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走了!”张水生道。
“早去早回,吴姑娘和三娘还没吃饭呢!”
“吃饭哪有看热闹有顶饿啊,是不是?”张水生笑道。
吴蔚特别捧场,答道:“对对对,一场热闹顶三个馒头。”逗得柳家姐妹笑了一阵,张水生领着吴蔚和绣娘出门去了。
走在前往村长家的路上,不时遇到行色匆匆,抱着红纸往村长家跑的人,男女老幼都有,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
离开了人迹罕至的义庄旁,来到了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村落,绣娘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这才恍然发觉: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
吴蔚则是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充满人文气息的环境中,她拉着绣娘的手快步跟着张水生,一双眼睛四处打量,脸上带着新奇的表情。
绣娘被吴蔚拖着也跟着一路小跑起来,沉重的心情好像随着寒风向身后略去……
这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家都姓张,住了有几百户,上千口人,能断文识字的却没几个,读书在这些农户眼中和烧钱没什么区别,光是投奔一位稍有名气的先生,入学时的束脩就够盖一间房了,还有什么文房四宝啊,书本钱,考究一些的书院还要穿统一的大袖长衫,每个月还要往书院送几十斤的精米白面,别的学子都吃这个,总不好让自家孩子吃糠咽菜。
真可谓是:十年寒窗苦,百两雪花银。
就算读了书也未必会高中,而且这人呐,一旦读了书大多就变得“娇气”了,好像得了什么病,田里的活儿再也不能干了,与其倾家荡产养个大爷出来,还不如让孩子从小就种地呢,总之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这么想。
吴蔚有些激动,那可是秀才啊,享受终身税务减免,见父母官不跪的待遇,进可成为朝廷的后续人才,退可以回乡教书育人,桃李满天!
后世看到的文字记载,绝大多数出自文人之手,没个秀才的身份那哪能算文人呢!
腹有诗书气自华,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穿越一趟要是连秀才都没见过,那多遗憾呐?
带着这样的心情,吴蔚拉着绣娘,跟着张水生来到了村长家。
张秀才是张水生带着几个人用轿子抬过来的,出了力气的张水生理应享有优先权,村民们见张水生来了,默默往后挤了挤,让张水生和吴蔚,绣娘能过去。
来到人群的最前面,吴蔚看到:空地上放了一个四方桌,笔墨已经备好了,桌子的一角还放了一个罐子不知道是装什么用的,但是秀才呢?
四方桌后面隔出一段距离的主位和客位上,坐着两个白胡子老头,两个座位中间的小几上放着两个茶盏,这俩老头正旁若无人的吃茶呢。
“先生休息得如何?”其中一个老头问道。
“差不多了,继续吧。”说着,另外一个白胡子老头站了起来,来到四方桌后头……
“哗啦”一声,吴蔚感觉好像有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这位老先生快七十了吧?秀才不是通过了科举初级选拔的一个身份吗,这、这这、这是七十岁才中秀才啊,还是中了秀才已经六十年了?
无意冒犯,但吴蔚很失望。
吴蔚不死心,拽了拽张水生的袖子,低声问道:“二姐夫,这就是秀才啊?”
“啊。”张水生点了点头。
“……啊。”吴蔚很失望。
“下一个。”
“该我了,该我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冲上前去,将怀中裁好的红纸放到桌上,脸上堆着笑从怀里掏了一把,随着一阵“哗啦”声,青年手中的东西进了罐子,吴蔚瞪大了眼睛,低声道:“写个对联还要钱啊?”这一声并不大,但由于他们的位置站的实在是太靠前了,那位老先生耳朵又很灵,抬眼瞧了吴蔚他们这边一眼。
张水生适时挡住吴蔚和绣娘,憨笑一声,解释道:“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老先生勿怪。”
绣娘吓得手心都出汗了,拉着吴蔚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老先生把双手揣到袖子里,闭目养神起来,那位青年趁机说道:“老先生,我刚成亲,我娘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您看……”
“……嗯。”老先生沉吟良久,缓缓睁开了眼睛,提笔在红纸上“唰唰唰”写了一通。
青年连连道谢,恭敬地说道:“老先生写了什么,能不能给我念念,回去我娘若问起,也让她高兴高兴。”
“旧岁添了一门喜,明年胖孙到炕头,横批:喜气盈门。”
“噗!”
“好!!”
吴蔚抬起手,愧疚地把自己不小心喷到张水生后背上的口水给擦了去,张水生一边鼓掌,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还好吴蔚的破防被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给压了下去,但在吴蔚身边的绣娘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再次替吴蔚捏了一把冷汗。
“绣娘~”吴蔚凑过到绣娘耳畔,低语道。
“干嘛?”绣娘也小声回道。
“就是说……你们这里的人,他是没有审美吗?”
绣娘不明白“审美”是什么意思,但通过吴蔚的表情猜到大概不是什么好话,恨不得去捂住吴蔚的嘴又怕别人看见,便抓着吴蔚的胳膊低声劝道:“这可是村长家,你别什么都说。”
“行。”
吴蔚站在那儿看了几个,难道是已经写了太多?把这位老先生的知识储备用光了?反正吴蔚从未见过这么离谱的对联……
人家是养鸡的,对联就写:“日进一筐蛋”人家说家里今年养猪了,老先生就给人家写“一窝八只崽”,人家希望家中老人长命百岁,好家伙,他就直接给人家写“长命百岁”的横批……直击用户诉求了属于是。
听着那个铜钱入罐发出的声音,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喝彩,吴蔚逐渐迷失了自我,她觉得自己这十多年的书可能是白读了。
吴蔚太想挣这份钱了,吴蔚的妈妈在吴蔚四岁的时候给她报了软笔书法班,周六周日每天两小时,一直学到吴蔚小学毕业。虽然是纯纯的兴趣爱好班,胜在吴蔚是童子功且学的年头不短,她的毛笔字写个对联,座右铭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蔚很理智的忍下了,这份风头出不起,二姐二姐夫一家心地善良,吴蔚还想着在自己走之前想办法让绣娘搬到离他们近一点儿的地方,请他们多费费心,绝不能给他们夫妻惹麻烦。
很快就轮到张水生了,写好了以后张水生往罐子里放了十个铜板,抱着对联乐呵呵地带着绣娘和吴蔚回到了家。
先把对联拿到东屋去给二老过目,又给柳二娘子看过才装起来,等着过年那天糊上去,柳二娘子炒好了鸡蛋,把重新热过的饭菜端上桌,一家四口开饭了。
吴蔚好久没吃到豆腐了,一连吃了几块,这一幕落在了柳家姐妹的眼里,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想到一块去了。
一个土豆,一个地瓜,两个饼子,还有若干菜下了肚,吴蔚感觉无比的满足。
张水生也吃得差不多了,笑着问吴蔚:“怎么样,看人家写对联有意思不?”
吴蔚的笑容有些尴尬,没回答。
突然,吴蔚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挺直了腰身直勾勾地盯着张水生,仿佛在盯着成堆的铜板。
看得张水生抹了几次脸,直看自己的妻子。
柳二娘子问道:“吴姑娘,怎么了?”
“蔚蔚?”绣娘也叫道。
“二姐夫,一幅对联儿,多少钱?”
张水生愣了愣,又看看绣娘,迟疑道:“你们家今年……不用贴对联吧?”绣娘的父亲今年刚刚去世,绣娘家三年内都不用贴对联。
“不是,我看你们刚才每个人都给了钱了,那要是去市集上买一幅对联,得多少钱呢?”
张水生和柳二娘子相视一笑,都觉得吴蔚实在是太天真了。
柳二娘子解释道:“旁的地方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市集上没有卖对联的,都到市集上讨生活了,有几个识字的?能写出对联的,要么就正在读书准备考功名的,要么就是……像张秀才那种老先生,已经有了身份的,张秀才给我们写对联,那是念在乡亲情分,又有村长作证,我们虽然交了铜钱也是出于感激,读书人怎么会自降身份去做买卖呢?要是被官府知道了,那不是自毁前程么?我听说啊……有些穷书生给书斋抄书,那都得起个别名,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送去,更别说卖对联了。”
吴蔚大喜过望,的确是这么回事儿,这里虽然不存在于蓝星的历史,但社会结构和蓝星的古代高度相似,大概也是讲究“士农工商”的,在蓝星古代,一些朝代的统治者认为“商贾”行低买高卖的投机之事,并不创造价值,对生产不利,所以将商人的地位限制的很低,就连吃饭和穿衣都有明确的限制,有的朝代还不允许商人的后代考科举!
对于那些一只脚已经踏入“士族”或是已经算是微末“士族”的人,是不可能和商贾“同流合污”的了。
吴蔚压下激动的心情,问张水生:“二姐夫,你介意和我做些小买卖吗?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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