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蔓没想到凌振居然不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知道她一定会担心,会害怕。
虽然他出过那么多危险的任务,可时蔓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的担心比任何时候加起来都还要多。
或许是因为这次大批逃窜的罪犯太过穷凶极恶,又或许是报纸上写得太让人安心反而更叫她担心。
......
凌振还以为,他能一直瞒住时蔓。
她要么等到他回来,要么等到他任务失败的消息。
可他没料到,从来不看报纸的时蔓,阴差阳错看到了报纸上这个消息。
凌振从来没怕过任何危险的任务,他从小就出生入死,早已经把自己的命置之度外。
但是说来奇怪,这次的任务却让他内心深处一直有股难以形容的感觉。
像是有股淡淡的恐惧,他身上从未出现过得情绪,时不时就浮起来,无形地笼罩着他。
在京北军区来人,告诉他被首长点名出这个任务的时候,脑海里竟然出现一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他——
不能去,你会死。
这次的任务超乎寻常的危险,侥幸逃脱过那么多死亡的凌振,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幸运。
他的直觉一向准到可怕。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敬了个军礼,接过了这道命令。
无论何时,只要国家需要他,他就会站出来,哪怕顶着枪林弹雨往前走,也要承担起他该负的责任。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他当年求某位大首长把时蔓的父母接回京北城时,答应过他的条件。
但凡有危险级别为红色的任务,他都愿意去。
即便是去当敢死队,他也不论生死,只要时蔓父母能回来。
因此时蔓的父母才能摆脱上辈子死在边疆的命运,现在还能在团圆的日子和时蔓欢聚一堂。
每每看到时蔓还能依偎在父母身边撒娇,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时,凌振都会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的这件事。
他没有丝毫后悔,反而觉得——值了。
他只是担心这次的任务会成为他第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情况远比报纸上所说的还要严重。
逃出来的罪犯数量就已经到达到了惊人的四位数。
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并不是一盘散沙,相反,他们经过了非常缜密的计划,才能让整个监狱垮塌,上千人同时逃窜到最南边。
他们的目的,是要越过边境线,逃到法律无法制裁他们的其他国家去。
更令人气愤的是,他们所屠戮的并不止是那一座村庄,而是他们所遇到的每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凌振因为身在京南城,离南边界线很近,所以被调遣过来得很快。
可令人头疼的是,上千名罪犯已经躲藏进了南端大片的热带雨林以及山脉中,极其可怕,就像一群鱼游入大海,四散开来,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无法贸然进入围剿他们,凌振接到的任务,是只能守株待兔。
在边境线以内驻起一道新的防线,对这群罪犯严防死守,以防他们突围。
凌振所守护的,是在他负责的防线之后那几个村庄,以及那条不容侵犯的边境线。
可他能调遣的士兵并不多,只有附近驻守边境的一个连队,大概十多人。
这里全是潮湿的热带雨林,这批战士们刚调来没多久,驻守经验尚且不足,更没进入过雨林进行训练,没法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
就是那些驱赶不尽的蚊虫和蛰伏的毒蛇,都足够让他们喝一壶的。
然而穷凶极恶的罪犯们,却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
并且因为他们再被抓回去就会死,就更加成了一个个不好对付的亡命之徒。
......
时蔓往家里打了好多个电话,即便是长途也顾不上心疼昂贵的电话。
她不断地问蒲大首长,才从他口中问到这些真实的消息。
蒲大首长总是在电话那边叹着气,他没有瞒着时蔓,而是冷静客观地分析着两边的优劣势,最后告诉时蔓,“凌振这次的任务,怕是完不成。”
只不过,他语气里还抱有一丝极其渺茫的希望。
希望凌振能守住那道防线,不要让那群罪犯越过去。
“......只要他能挺住就好了。”蒲大首长幽幽叹息,“挺到支援到达。”
因为罪犯们躲在植被茂密的雨林与山脉中,飞机无法找到他们。
又因为这样的地形,无论是运输补给还是支援抵达边境线都有一定的难度,无法判断支援到底能什么时候赶到。
时蔓握着话筒,忍不住带着颤音问:“如果、如果凌振没挺到呢?”
“那希望,他还能活着回来。”蒲大首长晦涩地说出这句话,艰难地闭上眼。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是他最珍贵的家人,他当然不希望他被那群穷凶极恶的罪犯杀死。
可凌振是为了完成任务不要命的人,身为凌振的父亲,蒲大首长再清楚不过,因为他也是如此。
“为什么?”时蔓的心揪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选中凌振?”
蒲大首长是知道凌振答应赎回时蔓父母的条件的,可那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蒲大首长重新睁开眼睛,里面满是浑浊,不复清明,他叹息道:“因为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凌振是最适合的那个。”
......
其实,除了凌振,这次还有其他防线。
毕竟边境线那么长,山脉绵延,雨林交叠,说不准罪犯们会从哪一片窜出来,所以都得守着。
但凌振负责的防线是公认最危险的,也曾遭遇过许多次罪犯们突围试探。
听说还伤亡了几个士兵。
时蔓每天躺在宿舍里,望着外面的月亮,根本睡不着。
只是想着,这月亮应该也照在了凌振的身上,不知他在做什么。
清点装备?救援伤兵?闭目养神?还是正在生死之间?
时蔓总是无法避免胡思乱想。
她甚至还想起来,自己好像无论在梦境里还是后来这些年,都没对凌振说过——
她已经很认可他,这辈子就想和他走下去。
以前那些她总是嫌弃他身上的缺点,好像如今也成了她眼里闪闪发光的优点。
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
时蔓有些懊恼,有些后悔。
为什么总是要和凌振赌气,为什么不说能够让他高兴一下的话。
“凌振,你要是死了,一直都没听到这些,那你得多遗憾啊。”时蔓的眼睛里映着皎洁的月亮,眼波漆黑,眼神散开又凝聚。
“所以,你不许死。听到了吗?凌振,你得活着。”
......
一声惊雷在凌振身边炸开,他飞扑在地,惊险万分。
只差两米,他就差点被炸死了。
身边的几个兄弟都满脸灰扑扑的,惊惧不已,却仍然死死抱住那杆枪。
凌振绷着坚毅的神色,只随意摸了把脸上的灰,重新匍匐在地,“继续,阻击!”
那群罪犯极其可怕。
他们不知哪里来的武器,并且还比凌振他们的装备好了许多。
甚至连炸|药都有很多,杀伤力惊人,时不时便来试探、挑衅。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多天,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
每天都在炮火声中醒来,在炮火声中睡去,疲惫不堪,无法停歇。
凌振率领的这个连队每天都有伤亡,可支援却迟迟没来,这让他心里多少不安。
尽管他经过这些天已经熟悉了热带雨林的环境,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这里给逃犯们以痛击。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武器有优劣,凌振率领的这支连队也比不过那些从小就在南方雨林、山脉中长大的罪犯们。
这都是让凌振束手无策的事情。
危机四伏,凌振也只能看一眼那天上的月亮,然后像打不倒的铁人一般,继续奋战!
......
时蔓跟学校请了长假,回了一趟京北城。
她下了火车,直接提着行李去文工团,闯到团长张志新的办公室,双手按在桌子上,铿锵有力道:“送演出的队伍,加上我一个。”
张志新被忽然出现的时蔓给弄懵了,尤其是她说的话。
“什么送演出?去哪送演出?”
时蔓清亮锐利的眸子逼视着张志新,“团长,你不要想着能瞒我。我很清楚文工团的规矩,只要有战斗爆发,文工团就要去前线送演出,鼓舞士气,这是文公团成立时就定下的规矩。”
“......正在战斗的是凌振,他属于京北军区,派去支援的队伍据我所知也是从京北军区调的,那么去送演出的,当然也应该是我们京北文工团,对吧?”
时蔓探出身,逼得更近,“所以团长,咱们团里应该正好筹备得差不多,可以出发了吧?”
张志新的表情垮下去,“我就知道,肯定瞒不过你。虽然蒲大首长已经拜托过我,但我们也猜到拦不住你。”
时蔓弯腰拎起从京南城直接带回来的行李,表示自己的决心,“没错,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您就说送演出的队伍什么时候出发吧,我随时都可以。”
“......下午就走。”张志新不得不感叹,“时蔓,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啊。”
时蔓勉强弯起嘴角,“那的确刚刚好。”
她甚至想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才好。
“可是时蔓,你确定你真的要去?”张志新还想劝劝她,“你现在是副团长,可没有副团长亲自上前线送演出的先例啊。”
“也没有人像凌振那样。”时蔓掀起眼皮。
“也是。”张志新说起凌振,也觉得钦佩,他对凌振完成的各种任务都有所耳闻,都是一桩桩听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那是凌振,他在什么环境下长大?他是猛兽,是钢铁。
时蔓不一样,她像娇滴滴的花,风雨稍大一些,就能让她摧折,更何况是枪林弹雨。
所以,张志新实在是劝了又劝,让时蔓多想想,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那群罪犯是真正的悍匪,杀人如麻,并且早都杀红了眼,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她们这些去送演出的文艺兵也要冒一定的风险,并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
可时蔓态度很坚决,无论张志新说什么,都不可能将她说动。
最后没办法,张志新只好放出杀手锏。
“对了,你拍的那部电影,前两天上映了,你自己去电影院看过吗?”
忽然的转移话题让时蔓意识到张志新在打什么主意。
但事关自己拍的电影,时蔓还是不得不顺着张志新的话回答,“没去看。”
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看电影,每天想凌振的事就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张志新靠在椅子上,夸奖道:“我去看了,拍得很好看,你的表演也让我很意外,我没想到你能演得那么好。”
“谢谢团长。”时蔓颔首,谢过夸奖,却也不愿多说什么。
可张志新还在继续说:“不止我喜欢你的那部电影,很多人都喜欢,短短两天,你们这电影,包括你,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
许多观众都惊叹,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出现在银幕上,一颦一笑都有种超乎寻常的精致。
更多观众,被时蔓的表演折服,好像她演的角色完全活过来了,让他们也忍不住跟着落泪、感动或是受到鼓舞。
“有不少观众知道你是咱们京北文工团的,又是送鲜花来,又是写信过来,短短两天,都快堆满了小库房。”张志新摇头失笑,“一部电影的影响力,大得吓人啊。”
“......所以时蔓,现在正是你最好的机会,你要把握住。”张志新鼓励道,“我听说那位汪导演又邀请你拍新的电影了?”
“嗯,我拒绝了。”时蔓轻描淡写地回答。
张志新愕然,惋惜道:“为什么要拒绝?这多好啊!你现在火了一部电影,再拍一部巩固巩固,你铁定就是全国都家喻户晓的电影女星了!咱们文工团也能跟着沾沾光。”
“可我没时间。”时蔓也觉得遗憾,但不后悔,“汪导的电影很快就要开拍,我得去前线送演出,时间对不上。”
张志新睁大眼睛,叹息不已,“你、你这怎么选的?你就算去那偏僻地方,也不一定能见到凌振,就算见到凌振,也不能帮他什么,倒还不如去拍电影呢,那儿多少好处啊。”
时蔓摇摇头,微微一笑道:“无论多少好处,我都不要。怎样都好,我只想去边境前线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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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架空,原本想写的是一场沉重的战争,但有些敏感,所以全部修改了。
换成解决杀人如麻的罪犯们。同样是保护百姓!负重前行!
让我们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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