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焰火 > 30、许盼夏(十三)
    书房是爷爷无事时常来的地方,打扫得也干净,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书籍特有的味道,并不难闻,像陈旧的纸张,还有些防虫蛀的樟木气息。白羽绒服的叶迦澜握着那本纸页薄脆泛黄的书,难得在许盼夏面前展露出狼狈神态,不自然地将那书重新塞回去:“……都是以前的老书,没什么好看的。”


    许盼夏也说:“对对对,没什么好看的。”


    她也臊,脸通红。


    叶迦澜尽量强行装作若无其事:“我记得这边还有一些杂志,可能有你感兴趣的……”


    轻飘飘的,要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否则还能怎样?许盼夏早就惶恐不安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女生都和她一样,下意识感觉身边人都和“性”是分离的。好像他们都不会去看一些描写性的文字或者图像……


    她也慌乱,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懦懦跟随叶迦澜离开。但等人离开后,许盼夏掩上门,又悄悄拿了那本书看。


    就像做贼一般,许盼夏偷偷摸摸地展开书读。直觉提醒她,叶迦澜应当读过这本书,不然不至于耳垂红成那样。她一半是好奇,一半是震惊,将书压在另一本杂志下,一页又一页掀开,慢慢地读。


    果然文如其名。


    薄薄一册,写隋炀帝弑父登上皇位,在御花园中见亲妹杨琼姿容绝色,遂起奸·淫之心,不顾妹妹反抗,反复……


    小说是半文言文半白话文的,中间参杂了许许多多许盼夏不懂的词语。什么“角·先生”,什么“芙蓉滴露”,什么“骤雨打牡丹”,看得许盼夏似懂非懂,又红着脸将书放回去。


    果然是野史。


    许盼夏懵懂地看完书,晚上一块儿吃饭,叶迦澜早就恢复镇定,正侧身同叶光晨讲话,露出修长侧影,身姿挺拔,看得许盼夏一时间呆住了。


    爷爷嗓门大,声音直白:“囡囡,你咋老看你哥?咋?吵架啦?”


    许盼夏回过神,仓皇似被撞破的窃贼:“……没什么。”


    她一低头,去厨房帮忙端碗。


    平时家里人吃饭不用那个大的旋转餐厅,而是在客厅旁边,侧对着电视,电视播放着山东卫视的广告,要么是“黄土地黑土地种地就用史x利”,要么就是“美容汽修哪家强,山东济南找xx”……


    果然和传闻中一模一样,朴实无华。


    爷爷和叶光晨都喝酒,白酒,用的是小小的玻璃酒杯,上宽下窄,叶迦澜不喝,他和许盼夏坐一起,和她一样,喝大桶汇源倒出来的橙汁。


    爷爷年轻时候就开始做校长了,那个年代自然是严格遵守计划生育政策,只有叶光晨一个孩子;叶光晨结婚的时候也是,因为工作关系,只有叶迦澜。当年的计划生育严格,但在山东个别贫困以及欠缺发达的地区,乡镇户籍的,在头胎是女儿的情况下,会允许再生育一个孩子。很遗憾,叶迦澜的伯伯叔叔们都不符合这个条件,也正因此,许盼夏这个女孩一回来,特别“稀罕”。


    爷爷苦“皮猴子”久矣,对待许盼夏也全当亲孙女。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许盼夏基本都能听懂。爷爷提到杭州,只笑着说好地方啊好地方,提到他年轻时候过去看枝头巷那个漂亮的花园式砖木结构小别墅,提大井巷里面的胡庆余堂,朱养心膏药店……


    好多地方,许盼夏也没听过,有些赧颜。


    吃到一半,有客人造访,是镇上的人,说是要集资修路,每家都交200元。将来路修好了,会专门立一块儿石碑,把捐赠者的名字都刻上去。


    爷爷伸手要拿钱,叶光晨制止了:“上午不是刚出了钱?”


    那人笑盈盈的:“嗨呀,这不是能者多劳嘛?小晨啊,知道你出息了,不差这两百,多出些……”


    爷爷已经掏出钱,交给那人,回头瞪叶光晨:“两百块而已,修路是好事。”


    叶光晨笑笑,不和父亲争辩。


    许盼夏吃着炸得两面酥焦的藕夹,低头想起许颜说过的话,她说——


    “你叶叔叔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商人;以后在这里要听话,好好和他们相处。”


    叶迦澜默不作声调换了两盘菜的位置,移走原本摆在许盼夏面前的酱肘子,换成她爱吃的藕夹。


    许盼夏对叶光晨实际上是感激的,无论如何,对方说谎也好,怎样也好,都是为了给许颜一个更体面的身份,也是给许盼夏一个更体面的位置。许盼夏已经不是那种纠结说谎是不是不好的小孩子,她能理解对方这份心意,因而更加感激他与叶迦澜。


    不过总有一些看顾不到的地方。


    许盼夏的脚趾已经痒一整天了。


    许盼夏之前冬天的鞋子薄,长过一次冻疮,那个时候她不当回事,觉得妈妈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不过是脚痒痒而已……直到冻疮严重到肿起来破了皮,流出掺着血的水和袜子粘起来,许颜才发现女儿的异常。


    许颜快心疼坏了。


    一旦破皮,一些偏激诸如泡辣椒花椒水来洗脚的方子都用不了。许颜买了冻疮膏,每天晚上等许盼夏用热水泡完脚,再仔细给她擦。可惜还是晚了,从那之后,每年冬天,曾经被冻伤的地方都容易红肿一片,又痒又麻地疼。


    其实搬到山东后,冬天有地暖,许盼夏冻伤脚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许多。只是爷爷这边老房子暖气是自己烧的,不够热,也可能昨天晚上上厕所时没穿袜子被冻了一下,从早上开始,许盼夏脚趾上曾经被冻伤的地方就开始发痒。


    尽管长辈们说了有事直接开口,但许盼夏不好意思拿这种小事去劳烦他们,只想着等明天白天自己再去药店里买冻疮药。吃完饭后,许颜也终于打来视频电话,她穿得很厚,裹得严严实实,戴一顶帽子,只露出一点头发,笑盈盈地问许盼夏,在这里生活的还适应吗?爷爷和叶叔叔、迦澜哥哥对你还好吗?


    许盼夏一一回答。


    客厅电视开着,还是那个台,播放着抗日时期背景的剧,声音乱糟糟一团,嘈杂不清。谁也没有心思看电视,奶奶拿着水壶浇养得两盆绿油油的绿萝,叶光晨和爷爷在下象棋,叶迦澜在打扫卫生,他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已经将桌子来回擦了三遍。


    房间中的暖气温度尚可,许盼夏穿着一件毛衣,里面是件贴身的长袖棉t。许颜的通话背景是室外,看起来像个小公园,依稀能看到人造假山和灯,许盼夏认不出是哪里,问了几句——


    “哎呀呀,”许颜说,“你太久没来了,这边都不认得了?”


    不等许盼夏说话,她又打断:“对了,今年你的脚还痒吗?买药了吗?”


    许盼夏吓了一跳,立刻调低音量,小声说:“没事,早好了。”


    旁侧打扫卫生的叶迦澜停下动作,侧身回望。


    许颜说:“那边冷吗?我听你叶叔叔说家里面也有暖气,可能没统一供暖热。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那脚啊,平时得注意点,我听医生说了,这一年冻了,往后几年都容易冻,你得勤擦药膏……”


    许盼夏安静地听妈妈念叨,后半截,在视频里,许颜还热情洋溢地见了爷爷奶奶,一口一个“爸”“妈”,把两个人也哄得心花怒放。


    正开着视频呢,许盼夏转身,看不到叶迦澜了。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过了半小时才回来,外面又飘了细细碎碎的小雪花,他拎了一袋子零食回来,发梢被雪水沾湿,眼镜上也蒙了一层白雾。


    视频通话早就已经结束,许盼夏拿着手机上楼、打算回卧室睡觉,回望,叶迦澜摘了眼镜,正低头擦着镜片,叶光晨惊异地问他:“大晚上跑出去就为了买这些东西啊?咱们家里有吃的,明天再……”


    叶迦澜安静听父亲教训,眼镜擦干净,还没戴,手一顿,侧脸看,看到穿着拖鞋的许盼夏。她一双脚踩在毛绒绒拖鞋中,裤子宽松,遮挡得严严实实,只从缝隙中瞧见一抹浅浅粉白。


    许盼夏缩了缩脚,加快步伐回了自己房间。


    刚躺下没多久,卧室间的帘子又被人敲了敲。


    叶迦澜低声问:“睡了吗?”


    许盼夏坐起。


    “没。”?


    灯光亮着,两个房间,一个棉帘,一撩就开。


    许盼夏穿拖鞋下床,蹭蹭蹭快步过去,一掀帘子,抬头看见叶迦澜。


    叶迦澜晃晃手上的药膏和棉签:“冻疮膏。”


    许盼夏愣了愣。


    “阿姨没和我说,”叶迦澜说,“也是我不对,这边不如家里面暖和,你肯定受不了——坐下,我帮你擦药。”


    许盼夏一双脚窘迫地安放在拖鞋中,脚趾都紧张到连冻伤的痒也察觉不到:“……我自己来吧。”


    “不如两个人方便,”叶迦澜的眼睛透过镜片注视她,“听话。”


    ……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许盼夏很难拒绝叶迦澜提出的一些要求。这个卧室很简陋,平时没有人睡,也没有什么椅子,唯一可供坐的地方只有一张床。


    床啊……


    木质床头柜上摆放的闹钟,每一秒都有着轻微的滴答声。许盼夏紧张回头看,确认自己的被子没有凌乱,也没有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上面……


    她庆幸自己刚才掀开门帘时将胸衣塞进被子中,遮挡得严严实实。


    饶是如此,在坐在床上时,许盼夏的心仍颠簸到像机器中噼里啪啦裂开的爆米花。


    叶迦澜屈膝,半跪在她面前,示意她将脚挪过一些——


    “搭在我腿上,”叶迦澜说,“我眼睛近视,看不清。”


    许盼夏一边慌慌忙忙地想原来戴了眼镜也看不清吗,一边迟疑着将脚伸过去,落在他膝盖上。


    她为展现自己的窘迫和贫困、伤口而羞耻。


    又庆幸自己刚刚在泡完脚后干干净净地剪掉了所有的指甲。


    不然,现在的许盼夏打死也不会将脚伸过去。


    就像夏天跑完操,她腋下和脖子上全是汗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再故意走快、赶上叶迦澜班级的队伍去偷偷看他。


    青春期的少女拥有着一万种隐藏自己不美好的魔法。


    他的腿是热的。


    冬天的叶迦澜仍旧穿运动裤,不过变成了深灰色,他很少穿牛仔裤,一年四季的运动装扮,休闲舒适。许盼夏一双有冻伤痕迹的脚,首先感受到纯棉的质地,其次才感受到那绵绵不断、蔓延来的温度。


    许盼夏咬住唇。


    她的脚被冻伤的地方有三处,左脚两处,一个在大拇指侧面上,另一个在小拇指下方,右脚则是冻伤了大拇指。最开始冻伤的那一年最痛苦,因为在脚上,走路时和袜子在一起,难免会黏连,每天晚上都要小心翼翼地撕开,袜子顶端的血迹怎么洗都洗不脱,涂上药膏也没什么用,只会得到一双和脚、血、药膏一同黏住的袜子。


    等到天气暖和了,这块儿皮肤才渐渐好完全,可惜还是留下一道疤,一道浅浅的,深色的疤。


    这双有了疤的脚,现在都踩在叶迦澜的大腿上,膝盖上约十公分的位置。


    叶迦澜拆了药膏,拧开盖子,撕去银白色的封口膜,挤出一些,用棉签蘸着,低头。


    不用问是哪里冻伤了,一眼就能看到,这三处都是发红、微微肿起来的,连带着这几根脚趾也胖了一小圈,可怜极了。


    他用蘸了药膏的棉签轻轻贴上去,打着圈儿转。药膏凉,激得许盼夏打了个哆嗦。


    叶迦澜抬头:“疼?”


    “不,”许盼夏说,“……有点怪。”


    叶迦澜:“哪里怪?”


    “我说不出,”许盼夏说,“可能……我觉得这样有点奇怪。”


    她小声:“以前只有妈妈这样给我擦过药。”


    叶迦澜说:“不奇怪,之前我爸也这样给我妈擦过。”


    他还是第一次提自己的母亲,许盼夏想到自己和妈妈的身份,不做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头眼巴巴地看在她红肿创面上温柔打转的药膏。


    叶迦澜太温柔了。


    哥哥太温柔了。


    温柔到令许盼夏无所适从,尤其是创口本来就因为冻伤而红肿发痒,痒到让许盼夏恨不得狠狠挠几下——当然,挠是不行的,一旦挠破了更难愈合。蘸着药的棉签是凉的,本来能起到一定的舒缓作用,偏偏他下手又这样温柔,温柔到好像并不是上药,是逗弄——


    打住,打住,不能继续想了。


    许盼夏尝试着不用那些奇怪的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场景。


    虽然现在的局面已经足够奇怪了。


    兄妹间都这样吗?


    许盼夏呆呆看叶迦澜的脸,看他镜片下澄净的眼。


    他神色专注到并不像是上药,而是在创作伟大的艺术作品,是绘画。


    叶迦澜说:“我之前和你说过吗?我妈刚嫁给我爸的时候,我爸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子,也没有车,只有一份苦哈哈的差事。”


    许盼夏摇头。


    “像你看到的这样,我爷爷家庭……怎么说呢,并不算多么贫穷,所以能供我爸读书,但也不算多么富有,一般家庭吧,”叶迦澜说,“那时候我妈家生活条件比我爸要好很多,我外公做生意,卖衣服,有两个分店。”


    许盼夏安静地听。


    “那时候结婚,我外公一开始也是不同意,后来和我爷爷、我爸谈了很久,才同意了这门婚事,”叶迦澜说,“结婚后,我爸辞了职,跟随外公做生意——算是半个入赘吧,我外公只将钱给我妈,让她负责管理钱财,这样一直到我妈过世。”


    许盼夏问:“是意外吗?”


    叶迦澜摇头:“是心脏病。先天性的,没办法,那时候医疗水平还不够好。”


    提到这里,叶迦澜叹气:“我没见过比我爸妈更恩爱的夫妻,也没有见过比我外公更疼爱女儿的父亲。我妈过世后,两个人都很消沉,那段时间店里生意也不好,后来资金运转不周,两个店都倒闭了,外公又生了病,家里欠了一大笔钱。”


    “再后来,我爸担下那笔债务,他写信给原来的领导,重新得到一份工作,继续做,一边照顾我和外公外婆,一边工作还钱……慢慢地还完钱,”叶迦澜说,“职位也一年年地变动,现在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许盼夏听得专注。


    她隐约察觉到一些额外的东西。


    “我还小的时候,记得我爸会因为妈一句想吃xxx的油旋儿,大冬天骑摩托车骑二十公里去买,揣到怀里带回家给她,”叶迦澜说,“那时候家里不请阿姨,一切家务都是我爸做,饭菜也是。”


    许盼夏低声:“所以叶叔叔并不爱我妈。”


    长久的沉默。


    叶迦澜看着许盼夏可怜的一双脚,他问:“许阿姨爱我爸吗?”


    许盼夏:“……”


    尽管她保持着沉默,但已经能说明问题。


    灯光下,许盼夏的足隔着一层棉搭在叶迦澜的大腿上。


    叶迦澜的手借着棉签抚摸着她的足。


    两人有着同样浓长的睫毛,有着同样的鼻梁侧边小红痣。


    他们是兄妹,又不是兄妹。


    “所以我不太明白,”叶迦澜说,“为什么你一定要叫我’哥哥’。”


    许盼夏的心咕咕噜噜地泛滥着酸水。


    “可是如果不叫你’哥哥’,”许盼夏语调故作轻松,“那我们现在也不能这样。”


    ——是的。


    做人应当懂得感激。


    如果不是“兄妹”,他们怎么会同居一屋檐下,怎么能在同一桌吃饭,怎么能……


    都不能的。


    兄妹让他们亲密。


    兄妹让他们不能彻底亲密。


    叶迦澜笑了:“不过,如果被我爸看到现在这样,估计——”


    话没说完,叶迦澜手下动作一停,他凝神侧脸,听门外的动静。


    许盼夏猛然抬头。


    隔着门,她听到叶光晨和爷爷说话的声音、上楼梯的脚步声。


    “我知道,嗯,我明白,您不用再说了……”


    “我现在婚也结了,您就别担心了……”


    ……


    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越来越清晰,许盼夏的心跳也越来越快。闹钟声擦擦擦,好像坏掉似的,秒针也加速。


    许盼夏也害怕,她猛然意识到此刻的氛围过于暧昧。


    她好像不该让叶迦澜过来给她的脚擦药,更不应该这样坐在自己床上,连胸衣也不穿地和他聊天。虽然许盼夏已经尽力拱起脊背来掩盖突出的一对尖尖鸟喙,但红豆似乎并不是一层睡衣就能彻底挡住的,仍旧存着春光探墙的意外。


    叶迦澜一动不动,他侧着脸。


    而许盼夏从他镜片的反射光上幻视到自己那尽力想要遮盖的春日鸟喙,她惶恐到不顾形象地愈发拱起身体,仓皇地企图遮挡一切两性差异的特征。


    足还搭在他大腿上,结结实实的熨帖。


    一分钟,两分钟。


    叶光晨的脚步声似乎已经到了门前,停下。


    他没有推门进来,停顿几秒,离开。


    脚步声又渐渐远了。


    许盼夏猜测叶光晨应该是回了卧室。


    “你说,”叶迦澜忽然问,“如果我爸这时候进来,会不会很尴尬?”?


    许盼夏:“啊?”


    ——要命。


    真是想想都要命的事情。


    她头皮一阵发麻,搭在叶迦澜膝盖上的脚都在颤抖,好像被人敲了麻筋。


    “别害怕,”叶迦澜抬头,隔着眼镜,露出一个温和好哥哥的笑容,“玩笑话。”


    的确是玩笑话。


    叶光晨不会突然进来,也没有敲他们的门。


    叶光晨真正在晚上、在这个时间点敲这扇门,是在四年后——


    四年后的现在。


    同四年前布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房间中,改变的仅仅是床上用品的花色,以及隔断。隔绝两个卧室的不再是棉布帘,而是一扇漂亮的红木雕花门。


    门扇半开,两个房间都亮着灯,还是同样的床。


    叶迦澜用力捂住身下许盼夏的嘴,没有戴眼镜,睫毛浓长。双腿轻而易举地压制住挣扎的许盼夏,他面容冷冷淡淡,嗓音同样冷冷清清,对着门外敲门的叶光晨说:“怎么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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