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最近有些烦恼。
他发现自己其实不太能把握好跟孟听雨相处的分寸,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合拍,相反就是太合拍了,所以他无比地在意这段感情。他知道自己比她要年长七岁,很多时候他都想照顾她,但又担心自己会给她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因此很多时候反而会束手束脚。
就比如,她前几天成功考过科四拿到了新鲜出炉的驾照。
他听她兴奋雀跃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比如今年最后再冲刺一把,攒到足够的钱她想买一辆车,这样她就可以开着小车上路,还能带父母去兜风了!
其实这些事情都琐碎而又寻常。
但她说起这些来的时候,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令他沉迷。
可身为一个有一定经济能力的男朋友,他也会忍不住在想,他要无动于衷吗?
如果只听从他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很愿意给她买一辆车,甚至他的车库里停着好几辆没怎么开的车,但话到嘴边又无声地咽了回去。他当然希望自己能让女朋友过得开心惬意、没有任何烦恼,她想要的他都能给她。
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一个能让她接受、而他也如愿帮她减轻负担的好办法。
秦渡的朋友很多,但深交的只有那么两三个,现在只有一个在国内,他丝毫不客气地拨通了好友的电话,省略根本不必要的寒暄直奔主题:“帮我个忙,找一辆看起来有些旧但是车况很好的二手车,当然,新车落地价最好不要超过十五万。”
简而言之,看起来很旧,但最好车内性能跟新车有得一拼的二手车。
好友:“?”
沉默了良久后,语气笃定道:“给你的小女朋友?”
几个至交好友都知道秦渡遇上了一个比他要小七岁的女朋友。
当然都抱着真心祝福的态度,但想到年龄差也会忍不住调侃一二。
秦渡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严肃地纠正道:“女朋友就是女朋友,前面不要加一个小,这样会显得很轻浮,我不喜欢。”
好友从善如流地应下并道歉:“是给你的女朋友买?”
“嗯。”秦渡语气里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喜悦,“她最近拿到驾照了,我要给她庆祝。”
“啧——”好友不客气地说,“什么是重色轻友我算是开了眼了,上个月我生日就没见你来,现在还要帮女朋友庆祝拿到驾照,秦渡,你真是好样的。”
“你生日有什么稀奇的。”秦渡笑骂道。
“这事儿你帮我留心。”他又补充。
“行,包在我身上,你是铁树开花,好不容易有一遭,哥几个当然要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个圈子里当然大多数都是权衡利弊。
有的人谈了恋爱、爱得死去活来,但身边没人把这当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会有修成正果的机会和可能。
秦渡却不一样,了解他家境况的人都知道,秦家有先例在,只要秦渡自己愿意,他的婚事他可以自己做主,更何况,秦父秦母又是自由恋爱的典型例子,所以谁都得掂量掂量,要是秦渡跟他的女朋友真的一路顺利结成良缘了呢?
所以不管是场面朋友还是至交好友,在言语或者行动上都不会闹出不愉快,更不会不尊重孟听雨。
秦渡的确对这段感情抱着很认真的态度。
不是玩玩而已,在相处两个多月后,这样的心情就更强烈。
这天回了家,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吃饭时,他愉快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秦先生跟秦太太都不意外,夫妻俩对视一眼,秦太太温柔地笑道:“我跟你爸还在说呢,看你什么时候会通知我们,没想到还挺快的。”
儿子有没有恋爱,父母都能感受到。
秦渡最近的确很忙,既要忙工作,又要约会谈恋爱,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回国后并没有在老宅居住,而是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公寓,实在是这边不太方便,而他在国外的那些年也已经习惯了独居,忙的时候两个星期抽空回来陪父母吃顿饭。
可他上一次回来吃饭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
秦渡还年轻,如果他刚回国就彻底执掌公司,董事会的那些元老也不会答应。
秦先生也还没退休,儿子在公司的一举一动他都有听说。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儿子忙完就走、开会无聊的时候还会看手机,活脱脱一副陷入恋爱的模样,于是下班回来后,秦先生也会跟妻子调侃一二,夫妻俩甚至还兴致盎然地打赌,儿子究竟什么时候会向他们交待这件事。
“其实您也见过的。”秦渡看向母亲,“就是那个送您羊毛毡小人偶的孟小姐。”
秦太太微微诧异,随即由衷地赞叹,“孟小姐?阿渡眼光很好。我很喜欢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秦先生相信妻子的眼光,思忖后道:“如果顺利的话,哪天找个时间请她来家里吃顿饭,怎么样?”
“我会安排的。”
秦渡知道父母有多开明,他从小到大就听长辈们说过父母的爱情故事,这些年他们感情更是恩爱到令人艳羡不已。
他的好友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
而他的父母这些年来都是互相扶持、彼此爱护,如果真的有神仙眷侣,那么应该是他父母这样吧?
这个世界太小。
徐朝宗这样想,他最近跟一家公司谈了合作的事,都已经在走合同了,他跟王远博来拜访老板时,竟然在这公司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方以恒。
两人打照面时,徐朝宗正被前台领着往会议室走。
方以恒则拿着一沓资料从办公室出来。
徐朝宗淡淡地一瞥。
方以恒目光平静无波地一扫。
擦肩而过,徐朝宗顺口问了前台一句,“贵公司还有这样年轻的员工?”
前台抿唇一笑,“不是啦,是兼职员工,医学院的大学生,一个星期会过来几次,算是勤工俭学吧。”
公司里的人对这个兼职学生都很有好感。
毕竟谁不喜欢话少又踏实肯干的人呢?方以恒什么都做,帮前辈们订饭买咖啡,也帮着复印资料,还会出外勤,他一个人能顶两三个人。他虽然话很少,可这不妨碍他们脑补一出“清贫男大学生勤工俭学”的情节,尤其他还这样的优秀,上的是最好的医学院,长相气度更是无可挑剔。
同事们都很照顾他,时间长了,也很乐意在工作上来指点他。
渐渐地,方以恒也开始接触到除打杂外的工作。
徐朝宗对方以恒如何是没有半点兴趣了。
淘汰出局的对手,根本不能称之为对手。
恰好,方以恒也是这样想的,曾经他很厌恨徐朝宗,现在看到徐朝宗,内心那点厌恶的情绪虽然还是有,但不至于全身进入警备状态去跟这个人隔空斗法了。
两人都觉得对方是淘汰出局的人,没必要再浪费表情跟心思在对方身上。
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秦渡,孟听雨的现男友。
方以恒来到茶水间泡茶,还听到几个同事在一边讨论着徐朝宗——
“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听说这个徐总大学还没毕业呢,真的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难道只有我注意到他长得很帅吗!”
“是哎!长得帅又有前途,谢谢他,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霸道总裁的。”
方以恒垂下眼眸,慢悠悠地吹散杯中的热气,眼里掠过一丝嘲讽。
下班后,公司有饭局,方以恒被前辈拉着一起过去,徐朝宗跟王远博也推脱不开,既然要走上创业这条路,那么应酬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酒过三巡,徐朝宗还是有些撑不住,跟王远博说了声后,从餐厅出来透气,偶尔抬头看一眼夜空,心里也空空的。
喝酒不能解千愁。
同样地,事业也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他甚至都不能去想孟听雨现在在干什么,哪怕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她在秦渡面前的欢欣羞怯,他就怕自己会忍不住,会不择手段地破坏她现在的幸福。
其实很容易。
比当初拆散她跟盛韬更容易,但他不想那样做。
有时候他都觉得他游走于疯魔跟圣人的边缘。
这辈子他都做不到去祝福她跟另一个男人,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祝福,他死了埋土里也不会祝福。
可是。
他希望她能开心。
他们在一起十八年,对于后面两三年的一切,他的记忆是模糊的,但他再次回忆,猜得到她也是不快乐的。
他一边阴暗地希望她跟秦渡赶紧掰了,但另一边又会想到她在面对秦渡时浑身都藏不住的欢快。
正又一次陷入天人交加的状态时,他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果然,方以恒正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盯着街边的一辆车。
秦渡毕竟跟孟听雨谈了两三个月了,他的车徐朝宗见过,方以恒也见过,车牌号也都记得。
徐朝宗隔着几步距离,想看看方以恒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是想通过眼神将那辆车凿出一个洞吗?
过了一会儿后,方以恒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扫了徐朝宗一眼,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交管电话,举报了有人违章停车。
徐朝宗:“……”
方以恒回餐厅时经过他身边。
徐朝宗语气嫌恶道:“你就这点本事?”
要么就来一次大的,这样的小动作又能给秦渡带来什么影响呢?
方以恒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往前。
徐朝宗心想,就冲着方以恒这层出不穷的小动作,他也该将这人再拉入到对手名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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