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凤君逃婚后 > 第94章 水胧
    海婆婆讲完女王的故事,龙笙和凤箫都心情复杂。


    他们不可避免地想起,神族与妖族之间的寿数差异,更甚氐人族与人族。


    龙笙对这个问题早就深思熟虑过,闻言只是眸光微黯,更坚定了要助小山鸡成仙成神的想法,积攒功德刻不容缓。


    凤箫呼吸乱了一瞬,他好像第一次意识到,他和龙笙的寿命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神生而永生,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衰老与死亡,这根本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遇见龙笙时,他们正当年少,年少之时,又怎会思及年迈之事。


    龙笙以后会死吗?会像故事里的人族一样寿终正寝,把他独自抛在世上?妖族能活多久,三千年?原来这么短吗?


    光是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凤箫就觉得心口闷得喘不过气,一绞一绞的抽痛。


    如果龙笙不跟他斗嘴了,他以后想找人吵架都没法吵。不会再有人嘴上嫌着他,心中爱着他,怀里抱着他。再也不会有让他这么看不顺眼,又看了满眼都是欢喜的人了。


    他无法想象没有龙笙陪在身边的日子。


    一定要让龙笙成神!至少得成个仙,延长寿命。


    凤箫的神色从彷徨到坚定。他原先的目标是为了凤凰族积德行善,现在又多了一个小目标,督促龙笙一起多做善事,争取早日功德圆满,得道飞升。


    以后要更努力才行。


    龙笙不清楚凤箫的心路历程,看他神色不好,以为凤箫是听了女王的故事伤感。小山鸡的共情能力很强,他在落羽镇就知道。


    龙笙问:“然后呢?”


    女王思念过度去世,但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海婆婆的语气低落下来。


    女王去世后,公主水胧继承了王位,按照规矩,她要在两百岁这年上岸,找一名人族男子孕育后代。


    可她还没有到两百岁,只是在某一天一时兴起游到海面上玩耍,就遇到了风浪中的沉船,还有掉到海里快要淹死的年轻人。


    善良的鲛人没有多想,就游过去救了他,被那个叫梁辛的男人,看见了她的尾巴。


    水胧本想抹去梁辛的记忆,鲛人擅长精神蛊惑,让人忘记一段记忆并非难事。可梁辛真诚地说声谢谢,说不会把她的鲛人身份说出去,让这事成为两人共同的秘密,天真年幼的新女王就傻傻信了,没有抹去人族的记忆。


    这也与自幼的耳濡目染有关。她的父母恩爱,母亲终日活在回忆里,经常跟她说她爹是个多么好的人,后悔为何要瞒他一辈子。水胧以为,天下男子都该像她爹一样好。


    那日分离时,梁辛依依不舍地问她:“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水胧犹豫。按理说她不该再和一个知道自己鲛人身份的人族有交集,多一次接触就多一分暴.露氐人族存在的风险。可少女正是憧憬爱情的年纪,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与人族成婚,渴望与人族有一场浪漫的邂逅,她觉得此刻就很浪漫。


    于是她送给梁辛一只海螺,让他在无人时来海上吹响,她会游过来与他见面。如果被她看见别人,她就不会出现了。


    梁辛遵守约定,果然没有将鲛人的存在告诉任何人,每次都偷偷来海上见她,给她讲陆地上的故事,给她带人族的特产。


    梁辛年轻英俊,温柔真诚,一来二去哄得水胧对他芳心暗许。他们很快坠入爱河,在梁辛求娶时,水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海婆婆得知后极力反对,氐人族女王嫁给人族诞下子嗣是使命,但人族不该知道氐人族的身份。她说他们可以在一起,但水胧要抹去那个人族的记忆。


    水胧却央求道,她想和梁辛坦诚相待,梁辛对她毫无保留,将他所有秘密


    都跟她说,她也不想有所隐瞒。


    “母王瞒了我爹一辈子,爹死后,母王又后悔了一辈子,后悔为什么要瞒着我爹。”水胧祈求道,“海婆婆,您也想让我后悔一辈子吗?梁辛真的很好,他会对我好的,他也值得我对他这么好。”


    提起先王,海婆婆再无话可说,只道:“你可以告诉他你是鲛人,但不可将鲛人族一直都与人族通婚的事告诉他,让你的族人置身于危险中。至于你……人族贪得无厌,人心易变,但愿你不会后悔。”


    水胧点头:“我一定不会说。海婆婆放心,我相信梁辛的为人,我绝不后悔。”


    但后来的事,龙笙和凤箫都知道。


    她信错了人。


    她信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或许一开始梁辛也是真的喜欢她,可这份喜欢抵不过现实的利益。贪婪的男人哄骗着她,哄她流泪让他变得富裕。


    梁辛当然不会直白地说他想要鲛人的眼泪发家致富,他自有一套话术。他不断地说着他多么爱水胧,想要与她白头偕老,同生共死,但他是绝对不会吃人鱼肉的,他不可能以让水胧疼痛的方式换取自己的长生。


    这话水胧她爹就跟她娘这么说话,她娘又把这事告诉她,以此来说她爹的好。水胧一听梁辛这话,立刻觉得梁辛是个和自己爹一样的好男人,她没有爱错人。


    “我爹就是这么对我娘说的。”水胧把自己爹娘的事告诉梁辛,落寞道,“我娘说我爹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我爹早就死了,我娘思念他,哭干了眼泪,也死了。”


    梁辛立刻道:“我不忍心我死后你那么难过,我想到一个办法。你们氐人族可以活三千岁,那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落两千九百滴泪,把寿命变得和我一样是百年,我们不就可以同生共死了吗?水胧,难道你不想与我白头偕老吗?”


    听到这儿的龙笙凤箫,脑袋上同时扣出一个问号。


    凤箫忍不住妙语连珠:“这个梁辛脑袋没问题吧?他自己短命,就去努力修仙啊!没有仙缘,就去找机缘。实在找不着就认命,怎么有脸让水胧折寿两千九百年?让他少活八十年立刻暴毙,他自己愿意吗?爱情不应该是双方一起变得更好吗,自己差就想拉对方共沉沦的人渣懂什么爱啊……话说这么荒唐的要求水胧不会同意了吧?”


    海婆婆默默点头:“她觉得很有道理。”


    凤箫炸毛:“这能同意?!她是不是恋爱脑病入膏肓了?”


    他一个局外人听故事听着都无语,当事人竟然能同意?


    海婆婆沉默。虽然对方的言论对氐人族女王有些不敬,但这点她赞同。


    谁也不知水胧当初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少女失去理智,她竟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不愿像母亲那样余生痛苦地活着,终日以泪洗面,不如早早把眼泪哭掉,与爱人同生共死。


    起初,是梁辛告诉水胧,有伤心事不必忍着,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水胧想到死去的爹娘,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一场,只觉得前所未有地痛快。


    原来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


    可伤心事就那么多,水胧哭完就再也哭不出来了,才掉了几十滴泪,距离两千九百的数字还差得远。


    梁辛把水胧的眼泪收集起来,美其名曰废物利用,转手将珍珠换成钱财,赚到第一桶金,由此脱贫致富。


    尝到甜头后,梁辛愈发贪得无厌,给水胧找来许多虐得肝肠寸断的话本念给她听,又赚了一波眼泪。


    悲伤的故事听多了,水胧不愿意再听这些话本。梁辛却急着要眼泪,不顾她的意愿要她继续听,两人为此大吵一架。


    水胧听了成堆的虐心话本,恋爱脑终于清醒一些,觉得梁辛爱钱胜过爱她,赌气回了大海。回到海


    中,她就发现自己身怀有孕,产下孕珠放入贝壳,贝壳孕育十月,诞生出一只可爱的小鲛人,唇红如胭,取名为水胭。


    这十月来,海上时常传来海螺声,让水胧动摇了无数次,要不是海婆婆劝着,她第一回就得被哄回去。水胧望着女儿,觉得孩子不能没有爹陪伴,她气也差不多消了,就带着女儿上了岸。


    梁辛看到女儿又惊又喜,郑重给水胧道了歉,将母女带回家。


    此时梁辛靠着那些鲛珠,已经成了明珠城有头有脸的商人。他们的家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简陋却温馨的小屋,而是奢华又冰冷的梁府。


    梁辛忙于生意应酬,很少再陪伴水胧,也很少来看女儿。水胧觉得是自己回海中独自产女,整个孕期没让梁辛参与,才使得父女生疏,便抱着女儿想去让父女两培养感情,却在门口听见梁辛对一同做生意的朋友道:“听闻高兄弄璋之喜,可喜可贺啊。”


    朋友笑答:“梁兄不也喜得千金?”


    “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好恭喜的,男孩才是宝贝。”梁辛不以为意道,“你也知道我那夫人是个鲛人,生不出儿子,这家产将来还得儿子继承。我养了几个外室,等哪个生下儿子,就抬哪个进门。”


    朋友大笑:“那家中那位‘美鲛娘’岂不是要号啕大哭?”


    “她哭正好。”梁辛跟着调侃,“她越哭,我越富。”


    水胧如坠冰窖,抱着女儿飞奔回屋。


    她从没瞒过梁辛氐人族只能生女儿的事实,梁辛并未表现得在意,她以为梁辛不是重男轻女之辈。如果梁辛真的爱她,怎会这样轻贱她的孩子?


    养了几个外室,连生意伙伴都知道她是鲛人……梁辛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


    水胧望着富丽堂皇的新家,心里却跟这座宅子一样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回昔日的甜蜜。


    当夜,水胧厉声质问梁辛,梁辛也撕下温柔体贴丈夫的人皮,露出贪婪丑陋的真面目。


    鲛珠的噱头远比蚌珠值钱,梁辛早就公布了水胧的鲛人身份,就为了让他独一无二的珍珠卖更多钱。商人们没有亲眼见到鲛人,自然不信,所以梁辛用海螺将水胧骗回家,准备让她显出鱼尾,给那些生意伙伴看看。


    水胧至此,已对梁辛失望透顶,她正要抹去梁辛记忆,带着女儿永远回到大海,梁辛却泼了她一盆掺杂着黑气的水。水胧立刻现出原形,失去挣扎力气。


    梁辛将她圈养在水缸里,供人欣赏,逼她落泪。水胧再也没有天真无邪的笑容,也不再需要虐心话本才能哭泣。她变成一条和她母亲一样郁郁寡欢的鲛人,每天都在哭泣,母亲是因为思念,她是因为后悔看错了人。


    后来她麻木了,再也哭不出来,梁辛就对她拳打脚踢,割她的肉,让那不知名的黑气攻击她的精神海,让她头痛欲裂,狼狈痛哭。


    水胧以为自己习惯了一切折磨,遇见什么情况都难以再哭泣。梁辛却将一只银尾鲛人带到她面前,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他早就知道氐人族与人族通婚,也知道用水可以识别出氐人族。明珠城中的氐人族都已经暴.露身份,她们都被控制起来,被迫落泪,被割肉,然后就要在她面前对那只银尾鲛人动手。


    水胧彻底崩溃。她从来没有对梁辛透露氐人族与人族通婚,明珠城中还有许多氐人族,也没有告诉梁辛氐人族遇水显形,她根本不知道梁辛是如何得知这些。但她知道,如果不是她从一开始暴露身份,让梁辛知道氐人族的存在,氐人族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她是氐人族的罪人。


    那只银尾鲛人没有被割肉,因为弄烟出手了。


    弄烟将邪气带离明珠城,但受邪气长期影响的氐人族,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力量。她们的眼泪也早就在人族长期的压榨中流干了,命不久矣。


    她们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女儿们安全送回大海,随后向海神献祭灵魂,发出诅咒。


    水胧更是指着梁辛唾骂:“我愧对我的子民,我今日以死谢罪,以灵魂诅咒你们,此生此世,不得好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无耻人族,贪我泪者,必眼盲珠无,食我肉者,必肠穿肚烂!”


    氐人族的诅咒凝结成强大的怨力,笼罩住整座明珠城。


    梁辛惊惧不已,生怕诅咒应验。氐人族献祭灵魂后身死,他便设下人鱼宴,宴请全城共享人鱼肉。法不责众,人人都吃过人鱼肉,纵有报应,未必报到他头上。


    而这报应,也确实迟迟未至。


    氐人族有一圣物,名为人鱼灯,灯芯长燃不灭,象征氐人族之勃勃生机。数千年来,人鱼灯有两次快要熄灭,代表氐人族在生死存亡之际。第一次是阴盛阳衰,将要灭族之时,前女王以与人族通婚之法重燃人鱼灯。第二次是十年前,举族以灵魂献祭,灵魂却被困怨念中不得超生,人鱼灯黯淡至今。


    “当年举族之怨立下诅咒,老身以为海神大人会对人族降下神罚,海神大人却给出指示,今时今日,会有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一生翼,一有尾,二位将助我族重燃人鱼灯。”海婆婆停下脚步,“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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