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陆小津的感情(上)
1993年,相过数次亲的陆小津,发现自己嘴上说对男人的外表没要求,实际上有要求。她从小是和陆淮安一起长大的,虽然陆淮安的狗脾气没有人受得了,但是他的外表,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确实高出一般的帅哥一大截。
整个大院没有人比得上他。大院里的女孩子,自己班的一些女同学,哪个不是看到陆淮安就愣住走不动道儿。
她又不瞎,怎么会分不清好看和不好看。
所以相亲时,有的男人在见了一面后,就不了了之,是因为长相没过关。
有的长相过了关,但性格上没有吸引她的点,也会告吹。
直到遇到了贺长洲。
那个夏天,陆淮安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带着明珠来见父母,开口便嘲她找不着对象。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陆淮安刺激,加之爸妈也开始施压……叛逆的她有些想拿即将见面的相亲对象发泄。
于是故意约在了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
开始了自己作死之路。
贺长洲一进咖啡厅就锁定了她的桌位,随后目不斜视,走路生风,走向了陆小津。
一般情况,他们外出办私事的时候不能穿军装,哪怕是军装常服也最好避免,但是当天他刚好来市里办公务,顺便和相亲对象见面,故而没有换服装。
除了脸很帅,那种军人独有的冷峻利索的气质,还有锐利的目光,让他有别于一般帅哥。
陆小津看见他的第一眼,瞬间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心脏,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和她哥懒懒散散,说话却噎死人的糟心不同,贺长洲说话十分认真,没有忽悠的成分,一是一,二是二,陆小津很喜欢这种风格,能感觉得到他确实是有诚意的。
坐下来之后,问他要喝什么咖啡,没喝过咖啡的他先是怔愣,尔后才笑了笑,从容道:“我并没有喝过,你推荐推荐?”
“我喝蓝山,要不咱俩喝一样的吧。”
“行。”
后来咖啡和方糖端上来,他看着碟子上的方糖也不知所措。
“给你也加点儿糖吧,咖啡有些苦。”陆小津用小夹子夹起方糖,放进了他的杯中。
随后像是在给他找台阶下,让自己显得不要那样盛气凌人,说道:“随便尝尝吧,我也不怎么喝,是因为我有折扣券,就约在了这里。”
……
陆小津觉得自己的表现是正常的,并没有做什么让他讨厌的举动,后来聊天,他也十分坦诚地说自己的经历,来自小城市,父母是普通职员,从军校毕业后,去了基层连队锻炼,工资也比较低……
面前的男人坦然又真诚,不卑不亢,坦坦荡荡。
长得还这样帅气。
陆小津心中是欢喜的。
她以为聊得很有默契,可是没有想到,去上了个洗手间,那人就把账单结了,还说:“真抱歉,我马上要回连队,那么就到这里吧,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再见。”
“……”
她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拒绝了?
刚开始介绍他们俩在一起的叔叔还说,他人很不错,也有诚意,怎么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不合适了?
她承认自己找了个高级的地方很不妥,可是,自己不是努力找补了吗?
陆小津有些生气,也有些不甘。
思来想去,打电话到他的连队办公室,表明自己可能之前相亲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想当面跟他道个歉……
很简单的心态:想追回他。
既然是自己喜欢的,努力争取有什么不可以?她也不是第一次主动打听人。
岂料电话那端的人说:“不用道歉,我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对,而是,我在见你之前,才得知你是陆副司令的女儿。”
陆小津:“……”
“这是什么破理由啊?”
“我爸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没有再聊下去,只说:“我马上要执行任务,实在没空聊了。”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他说执行任务就真的执行任务去了。陆小津过了几天打电话到他的连长办公室,也只有值班的战士说:“连长暂时不在。”
想再打听多一些信息,战士就守口如瓶了。
陆小津只得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并说自己姓陆,让他留言给贺长洲。
那个夏天,西江正在发洪水,电视、报纸上都在报道抗洪求灾的事。
偶然的机会,陆小津看到电视新闻采访里,居然出现了贺长洲,原来,他亲自带队上前线指挥抗洪去了!采访的时候,他满身都是泥水。
市里工商企业开始组织捐献救灾物资,陆小津所在的公司也组织了一些救灾物资送去前线,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跟随车队去了前线后勤处。
……
她并没有想去扰乱他们救灾的步伐,只是,大概二人终究有缘,恰好他也带人来领物资,两个人在泥泞地里相遇。
遇见的时候,陆小津正好从货车处抱着一箱子方便面堆放在物资收集处。
一看到他,就整个人顿住。
贺长洲一身迷彩服,脸比相亲时更加黑了,衣服上全是泥点子,还是湿的……他比她更惊讶,随即脸色有些阴沉:“你来这里做什么?”
“公司运送救灾物资,我跟过来了。”
“赶紧回去。”
“会回去的,卸完货就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并不是来添乱,她都没有打算要找他,只是碰巧,就那么遇到了。
可能只是想看看他工作的环境,离他近一点?
贺长洲看了大卡车上的物质,叫了几个战士过来帮忙卸货,又对陆小津说:“你别搬了,吃饭了吗?”
陆小津摇头,但是很快说:“我们待会儿吃点干粮就成。”
他有些无奈地沉了一口气,“过来吧,我给你找点儿吃的。”
后勤处有大餐桶,但是刚过午饭时间,餐桶个个都是空的。
“不用找了,我也不饿。”陆小津说。
他最后找到几个馒头,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有个年纪长点儿的人走了过来,贺长洲敬礼道:“副营长。”
副营长看了看陆小津,又看了看贺长洲,有些疑惑。贺长洲主动说道:“她是陆副——”
陆小津感觉他是要爆她的身份,打岔说:“我叫陆小津,是跟公司的车送物资来的群众。”
副营长点点头:“门口停的那辆车就是你们公司的?”
“嗯。”
“登记了吗?”
“登记好了。”
“嗯,谢谢你们的支持,放心吧,大堤没有失守,过两天洪水就退了。”
“辛苦你们了。”
“……”
陆小津随口吃掉了馒头,喝了水,车里的货也卸完了。与此同时,他们的车子装满了需要的物资,有个战士喊道:“连长,装好了。”
“再等十五分钟。”他公事公办地对陆小津说,“我得去跟领导汇报一下情况,马上又要回前线去,你赶紧回去吧。”
陆小津点点头,但很快又叫了一声:“贺连长。”
“???”
“你以那个理由拒绝我的事,我不接受的。”陆小津倔强地抿了抿嘴,转身就跑向货车。
贺长洲:“……”
回去后过了段时间,新闻报道说抗洪工作已经完成了。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自己买的,装了电话,她也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他。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他要是有想法,总会打个电话过来的。
然而等了好多天,都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虽然知道部队很忙,也有纪律,但是……大概他是真的没有想法吧。
唉。
就在自己都已经放弃了,不作念想的时候,下班时却公司楼下的树边,立着一个和树一样笔直的男人。
面容没有那么黑了,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件长袖浅绿衬衫常服,一条军裤,衬衫扎进裤中,系着皮带,腿长而腰细,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大门处。
陆小津的心跳停了半拍,一时错愕不已。
他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陆小津。
陆小津很不解,他为什么会过来啊,招呼都不打就过来。努力保持平静地走到他跟前。
他先说:“你留的电话打不通,可能是留错了号码,我直到今天才有空进城。”
陆小津讶住,“留错号码了?”
“嗯,不是你念错了,就是值班的战士写错了。”
“哦……”陆小津有些僵住,还有些委屈,“我以为你是不想跟我联系。”
他淡淡地笑了笑:“去吃饭吗?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要走。”
“好。”
这次挑的地方是一家很常见的餐厅,吃完饭后,二人又沿着街道走了走。陆小津也不记得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一点儿这个,一点儿那个,他在一丝不苟之余,偶尔也会说说部队里的乐子事,逗得陆小津直笑。
她不清楚自己喜欢他哪一点,可能全都喜欢。
第一眼的感觉对了,就不管不顾了。
分别的时候,他把陆小津送到了所住小区的大门口。
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对陆小津说:“跟军人恋爱,很辛苦的。”
陆小津骄傲哼了一声:“我们家那么多军人,我会不知道么?它根本不算个事儿。”
“……”
当时是1993年的8月底,街上开满了粉色的蹄甲花。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距离相亲仅仅过去两个月,二人只见了三面。
就这样决定恋爱了。
还是有遗憾的,他们注定不能像别的情侣那样,成天腻歪在一起。可是想想自家哥哥跟喜欢的人中间隔了三年没联系,也能稳如磬石。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至少,晚上在家的时候,隔三差五,也能接到他的电话。
他在基层锻炼的时间将满,很快就要升调。
像他们这种军校生,基本上在基层锻炼够了后,基本上都能调到好单位。可是某天,他却在电话里冷冷地说:“我觉得我们确实不合适,到此为止吧。”
“……”
真是莫名其妙的分手。
陆小津一直弄不明白分手的真正原因,打他办公室电话,他都不接,有人接通后,只会说:“我们连长不在,您有什么事需要留言吗?”
摆明了要躲着她。
于是在放国庆这天,陆小津按捺不住,直接去了他单位,想了问个清楚。
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回答:“我不想依靠任何人的力量调任,你回去吧。”
很久后陆小津才知道,领导无意透露,他们都知道他在跟副司令的女儿在恋爱,考虑分给他好的单位。
向来觉得凭自己实力完全足够调进好单位的他,感觉到一股子耻辱,把自己的努力和实力都抹杀了。
这才提出分手。
陆小津伤心难过了一夜,次日一早,随便拿了两件行李去北京看看哥嫂。
这件事把她打击得不轻。
刚好公司有外派到国外的工作,陆小津不想留在这儿伤心,便申请去了国外。
起初只是三个月三个月地外派,后来一去就是半年、一年,她也习惯了这种节奏。
除了没有对象,一切都挺好的。
家里急翻了天,但急也没用。她的工作范围狭窄却专精,遇到的人也只有这么多,总不能找个老外吧,就算家里不介意,她自己也介意的。
她喜欢派到国外的日子,没有人催她。那会儿外国的女人自信大方,很享受这段黄金年龄,根本没有人说她老。
中间有出现追求者,或者自己也相亲之类的,但是年轻时那股子心动,那种跑去抗洪前线,只为了离他近一点,亲眼看看他工作的环境,感受那种辛苦的勇气,也一去不复返了。
两个人再次相见,已经是1997年的8月,陆小津的29岁生日。
这天,陆小津请了一些同事朋友吃饭,随后去唱k。
挺热闹的,但也许是年纪渐渐长大,人也成熟起来,以前她超喜欢热闹,这两年更喜欢独处。
在k歌房里待了一些时间后觉得有些闷,便去外面走了走。
隔壁包间好像是一些军人同志在聚会,唱的歌都是军歌。
陆小津从洗手间出来,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低头说了好几声对不起,那人僵直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陆小津觉得奇怪,抬起头望过去,正好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多年没有见了,他刀刻一般的的面庞仍然坚毅,双目仍旧有神,突起的喉结轻轻地滑了滑,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打招呼。
陆小津定住眼睛,又辨认了一番。
“我是不是认识你?”陆小津先开口。
他咽了咽,憋出两个字:“难说。”
“哦,好的。”
“难说”的意思,大概就是“很难说是不是认识”吧。
她哥嫂三年没有联络过,但彼此心中一直有对方,何况那是深情种子选手陆淮安,他偷偷地去看过明珠,主动权牢牢把握,才能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而他们历经四年,再次相逢,已然“难说”。
也许是真的难说了吧。
她当时染了棕色的头发,烫卷了,衣物服饰都是在国外买的,整个人的气质也提升了好多。起初还有点儿土气,这会儿完全是洋气。
而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衬衫,一条黑色西裤。不再是她眼里心里的那株绿色小白杨。
两个人都有了变化,真的很难说。
陆小津匆匆离去,带着一颗狂乱的心与对方擦肩而过。
这些年从来没联系过,他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吧,他们同龄,他这个年纪不结婚的话,领导都有意见。
可是,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再次看到他,心跳仍然那样乱,呼吸仍然那样不自然。
真就可笑。
明明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一共就见了四次面。
这些事实说出来,只怕会得到陆淮安无尽的嘲讽。
……
回包间之后她有些意兴阑珊,对k歌的兴趣直线下降。
她本来也不是很喜欢k歌,连对跳舞也少了好多兴致,只不过是过生日,请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而已。
一起走到楼下,陆小津在门口跟众人道别。
有人坐上出租车,跟陆小津告别时说:“那我们先走喽。”
“好的,注意安全。”
身后走过来一群人,陆小津和朋友自然而然地让出了一个口子。
有人站在她身边却一动不动。
陆小津觉得这人真奇怪,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他侧视的眼神。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
她喝了一些酒,但她酒量本来就很好,这会儿并没有醉的感觉,只是仰视着他的傲人的下颌线。
几年过去,他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那股锋利,变得好像收敛了一些,但骨子里的骄傲想必依旧存在。即便肩膀已经快要挨着她了,也仍然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心底不禁微吁。
何必呢?
朋友都走了,她留在这里是要等什么?等他开口吗?
真可笑。
提步往前,身后的人究竟是何表情,她看不见。直到离开了一段距离,还是没有发觉他有什么动静。
就这样吧,只不过是一次平平无奇的萍水相逢。
大概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投入过感情,才会在拒绝的时候那样干脆,相遇的时候那样平静和冷漠。
……
翌日上班,陆小津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出现,终究还是影响了自己。
还好她下个月又要出国,谁有空理会这些人与事。这辈子要是还遇不到动心的人,那就算了。反正有赚养老的钱,到时候定居国外,也不是不行。
下班之后,觉得有些发闷,便找了一家酒吧喝酒。
想起当年带着还没有满十八岁的明珠去舞厅跳舞,被陆淮安抓了个现形,她酒量好被放走了,而明珠被自家亲哥留了下来。
她当时还傻乎乎地觉得明珠好惨,肯定是
要被陆淮安修理了。后来想想,那时候亲哥就对她特别关照了。
唉,终究还是遇不到能对自己特别关照的人。
现在一些观念渐渐开放,加之常年在国外的缘故,她也曾想放纵一回,在酒吧里随便找个陌生人,邂逅一段露水情缘也好。但是骨子里终究是保守的,一直没有尝试过。
今晚格外郁闷,便想要不就今晚放纵一回得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往日里起码也能发现一些帅哥的,今天一个帅哥都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又令她不自觉想起昨晚看见的那张美工刀雕刻过的冷峻侧脸,还有他傲人的下颌线……
两相对比,他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个人。
心里不禁暗骂:呵,天下的帅哥都死绝了吗?本大小姐想风流快活一夜都不行了吗?
喝了不知道多少,反正她酒量好。打车回到小区的时候,意识还是挺清醒的。
只是看见在小区门口树下的那个人的时候,却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他就站在树下,像当年送她回家时一样,站在那儿,朝她轻浅地微笑说再见。
陆小津脚步踉跄地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啊?难道你也住在这个小区?”
他平淡地笑了笑,问道:“喝酒了?”
“啊,喝了。”陆小津说。
“喝了很多么?”
陆小津觉得奇怪,这人干吗问这么多,不禁呵了一声:“难说。”
他笑得开了一些。
“我打了好多你的电话,但没有人接。”
“你打我电话做什么?”
“想跟你谈谈。”
“谈谈?”陆小津反问。
脑子里却想起了当初奶奶骂陆淮安快去谈对象时,陆淮安都是拽拽地回答:谈什么,弹棉花?
于是她也情不自禁笑着问:“谈什么?弹棉花?”
“你要是喜欢,弹棉花也行。”他平静说道。
“别扯了。”
大约是真的喝多了,站已经站不稳,陆小津嘲笑着说话,却软了软脚,几乎要摔跤,被他一把扶住。
这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
陆小津吓得酒醒了一些。
可是,那个邪恶的念头却钻了出来。
不是说今晚找个人露水一夜么,不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么,不如就找他怎么样?
反正过两天就出国,又是一年,中间即便回来,他也未必有空……
“不是要谈吗?”她直视着他,“进屋谈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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