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搬出去后,范建就再没有回过顾家。
刚得到老爷子让他上门的消息时,他还挺高兴。
心里还想,是不是自己那个计策生效了。但是到了顾家,看到老爷子那张阴沉着的脸,他心里就猛地一怔,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顾长鸣道:“你派人去省城了?”
范建心里是震惊的,他派出去的那人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复,如今老爷子突然问了,那就是失败了?
亦或者成功了,顾明华受伤了?
如果是前者,那他是失望的,因为并没有对顾明华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如果是后者,那他会开心,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至于顾明华受不受伤,死不死的问题,与他何干?他要的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他哪怕心里多惊讶,多紧张,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表情。这个表情管理,他做得很好。这些年以来,他做这样的事情多了,早就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了。
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省城?哪个省城?没有啊,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呆在家里,哪也没有去。”
他自认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得极好,但是他面前坐着的是谁?那是在枪林弹出中出来的人,再狡猾的特务在他面前都需要好好管理自己表情的人。
范建在顾长鸣面前,还是太嫩了。
以前他在顾长鸣面前装,因为不在乎,所以顾长鸣也无所谓他装不装。
但如今不一样。
范建的存在,威胁到了他儿子,所以他让范建搬了出去,甚至改了范姓。
当初做出这样的行动,其实也不只是为了顾明华,同样的也是为了他自己。顾长鸣在原则问题上,是一个极重视的人。
“真的没有?”顾长鸣一双锐利紧紧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允许他有任何的表情波动。
范建心惊胆战,但是他又不得不装。
他太知道自己这个养父的性格了。狠起来的时候,没有谁比他更狠,他才不管自己是不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只要威胁到了他心中重要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就对对方下手。
当初,就因为他认为自己早就知道了收养的事情,他认为自己是那就是了,不给自己任何的借口。
不管范建怎么求,都没有用,说把他赶出顾家,就毫不犹豫地把人赶出去了。
一点余地也没有给。
这也是范建痛恨的原因。
以前他想叫回阿建这个名字,但后来他不想了啊,他还是觉得顾华这个名字好,至少他能够在顾长鸣的朋友及下属面前,能够装下逼,但如今还怎么装?
好在,顾长鸣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没有公开他的情况,也没有公开顾明华的情况。
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顾长鸣的长子,他还有回转的余地。
哪怕他如今已经不在军队了,那么他依然可以享受顾长鸣的人脉,这是唯一能够安慰他的。
这也是他想要把顾明华搞掉的原因。
只要顾明华不在了,那么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依然还是顾长鸣的儿子,也只能是。
他想要顾长鸣手上的力量,也想要欧阳家的力量。
但是如今,顾长鸣把他赶了出去,欧阳雪又跟他离了婚,如今他可能两个力量都靠不住。
好在,他的前岳丈那里,自己还能够说得上话,他的一对双胞胎还在欧阳老爷子那里,这也算是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
顾家这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顾长鸣的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件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打死都不能承认。
除非老爷子那里有证据。
他自认自己手上没有任何的把柄,就算跟他合作的男人手上,也没有他的把柄。
当时他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做好了万一暴露的风险。
于是,范建咬牙否认道:“爸,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不管怎样,明华都是我的兄弟,我做这哥哥的,怎么可能会干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绝对不可能。”
顾长鸣盯着他,只盯得范建眼冒金星,浑身是汗。
就在范建眼看就要挺不住的时候,就听顾长鸣道:“阿建,你在撒谎。”
范建心口直跳,嘴上却道:“没有,爸,我怎么可能会撒谎,我真的没有做,你不能因为明华那边出了事,就一定认为是我干的啊。”
顾长鸣却笑了,随后他眼神一冷,“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明华出事了了?”
范建心中大惊,说道:“我以为是明华出了事,爸你才那么着急。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你当我傻吗?”顾长鸣却没被他表面的演技糊弄。
顾建却是伤心道:“爸,我知道明华回来后,你就不再认我了。当年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你不能因为我亲生父母的事,就把我也一棍打死。我始终都是你养大的孩子啊,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父亲,一辈子都有。”
顾长鸣却没有说话。
范建也知道,就凭自己这一两句话,不可能让顾长鸣回心转意。也知道,只要顾明华在,顾长鸣不可能再把视线回到他身上。就是因为知道,他才觉得憋,才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顾明华存在。
但如今,顾长鸣怀疑上了他,他除了装又能怎样?
范建一口否认,死活就是咬着不承认。
顾长鸣明知道范建撒谎,但是没有证据,还真不能将他怎样。
万一把这事弄到明面上,范建一哭诉,说他为了亲生儿子去冤枉养子,那这可就大了。
咬牙切齿下,顾长鸣道:“希望你说得是实话。”还有别让我抓到证据。
但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想。
他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抓到那个鸭舌帽男人,还有……监视范建。
范建从顾家出来的时候,他也想到了这一层。
老爷子只怕会对他产生怀疑,那这段时间他更要小心,不要露出任何的马脚,否则让老爷子抓到了把柄,那可不得了。到时候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他很快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现在住的地方,并不是他原来和欧阳雪的住处,那里原来是欧阳家的一处宅子,离婚之后,欧阳雪就收了回去。
他以前不是住在欧阳雪的这处宅子里,就是住在军区大院顾家,他自己并没有住处。
如今两处都住不了,他只能自己再租了一处。
房子不大,是一个小三室。
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其实并不便宜。
但说也奇怪,租给他房子的那个房东,并没有露面过,而是交给对方一个远房亲戚,帮忙收拾的房子。
他在这里住了有几个月了。
从顾家出来,又离婚后,他就住在这里了。
一直都没有见过房东,最近倒是远远地看过,只是那人神秘得很,就只给了个背影,整得太神秘,好几次他都在想,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想归想,反正他也只是个租房的,也不用去调查人家的身家背景,也就不了了之。
刚到住处,他就发现自己的门缝下面塞着一张纸。
打开一看,这上面竟然是一组暗语。
刚看到暗语的时候,范建大吃一惊。
他急忙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没有任何人跟踪,急忙将门关上,开始看那组暗语。
等到看完之后,范建突然就沉默了,然后默默地把这张纸条用火点燃了。
这组暗语,其实他不常见。
但是在十年前是见过一次的,那时黄霞也就是田中梅子并没有被抓。而他也年轻,只有二十几岁。
就是在自己家,也就是顾家的门缝处,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就是这么一组暗语。那个时候他不懂,随手就把这个纸条给扔了。后来这张张纸又出现在了他的写字台上,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再扔,直接将你身世曝光。
那个时候,范建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也是他的母亲田中梅子告诉他的。
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顾长鸣的儿子。
也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在乡下,那个时候他是不愿的,但是再不愿又能如何,不是顾家的种,那就不是,他还能给自己变出是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他身世的,但是兼于自己身世的重要性,绝对不能外露,那个时候的他不得不被要挟着做下种种事项。
当然也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比如举报某个大官,也比如举报一下自己的养母。
这些事情对于范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情,想要做就能够马上做,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举报下养母之后,养父竟会这么生气,差一点就把他赶出去了,这是让人预料不到的事情。
好在最后,顾长鸣也没有真的把他赶出去,而且顾长鸣还自己承认了举报的事,他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他不懂,顾长鸣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是现在,他都不太懂。
但那个时候是真正的帮了他很大的忙。
如今他再见到这个纸条,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纸条,只怕不是普通的纸条,而是有目的性的。
他很想不理。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但是没两天,他就尝到了不好的滋味,那就是随着一张纸条的出现,同时还出现了一样东西,迫使他不得不重视这个纸条。
那个同时出现的东西,竟然是一份带血样的东西,上面显示的可不是他的身世,而是……他的一对胞胎。
看着上面的血样,范建心里有一种可怕的念头。
这个传递纸条的人,只怕不简单。
否则那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这又让他想起了十年前,他被逼着做事情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被逼到了一定的份上,不过那个时候还好,只不过是写写大字报而已。后来他参加的那种革命团队,小将们也凶悍,倒是没有让他吃苦,只是名声坏了倒是真的。
如今,这个传纸条的人,又想干什么?
范建心里是打鼓的,他并不想去做。
他如今已经被顾长鸣给监视起来了——虽然他不知道顾长鸣会不会监视,但他心里有这种直觉,老爷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还做纸条上显示的事情,被抓了,哭都来不及。
就在范建慢吞吞的,不敢执行那个纸条上明示的。
那边省城里,顾长春却是在调查那个鸭舌帽男人的时候,出了一点小状况。
那个鸭舌帽男人被抓了,但是却是个死人。
“死了?”顾长春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好好地怎么就死了?
是被杀人灭口了?
是谁出的手?
那边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队长道:“是的,我们查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死在了旅社里。”
要说,怎么找到的这人,还得感谢政府大院那条通人性的警犬,是它摸到了鸭舌帽男人的气息,然后带着人摸过去,把人逮到的时候,那人却已经死了。
把这个事情上报的时候,顾长春直觉上就认为,那人是被杀人灭口了。
至于是被谁杀的,肯定是被他的雇主杀害的。
否则怎么解释?
难道还有人替天行道把人杀了?这绝对不可能。
但是,当时顾长春怀疑的对象是远在北京的范建,可这会儿,他就有点儿犯难了。
他直接就拨下了顾长鸣的专机号,跟他说了这边鸭舌帽男人被人杀人灭口的事情。
顾长鸣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小徐也在汇报这几天范建的行踪。
这么一合计,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那就是范建根本就没有做案的时间,他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也可以雇佣别人去做,就像那个鸭舌帽男人就是受雇于别人一样。”顾长春沉声道。
顾长鸣当然知道这个理,但是要命的是,他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范建根本就没有出去的,连见人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那个鸭舌帽男人如果真的是范建雇拥于范建,那么就不可能不跟他联系。
如果联系了,那么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范建雇拥的。
或者是他雇拥的,但是杀人灭口的根本就不是他,他并不知道鸭舌帽男人已死的消息。
但这里,又有一个疑点,那个杀人是谁?为什么又要帮范建杀这个人呢?
所以问题又绕了回来,这个鸭舌帽男人,到底是受雇于谁?杀人的又是谁?
当这些问题,全部抛给顾长鸣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要炸了。
但他依然还是怀疑着范建,因为只有他才有作案的动机。
只要有这个动机就够了,至于不在场证明,亦或者是他没有任何的反常,这都是问题。
太正常才是不正常,才是让人怀疑的点。
“二弟,你觉得这个鸭舌帽男人依然是范建那边派过去的?”顾长春问。
顾长鸣道:“除了他,还有谁那么恨明华?想要对付明华,想要让他消失?”顾长鸣问出了一系列的问题,而每一个问题,都是顾长春曾经想过的。
就是因为觉得奇怪,才会怀疑。
但也正是因为奇怪,范建才又被洗脱了罪名。
“我接着盯着范建吧。”顾长鸣突然道。
鸭舌帽男人那条线索就此断了。
想要再从上面找出什么来,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
如果鸭舌帽男人还没有死,那么只要他们特别用功,也就是他们这边加一把劲,就能够将鸭舌帽男人背后的那个人查出来。
如今死了,也不是查不出来,但可能会比较麻烦点,还需要多重的调查,或许也能够查出来。
顾长鸣不相信,如果真是范建的手笔,他还能沉得住气,还能什么都不干了?
只要他想要接着干,那么顾长鸣就一定能揪出他的小辫子出来。
电话挂掉之后,他又重新望向了小徐,询问他这几天范建真的一次都没有出过门?
小徐道:“范同志这几天一共才出了两次门,一次就是去买两包,另一次就是去大饭店吃了顿饭。之后就一直躲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
望了一眼首长,也知道首长肯定会问,所以他才会把一切都关注起来,再仔细地分析与观察。
他道:“去买的那两包烟,是他们那个大院里的服务社,很正规的服务社,我去调查过,服务社是集体的,里面的营业员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顾长鸣沉着脸,听着小徐接着汇报:“至于那个大饭店,那就是他所在那个区的大饭店,里面不管是师父,还是服务员,那都是清白的,这个我也查过,没有任何的问题。”
顾长鸣道:“除了这两个地方,他就没有去过任何的地方?”
小徐想了想,最后摇头:“没有去过任何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直都呆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捣乎着什么,这个我查不出来。”
顾长鸣是知道范建在以前,就是出了名的玩。
但是最近,似乎都不怎么玩了,这也是小徐奇怪的地方。
就是在这十天内,他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出去了,这在以前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问题,他需要告诉首长吗?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突然就跟顾长鸣道:“对了,在这两个地方之前,他好像还去一个地方。”
顾长鸣顿时有了兴致,突然问他什么地方?
小徐道:“范同志去了烈士墓。”小徐回答。
烈士墓?
范建突然去烈士墓做什么?
那东西是随便能够去的?
顾长鸣沉声问:“他是去拜谁?”
小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终于道:“是去看望明霞首长了?”
见顾长鸣脸上的表情拉了下来,他急忙道:“就是去的明霞首长的墓地,而且还买了一束菊花,在明霞首长的墓地呆了很多,大概能有半个小时,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因为路远,他听不清楚。
也不敢凑太近了看,怕被发现。
范建虽然不是特工身份出生,但是他毕竟是行伍出身的,多少都会有反侦察意识。
只要他一旦近了些,就一定会被发现的,没有任何的意外。
所以他就只能在远处看着,不敢再凑近了看。
这就是身为特工,需要去监视别人的时候,很无奈的选择。
不是办不到,而是怕被发现。
顾长鸣道:“他买了一束花,是在哪里买的?”
小徐这才想起来,范建还有一束菊花呢,他道:“也不是在哪里买的,首长你也知道,附近是没有花行的,也没有人专门去买这种花,他是在谁家的院子里偷摘的。”
顾长鸣道:“是在谁家偷的?”
小徐想了想,最后才道:“是在欧阳雪同志家里偷的。”
顾长鸣并没有去过欧阳雪在北京的那处住处,但是听小徐这么一说,他也多少知道,应该在欧阳雪家里,是种有一个大花园的。
而范建可能就是在那里偷的。
至于为什么要去偷,可能就是因为没有花店可以买到菊花,所以他就去欧阳雪家里偷这么一束菊花了。
而至于范建为什么要专门去烈士墓看望明霞,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顾长鸣猜不到。
但他猜测,可能是出于内疚的心理?
随后他又摇头,范建不像是能够内疚的人,那么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是有什么目的呢?
这样帮对他有什么样的好处呢?
难道是演戏给他看?
知道他会派人监视吗?
至于为什么会猜到他会去监视,其实也不难猜。
更何况是范建。
他会去监视他,谁都能够猜得到的。
这么想起来,那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告诉他,自己错了吗?
想要挽回他?
顾长鸣没有感动,反而觉得恶心。
因为在他心里,明霞的位置是最重要的。
而范建偏偏要用这样的事情来恶心他,他如何能忍得下去。
顾长鸣沉下脸道:“小徐,把他给我盯紧了,他还做过什么事情,都给盯住了。”
他觉得,范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做这些事情。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
远在省城的顾明华,并不知道就这几天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此时,他正拿着他的研究成功开始往上报。
同时,他也要开始考证了。
这是张局长交给他的任务,告诉他一定要把文凭给考下来。
张处长告诉他,国家可能会有新动作了,这学历以后会成为重要的考核员工的证明了。
也在同时,他得到了一个通知,能够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通知。
就连顾宁宁也感觉到了这个不一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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