力,细细的猫跟嗒嗒提醒,人走了。

    沈惊瓷看不到身后的人是什么样子,她捏紧了手机视线笔直,心口却绷的很紧,唇间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陈池驭说在等她那刻,心脏本能反应强烈,和顾涅口中说出来的不一样。沈惊瓷控制不了,只能尽力克制。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又觉得陈池驭也是个混蛋。

    办公楼前一片宽阔,沈惊瓷不敢回头,害怕再次撞上陈池驭。

    只能清醒这个时间点没有太阳,温度还好,在外面等一会儿也不会太难受。

    走过大片的青石板路,沈惊瓷站在了人行道旁,身子削薄,被绿化遮住一半。

    陈池驭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条细棉线勒住,密密麻麻的不适。

    他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一下。

    她瘦了,头发也短了,就连烟都学会抽了。

    但就是忘记了怎么喜欢他。

    一点都不诚实。

    沈惊瓷身后响起轮胎碾压过石板路的声音,她没回头,自觉地向左移了一步,离坡口更远。

    声音慢慢靠近,紧接着是沉闷的喇叭。

    沈惊瓷有些烦躁的又挪了两步。偏偏身后的人像是刻意叫她一样,执拗的摁,喇叭声循环刺耳。

    还是那辆车,浓墨重彩的黑。她从斜前方望去,陈池驭的轮廓透过玻璃映入眼帘。

    视线蓦然相对,他一贯的懒散,开车姿势随意的很,单手扶着方向盘。五官硬朗凌厉,视线直白的看着她。

    两个人之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摁下车窗,下颚凌厉尖锐,歪着头喊她:“上车,我送你。”

    沈惊瓷短暂的断触,她看不懂他的行为举动:“陈池驭?”

    陈池驭扯了下眉,嗓音低沉平缓,似乎早就料到,唇角的弧度又淡又随意:“嗯,就当用了个免费司机。”

    沈惊瓷凝着他的眼睛,车内外的光影正好打在他眼下,拓出一片阴翳。男人鼻梁高挺,眉骨优渥,双眼皮褶皱很重,看人很像深情。

    她不知道陈池驭是怎么回事,和易顺慈一样,都好奇怪。

    他手上的戒指明晃晃的,只不过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沈惊瓷移开眼,胸口的闷气越来越重,声音没了刚才那么平静,她语气变得差,没什么震慑力的提了声音:“我有朋友来接我。”

    话音仿佛与在医院的那天重合,沈惊瓷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出现了一个男人。

    陈池驭记得,他在宿舍底下等她那年,也是这个男人。

    陈池驭眼眸深了些,撩起眼皮问:“什么朋友,男朋友?”

    关他什么事情,沈惊瓷眉拧的越来越紧,火气上来,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

    “沈惊瓷。”他又喊她。

    就是那么一声,成了导火索,她脚步停住,猛地转回身,清冷的眉眼带上不耐烦:“陈先生。”

    “我想我们现在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询问我这些。”

    “你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惊瓷高声说完,眼睫颤了颤,却克制的很好。

    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这种话来切开两个人的距离。这样也太对不起十几岁的喜欢了。

    出口的都是事实,她看着陈池驭,他声音止住了。男人眼眸微动,沉默成为她唯一能看懂的情绪。

    对视中,陈池驭眼尾出现了一抹猝不及防的笑:“你叫我什么?”

    笔直的长腿着地,他反手扣上车门,人靠着车眯眼,吊儿郎当的重复:“陈先生?”

    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一字一顿的从口中琢磨的吐出,被他说的暧昧轻挑,他凝着她,似笑非笑。

    “年年,长本事了啊。”

    沈惊瓷攥紧了手,忍住呼吸:“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她努力忽视着那道炙热的视线,转身。

    同一瞬间,咿咿呀呀的童语和腿上忽然传来的力道让脚步一歪,沈惊瓷身子不稳的绊了下。

    撞在她身上的小男孩也歪了几步,家长一看碰上了,嗓门唰的提高脚步也加速赶上:“别乱跑!!”

    小男孩吓了一跳,看了沈惊瓷一眼瘪着嘴往妈妈怀里钻。

    “抱歉啊抱歉,没伤着吧。”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拎了一下孩子,转头问沈惊瓷。

    沈惊瓷脚踝簌簌的疼。但身后那个人让她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她摇头:“没事。”

    女人看沈惊瓷脸色不太好,害怕出事,又说了几句抱歉抱着孩子就走。

    沈惊瓷是在抬腿离开时发现不对的。她低头,鞋子的细跟正好卡在盲道和人行道的砖隙。

    脚下使力,怎么也动不了。

    沈惊瓷懵了一瞬,忽然听到身后人的笑。

    他看到了

    喉咙间溢出的沉闷笑声只持续了两秒,就被压了下去。

    只不过正正好好传入她的耳中,沈惊瓷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树起来的气势全没了。

    她又试了两次,同样的无果。

    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直到她听到了陈池驭离开的脚步,还有车门开启的声音。

    他走了。

    沈惊瓷竟然松了口气。她弯下腰,手握住细细的后跟,试图□□。

    发丝从耳边垂下来,紧的像是生根在泥土中,沈惊瓷自暴自弃的都想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冷香突兀的从身后包围,弥漫在鼻尖,沈惊瓷蓦地回头,陈池驭的身影就闯入视线。

    “你怎么回来了。”

    他动作利落,单膝着地,半蹲下身,黑色的夹克拉链掉在红色灰旧砖石上。冰凉粗粝的手指不轻不重捏在她流畅细腻的小腿,声线冷冽:“别动。”

    右手是一把黑色的瑞士军刀,刀锋凌厉。陈池驭手指修长,骨节微凸,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他随意的把玩着,忽然仰头。漆黑的眼睛锐利,他扯出笑,停下动作漫不经心的问:“要帮忙吗?”

    脑海中划过一丝嘴硬的念头,但理智战了上风。

    沈惊瓷唇线抿直,闷闷地嗯了声。听着不怎么情愿。

    他的手指存在感太重,掌控欲和压迫感十足,让沈惊瓷想躲。

    陈池驭察觉到,恶劣的笑了。就在沈惊瓷心头一跳,以为他要做什么坏事的时候,男人却低下了头。

    瑞士军刀在他手上危险又相衬,青筋微凸,凛冽的银光撬动了一下,她忽然听到陈池驭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你别多想。”

    作者有话说:

    ◉ 59、她

    沈惊瓷愣了下:“什么?”

    陈池驭食指摁回刀刃, 侧头瞥了下鞋跟,能走。

    他抬起眼,眉骨少了些锐利, 漆黑的瞳仁好似一潭深水,视线从下往上, 凝着沈惊瓷。

    那句话太缥缈, 沈惊瓷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打破静止的,是身后传来的那道声音:“惊瓷。”

    宾利从后面在人行道外减速, 停靠在路基石旁。

    沈惊瓷瞳孔一缩, 如从梦中清醒般倏地后退,回头见到穿着白色衬衫的顾涅。

    温度消失,陈池驭手悬在半空。

    场面猝不及防,只有沈惊瓷惶然的开口:“顾涅”

    和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同。

    陈池驭摩挲了下手指,眼眸渐深, 抵着膝盖起身。

    他垂眸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远的沈惊瓷, 她望着车里的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无措, 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担心还是紧张。

    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直在沈惊瓷身上, 他没有看陈池驭,也没有多问,声音清润如皑皑白雪:“走吗, 还是等一会儿。”

    沈惊瓷有些尴尬, 她点头:“走。”

    顾涅笑了笑, 安全带解开, 他打开车门, 举手投足间露出淡淡矜贵。

    沈惊瓷步子刚靠前就被困住, 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强劲有力。

    陈池驭的声音在耳畔出现,他目光低垂,不放她走。

    沈惊瓷嘴唇蠕动,失语的抬头。陈池驭下颚绷紧,视线接触的那一秒,她眼睫轻颤,拧着眉克制提醒:“我朋友来了。”

    陈池驭神色淡漠下来,眉宇间的倨傲迫使气场压低。他睨了那个男人一眼,却是在问沈惊瓷。

    “要跟他走吗?”他手腕青筋若隐若现,男人声音沙哑暗淡。

    沈惊瓷跟着看去,顾涅停在斜后方,男人绕过车前,替沈惊瓷开了副驾的门,此时安静的看着这个方向。

    她眨了眨眼,不由得有些焦急,喉咙痒涩,抬手抵开陈池驭,动作用力了几分,像是怕被别人看到他们的纠缠。

    声音很轻,她有礼貌的说:“谢谢你。”

    谢谢。

    悬在心口的细线被重新勒回心脏。陈池驭力道一紧,瑞士军刀裸露出来的刃在指腹留下深痕,沈惊瓷又重复:“陈池驭,松手。”

    这是沈惊瓷第一次在他面前选择了别人。

    她的背影朝视线尽头的方向跑去,那个男人手护着她关门。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经过陈池驭,绕回驾驶室。

    陈池驭嗤了声。

    宾利掉头,女孩的模样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没有看他。

    陈池驭压了下眉骨,手指转了下军刀,眯起眼想。

    六年前的沈惊瓷,眼里全是他

    沈惊瓷望着窗外,手指覆在手腕转了转。

    顾涅淡淡的看过来,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这个影棚不在市里,回去需要一段时间。

    车厢内氛围安静,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搭上按钮,舒缓的音乐流出,他的声音随之而起:“他跟在后面。”

    沈惊瓷侧头,看到顾涅望着她,示意后视镜。

    脑海中的那根弦狠狠一动,沈惊瓷回头。

    这条马路上的车很少,窸窸窣窣的几辆。黑色越野在一百米之外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

    沈惊瓷下意识的开口:“他是在跟着我们吗?”

    顾涅轻笑,轻打方向盘变道。

    马路畅通无阻,越野无视前方的空旷,悠闲的越过虚线,再次驶入同一个车道。

    不用顾涅回答沈惊瓷也看出来了,她眉心微动:“他这是干什么?”

    顾涅没回,眉梢挂着笑,踩重油门,后面的车果不其然跟着加速,却又稳稳地保持着那段距离。

    沈惊瓷又看了陈池驭两眼,坐回位子瞪顾涅:“你怎么也这么幼稚。”

    他笑了两声,目光扫过她:“幼稚吗,那你还喜欢?”

    沈惊瓷被噎了没声,手指磨着戒指,她沉默一会儿说:“没说喜欢。”

    顾涅没反驳她,但也没有说话。

    沈惊瓷想回头看看,理智却将那股冲动压了下来。紧绷的心头有一股烦躁横冲直撞,她想起陈池驭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指的是易顺慈吗。不是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她亲眼看到陈池驭住在易顺慈的家里,还是从浴室中出来。

    沈惊瓷揉了揉自己指尖,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指甲游离线后退,有点疼。

    顾涅换了音乐,变成了一个广播。他问沈惊瓷闷不闷,用不用开窗。

    沈惊瓷说不用。

    广播中柔和的女声像是沁入心脾的溪流,沈惊瓷出神间隙,发现这是一个情感主播。

    “今天这位听众来电啊,又是询问过去的感情放不下该怎么办呢。”后面一字一顿,着加重点。

    “这类话题算是老生常谈,我们隔三差五就会聊一聊那些不同故事的不同结局。”

    “但就像问题中的所言,既然是过去的感情,尽管炙热,但也覆水难收。”

    沈惊瓷一愣,目光微转,屏幕上的音频波率时高时低:“人的一生不会只遇到一个坎,拂开旧尘埃,向前看吧。”

    尽管炙热,但覆水难收。

    沈惊瓷意识涣散又聚拢,她迟钝的发现顾涅在看她。他的眼睛也是漆黑的,但眼前下意识的浮现另一个人。

    沈惊瓷揉了揉眼睛,好笑的打趣:“不是吧,你不会是故意放给我听的吧。”

    她伸开手掌,声音有点鼻音,自顾自的回答:“知道啦,不至于的。”

    直到最后沈惊瓷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不知道陈池驭后来是不是还在跟着,但在餐厅门口是没有他的。

    顾涅选的是一家法式餐厅。周围两对情侣经过,沈惊瓷打量了一圈,屏风复古,落座的位置情侣居多。

    她不太喜欢这些氛围,觉得拘谨。顾涅动作停住,回头问:“不喜欢?”

    和顾涅认识很久,沈惊瓷顿了下,说了实话试探的问:“要不换一家?”

    顾涅笑了笑,似乎又有点遗憾。沈惊瓷刚想改口补充,男人已经说了好:“火锅怎么样,记得你爱吃。”

    沈惊瓷眼睛一亮:“我之前来A市吃过一家很不错,带你去尝尝。”

    他们过去的时间正好是人最密集的时候。火锅店门外一排椅子上全都是等着叫号的。

    沈惊瓷接过门口服务员主动递过来的单号,僵硬的回身,女孩抬头茫然的举起手:“还还吃吗?”

    顾涅挑眉,视线扫过队伍末尾:“想吃可以等。”

    沈惊瓷看着队伍就头疼,嗖的摇头:“算了吧,我们换一家。”

    沈惊瓷折了手中的纸,要带着顾涅换一家。她低头查看附近餐饮厅的评价,走出没两步,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沈惊瓷抬头惊愕:“苏苏?”

    苏苏也很惊讶:“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沈惊瓷看了眼身后的火锅店:“来吃饭,但人太多了。”

    苏苏注意到长队,嘴角忍住抽搐,她看了眼沈惊瓷直接说:“那你跟我们一桌不就好了,我们是包间,很大,加两把椅子就好了。”

    “不用吧,太麻烦了。”

    苏苏特别热情,上来挽住沈惊瓷胳膊:“上次借了你们机器还弄丢了内存卡,辛苦你们补拍,这次就当是我赔礼。”

    “那不是你的错”沈惊瓷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本来就要请你和佳思吃饭,赶早不如赶巧,人多热闹,不嫌弃就一起吧。”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沈惊瓷求助似的望向顾涅。

    顾涅反而无所谓:“我都可以,你不是想吃吗。”

    僵持下去也很尴尬,沈惊瓷不确定顾涅会不会习惯这种场合,顾涅看出她的担心,再次点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沈惊瓷最后还是没犟过苏苏,硬生的被拉上去了。

    古色古香的装修,楼梯陡斜,沈惊瓷听到苏苏在她耳边的悄悄话:“是你男朋友吗?好帅。”

    沈惊瓷立马解释:“不是,是我朋友。”

    苏苏挤眉弄眼:“是吗?我看他对你不一般啊。”

    沈惊瓷都解释累了,叹气:“你看错了。”

    包厢却是很大,人也不多,加上沈惊瓷和顾涅才六个人。

    桌上氛围出奇和谐,一群人聊得也开心。不会冷落了不认识的顾涅,顾涅的回答也幽默得当。

    热气冲淡的空调的凉,角落里苏苏的男朋友忽然起身,指了一下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之前一总监也在这,说想上来和我们一起,行不。”

    他环视了一圈征求意见,最后停在沈惊瓷脸上。

    沈惊瓷一愣,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别看我啊,我都是蹭的你们的桌。”

    苏苏是个东北女孩儿,对谁都热情,她看沈惊瓷两人无所谓,拍了拍男人让他去,还是那句话:“人多热闹。”

    锅内热气腾腾,白色的雾气在眼前飘忽。

    同一时刻,包厢大门重新打开,沈惊瓷模糊的听到苏苏男友含笑的声音:“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英国时的项目总监。”

    英国?沈惊瓷对这两个字敏感。

    男声起哄的鼓掌声和沸腾的泡泡一起钻入耳:“驭哥!”

    沈惊瓷本能的回头,周围沦为背景虚化,瞳孔紧缩,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大脑空白忘记反应,眉心诧异拧的很紧。

    白色的氤氲雾气从视线中消散,穿着夹克的男人站在那里,倨傲冷冽,眼尾的笑不达眼底。

    陈池驭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最后停在沈惊瓷脸上。

    他笑意敛了,看不透的情绪影影绰绰的积在眼底。不过也只是很短,他顺着空座,停在了沈惊瓷左侧

    除了沈惊瓷和顾涅,每一个人都对陈池驭很热络。

    可能是身上光环太多,随意一样都惊羡好久。就算陈池驭是他上司,都觉得有面,男人开始能说:“我驭哥可是在Oxford读完了mfe,顶级赛手,你们是没见过他玩车的样子,帅疯了。”

    “还有当时那家破公司,差点他妈的玩完了,还是驭哥操盘,硬生生的拉回三十个百分点。”

    沈惊瓷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像是一个透明人。她闷头吃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红糖糍粑,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苏苏插话:“本科就Oxford?”

    “本科沥大的,那也是全国顶尖了好不。”

    陈池驭撩起眼皮看他,漫不经心的哼笑了声。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独有的磁性:“够了啊。”

    “好好好,不说了,都吃!”

    憋了没一分钟,苏苏却猛地想起什么:“惊瓷不也是沥大的。”

    苏苏看她:“你们是校友啊。”

    莫名被点到名字的沈惊瓷忽然被呛到,开始剧烈咳嗽,调的蘸料真的太辣了,沈惊瓷咳得背微微弓起,眼尾红的要命。

    她摆摆手,一句话说不出的起身倒水。

    顾涅拧眉,手臂捞过中央的银色水壶,动作刚靠近,陈池驭已经把水杯塞到了沈惊瓷手里。

    沈惊瓷呛的眼泪都出来了,摸着冰冷的瓷壁往嘴里送。

    顾涅的手停在半空,沈惊瓷什么都没意识到。

    呼吸渐渐平缓,她小口小口的送着味蕾上残留的呛辣,朝着顾涅说了声谢谢。

    下一秒,冰冷的声音犹如冬夜的雾,没有任何起伏波澜的开口:“我的。”

    “”

    沈惊瓷嘴角的笑僵硬。

    陈池驭睨她,指骨反扣,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刻意又明显。

    对面四个人的眼睛,直了。

    沈惊瓷愣了下,顺声侧头。两人对视,他眉骨微扬。

    沈惊瓷唇线抿直,眼睛看他,陌生人一样敛眼:“谢谢。”

    气氛好像比之前怪异了一点,苏苏眼睛不停的在两个人之间不停打转。

    但所有人的表情又都很正常。

    正常到生疏,刚刚的火花像是一场错觉。

    毕竟是她的场,苏苏缓解气氛的起身从旁边端过蟹:“吃这个吗?把这个先吃了吧,贵,一会儿吃饱了就浪费了。”

    沈惊瓷望着金灿的蟹,点头,全然把身边的人当成空气。

    苏苏照顾沈惊瓷,把第一只送到沈惊瓷面前,还没挪开手,陈池驭的声音再次突兀响起。

    “她不能吃。”

    冷冽的声音语气寡淡,沈惊瓷嘴边的话被堵住,错愕的别过头。

    陈池驭平静的回望,用一种极尽暧昧的语气陈述:“你吃蟹肚子会疼。”

    “忘了?”

    那年冬天,沈惊瓷疼的冷汗涔涔,偏偏嘴馋,陈池驭压着她手臂,强制找了家庭医生,小姑娘蜷缩在被子里面心虚的看着他,可怜的惹人疼。

    陈池驭一言不发,从后面搂住她,温热的手掌捂在小腹,发狠的揉了两下又不舍得,声音紧绷:“你就使劲儿折腾吓我。”

    如果说刚刚还能自圆其说是出于礼貌,那现在已经是明面上的不清不楚。

    谁也不是傻子,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要来拼桌,莫名其妙的递水,不是别有目的是什么。

    包厢彻底安静。

    苏苏几次试着开口调节气氛,但又难办的闭了嘴,真没办法了。

    沈惊瓷沉默半响,自知打扰了别人的兴致,歉意的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她前脚出门,陈池驭同样起身,毫不遮掩朝坐着的人点了个头:“我出去抽根烟。”

    转身时,陈池驭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沈惊瓷右手边的顾涅,眼神挑衅,耸肩。

    一桌人面面相觑,顾涅笑了笑,态度温和,气度丝毫不失也看不出异样:“继续吧,惊瓷身体不太舒服,不能吃寒性的。”

    所有人顺着台阶下,苏苏咽了下口水。

    她现在相信两个人真的只是朋友了

    洗手间的必经之路,沈惊瓷站在白炽灯下,听到身后脚步回身。

    她手指攥紧,没有兜圈子,喊着他的名字蹙眉:“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为什么”

    陈池驭掀起眼皮打断:“没疯。”

    他语气很淡,黑漆漆的眼眸冷静,比平时更深。

    沈惊瓷声音戛然而止。

    缓缓地,她觉得自己的理智在被一寸寸磨灭,沈惊瓷垂下视线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上来,为什么要让大家都难堪,从跟我朋友的车就开始,你现在的行为让我很不理解,真的很不理解。”

    她好似很困扰的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发涩:“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必要这样纠缠。”

    陈池驭手插进口袋,没烟,声音却好似烟草的沙哑,他抓着重点开口:“你不喜欢他。”

    长廊出奇的安静,拐角后是人群的嘈杂。瓷砖光洁又整齐,影子落寞颀长。

    视线和呼吸都静了下来,沈惊瓷才抬眼:“难道我喜欢你吗?”

    作者有话说:

    ◉ 60、她

    “陈池驭, 我不喜欢你了。”

    刺眼的灯光下,赤.裸的,直白的, 沈惊瓷凝视着他,在他开口前, 一字一字补充。

    手指上的疼痛消失了, 空气像是燎原后的一场雪,最后的火苗也熄灭。

    “别再这样了。”她声音淡下来。

    沉默后,沈惊瓷胎脚离开, 她最后看了一眼陈池驭, 他模样冷恹,分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但却又像是有什么不同了。

    心脏骤然一缩,是生理机制本能的痛。

    沈惊瓷压抑着呼吸,很轻的喘, 脚步越来越急, 快要拐角,身后的声音好似湿漉的雨, 低哑发涩。

    “真的不喜欢了啊。”-

    那天沈惊瓷回到包厢, 大家伪装的都很好,谁也没有说什么。

    除了陈池驭没再出现。

    事后,沈惊瓷小声对苏苏说了声抱歉, 转了三千给过去, 说这顿饭算她的。

    但苏苏却摇着头, 反转了一万给她。

    沈惊瓷懵怔, 苏苏两手比划, 悄声说这是陈池驭早就给了, 转给她男友的,不过真的太多了,怎么还也还不回去。想了下,还是给转给沈惊瓷。

    沈惊瓷错愕:“我怎么还给他?”

    “你别告诉我你们没关系啊,我不信。”苏苏直接说。

    “我们”沈惊瓷话根本说不出来,苏苏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很无奈:“这个钱我们没法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讹人。你就当帮我个忙?”

    沈惊瓷凝着橙色的转账消息,真的好难办。

    毕竟祸是因为她来的:“那我试试”

    沈惊瓷身心俱疲的回到酒店。

    梦中出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黑色的瞳仁好像淋过一场暴雨,潮湿明亮。

    他看着她无所谓的笑笑说,知道了,这次我会当真。

    沈惊瓷忽然就醒了,屋内一盏灯都没亮,心口窒息感太重,被枯树压住的那种无望,身体中有抓不住的东西在流逝。

    目光没有焦距,眼眶发胀。纱帘透过淡淡的月光,沈惊瓷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覆盖住疤痕的黑色纹身,淡淡的一条弧线,恰好和新生出来的白肉呼应。

    像戒指,像月亮的弧,又像是字母C。

    她仰着头,抓着被子喘了好久,从旁边摸索到手机,指腹发软的在微信列表中翻了好久,终于从最下面找到了纹身老板的微信。

    时隔很久,她再次发过消息:【我想重新设计一个纹身,能盖住之前的就可以。】

    时间是三点四十二,很晚了。沈惊瓷没指望等到回复,只是害怕自己反悔。

    视线后知后觉的发现消息栏上的未接电话,沈惊瓷拉下来,是沥周的号码。

    鬼使神差地,目光从左到右扫完那串数字,和心底一点一点重合,后四位数,1222。

    眼睫猛地一颤,沈惊瓷坐起身子。

    沈惊瓷呆滞的看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席卷麻木的心脏,重复看了好几遍,真的没有看错。

    那是那个冬至后他换的号码。说永远不忘。

    再次确认时,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屏幕,她眼睛讷讷的睁大,电话显示正在在回拨。

    沈惊瓷手忙脚乱的想要挂掉,毕竟凌晨四点,很少有人会接电话。她安慰着自己,指腹要摁上红色的按键。

    可就差一秒,通话页面变了,00:01,电话接通。

    沈惊瓷一下子失声,他也没有开口。耳边的呼吸声低缓沉重,似乎被他刻意放轻,又屏住消失,簌簌的安静,不知是电流还是风声。

    即使已经做好准备,但那一秒,眼眶还是忍不住的湿了,身体被他的呼吸包裹,脑海里全是陈池驭这三个字。

    沈惊瓷出现了好多疑问,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为什么不换号码,又为什么不说话。

    手机攥的越来越紧,血液不通,指尖也开始泛白。

    沈惊瓷在最后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应该是喝了很多酒,声音都颓,四个字:“别讨厌我。”

    只是一句话,心脏就传来钝痛。然后失眠一整夜。

    所以第二天起床时,身体的关节和呼吸如同生锈,难受的要死。

    刘佳思的电话说巧不巧:“惊瓷,今天有事吗?晚上出来聚一聚。”

    沈惊瓷白着脸抿了一口水:“聚什么?”

    “周二你不是就要你回沥周了吗,就剩一天了,下次见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要不明天我请你。”沈惊瓷揉了揉眉心,头疼的厉害。

    刘佳思语气变了,很担心:“你身体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想休息休息。”

    刘佳思松了一口气:“这有什么,你睡一天,晚上再出来。”

    沈惊瓷还是不想动,刘佳思能猜到所以开口的特别快:“你也不是我非要拉你出来,是那个周总监。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非要搞个团聚。叫了好多人,还特意过来找我喊上你。”

    “我知道你不想来,但你不来我有点尴尬,你能不能过来露个脸,再找个借口溜。”

    沈惊瓷不解:“他找我干什么。”

    “我哪知道,我都怀疑他看上你了。”

    “”

    刘佳思哎了两声:“开玩笑的,不过说真的,你还是来吧。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他算不上个什么官,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交集,都喊你了就下个表面功夫吧。”

    手机放在餐桌上外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她懂。沈惊瓷手指撕开吐司,面无表情的一起塞进嘴里,她心累的应了声:“知道了,时间地址发我吧。”

    沈惊瓷心情不是很好,有块石头压在心口,呼吸不顺。手机上是昨天的纹身老板回她的消息:【想怎么改,说说,哥给你弄个。】

    没想好,沈惊瓷移开视线,可能有点想不好了。

    这种想不好一直延续到晚上,沈惊瓷打了个车,二十分钟赶到目的地。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沈惊瓷在指引下到了包厢门口。

    空间内的音乐和燥热一下子笼罩住她,好多人,这是沈惊瓷的第一反应。

    她扫视一圈,看到了探着头和她挥手的刘佳思,沈惊瓷心安了一秒,降低存在感走过去。

    周总监不知去哪里了,没见到身影,沈惊瓷掩住唇问:“人呢?”

    刘佳思盯着她,抿着唇拼命示意。

    沈惊瓷嘴唇微张,压低眉眼嗯了声,以为是她说的是周总监。

    刘佳思的视线瞥向一个角落,沈惊瓷下意识的顺着去看,却一把被刘佳思扯了回来。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沈惊瓷俯身去听,刘佳思的声音有些急:“那个易顺慈也来了。”

    沈惊瓷微怔,抬头看她,刘佳思解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来了,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让你来。”

    她视线又看回那个角落,眉头皱的沉:“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个男人,很帅,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个未婚夫。是真的帅。”

    沈惊瓷被这句话浇醒,她目光慢吞吞的看过去。

    他每次都会坐在最不明显的角落,模糊的灯光笼罩。

    男人身子前俯肘关节撑在膝盖上,手指捏着杯壁,淡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来晃去,他漫不经心的垂着眼。冷白色的皮肤看着很薄,青色的血管冷感明显。

    身边的女生穿的是一件饱和度很低的鹅黄,明艳刺眼。小巧的手包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易顺慈点了点陈池驭的肩,打火机推到指尖。陈池驭懒散的接过,拨弄着金属扣板,幽蓝色的火苗若隐若现,他摇头,没抽。

    耸拉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颓痞,在他身上却诡异的性感。

    包厢的门豁地向内推开,周总监左手夹着两瓶白兰地XO,招了招手:“今天就是玩!把大家叫过来就是想给你们放个小假,下季度再使把劲儿,好好干。”

    有人捧场喊了两声,音乐更燥,氛围上升。

    沈惊瓷心不在焉的划着手机,人群走走动动,三四个人聚在一起,沈惊瓷和刘佳思的位置莫名其妙的开始往里挪,她的视线不小心的会扫到他,他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很静,很不同。

    没什么意思,也不记得过去了多久。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张罗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今天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而这种局就是和不认识的才玩的嗨。

    沈惊瓷没有拒绝的余地,刘佳思问她要不要先走。

    沈惊瓷看了眼正在兴头上的周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吧,都呆到这时候了。”

    现在走显得多玩不起,她还不至于。

    下一秒,余光中角落的陈池驭忽然起身,他拍了拍易顺慈肩膀,下颚微扬,示意她起身。是要入局的意思。

    沈惊瓷看了眼易顺慈,她不玩。

    那陈池驭玩什么。

    游戏来的突然,沈惊瓷也被拉进去。老旧的玩法,瓶口指谁谁回答,第一发是一个女孩。

    深褐色的酒瓶嗖的一下,旋转出残影。

    周围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雀跃,只有沈惊瓷在出神,脑中乱七八糟的,因为没休息好思考格外迟缓。

    很快,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哦~~~”

    她回神凑热闹的去看结果,细细的瓶口静止对着自己。沈惊瓷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她表情茫然了一瞬,已经听到有人问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她眨眨眼对上一圈目光,略感拘束不自在的说:“真心话吧。”

    提问的是个女孩,对沈惊瓷没有多大兴趣。但她看沈惊瓷不是那种玩的开得,模样太纯,心思就从另一个层面上来。

    她嗯一声,唇角扯出随意的笑,盯着沈惊瓷偏头问:“会舌吻吗?”

    沈惊瓷滞了下,一道道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她,沈惊瓷知道这不算尺度大的问题,但耳根还是忍不住的泛红。

    坐在这里不能太装,沈惊瓷不想当异类,抿了下干涩的唇,她点头尽量自然的嗯了声:“会。”

    她身上自带的那种反差,所以起哄声更大,一阵阵热浪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这些她都不在意,只是听到答案后,那道一直垂着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了过来,他的存在感太强,沈惊瓷身子倏地僵硬,耳后根也烫的发麻。她顺了下头发躲避视线,慌忙的俯身旋转酒瓶,赶紧到下一个人覆盖过这种热潮。

    下一个是个男生,直接选了大冒险,沈惊瓷提不出什么劲爆的,心思也不在这儿,顺水推舟把机会让给了别人。

    那个男生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自己被要求和身边人来个kiss。他回头时还是淡定的,看清人脸时瞬间暴跳:“□□他妈喝酒,俩大老爷们kiss个屁。”

    “爷们咋了,你玩不起。”有人坏着心思调侃。

    “你来,我跟你亲!”

    吵吵闹闹,最后罚了五杯。

    沈惊瓷看得也有点想笑,男生骂骂咧咧的转了瓶口,指着刚才起哄的那人点手指发狠:“等着,下一个就你!”

    瓶口速度飞快,渐渐变慢,还真要在那人面前停下来。

    “别啊。”他耍赖的俯身,鼓着腮帮子吹气:“呼!呼!呼——”

    瓶口慢悠悠的转着圈移,竟然还真的被他吹开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哟!”

    他瞅着瓶口停下的趋势,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我靠?”

    “又是你?!”

    沈惊瓷同时惊愕,眼睁睁的看着瓶口再次转到自己面前。

    这次是真的懵了,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一共三把,两局都是沈惊瓷,跟赖上她一样。

    那人爆笑,摇头轻啧:“还真巧啊。”

    根本不给沈惊瓷反应的余地,可能是看出逗沈惊瓷还挺好玩,越是冷清就越想撕开白纱,他干脆直接问了:“真心话就是跟谁学的舌吻,大冒险就是现在打电话给那人说两句,哪个。”

    哪个

    哪个都不行。

    沈惊瓷笑了下,也没犹豫,直接拿起身前的酒杯送入口中,辛辣刺喉,一口气咽下,手指没缓过劲儿的捏了下酒杯,她放下杯子轻描淡写:“我选五杯酒。”

    “卧槽可以啊!带劲儿!”沈惊瓷的这个举动不比前两者效果差,那个男人扬着手就给沈惊瓷倒上。

    她舒了一口气拿过第二杯,吞咽的速度不快,修长的脖颈微仰,动作倒是利落。起哄声烈,酒也烈,沈惊瓷耳边晕乎乎的。

    放下换了第三杯,沈惊瓷抬手时杯口却忽然被人扣住。力道不轻不重,她下意识看过去。

    覆在杯口那只手掌筋骨凸浮,修长的指散漫点了下,沉冽的声音犹如摸不透的雾:“女孩子晚上别喝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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