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们回去的时候,特意带孩子去看冯嫂子,给冯嫂子坟周围的草拔掉,又给添了几筐土。
这孩子当时跪在坟前一言不发,默默地掉眼泪。
回来之后情绪还很低落。
要不是有鹿宝在旁边吸引这孩子的注意力,京墨也不会恢复的那么快。
“你们怎么还没下来呀?快点下来吃饭。”
鹿小溪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下来,“再不下来吃饭,菜都冷了。”
“走吧,你妈已经等着急了,咱们先下去吃饭。”
林深拍拍林京墨的肩膀,林京墨走在前面先下楼。鹿宝这个干饭人,早就第一时间门溜下去了。
林深没立刻走,他打量着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从厨房经过的时候,发现厨房里的东西也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就连炉子旁的煤都没剩下半点煤渣子。
颇有种雁过拔毛的感觉。
他担心有什么遗漏的,又到西屋去看了看。
西屋里的东西也收拾的一干二净,他们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屋外面的阳台上种了不少花,入冬后,那些花都被鹿小溪搬进屋子里,这会儿那些花儿也都消失不见了。
还有下面煤棚子里的煤,东边那个小棚子里的杂物,只要是放了东西的地方,现在全部空空如也。
这么说也不对。
毕竟,他的自行车还好好地放在那里。
“你怎么才下来呀?快点吃饭。等一会儿咱们就出发了。”
鹿小溪特别着急,担心他们去晚了赶不上车。
“咱们坐最后一班车。五点发车,四点半能到就行。”
林深坐上炕,京墨已经把饭都盛好了。
“还是早点儿去吧,晚了的话,我担心错过了这趟车。”鹿小溪十分紧张。
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和激动个什么。
林深发现鹿小溪在偷偷看他,还看了好几次。
他无奈的放下筷子:“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必要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会儿自行车我们骑到客运站之后,我把车子放在胡同里,会有人帮我们把车子带过去的。”
鹿小溪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特别严肃。
林深看着她那样就知道她在心虚,恨不得在脸上写上一句话:我在说谎,你别拆穿我。
“看来你这个朋友很不错。”林深端起饭碗继续吃饭,似乎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鹿小溪偷偷松了一口气。
又蒙混过关了,真好。
吃过饭,鹿小溪去洗碗,林深打开家里的两口柜,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贼干净。
老鼠都来不来光顾的那种。
等鹿小溪洗完碗,他出来一看。
好家伙!
厨房里的所有东西也都不见了。
只保留当初这个房子里的东西。就连那块锯下来一块儿的破门板也没留下。
京墨吃完饭去厕所,鹿小溪不知道在外面干嘛。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俩。
林深问:“你都看见了是吧?”
林见鹿肉乎乎的小身板一僵,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呢?
“你妈就是这个性格。这辈子可能都改不掉了,你做好了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林深看到小家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挑眉:“放松点,我在家的时候当然是不用你。”
“她上学!”
林见鹿翻白眼。
林深瞅着小不点:“你还真以为你妈是一个笨蛋吗?笨蛋能考上a大?她之所以在家里这样,完全是因为相信我,你明白吗?”
秀恩爱就秀恩爱。
非要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秀是怎么回事?
欺负他两辈子都是一条单身狗吗?
鹿小溪没多久就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军用水壶,里面装的是热水。
家里暖壶装的热水,路上要用。
鹿小溪又在商场里买了一个大桶。
塑料桶带着盖子,能装很多饮用水。
鹿小溪听说人到另外一个地方会换水。水土不服会闹肚子。
大人就好说了,但是两个孩子一旦生病的话,就会瘦很多。
鹿小溪不想让孩子们水土不服,就带了满满一桶水过去。喝水的时候全家都和他带过去的水,做饭的时候就用首都本地的水。
这样用两三天就没事儿了。
她递给林深一个包:“深哥,里面装了两本书,你看看感不感兴趣,要是不感兴趣的话,我再找人去给你换。”
林深打开布包,看到里面装着两本书,还有其他日用品。
他把书拿出来翻来看了看,一不小心就看了进去。
“喂,深哥!我们该走了!”
鹿小溪推推林深,林深才把书合上,装进包里,自己拎着往外走。
“你们两个快点儿上车。”
林深把车子推到外边儿,让两个孩子过来。
鹿小溪断后,身上也背着一个包,里面看起来鼓鼓的,但是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深猜测,那肯定是掩人耳目用的东西。
“你的包拿过来,我放在前面呀?”这不妨碍林深给鹿小溪拿包。
“不用,我抱着就行。”鹿小溪锁上门过来,跟在林深身后,“一会儿我们还要把钥匙送到醋厂去是吗?”
林深:“对,送到醋厂。给醋厂后勤主任。”
说话间门两人走到斜坡上,林深在前面推着车子,鹿小溪就在后面帮他推车。
两人轻松来到马路上,林深骑在车上喊鹿小溪。
“上来。”
“好了,走吧!”
林深还不放心的问了句:“坐稳了吗?”
“恩恩,稳了,走吧!”
鹿小溪抓着林深腰上的衣服,大冷的天,手冻得手指头都疼。
车子骑起来,那股小风一吹,鹿小溪觉得自己的手指头要冻掉了。
真冷!
她把自己的脸贴在林深背后。林深带着一副军绿色的棉手套,头上戴着雷锋帽,脸上戴着口罩全副武装。
两个孩子坐在前面,对着风吹。
林深可比鹿小溪有经验。
出门的时候,他拿了一件不穿的棉袄,盖在俩孩子身上。这样两孩子坐在前面,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也不会冷。
到了出醋厂,林深把车子停在门口,让鹿小溪带着孩子去锅炉房里边等着他。
他去后勤还钥匙。
鹿小溪带着两个孩子,一进锅炉房,里面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感受到里面的温度,鹿小溪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就在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人,那人其貌不扬,眼神有点吓人。
进来就盯着她看。
鹿小溪紧张地把两个孩子护在自己身后,余光看了一眼门房的大爷,发现门房的大爷已经悄悄的起身出去了。
这人怕是来者不善。
鹿小溪不动声色的坐下,一只手悄悄抓起脚边儿的一大块煤。
“林深那小子的艳福还真不浅。没想到那个病怏怏的家伙竟然娶了这么嫩一个媳妇。”李永春一边说着,一边解自己的裤腰带。
鹿小溪瞪大眼睛,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看不明白吗?”李永春过来,弯腰跟鹿小溪说,“你男人今天把你送给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巧就过来?赶紧起来,趴到那张床上,让老子好好爽一把!哈哈哈哈……”
李永春笑的特别恶心,还伸手去拽鹿小溪。
鹿小溪蹭地站起身,趁着李永春弯腰,拿着煤就朝着李永春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
李永春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鹿小溪跟孩子说:“快走,去找爸爸!”
她才不相信林深是那样的人。
林京墨拉着弟弟就往外面跑,林见鹿不肯走,甩开林京墨的手,抓起门房老头走时来不及从炉子里拿出来的煤钩子,就朝着李永春的手烫去。
李永春脑袋被砸流血了。
他愤怒的去追鹿小溪,没抓住鹿小溪,抓住了一个烧得红彤彤的煤钩子。
“呲啦……”
紧接着闻到一股肉香,伴随着李永春的惨叫,响彻整个醋厂。
鹿小溪震惊的回头,对上鹿宝凶狠的小眼神儿,弯腰把他抱起来,拉着京墨就往外面跑。
“大爷,不好了!里面有个人要自杀!你们快拦住他啊!”
鹿小溪心里头要怕死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慌。
此时,她脑海中出现无数个女英雄机智立功的励志故事,出了门就喊出了刚刚的那句话。
锅炉房周围全都是办公室。
先是传出李咏春的惨叫,随后是鹿小溪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少人都从里边儿跑了出来。
林见鹿见大哭起来,抱着鹿小溪不撒手。他还不忘伸手去拉她,站在一旁的林京墨。
林京墨也跟着林见鹿一起哭。
林深听到孩子的哭声,直接把钥匙拿起来,冷声道:“你要是做不了主,我自己去找书记。”
后勤主任害怕林深把这件事情闹大,又担心李永春真的干出点儿什么事儿来惹怒了林深。到时候,他肯定会被林深记恨上。
“找到了,找到了,你把钥匙放在这儿就行。”
后勤主任对上林深锋利的视线,吓得打了个哆嗦。
林深转身就朝着外面跑。
他是第二个赶到现场的人。
在看到鹿小溪和两个孩子站在外面,抱头痛哭的时候,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有人从锅炉房里面出来,其中一个人是李永春。
李永春的裤腰带掉了,脑袋上还流着血,脸上全是灰,一只手的手掌被烫的血肉模糊。
他眼神如淬了毒得刀子,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李永春。
李永春没有发现林深,经过鹿小溪身边,忽然暴起,抬脚就朝着鹿小溪的脑袋狠狠踹去。
“臭娘们!啊……”
可惜有人早就盯着他,而且速度比他更快。
林深一眼就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后勤主任刻意拖延时间门,再看到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子三人,以及李永春的样子。林深如果猜不出来李永春打的什么主意,他就是白长一个脑袋。
怒火燃烧了林深的理智。
他一脚踹在李永春的腿上,只听见咔嚓一声,李永春惨叫着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和手打滚。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林深这样阴沉凶狠的样子。
乌厂长暴喝:“林深,你想当劳改犯吗?”
林深凶狠的朝着乌厂长看过去。
书记是跟乌厂长同时出来,听到这话,立刻开口:“乌厂长,你这话说的可没有道理。刚刚大家都看到了,是李永春突然冲出来要去踹那个小媳妇。如果不是林深同志把他给踹倒,这个小媳妇跟她身前的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你应该感谢林深同志才对。要不是林深同志,李永春同志就要去当劳改犯了。”
乌厂长气的把后牙槽咬的咯吱咯吱作响,阴沉的盯着林深,又看着躺在地上打滚儿的李永春,只能把这口气往肚子里咽。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找车把人送到医院去。”
乌厂长的怒火发泄到其他人身上。
书记知道林深已经考上了a大,这个代表着前途无量。
他可不像乌厂长那么眼界窄,这个时候如果不卖林深一个人情,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林深同志,你这是来……”书记走过来热情的跟林深打招呼。
林深面无表情:“我是来还钥匙的。”
“你这就要走了?我不是和你说,房子一直就给你留着,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书记恨不得把房子直接分给林深。
有房子,林深才会回来,只要他回来,他们才有接触的机会。
“谢谢您的好意,既然我已经不是醋厂的员工了,再住下去也不合适。这段时间门多谢您的照顾,我还赶时间门,就先走了。”
林深眼底都是冰碴子。
要不是李永春被抬走了,明年的今天就是李永春的忌日。
书记忙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有缘再见。”
“您回去吧。”
林深走过去,把小儿子抱起来,拍拍大儿子的脑袋。依次把两个孩子放在自行车上。伸手握住鹿小溪颤抖的手,带着他们母子三人离开醋厂。
醋厂不少周围看热闹的员工看到这一幕,心里别提有多惊讶了。
他们纷纷猜测,这个林深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能让书记这么讨好?
书记等林深走后,阴沉着脸说:“今天的事儿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谁还在讨论这件事儿。”
书记在醋厂里的威严要比乌厂长更大。他虽然没有说惩罚措施,但大家都知道,一旦有人讨论这件事儿,被书记知道的话,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话落,其他人都走了。
门房的老头也要进去,没想到书记先他一步进去了。
“说吧,怎么回事?”
书记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老头唯唯诺诺的说:“李永春一过来就让我出去,我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听见李永春说,是林深把他媳妇给他睡的。”
书记面色阴沉。
“继续说。”
“林深那个小媳妇好像是把李永春的脑袋打破了。她让两个孩子先跑,可两个孩子没跑出来。随后我又听见李永春传来一声惨叫。看那样子是手烫伤了。紧接着,林深他媳妇跑出来,大喊有人要自杀。”
书记低头看着老头:“这话等公安局的人来,你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
书记亲自打电话到派出所,派出所的人过来,又跑去车站一趟。
李永春的腿才打上石膏就被带走了。
乌厂长得知一切是书记干的,更是气的牙痒,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林深和鹿小溪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到了火车站。
五点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他们到车站的时候,外面更是伸手看不见五指。
天阴沉沉的没有星星。
女售票员站在车里喊:“到站了,到站了,火车站到了。别落下东西,赶紧下车了啊!”
一路上,林深都没松开鹿小溪的手,这会儿他抱着孩子,鹿小溪拿着两个包,牵着林京墨的手,跟在林深身后一起下车。
外面冷风直接灌过来,鹿小溪打了个冷颤。
“快点走,先进去候车室里能暖和一点。”林深抱着孩子往前走,爬了很长的台阶,才走进候车室。
鹿小溪带着林京墨跟上去。
进了候车室,发现里面有不少人在等车。
这会儿候车室里还算是暖和的。
鹿小溪看到一边儿有个位置,戳戳林深的背,小声说:“那边有两个位置,你抱着孩子过去坐。”
林深走过去,坐在一个位置上,另外一个位置,鹿小溪让京墨坐。
“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给孩子倒点儿热水喝。你也吃点东西,不然等会儿该饿了。”
鹿小溪知道林深不放心自己,她说:“我不走远,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林深很不放心。
“你抱孩子,我去。”身为男人给老婆孩子买吃的是应该的。
鹿小溪只好说:“那我去厕所。”
林深这下没办法拦她,眼睁睁看着鹿小溪走了。
鹿小溪抱着包,朝着厕所那边走去,趁着林深不注意就从候车室里出去了。
她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一个地方很黑,而且没有人。
鹿小溪拿着包躲进去,几分钟后,她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拎着那个包。
鹿小溪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其他的人,拎着包就往回走。
她一进去,就对上林深冰冷的视线。
“深哥,吃饭了。”
鹿小溪把饭缸打开,里面是面,鹿小溪到旁边借了热水倒进去。
两个圆形的大饭缸子里泡着香香的面。
这个面的味道特别霸道,离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林深看着低眉顺目的鹿小溪,知道自己此刻更应该安慰她,甚至今天他们就不应该走。
他应该弄死李永春!
“小溪。”
他低低的喊她。
鹿小溪从包里拿出几个水煮的鸡蛋正在剥,听见林深喊她手一顿。
她把剥好的鸡蛋放进饭缸子里,轻声说:“他没碰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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