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街上捡的媳妇
1988年,夏夜。
陈明珠在街上看到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衬衫,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根电线杆子旁抽烟。
暗淡的路灯下,他抽烟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清隽,眉间有股淡淡的愁和怨,好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随后,他走到了垃圾桶旁,把烟头摁灭扔到了里边,随后离开。
看起来这么有教养,应该可以施舍她一点饭钱吧。
真的好饿……她太小了,才14岁,穿越到了这个时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陈明珠壮起胆子跟上去,想了想开场白。
正欲开口时,对方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凌厉的目光看过来,“喂,小鬼。”
陈明珠吓得先是呆在原地,后来见旁边就是那根电线杆,不由抱住了它,遮了半张脸,眼神不安地看向他。
“大半夜不回家,在街上瞎溜达什么?”
陈明珠郁闷了,我要是能回家,难道我不想回吗?
穿进来之前,她正在被病痛折磨,产生了很糟糕的念头。
结果脑海里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系统,说选择穿越的话,病痛能消失,还能好好活着。
生不如死的滋味,她不想再承受,便选择了穿越。
结果来到了上个世纪,唯一的好,那就是病痛确实消失了。
她只抱着电线杆子,也不说话,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男人走到她跟前,扬了扬眉,“青春期叛逆,搞离家出走呢?”
陈明珠下意识摇头。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发现她穿的裙子挺好看,模样也干净,眼睛还有些灵气,怎么会晚上十点多了,还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
耐着性子问:“你家在哪儿?”
陈明珠只好装起了失忆:“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我不记得了。”既然已经要装失忆,她只能摇头。
男人眯了眯眼睛,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跟我说说?”
“我只知道,他们想把我卖了,我就逃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拐卖妇女儿童的新闻看多了,她脑子一抽,编出了这样的故事。
失忆少女,被拐卖了,逃了出来?男人的神色稍凝,若有所思道:“想回家吗?”
“想。”
“那去派出所吧。”
也不是不行,去派出所,至少会安排个去处,她现在完全是一个黑户。她又这么小,也没有社会经历。穿都穿进来了,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再说。
“好吧。”
“走吧,带你去派出所。”
男人即将转身时,陈明珠一把子扯住了他衣袖,“等一下。”
他回过头,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小鬼,陈明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道:“叔叔,我有点儿饿。”
他一听,乐了,“叔叔?我也没这么老吧。”
“那,大哥?”
他哭笑不得,“你这大哥叫得我跟不法分子一样……”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帅哥?”
有一说一,他是挺帅的。颜值比她班里的同学追的小鲜肉什么的帅多了,抽烟的姿势都这样迷人。
男人看着面前谜一样的小姑娘,蹙起了眉:“我叫陆淮安,你叫我哥、陆哥哥、淮安哥都成,别叫我叔,哥没这么老,也别叫大哥,哥在家排第三。”
“还有,哥是挺帅,但你一个小姑娘这样堂而皇之说出来,哥怎么感觉你是要调.戏我?”
陈明珠一头黑线,这么自恋?
谁想调.戏你了,这不是为了讨口饭吃嘛。
“哦,好吧,淮安哥。”
他扯了个笑,“走吧,吃完再去派出所。”
“……”
在旁边一家快要打烊的店里点了两碗牛肉面。
面端上来的时候,他还说:“一碗够么,要不要再分你一些?”
陈明珠说:“够了。”
他可能是觉得无聊,也可能是自己也有些饿,拿着筷子陪着一起吃。
边吃还边质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明珠摇头。
“我醒过来的时候头有些疼,又听见他们在外面商量出价什么的,一时害怕,就逃了出来。”
她只能这样编。
“从哪儿逃出来的?还记得路吗?”
“不记得了。”
“……”他没说话,只点头说,“不着急,先吃面吧。”
后来到了派出所,陆淮安跟里面的工作人员说了说情况,还说道:“估计头部受了伤,失忆了。”
在派出所备了案,接受了一些盘问,陈明珠都装傻充楞糊弄过去了。
快十二点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晚上先安置在所里,明天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再看情况吧。”
他点点头:“那么没事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我明天再过来。”
工作人员疑惑道:“你明天还要过来?”
陆淮安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茫然无措的小孩,偏了一下头,说:“好事做到底,跟进一下我也放心些。”
……
第二天去医院检查身体,自然是检查不出所以然的。与此同时,这会儿没有互联网,工作效率很低,她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不会有人来报失踪,他们也找不到“拐卖”自己的人。
所以又过了一天,所里商量了一下,说道:“要不先送到民政局的福利院去吧。”
陈明珠觉得也行,好歹有个地方住,也不会挨饿。
在福利院,要取名的时候,陈明珠提了提“陈明珠”,说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于是她还是叫这名字。
刚在福利院待了半天,就听见有个阿姨叫她:“明珠,有人来看你了。”
走过去一看,是陆淮安。他似乎认识福利院的院长,两个人聊得挺起劲儿。
他交代了几句话,说道:“你先在福利院安心待着,要是找不到你的家人,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好人家收养你。”
陈明珠乖乖点头:“好。”
见她这么乖,陆淮安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听张院长的话,哥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后来问张院长:“您认识他吗?”
张院长道:“认识,之前院里收养了一个智障青年,小陆也时常来看他。”
“那这位智障青年呢?”
“已经去世了。”
“哦。”
陈明珠在福利院里待了一个暑假,安排她上学的时候,院里也不确定她能上几年级,只好拿了课本测试了一下,这才确定她掌握了初二的知识,接下来读初三即可。
开学前,陆淮安来探望过陈明珠一次,带着小姑娘去外面街上逛了逛,给她买了衣服、文具、零食等。
陈明珠忽然想起初次遇到他的那一晚,他在街边,似乎有些烦闷地抽烟,不禁问:“淮安哥,那个时候,你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呀?”
“什么时候?”
“就是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在抽烟,看起来有些不快乐。”
“啊,那个时候?”陆淮安呵了一声,“刚遭遇感情挫折。”
“……”陈明珠不由发傻,愣愣道,“哥,你失恋了?”
他拧眉看向小姑娘:“你才多大点儿,就知道什么失恋不失恋了,说出来也不害臊。”
“还有,感情遭遇挫折,也不代表就是失恋了。”
“都没有恋过,谈什么失。”
陈明珠呆呆道:“那你都没恋过,没喜欢过对方,怎么算挫折。”
“几天没见你,嘴皮子功夫见长啊?”他拖腔带调起来,“没恋过,就不能是挫折了?”
从来谈不上是恋爱,而是一场心累无比的纠缠。
明明不合适,却像中了邪,像被什么施了法,鬼使神差答应尝试相处,结果导致后面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向来骄傲、自信的他,也变得冷漠、戾气十足起来。
幸好及时醒悟……这辈子如果遇不到喜欢的,想要共度余生的姑娘,如果不能遇到让他甘愿付出一切的姑娘,孤独终老一生又如何?
遇到这个小屁孩时,他刚以一人之力,硬怼了两家的老人,从大院里走出来。
心情烦闷地站在路边抽烟。
“行吧。”
陈明珠也懒得再追问下去,看见街边有卖冰果汤的摊子,说道:“哥,我想喝碗冰果汤。”
这种冰果汤,就是煮出来的红豆、绿豆、凉粉、烧仙草之类的,混杂着装在碗里,浇上冰糖水,用来消暑挺不错。
他有些无语似的,摇头笑道:“你怎么这么能吃?”
出来的一路上吃了饭,喝了汽水,买了小吃,现在又要喝冰果汤……看起来瘦瘦的小姑娘,胃能消化这么多食物?
陈明珠:“这不是趁有人买单,多吃点儿嘛。”
“你还挺实诚。”陆淮安笑得无语,“也好,爱吃的人心思都好懂。”随后喃喃,“怪不得跟你说话都不累。”
回去的路上,陆淮安又道:“对了,哥这个学期就要去清华教书了。”
陈明珠不禁惊讶,这么牛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排去的,估计只能寒暑假回来才来看你了,你好好上学,愿意收养你的好人家我也会继续让人帮你寻找。”
“不找也没事的,我在福利院待着挺好的。”
他看了看她,点头道:“行,先找着,收养这事当然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
由于陈明珠长得好看,又会跳舞,愿意收养她的家庭很多。但是她觉得自己这么大了,突然去一个新的环境,还不如就待在福利院长大,反正等考上大学就好了,所以拒绝了收养。
只是大概她是个幸运儿,有天张院长说,有好心人愿意资助她读书、跳舞、考舞蹈学院。
陈明珠这才得以完成学业,并且顺利考上了舞蹈学院。
她一直挺感激这个资助自己的人,但是张院长说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怕她有心理负担,只知道资助者的汇款单来自北京。
刚开始这两年,陆淮安寒暑假都会来看她,后来他说要去敦煌做研究,以及因为要开公司忙工作,寒暑假有时候都不回北华。
她升上高三后,基本上都在学校上课,或者补习,所以中间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
再次见到陆淮安,是考上舞蹈学院后。
她一直挺好奇资助自己的好心人是北京哪个地方的,于是拿着汇款单去问邮局。
工作人员辨认了一番后,给了她一个地址。
按着地址找过去,这才惊讶发现,邮局旁边就是清华。
当时就觉得奇怪,毕竟想考舞蹈学院的事她只和他一个人提过……
于是,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情不自禁走进了他所在的学校,胡乱转了一把。
在学校的小卖部门口,陈明珠见到了那个仍然身着白衬衫,身材笔直的男人。手里仍然夹着一根烟,淡淡的烟雾升腾,他跟老板轻轻点头,接过了一包烟。
有路过的学生朝他打招呼:“陆教授好。”
他仍然轻点着头,姿势与态度尽显优雅,看得陈明珠微微发怔。
须臾,他的目光捕捉到了盯着他发呆的陈明珠,眉头蹙了蹙,神色有些异样。
陈明珠莫名心头一跳,吓得躲闪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后。
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啊?她也不明白,呼吸还有些紊乱。
这就是清华年轻帅气教授的魅力吗?
伸出小脑袋,偷偷再看过去,男人已经挺直着身子,站在了她面前,吓得她人一僵。
他的眉眼从优雅,变得疏懒了起来,腔调十足地问:“同学,你偷窥什么?”
陈明珠望着他,否认:“没有偷窥。”
“那你躲起来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刚才端视着他卓尔不凡的身姿,被他锐利的目光捉到,她的心跳莫名就变快了一些,这才下意识地躲起来。
他好像没有认出她。
很多人都说她的容貌气质和前两年相比,变化好大。
但是他细细辨认,察觉眼眉里仍然有几分似曾相识。
他疑惑地问:“我们认识?”
陈明珠一时哑了哑,张口结舌。
于是他肆无忌惮地,脸越凑越近,直直盯着她看。
“你叫什么?”低沉的声音传来。
陈明珠嗫嚅:“我、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他的眼睛眯了眯,再度似曾相识的话语,令他在脑海搜寻了一遍。
忽然,他站直了身,嘴唇忽然一勾,语气笃然起来:“死丫头,吃饭了吗?想吃什么?”
陈明珠愣住,底气也足了些:“……你认出我了?”
他像当年那样,抬手往她头上薅了薅:“看见哥了躲什么?哥能吃了你?”
“那不是怕你不记得我了,尴尬嘛。”
“……还会推责了,谁教你的?”
“……”
第二次见面是在他们的迎新晚会,他答应说来看她表演。
表演结束后,她要急着去换衣服,在路上跟他匆匆见了一面。
他只是浅笑着说:“要不是知道那是你,都不敢相信。”
“……”
“你先去忙,中秋我再来找你。”
中秋节吃过饭后,走在路上,陈明珠问他:“淮安哥,你找对象了没有?”
“你看哥像有对象的人?有对象的人还跟你这个小屁孩一起过中秋节?”
陈明珠转过身,边后退着步子,边笑着看他,心中好像有些满意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找啊?都要三十了吧?”
“哥今年二十八!”陆淮安脸一黑,“在找,但怕她嫌我老。”
陈明珠:“可是你看起来都没怎么变,好像吃了防腐剂似的。”
他淡淡地笑,“你不觉得我老就成。”
“……”
几日后,钟少全说:“陆教授,上回介绍给你的对象,你见不见哪,人家可是光见了你的照片就惦记着的。”
这人闲闲地道:“已经有对象了,不劳钟老师操心。”
“有对象了?真有了?”
陆淮安语气懒洋洋:“或者说,有目标了。”
钟少全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位年轻的校园风云教授,眉毛都快打结了,“我还以为你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怎么找到对象的?”
陆淮安呵了一声:“街上捡的。”
随后吊儿郎当道:“小姑娘应该满18岁了吧。”
“草。”
“陆淮安你还能做个人?”
“啊,不做了。”
……
-本if线完-,.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