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的演出有许多不同的形式。
除了对人民群众的公开演出,以及给京北城附近驻扎部队的演出,还有另外重要的一项,那就是巡回演出。
上回时蔓去陆军医院,就是巡回演出中的一类。
但那只是小型演出,像时蔓和汪冬云两人就能组成一个演出队伍,所以是简单小型的一类。
而文工团,还有每季度一回的大型巡回演出。
要去给那些艰苦驻扎在外的野战部队带去慰问,用春风般温柔的文艺表演抚平他们经历风霜的疮疤,鼓舞士气,温暖人心。
像这样的队伍很多,尤其是有些整师都驻扎在某些地方进行训练的,文工团去的战士们就不能只是一两个。
起码得有二三十个人,各个队伍的都得有,能搭出一台正式的演出。
还是在大礼堂演出任务结束没多久,张志新就马不停蹄给时蔓带来了一个这样的新任务。
“小蔓啊,你带一批人去给二十三师的野战部队进行慰问演出。带什么人去,你随便挑。哦,对了,咱们团里新调过来的那批新人,你都尽量带过去,让她们也历练历练。”张志新只提了一个要求。
对于团长这唯一的要求,时蔓没拒绝,毕竟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京北文工团每年都会从全国各地下属的一些文工团里调一些需要的人才过来。
这些人都挺好的,时蔓也没有不用她们的理由。
像时蔓的器乐队,这回就进了一个,叫胡春儿的,很会弹琵琶,听说家里祖上还是琵琶世家,在古代那是进过宫的。
当然,这种事放在这年头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但总归是家族传承,从小就在手上练的活儿。
不过,胡春儿来京北文工团的原因,却和时蔓想的不一样。
她很坦率的告诉时蔓,她是因为石英华,才来这儿的。
石英华是胡春儿的对象,因为跟头翻得特别好,被招进舞蹈队,成了舞蹈队最稀缺的男兵之一。
这回,时蔓就直接把两人都安排上了,还有另外新招进来的几人,也干脆都带上,正好如团长张志新所言,历练历练他们。
……
野战部队地处偏僻,正在巍峨深山里的一座山谷进行驻扎训练,所有的物资都要靠外面的运输。
这次时蔓她们就是坐着运送物资的大卡车,到了野战部队的营地。
四处都很荒凉,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林海,不绝于耳的虫鸣鸟叫声。
战士们训练作战的环境也很艰苦,不仅寂寥,还得攻苦食淡。
时蔓她们到的时候,刚下过一场雨。
只见营地里都是一群泥衣汗袜的战士们,满身的土和泥,大汗淋漓,好像穿着一件件土色的“防弹衣”。
看到时蔓等俏生生的女兵到来,众人都眼前一亮,疲惫不堪的样子瞬间转为精神抖擞,得了首长暂时解散休息的命令,都连忙跑过来。
“你们是来送慰问演出的同志吧?”
“这一路上不好走,你们辛苦了!”
“太好了,我都多久没看演出了,馋死我了。”
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热切的欢迎,文工团的战士们也不由欢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趁着雨后初晴的天气好,战士们都自告奋勇,帮忙搭起新帐篷来。
文工团来了二十个人,男兵五个,女兵十五个,分四个帐篷住。
一时间,营地上热火朝天,卸物资的,搭帐篷的,扛沙袋的,都忙得不亦乐乎。
时蔓的帐篷里,有胡春儿、温丽君这两个新人,以及崔霞和赵玲这两个时蔓进入文工团没多久就认识的老姐妹。
温丽君也分来了器乐队,是拉二胡的。
但温丽君……是个哑巴,她二胡拉得极好,父母又都是烈士,所以组织上照顾她,把她调到了京北文工团。
团里却是有人存在非议,说文工团怎么能让一个哑巴进来。
尤其是器乐队的,有些人不高兴。
只不过拉二胡又不用嘴去拉,而且温丽君虽然不能说话,但她的耳朵很灵,乐感也好,身上有股子天赋在。
时蔓扭头看了眼正在卖力扯着帐篷绳子的温丽君,她和崔霞一块儿帮着男兵们弄帐篷,因为用力,她的耳朵都憋红了。
时蔓笑了笑,她还是很喜欢温丽君的,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心地踏实,一看就招人疼。
忽然,另一边响起一声尖叫。
胡春儿蹦起老高,大喊着,“蛇!有蛇!”
一个男兵见怪不怪地看了眼,“咱们这儿蛇虫鼠蚁都多着呢,白天还好,到了夜里,你们可得把帐篷拉好。”
胡春儿脸色更白了,她捂着胸口,自言自语地走了出去。
被吓着了,她要去找同样一起来的对象石英华寻求安慰。
“诶,你——”崔霞才出声,却见胡春儿置若罔闻地走远了。
崔霞皱起眉,回头看向那堆乱七八糟的绳子,跟时蔓抱怨,“合着咱们给她分配的任务,让她把这堆绳子理一理,她是压根碰都没碰啊。”
赵玲喘着气抬起头,“胡春儿家里条件好,或许是干不惯这些活儿吧。”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吧。”崔霞不太高兴。
主要是这帐篷是她们五个人要一块睡的,她们在这儿又是扎帐篷,又是收拾打扫的,累得手快磨出血泡了。
胡春儿难道什么都不用干,光享受?
时蔓拍拍崔霞的后背,安慰道:“别急,我待会儿安排她去打水。”
不劳动怎么能行。
时蔓提着三个空水桶,掀开隔壁帐篷的帘子,叫胡春儿出来。
“胡春儿,那边帐篷搭好了,大伙儿还在收拾,待会单独开火,你和石英华一起,去打三桶水回来吧。”
胡春儿立刻为难地皱起眉头,低头看看那桶,又看看自己纤长白嫩的十根手指,小声婉拒道:“时队长,这种力气活儿你还是叫其他男兵去吧,我提不动。”
“所以我只让你提一桶回来,两只手提,总能提得动。”时蔓微挑眉梢,“再说,你看其他男兵,哪个没有事情干。”
就只有胡春儿和石英华两人是闲的,刚刚时蔓来的时候两人还在帐篷里谈情说爱。
时蔓眼神微沉,“怎么,你们俩不满意我的安排?”
“没有,我们当然一切行动听指挥!”石英华赶紧否认。
胡春儿好像还有话要说,却被石英华的一个回头阻止。
等时蔓走远了,胡春儿终于忍不住对石英华埋怨道:“你明知道我从来没干过这种重活儿的,我哪——”
“行了春儿。”石英华打断胡春儿的话,语重心长地教育她,“现在咱们是在部队里,可不比你在家里的时候。”
他拎起一个桶给她,“赶紧提吧,听说打水的地方挺远的,得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胡春儿咬着唇,欲言又止,最后不情不愿地提起一个桶,翘起嘴巴跟在石英华后面。
……
胡春儿打完水回到帐篷里,大伙儿已经吃完饭了。
“不好意思啊,看你们一直没回来,炊事班做的饭都快凉了,我们只好先吃。”崔霞掏出饭盒,“给你留了馒头和菜。”
胡春儿蔫蔫地看着饭盒里那硬邦邦的馒头和一小撮咸菜,兴致缺缺,“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我不吃。”
大家以前觉得时蔓娇生惯养,现在却发现以前真是误会时蔓了,眼下胡春儿明显就更加娇气。
知道她家境好,所以娇气也就算了,可怎么还不会说话呢?
什么叫不是给人吃的东西。
那她们刚刚都吃完了,难道就不是人了?
“你爱吃不吃。”崔霞也是有脾气的,把饭盒重重的放到胡春儿跟前,扭过头去,开始铺被子。
胡春儿仍皱着眉,时蔓走到她身边打圆场,“这儿条件简陋艰苦,战士们能填饱肚子就很知足,我们也应该向他们学习。”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胡春儿,但时蔓身为队长,还是尽量照顾到每一个人。
胡春儿闷闷不乐地拿起饭盒里的馒头,咬了一口,又吐出来,“我真吃不下这个。”
“那你就只能饿肚子了。”时蔓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没有惯着她。
“饿就饿。”胡春儿不服气地背过身,去打热水。
这时候,帐篷外响起一道声音,“各位文工团的女兵同志们,这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等入夜后,外面的气温会陡然下降,而且说不准还有猛兽出没,你们要小心些,就别再出来走动了。”
“……还有,夜里帐篷里有热度,蚊虫鼠蚁免不了喜欢往帐篷里钻,所以我这儿特意给你们准备了一些蚊香。”
时蔓掀起帘子,“多谢你了,赵连长,你进来坐坐吧?”
“不了不了,你们女同志住的地方,我就不进来了。”赵连长连忙摆手,怪不好意思的。
他只是尽自己的一份责任和义务,何况上面的首长交代过,要照顾好文工团的战士们,她们千辛万苦来这儿送演出,也不容易。
把蚊香递过去之后,赵连长想起自己另一只手上拎着的桶,也一并放在门口,“对了,你们、你们也是有谁半夜想上厕所,就用这个解决吧。”
他说出这话,更脸红了,也没多说,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在帐篷里的几个女兵面面相觑,看着那桶,以为自己刚刚听错。
“赵连长……让我们用这个上厕所?”还是胡春儿先说出质疑,她眉头紧紧皱起,眼皮耷拉着打量,“这怎么能上厕所?而且我们好几个人,都用同一个桶?这也太不卫生了。”
“如果在帐篷里上厕所,会有味儿吧。”崔霞也弱弱地说了一句。
时蔓也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她同样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上厕所方式,但身为队长,她劝道:“刚刚赵连长不是说,晚上最好别出去吗?所以如果要上厕所的话,就只能用这个方式吧。”
“不过……我们可以用另外一个方式。”时蔓思忖着说。
大家的眼睛齐刷刷望向她。
她笑了笑,语气稍弱道:“我们可以少喝些水,尽量晚上不要起夜。”
“……”大家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方法。
但却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在时蔓带领下,大家把茶缸收起来,想喝水还可以忍,但如果想上厕所就忍不了了。
没人愿意在这儿上厕所。
尤其帐篷这么小,还就一个桶,怎么想都难以接受。
谁知,时蔓她们能忍,隔壁帐篷里却有人忍不住了。
在时蔓她们睡下,以为今晚很快就能熬过去的时候,隔壁女兵惊慌的声音忽然传来。
“时队长!时队长!小梅她们四个人说去上厕所,但好久了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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