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小春把脚缩了回去。
觉得有点可惜,魏青好的精神体倒是比他本人讨喜多了,温度偏低,没有他本人那么烫。
大狐狸并没有挪动,它斜睨了自己的主人一眼,趴在她脚边不挪窝,尾巴也没精神的垂在地上。
“其实你喜欢的话可以继续摸。”系统说:“它看起来还是挺喜欢你的,精神体的行动是主人内心想法的折射。”
“不了。”小春懒洋洋的说:“我累了。”
不同的动物也要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魏青好虽然是私生子,但他同样享有继承权,和那些恣意妄为的,真正的继承人不一样,他更谨慎,也更懂得忍耐和克制。
“安槐杀了一个哨兵,并且吃了他的精神体。”在魏青好沉浸在紧张懊恼中的时候,澹台小春突然开口。
他有些懊恼,刚才的恼怒不是对着她的,她会不会误会。
都是他的精神体,它从来没有这么不听话过,也没有让自己操过心,对任何东西都小心试探确认安全后才靠近才是它的本性。
那这就代表她是安全的对吗?
魏青好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的话又把他的思绪拉回来:“嗯?”
几乎是一瞬间,他回过神来,问:“大概的地点和方位还记得吗?什么时间杀的,从他杀完到现在过了多久?”
他揉了揉额角,说:“你知道这是犯罪吗。”
她现在要他去包庇一个杀人犯。
“是他先欺负小槐的,小槐只是太害怕了。”澹台小春眼皮半垂着,她看着自己的脚腕,那只狐狸悄悄用尾巴缠了上来,从脚踝到小腿肚,它的尾巴将她缠了个严实。
“他这么可怜,这么乖,怎么可能主动杀人呢。”她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一眼不错。
“他只是跟我一样,迫不得已罢了。”
她穿着他以前少年时代穿过的衣服,宽大的领口因为她的动作而向后移,他看见她突出来的半截蝴蝶骨。
他想起在澹台家的那些日子,每隔几天她就会被送到地下室,然后像一直落水的猫一样,浑身湿透的被送回来。
那些都是疼出来的汗。
“魏助,你是一个好人。”她歪头望着他,说:“你只是在帮助两个无家可归的人而已。”
魏青好抿着唇不说话,他真的是个好人吗?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澹台家在莱茵城影响很大,魏青好背后的家族并不是莱茵城的,她如果留在这里,被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要去诺斯,听说heyden制药的继承人还没找到匹配的向导。”
heyden-vi-3。
她吃的药片上一直都刻着这个标识。
代表着这是heyden制药的第vi号实验,第三制剂室生产的药。
说起来她的身份是女配,在女主没出现之前,男主一直都是用澹台小春身体里提取的向导素压制感官能力,度过结合热。
提取出来的信息素会被洗除一切味道,制成这种白色小药片,送到男主手上。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被限制用药,时刻要让精神力保持在一个活跃的状态。
澹台小春到死都没和男主见过面。
她临死前才知道这件事。
男主五岁时觉醒,六岁时他的精神体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他比常人分化的更早,是这个国家已知的精神力等级最高的人。
他的精神更容易失控,更容易被引发结合热。
“你想接近他?”魏青好眉头紧皱:“如果只是药的话,可以想另外的办法,没必要一定要去克莱利斯。”
克莱利斯学院,只收哨兵和向导的特殊学院,全国所有的精神觉醒者都在那里统一接受教育。
不仅是哨兵和向导。
他们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掌握着几乎所有国家各项命脉的财阀的后代们。
这所学校也不是全然的只接收财阀子女,他们也接受平民精神能力者。
但众所周知,普通人生下精神能力者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一,去年披露的克莱利斯学院招生概况里显示,在上一学年他们总共招收了183名学生。
哨兵118名,向导65名。
其中182位都是富人的后代。
平民背景的学生只有一个,他们把这种人称之为社会关怀生——因为克莱利斯校董会的人道主义,这些社会关怀生才得以进入学院学习,毕业后才能进入塔。
否则没人干预的哨兵和向导,最终的结局就是像安槐那样。
可能在第一次精神暴走之后就死了。
“不,我必须要去。”不仅仅是因为男主在那里。
她得搞到药,然后彻底把这具身体的隐患根除。
“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根本无法通过精神能力测试。”
精神能力测试——只有经过克莱利斯的这个测试才能入学,这也是社会关怀生数量如此稀少的缘故之一,贫民只是相对这些财阀来说的。
还有一些出生在贫民窟的精神能力者,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走到克莱利斯,连去诺斯城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没钱。
那一点点捡垃圾做苦力挣来的钱,不仅要维持日常生活,还要拿去买昂贵的向导素小白片,一旦精神暴走伤人,就会被塔的监察机构带走。
这就是穷带来的恶性循环。
“我做过精神能力测试,在精神力被强行唤醒的时候,我算是半个向导。”
测试结果会显示她是一个残缺的向导。
魏青好双手相握,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柑橘的味道,安槐出来了,他穿着魏青好的衣服,茶色的头发半干。
他又高又瘦。
魏青好有一米八几,他的衣服穿在安槐身上,裤脚短了,袖子也短了,他只比身后的门框矮一点。
看上去局促又滑稽。
柑橘的味道越来越浓,澹台小春怀疑他是把整瓶香波都打碎了吗。
他应该是听到魏青好刚才的问题了。
-那他呢。
-你如果一定要去克莱利斯的话,你那个朋友怎么把。
他的精神体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占满了半个客厅。
他们俩一过来,澹台小春脚边的狐狸就站了起来,眼神警惕的看着入侵者。
“别丢下我。”
他低着头看她,灰色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看起来快哭了。
澹台小春摸了摸他的头,说:“不会丢下你的。”
她会带着他去上学。
“克莱利斯的招生测试还有两天才结束,明天出发去诺斯城,还来得及。”
“小槐会和我一起入学。”
向导稀少,所以她这个精神力“残缺”的向导也有入学的可能,而安槐虽然是个没有背景的哨兵,但他的精神能力等级很高。
克莱利斯应该不会拒绝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他一起。”魏青好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很快,他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
她看着身边乖巧的反派。
说起来安槐的死和她有关。
“其实也不算和女配有关,他和男主对上是迟早的。”系统知道她在想什么,跟她说:“只是女配和
他的相遇,加速了这个进程。”
他才十七岁,甚至还没成年。
原著中澹台小春也试图逃跑过,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三年后。
在又一次安抚澹台夫妇之后,她又一次失去了意识,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她闭着眼睛,听见澹台夫妇说那个人已经找到了匹配的向导。
她这才知道,原来不止父母,还有一个使用她向导素的第三人存在。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
澹台小春第一次知道了有一个叫克莱利斯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叫阮卓的哨兵。
她想见见他。
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那个使用着自己向导素的人过着怎样的人生。
她逃了,带着攒下的三颗药,她独自一人逃到了莱茵城的边线,在那里她终于撑不住了,在即将精神暴走的时候,她碰到了即将精神崩溃的安槐。
那时候她的药已经不再是刻着heyden印记的小白片,而是大部分精神能力者都吃的小糖丸。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安槐。
澹台小春见过哨兵发疯时是什么样子,没有一个人是像他这样的。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让澹台小春回想起几年前她曾经养过的那只白鸽,她救它的时候,它是什么眼神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是不是和面前这个人一样?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把口袋里最后一颗糖丸剥开塞进他的嘴里。
他如同一潭死水一样的眼睛望着她,澹台小春引开了追捕他的人,她有点累了,想让他替她飞。
飞得远一点,去替自己看看那个叫阮卓的人。
然后杀了他。
安槐真的照做了,只是他没能实现她的愿望。
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总觉得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澹台小春看着安槐湿漉漉的眼睛,对系统说:“她的记忆在影响我。”
“她早就消失啦,宿主不用担心。”系统说:“这是记忆融合带来的必然后果。”
“沉浸模式也不是每个世界都能开的,必须有灵魂之间的吸引才可以,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一份记忆而已。”
系统说:“可以把她当做平行时空的你,也可以把她当做没有记忆的你。”
“算了,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任务是驯服男主,而不是杀了他。”
系统这次的资料准备的很充足,它说:“你觉得你现在驯服安槐了吗?他潜藏的危险性不比男主低,如果你放松警惕转而去驯服男主,他可能会咬断你的脖子。”
“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是双向选择,但是具有唯一性。”
“当你真的驯服某个哨兵时,他的生死就在你的掌控之中,某种程度来说,驯服男主比杀了他更难。”
系统见她不说话,继续补充道:“这是和非常刺激的游戏,宿主游玩的时候请务必小心,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会杀人,除了被逼无奈,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本性如此。”
顶级哨兵的血都是暴烈的。
见她不说话,魏青好也不再勉强。
这时家庭医生正好来了,安槐在澹台小春的指令下,乖乖跟着医生去地下的医疗室。
他的精神体仍然留在她身边。
和那只狐狸对峙着,互不相让。
澹台小春哪个也没管,她对魏青好说:“帮我想个新的姓吧,既然要去克莱利斯,澹台不能再用了。”
魏青好心中微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把他知道的所有姓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就是找不到合适的。
他把想到的每个字都在心里和她的名字排列组合,然后默念一
遍,觉得这也普通,那也普通。
哪个字都平凡得配不上她。
见他犹豫,她指着桌子上的陶瓷小摆件,说:“不如就陶吧。”
魏青好看了一眼,那是个粉白色渐变的小桃子。
他看看桌上的小桃子,又看看她,在固定色温的灯光下,她白得像山巅上的落雪。
魏青好觉得她对待自己时总是带着一点高高在上,和她的温度一样,像积雪一样,带点凉意。
但是她现在同自己说话时却温温柔柔的。
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小摆件,从他母亲的家乡带回来的。
“觉得很可爱。”她似乎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山巅之雪突然消融了。
和之前拿刀子威胁他的时候完全不同,他只觉得她比之前那副凶狠的样子更危险。
魏青好的母亲就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她总像笼着烟雨的南国水乡一样,蹙着眉头,笑起来也带着点忧愁。
家里常年晕着化不开的雨水。
她伸手摸了一下小桃子的尖尖,看起来是真的觉得它很可爱,旁边的熊熊不甘示弱的把头上的小角角凑到她面前。
让她也摸摸自己。
魏青好的精神体看了看自己,它没有。
它只有一身蓬松的毛发。
它看起来有点失落,它没有那种可爱的东西。
魏青好心下微动,他觉得这有点超出自己的安全区了。
这时候安槐回来了,他手里捏着那件有些短了的上衣,□□的上半身绑着绷带,从右肩斜着下来,一直到腹部。
澹台小春才发现他身上也有不少伤。
他手臂上一些细小的擦伤和划伤,不需要包起来,只是做了简单的消毒。
很快就会愈合。
-
第二天魏青好把他们俩送上城际磁悬浮。
她和安槐各自得到了一个新的身份。
每人一部新手机,一张银行卡,和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是被各种颜色的糖纸包着的小糖球。
安槐昨天已经吃过一颗了。
他看着玻璃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又转头看看被她摆在桌子上的玻璃瓶。
他舔了舔唇问她:“我还能再吃一颗吗?”
服用过向导素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十分平稳,他现在非常平静。
他穿着柔软的新衣服,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洗的干干净净,茶色的头发松松的搭在脑袋上。
他的头发有点长。
小春还带了一包一次性的彩色发圈。
她让他挑一个出来。
他似乎格外钟爱粉红色,小春走到他背后,他顺从的低下头,她抓起他上半部分的头发,给他扎了个半丸子头。
然后告诉他:“不可以吃太多,会产生耐药性的。”
“那小春吃。”他乖乖点头。
她笑了一下,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就是真正的糖球,除了heyden特制的小白片,市面上这些东西对她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还没安槐的用处大。
剧情里她在下线之前能靠着几枚糖球走到莱茵边缘,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他似乎有些困了,昨天晚上他守了她一夜。
安槐舍不得闭眼,他总觉得这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等梦醒了这些就消失了,他要趁着梦醒之前多看她几遍。
这个梦就像他舌尖上的糖球一样,甜滋滋的。
“睡吧。”她说。
他抱着那件粉色的针织衫躺在车舱里的床铺上,沉沉睡去。
他都洗干净了,只是这件衣服被扯得有点变形
了,在小春扔掉之前,被安槐要走了。
列车头等舱的人很少。
她推开舱门往外走,上车前她看过这列磁悬浮的列车图,中间有一节全透明的观景车厢,里面有提供各种食物和酒水的餐吧。
观景舱里摆着几张小小的圆桌,走进去后她才发现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有人,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和长靴,正围在圆桌边上或坐或站的看着外面。
他们都身材高大,眉间神采飞扬。
小春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她皱着眉头走向旁边的自助吧台,那里摆着几十种玻璃瓶。
这里和安槐在的地方,隔了两节车厢。
她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我现在的情况。”
小春有些焦躁,她是来驯狗的,而不是被狗驯的。
但是现在情况却反过来了,安槐成了抓着引线放风筝的那个人。
她只能待在他身边,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把他和药片排除,系统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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