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讲的知识一会儿我重新给你讲一遍,你复习一下,等复习的差不多了,再考一遍。”
林深表情严肃。
气氛一度很紧张,鹿小溪低着头抿着唇,想看林深又不敢多看,故意找了个借口说:“我去给墨宝和鹿宝拿点吃的,不然一会儿他们该饿了。”
鹿小溪跑的很快,几乎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林深盯着像弥勒佛似得坐在炕上,绿色针织衫艰难扣上,还露出小肚皮的小胖墩,那表情也不能说是嫌弃,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林见鹿表情一僵。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
「胖吗?不胖吧!」
「妈妈说这样最可爱了!」
「要不少吃点?太胖了容易三高,对身体也不好。」
忽然,一个肉卷递过来,顿时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动。
鹿小溪看到儿子不接,皱眉问:“鹿宝,你不想吃吗?吃吧,别听你爸爸乱说,你一点都不胖。而且,你现在不吃饱了,以后怎么长个?等你抽条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夜里会腿疼,还会限制你长高。”
「是这样的,没错。」
林见鹿心安理得的接过肉卷,一口咬下去,高兴地吃起来。
林深:“……”
再看看,吃也吃不胖,看上去只是比当初稍微胖一点的京墨。
林深默默地移开视线,拿着他专门为鹿小溪写的教案,手指敲着桌子,示意鹿小溪快点过来上课。
“你最近的心思都没有用在学习上,物理和化学不学之后,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种放松的结果体现在数学成绩上。”
鹿小溪被林深训斥的抬不起头来,再也不敢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画画上,而是老老实实地做题。数学对她来说,很难。
她学的很吃力。
林深看着鹿小溪其他的课程都学到了高二,偏偏数学才学到高一数学上册的三分之一处,顿时拧眉。
他教完鹿小溪,剩下的时间就让鹿小溪做题。
走之前,林深叮嘱两个孩子:“你们两个自己玩,不要打扰妈妈学习。尤其是你,林见鹿,要上厕所提前说,不要尿裤子。”
林见鹿身子一僵。
不就是前天他喝水喝太多,晚上尿炕了吗?
那是他还没发育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不怪他!
林见鹿在心里疯狂为自己挽尊。
林深又看了眼鹿小溪,鹿小溪忙保证道:“我今天下午不干别的只做题,回来给你看。”
林深这才出门去上班。
他刚到工厂,工会主席就笑着走过来,热情地握住林深的手说:“林深同志,恭喜恭喜!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合同工,而是我们醋厂的正式员工了!这是组织上对你工作态度的肯定,希望你以后也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信任,积极提出更宝贵的建议。”
醋厂有好些个临时工,他们看林深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有人私下里说:“真好,我也想转正。我都在咱们厂干五年了,还是个合同工。我活干的不比别人少,拿的钱却从来没变过。”
“你有本事早他一步把咱们醋糟的事儿解决了啊?要是能解决这件事儿,你也能转成,工资肯定也涨上去了。”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还用跟你说这个?”
说话的女同志站起身就走了。
她身后那个女人冷笑一声,跟另外一个女同志说:“就她还干的比别人说?偷奸耍滑她绝对是第一个。听说,她嫂子是老师,她每次回娘家都阴阳怪气的。”
“黄秀丽这个人可是真的不怎么样。她大姐听说是纺织厂的临时工,在婆家天天被婆婆骂。回娘家那都牛气上天了。也就是黄老三的那个媳妇脾气好,换成稍微泼辣点的媳妇,肯定早就炸开了锅。”
“是啊,崔玉琢可惜了。我们家春儿可喜欢她了!说崔老师讲课讲得好,脾气也好,又不会的问题,只要去问崔老师,崔老师都会认真的给她讲一遍。”
“希望我们家大猛上学的时候,也能分到崔老师他们班。”
“到时候你找找人就行了。”
“找谁?你快跟我说说。”
黄秀丽走远了,看着还坐在原地那两个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女人呸了一口,阴沉着脸盯着不远处的林深,翻了个大白眼又去厕所了。
林深成为正式工之后,工资比之前多了十几块钱。
他现在一个月能拿35.5毛钱,后勤的人还通知他过去领东西。
一身新的工作服、手套和毛巾等等劳保用品,发了一大堆。
刚好这天还开工资。
林深到手的钱,前前后后加一起有一百多块。
“王会计,这个月怎么给我这么多钱?”林深很谨慎,并没有签字。
王会计低头看一眼,说:“煤火费60,洗理费这几个月的加一起,差不多就是这个钱。没有错,这是上面领导签字的,不然我们也不敢给你发。不用担心,放心签字吧!下个月没有煤火费,钱就没这么多了。”
“谢谢你,王会计。”
王会计对林深的印象不错,严肃的脸上也带了笑模样:“行了,回工位上干活去吧。”
林深从会计办公室出来,正好跟李永春碰上,李永春怨毒地瞪了林深一眼。
“呵,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要让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李永春丢下狠话就进了会计办公室。
林深一脸莫名,正要离开,背后又有人喊他。
“林深同志,你等一下。”
“书记,您找我。”
书记笑着说:“是这样的,我的老同学把你爱人的稿费汇过来了。这上面还有我老同学的地址,以后你爱人和出版社的事儿,我就不从中参与了。”
林深接过信封和地址,郑重其事地向书记道谢:“书记,我代表我爱人感谢您,要不是您她现在就是在家里带孩子呢。”
“小林啊,你也知道咱们厂小,没办法解决孩子的问题。我在这里保证,只要鹿小溪同志愿意来咱们醋厂,我们随时都欢迎她。”
林深知道书记这是把小溪当成人才了。
可林深很清楚,那个醋的配方,根本就不是鹿小溪自己研究的。应该是她从那个秘密的地方得到的,至于为什么会放在画册里,应该就是一个巧合。
不是林深瞧不起鹿小溪,实在是鹿小溪自从生孩子之后,比之前要笨一点。她大多数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谢谢您愿意给我爱人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向她转达您的意思。”
林深目送书记离开,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家里因为有鹿小溪不缺东西吃,甚至吃的比旁人好。旁人还在吃水煮的大白菜,里面放上两片肉就是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吃的是五花肉,一个肉蛋的饺子。不仅有牛羊肉,还有驴肉等等。
冬天吃羊肉火锅。
羊蝎子晚上提前处理好,半夜起夜的时候放在炉子上煮着。
起来后,把萝卜放进去一起煮。
馒头热好出锅,他们喝着鲜美的汤,吃着萝卜,一整天身子都热乎乎的。
这个冬天,林深中药吃的也少了。
虽然人还是很瘦,可是气色却好很多。
这一切都是鹿小溪的功劳。
如今,他们身上缺的就是钱。
这几个月,他们家里的钱几乎没怎么动过,前几个月的工资,加上今天发的,家里刚好凑够两百块。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信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不管是多少钱,这都是鹿小溪这几个月的心血。
下班回到家,鹿小溪再教孩子走路。
“鹿宝,你都满一周岁了,该学着走路了。你总不能天天让人抱来抱去啊?”
鹿小溪蹲在那里,苦口婆心的跟儿子讲道理,谁知道儿子根本就听不进去,依然是我行我素。
她真的是拿这个孩子没办法,伸手就要孩子抱起来。
一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挡住她的视线:“让他自己从上面爬下来,我们进屋,我有事儿跟你说。京墨,你看着点弟弟,别让他滚下来。”
“知道啦!”
林京墨说完就来到林见鹿旁边守着。
鹿宝气坏了。
他是那种会把自己摔下楼梯的蠢货吗?
林京墨用担心的表情告诉他,他是。
林见鹿:“……”
这辈子他天天在无语。
“什么事儿啊?还不让孩子听见?”鹿小溪不放心地回头看儿子,被林深直接拉进去了。
现在外面又不冷,还在外面玩,比在屋子里好的多。
“现在天气也暖和了,咱们可以搬到上面去住。下面不如上面宽敞,也不如上面明亮。孩子大了,活动的范围也是上面的大一点。”
鹿小溪一听就笑着说:“我本来也打算跟你说这事儿的。我已经把上面的炉子都生上了。你回来的话,我们晚上就可以住在上面。今天吃饭还是在下面吃。”
“那等一会儿我帮你把行李搬上去,下面留一套就行,万一有人过来,就让他们住在这里。”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
林深把手里的信封递给鹿小溪,鹿小溪看到信封,情绪有点激动:“是不是外公和外婆一家有消息了?”
“还没有。”
林深的话,让鹿小溪眼里的光暗淡下来,她勉强笑着说:“哦,我还以为是外公那些学生来的信。”
“这是你的信,出版社给你的信。”说着,他把地址递给鹿小溪,“我们厂的书记说,以后就不帮你寄信了。让你单独跟出版社那边联系。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发电报。”
鹿小溪第一时间就心疼的说:“可是寄挂号信很贵的。一个月还要寄好几次信。”
忽然,她就失去了画画的热情。
林深:“……”
“你不先看看信里说的什么?”
林深决定还是让鹿小溪先看看她的稿酬有多少,万一稿酬很少,不够寄信的,鹿小溪肯定会再次失望。
具体还是让她自己看看结果再决定吧。
“对哦,我都给忘了。只是一想到以后要自己寄信,我就失去了看信的兴致。”鹿小溪抬头问林深,“深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势利的人?”
“怎么会呢?你都是为了这家,是我做的不够好,让自己的老婆操持家务就算了,连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都因为钱而被搁置。”
林深把一百多块钱放在鹿小溪手里,鹿小溪看到一沓大团结,整个人都惊呆了。
“深哥,你去抢劫了吗?”
鹿小溪的反应永远都出人意料。
林深淡淡的抬眼看过来,鹿小溪讪讪地解释:“我就是一激动。毕竟你工资一个月才二十块钱。忽然拿出这么多钱我能不多想吗?我知道你跟林家有联系,这也是应该的。但是你要是拿了林家的钱,那是不是你就要回去了?”
“因为你的那个醋的配方,我转正了。现在是醋厂的正式员工,工资一个月有三十五块五。这一百多块钱里包含了煤火费和洗理费。这次全部都补发给我了。还发了新的工作服、手套、帽子和毛巾等等劳保产品。你要是去我们厂里剪头发都不用花钱。洗澡也可以去我们单位的澡堂子里去洗。”
林深知道鹿小溪很干净,每次洗澡都是等孩子们睡着了,自己坐在外屋慢慢地洗。
澡堂子不一样,淋浴的东西里面全都是热水。
洗的干净,还舒服。
不少男同志都是在那边洗的。
林深一次都没去过,他不喜欢和很多人站在一个空间里面洗澡。
“我不用剪头发,我头发这样挺好的。洗澡也不用去,到时候让他们把洗理费给咱们就好了。”
鹿小溪真的钻进钱眼儿里了。
这一年,她就卖了毛线赚过一笔钱。搬到县城之后,就没有门路赚钱了。
鹿小溪也没跟旁人接触过,就在自家的小院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白天学习,学累了跟孩子玩一会儿,然后想今天吃什么。等到了晚上,再想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每隔两天还要抽时间去考试。
她忙碌的根本无暇社交。
以至于赚不到钱,家里的存款,每个月就多出二十块。一个月一家人的生活费也就是七块钱,可万一有点什么事儿,他们就抓瞎了。
没有钱在身上,鹿小溪心里很不安。
现在林深给她一百多块钱,还告诉她以后每个月工资有三十五块五。这就给了鹿小溪足够的底气。
就算有一天,那个神秘的大商场消失了,他们一家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行吧,你赶紧看信。”林深总算把鹿小溪安抚好了。
“这就看。”
鹿小溪没了后顾之忧,觉得每个月就算是寄挂号信花一块钱,她都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继续下去。万一外公外婆以及鹿女士看到了她画的画呢?
里面是一封信,信里面还掉出来几张大团结。
鹿小溪都惊呆了。
“深哥!”
林深挑眉,眼底带着笑意:“还不看信,确认下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鹿小溪优秀,没想到鹿小溪比自己想的还要优秀。
“素未谋面的鹿小溪同志:
您好!
我是首都出版社的主编彭望远,当初接到我的老同学寄来您那本画册的时候,我顿时被画上的内容所吸引。因此决定将它刊登在我们的杂志上。
这期刊物出售之后,我们的出版社收到了很多地方朋友的来信。其中,有不少信都是其他地方的知青和本刊杂志的读者写给您的。为此,我特意挑了一些信件共同给您邮寄了过去。希望有朝一日,您能来首都,我会把这些信全部转交给您。
……
您的画稿,开始的时候一幅画的稿费是五毛钱。一个月后,出版社一致决定,给您涨到一元钱。这些钱,就是您的稿费。现在,您的画已经成了我们杂志的标志,一幅画的价格提到了两元。等您后面的再邮寄过来画作的时候,都按照这个价格计算您的稿费。
……
最后,祝您和您的家人健康顺遂。
此致敬礼。
期待与您见面的彭望远。”
看完信,鹿小溪激动的想哭又想笑。
她情绪特别复杂的看着林深,拿着信的手颤抖着说:“深哥,我也可以赚钱了!我可以赚钱了!”
林深把她抱在怀里,笑着说:“赚钱不是好事儿吗?你哭什么呢?”
“我激动,呜呜呜……”
鹿小溪说完又哭了。
“我还是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呢!”
林深又心疼又好笑:“你早就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了。你看,你通过学习,就能从旁人那里买来东西。你想想谁家吃的有咱们家好。这恐怕是全国独一份了!”
鹿小溪竟然又被安慰道。
“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鹿小溪小心翼翼地问。
林深目光平静,毫无波澜:“有什么奇怪的?这是我们家小溪的本事,我应该感激小溪才对。”
“真的啊?”
鹿小溪一直悬着的心,突然就不那么紧绷了。
“当然。”林深揉揉她的脑袋,“这是大好事儿,你不觉得咱们中午要庆祝一下吗?”
“对哦!必须要庆祝,今天咱们一家可是入账了两百块钱呢!虽然我的稿费只有八十多块钱。这是我好几个月才赚来的。那是因为我没有名气,现在不一样了。以后我画一张画就是两块钱,不用一天画四张,一天画一张一个月就是六十块钱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深,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但是林深感受到了。
他声音温和:“不错,赚的比我多了,但凡这个月有三十一天,小溪赚的钱就快要是我的两倍了呢!以后,咱们家就要靠小溪养着了。”
“深哥,我会画画养你的,所以你千万别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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