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蓉蓉是闻名河下的大美人,不仅貌美,更有才名。


    崔氏历经三代皇帝,崔氏子弟世代在朝中为官,崔家百年经营,盘踞在河下,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楼应钟造反时缺衣少粮,是崔蓉蓉力排众议,苦口婆心的游说崔氏族老和家中长辈,带着崔家积累了百年的巨额财富嫁入楼家。


    如果没有崔蓉蓉的加入,楼应钟绝不会这么快就造反成功。除了出钱,楼应钟在前线带军攻城,崔蓉蓉在后方安抚百姓和管理粮草兵器,留在青州大本营安抚留守将士的军心。


    崔蓉蓉把宫里传来的密信放在一旁,连日的奔波让她清丽脱俗的美丽面庞上略显疲惫,一身素色长裙让她看起来如月下菡萏,微蹙的眉头更为她平添一段忧愁。


    信上写着楼应钟攻破入皇城之后的所作所为,包括他对王国暴君赢危遗留下来的美丽少女的处置。


    虽然没给封号,却捧在手心日日去看望,这不由得引起崔蓉蓉的警觉。


    楼应钟率军成功攻破皇城后,传信让崔蓉蓉进宫,到这里都和前世一样,除了这位玉腰奴的出现。


    上一世,崔蓉蓉当了一辈子的皇后,楼应钟虽然广纳后宫,但毕竟是贫贱夫妻相识于微末,他对她十分敬重,虽然有宠妃但也没人敢来触她的霉头。


    崔蓉蓉生的孩子也在楼应钟死后登上帝位,任谁看都是令人艳羡的成功女人的一生。


    重生回来后崔蓉蓉想也没想就写信去楼家表示要联姻,楼应钟身长八尺,面容俊逸非常,一双眸子湛然若星辰,文治武功样样都强,更何况他还能当皇帝,崔蓉蓉想不出天底下还有谁会比他更配得上自己。


    这场婚姻不仅比前世提前了三年,楼家下聘时更是拿出了半边虎符,婚后崔蓉蓉就凭着这半边虎符号令驻守在青州的军队。


    每天的生活重复又枯燥,只有行驶她手中的权力时她才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鲜活地跳动,楼应钟不在青州时,她就是青州和河下的主人。


    楼应钟当上皇帝后,她只是后宫的女主人。


    崔蓉蓉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她的心好像被这半边象征着绝对权力虎符腐蚀了,她并不像身边的亲友下人想的那样,对入主后宫翘首以盼。


    她磨磨蹭蹭地收拾行装,直到拖延不下去了才从青州出发,密信上楼应钟宠爱的绝世美人并没有让她感到威胁。


    甚至那位少女口出狂言说要当皇后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崔蓉蓉也心平气和。


    她说楼应钟是没用又无趣的男人时,崔蓉蓉甚至觉得好笑。


    去往皇城路上的这些夜晚,崔蓉蓉辗转反侧,她在心中反复咀嚼宫里那位年少女郎说的话。


    她说只有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才能拥有她,她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些话被崔蓉蓉亲近的人知道后,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女郎反复咒骂,都说她是痴心妄想,他们不知道这话也让崔蓉蓉的内心备受煎熬。


    她看着手上的半边虎符,一颗心像在油锅里翻滚,玉腰奴的艳名已经传遍天下,如果得到那名少女便是最有权势之人的象征,那这虎符又算得了什么。


    她与楼应钟共享天下的象征吗?


    不,那根本不算二分天下,欲望和野心藤蔓一样在她胸腔里慢慢滋长。


    “我决不允许。”她决不允许玉腰奴落在别人手上。


    崔蓉蓉将手边的信纸揉成一团,把后半句悄悄地藏在心里,保养得宜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嵌进肉里,站在身侧的侍女惊呼一声,连忙拿了帕子和伤药上前。


    坐在她下首一名面容清俊秀美、眉目如画却又面带病容的白衣男子眉头紧皱,不着痕迹地接过侍女手上的东西,捧着崔蓉蓉的手为她上药。


    “蓉蓉放心,回去我便找机会杀了那劳什子玉腰奴。”


    他表情阴戾,对让崔蓉蓉愁眉不展的罪魁祸首杀意满满,崔蓉蓉这才回过神来,笑骂道:“净说胡话,你可不能伤她,美人罕有,更何况是她这样的绝世美人呢,娇纵一些也是应该的。”


    白衣男子皱着眉头嫌恶道:“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叫绝世美人了?月宫里的神仙妃子见了蓉蓉你都要自惭形秽,何况是个出身卑贱的黄毛丫头。”


    崔蓉蓉扑哧一声,点点他的额头:“你呀,话别说得太满,到时候见了真人再说话也不迟,要是人家真如神女下凡,你又要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了。”


    她身后的侍女也跟着白衣公子帮腔:“戴公子说得对,什么癞□□,也不先照照镜子就敢和夫人叫板。”


    侍女想起面前这位的来历,忍俊不禁:“若是那玉腰奴真如传言中那样貌美,夫人别看他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第一个叛变的定然是戴公子。”


    白衣男子名叫戴拂尘,是北方名门戴氏的继承人,从小身体不好,被家里人送到医药世家治病,对医药一道很有天赋,干脆被收做关门弟子,学了一身绝佳的医术。


    只是这人有些怪癖,平生只爱美人,学成后并不像他师门和父母期望的那样悬壶济世,病人在他这按照容貌被他分为三六九等,轻易绝不出手替人治病,尤其是丑人在他这没有生存的价值。


    两年前崇州大乱,崔蓉蓉带着青州军从叛军手上将他解救下来后,这人就赖着不走了,戴拂尘走遍天下,见过的美人不少,像崔蓉蓉这样如莲的美人在他生平所见能排第一,她身边的侍女个个也是赏心悦目。


    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戴拂尘成功留在青州军,对崔蓉蓉英年早婚的事情每每提到都忍不住扼腕,若她嫁的是个丑人也就算了,他一丸药就能将人毒死,可偏偏楼应钟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崔蓉蓉夫妻俩虽然聚少离多,但感情甚笃,戴拂尘觉得无趣,但还是为了美人留在青州。


    听了侍女的话,崔蓉蓉点点头深以为然。


    两日后,崔蓉蓉的车架终于到了皇城。


    为了显示对她的重视,楼应钟亲自带着朝臣和一众命妇在宫门口迎接她,崔蓉蓉换上象征尊贵的玄色衣裙,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头上珠翠环绕,清艳出尘间又多添了几分贵气。


    崔蓉蓉虚扶着楼应钟的手臂,环顾一周后没在人堆里发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笑吟吟地问他:“为何不见那位女郎?”


    楼应钟自然知道,崔蓉蓉人虽然远在青州,但对内廷的掌控却没有一丝错漏,虽然那些信件没有他点头绝对无法送到她手上,但大体来说皇后有能力有手腕,对此他乐见其成。


    “病了。”他言简意赅,对此并没有什么不自在,崔蓉蓉为人宽和大度,造反的这几年里他们一个攘外,一个安内。


    崔蓉蓉点头,不再追问,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远处吵吵嚷嚷的,这声音越来越近,混杂着太监尖利的劝阻。


    “女郎不可!”


    一匹体态神骏、长鬃飞扬的雪白骏马从禁宫深处飞驰而来,马蹄落在石砖上发出富有韵律的哒哒声,四蹄翻腾间便将身后跟着的宫人侍卫甩远。


    崔蓉蓉认出这是楼应钟的战马,出征时喂粮梳理从不假手于人,十分宝贝。


    现在这满身神气的马儿背上却驮着个年轻女郎,眼看要撞上崔蓉蓉一行人,这女郎脸上丝毫不见慌乱,轻轻一勒缰绳,□□白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只差毫厘就要冲撞到为首的崔蓉蓉。


    后面跟着的一群命妇看着眼前的场景惊慌不已,片刻之间已经乱成一锅粥。


    马上的年轻女郎身穿男装,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编了数十条小辫子汇成一股,高高绑起。


    脸上不施粉黛却美丽无匹,珍珠般黑亮的两只眼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鬓边别着一朵开得正盛的火红石榴花,却不及她微张着的双唇半分娇艳。


    驭马花了她不少力气,她苍白的面颊泛着潮红,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向崔蓉蓉,捏着镶满宝石的马鞭将她下巴挑起。


    崔蓉蓉被她容貌所慑,乖顺的任由她轻飘飘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慢慢扫过,羽毛一样的轻柔却又带像被蛇舔过的黏腻,让人忍不住战栗。


    “你就是皇后?”她骄纵地问道,不等崔蓉蓉回应继续说:“倒是个美人。”


    太近了,崔蓉蓉心想,这美貌女郎柔软娇嫩的双唇甚至快要吻上她的脸,带着香气的鼻息洒在她的皮肤上,崔蓉蓉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


    “你就是玉腰奴。”


    “嘘,”女郎用马鞭抵在她唇边,绕到她身侧,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美人蛇一样将攀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私语:“怎么能叫这卑贱的名字污了美人的嘴。”


    “那我叫你什么?”崔蓉蓉脱口而出。


    她并未回答,只是直起身体看向崔蓉蓉背后快关上的宫门,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越过喧闹的人群,在宫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穿过那道空隙冲出去。


    “待我回来再与你说。”风把她话语和带着快活的笑意送到崔蓉蓉耳边。


    崔蓉蓉抬手摸了摸刚才被她碰到的地方,颊边传来奇怪的触感,伸手一摸,那女郎不知道何时把石榴花插到了她的鬓间。


    “陛下平时也这样与她相处?”崔蓉蓉捏着花,轻声问道,不等楼应钟回答她又继续说道:“宫中纵马可是重罪,私自出宫更是罪加一等,等女郎回来,不如将人交给我管教。”


    楼应钟看向她,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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