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兰芳忽然说出来的这话,让张志新为首的一众文工团领导们面子上都变得有些挂不住。
尤其是张志新,他重重地咳一声,训斥道:“江兰芳,你胡说什么呢?”
江兰芳气不过,她明明之前选拔弹钢琴的时候都看到了器乐队老师们眼睛里对她的欣赏,这个进修名额对她来说,像是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情。
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
时蔓参与选拔的时候把门关了,在琴房里谁知道她弹得怎么样。
有凌振这样的大靠山在,只要笼络了那些器乐队的老师们,还不是想说什么都行。
江兰芳那股愤懑、不甘,全都涌上心头,让她眼眶里满是泪水,视线模糊,看不清任何人,也彻底不管不顾起来。
“团长,您说了,咱们团里是最讲公平的。如果我们感受到不公平的遭遇,都可以说出来,您会为我们做主。”江兰芳好几个字都破了音,因为着急。
“怎么不公平呢?”张志新眼睛一瞪,“我说了,是要既弹得好的,又有天赋的,时蔓这两样都占了,你怎么张口就说她走后门呢?”
“江兰芳,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张志新微微皱眉,审视着江兰芳。
“团长,我再弹一遍吧。”时蔓见江兰芳反应这么激烈,她叹了一口气。
原本时蔓关上门来弹琴只是怕外面的吵闹影响了自己的发挥,没想到隔绝视线的同事,也让某些人心里跟着阴暗起来。
时蔓搓搓手,走到钢琴边坐下,指尖往琴键上一搭,气质就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直跟随着她,尤其是江兰芳,看到时蔓摆出姿势的姣美侧影,她目光微微震颤,视线往左一飘,又移回来。
她心里默默地想:时蔓那么漂亮,最会装样子了,说不定她就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
可忽然,琴音响起。
比江兰芳的不知流畅到哪里去,浑然天成,如海浪轻拂海面,优雅、美丽、高贵。
所有人望着时蔓弹琴的样子,听着这支美妙的乐曲,都陶醉了。
人靠衣装,弹琴也靠气质装。
时蔓继唬到器乐队的老师后,又唬到了在场所有人。
江兰芳彻底傻眼了。
围观热闹的众人也是,怔忡着听完,哑口无言。
这是时蔓吗?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
……
在时蔓开始弹琴之前,江兰芳以为时蔓能拿到进修名额只不过是凌振给想的办法。
但在时蔓弹琴之后,江兰芳不得不心服口服。
时蔓的确弹得比她好。
再说那些江兰芳引以为傲的天赋——时蔓比她手指细长漂亮,时蔓的乐感比她强,时蔓坐在那儿就比她更有钢琴家的气质……
江兰芳彻底输了。
见江兰芳带头的一伙人都哑火,张志新底气十足地说道:“怎么样?现在都服气了吧?”
“以后可别再说什么时蔓靠关系的事情,这种传言我可听到不止一次两次了,有意思吗?”
“我在这儿就告诉大家,我张志新是最公正无私的,别说是凌团长,就是大首长过来,在我这儿也没有任何后门可走。我张志新不买任何人的账!只认规矩!只讲公平!”
张志新掷地有声地说完,手一摆,背身走了。
器乐队的老师们也点点头,离开前都纷纷看江兰芳一眼,对她印象深刻。
江兰芳面如土色,看看时蔓,又看看身边其他人的眼神,如芒在背。
她这下可好了,公开质疑团长,还拉了不少人一起,结果却被证明是她心理阴暗想多了。
以后怎么办,大家发现她实际上是这样的人,领导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赏识重用她,钢琴进修名额又没拿到……
江兰芳冷静下来,细细一想,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
不管江兰芳怎么难受,时蔓总归是顺顺当当拿到了这个钢琴进修名额。
团里通知她回家收拾东西,后天就出发。
时蔓等不及,立刻回去跟父母汇报这个好消息。
赶回家正好赶上吃晚饭的时候,时父时母坐在黄花梨大餐桌旁说着话,面前摆着三菜一汤,已经有些凉了,但看样子却还没动过筷子。
山竹老鸭汤上飘着的翠绿葱花都还满满的,没舀一口。
时蔓很喜欢喝这个,自己走进厨房拿了碗筷坐过来,疑惑道:“爸、妈,你们怎么光顾着说话,饭菜都要冷掉了。”
“哦,是。”时父怔怔地应了声,拿起筷子,才反应过来,“蔓蔓,你今天怎么回家了?”
时母也奇怪,“不是要到下个礼拜天才能放假回家吗?”
时蔓弯起唇角,放下筷子,抬起下巴认真地宣布道:“我拿到唯一的钢琴进修名额了,要去上沪市进修一个月,今天回家,明天收拾好东西,后天就要坐火车走了。”
之前时蔓一直都没告诉父母自己在准备钢琴进修的事,免得他们记挂着。
现在有了好的结果,就终于可以大声地说出来。
“太好了,我家蔓蔓真了一半,忽然察觉到,异口同声地问,“你要去上沪市?”
“嗯。”时蔓也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但她不能直接问,只能故作好奇道,“那里怎么了?”
时母眼眶微微湿润起来,“派出所给我们提供了新的线索,说葵葵很可能就被拐去了上沪市,具体的情况还得去上沪市的派出所去了解。”
“我和你妈正商量着谁去呢。”时父也抹了把眼。
他和时母都很忙,回来后他成了京北大学文学院的院长,时母也升任成了京北医院的副院长。
工作与家庭,难以平衡,也都有不能放弃的理由,正为难着,难怪一筷子都没动。
“那正好,我要去上沪市,我去派出所联系吧。”时蔓把这事接过来。
“你行吗蔓蔓?”在时母心里,总觉得时蔓还是小孩,想为时蔓遮风挡雨,没发觉自己的女儿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我当然行。”时蔓无比肯定地回。
而且这正中她下怀。
时蔓本来就想着,这次去上沪市,可以去找一找妹妹。
梦境里,妹妹就是被拐到了上沪市那边,她正愁找不到什么理由和借口呢,父母就把线索送上门来了。
她从桌上拿起那张上沪市某派出所的地址,认真叠好,长睫颤动着说道:“爸、妈,你们就把这事交给我,放心,我一定把妹妹带回来。”
时父时母的眼睛都有点泛红,小女儿被拐卖的打击,让他们每个夜晚都很难入睡。
看着大女儿这个样子,真的很欣慰。
不过他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这个年头,多少家庭的孩子被拐卖,又能找回来几个啊,许多人都是一听到孩子的消息就买了火车票去找,结果却都空落落地回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所以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去期望。
拥有梦境的时蔓却不像父母那么消极担心。
她现在斗志满满,只想快点飞奔到上沪市去找妹妹。
到时候把妹妹带回来,也可以说是派出所给的线索好使,完全不会被怀疑。
而且提前找到妹妹,不像梦境里那样等到妹妹十七八岁才被找回来,妹妹的性格就不会被养成那样,也就不会再遇到那么糟糕的男人和未来了。
时蔓一想,好像又可以打破梦境了。
这让她的脚步不由轻快起来,只要离那个梦境里所预言的事情越来越远,她周围的一切都可以越来越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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