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焉玄还在鬼域和鬼主兜圈子。
裴凛似乎认定了阿朝和他一起,一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焉玄也不着急,只管遛着他东奔西走。
阿朝离开鬼域后,一定会回妖族看看白白和小孙女。
他回妖界容易,裴凛就不一定了。
等他甩脱裴凛回到妖界,自然可以慢慢求得阿朝的原谅。
妖界,学宫。
朝九刚刚婉拒一只蓝孔雀送来的孔雀羽扇。
自从那年被蓝孔雀啄了一口,她只要看到蓝毛的鸟,就会觉得胳膊隐隐作痛。
朝九摸了摸小臂,决定去找扶桑要点灵液。
这些年她用过的灵液数不胜数,却还是扶桑当年给她的最合胃口,也不知是不是专门按照树族的口味调制的。
朝九来到扶桑的院子时,他正在廊下教育一株小茉莉。
“早上大家都在努力吸收日月精华的时候,你为什么开小差……”
朝九不想打断扶桑,便靠在一边的廊柱上,静静地等着。
她不由得开始出神,树族不知多少幼苗,都是扶桑一手栽培的。
就连她,也受了扶桑多年照顾。
等朝九回过神时,扶桑对小茉莉的训诫不知何时结束了,正用一种莫名的目光注视着她。
朝九不自觉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扶桑收回视线,“没什么,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朝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找你要点灵液。”
扶桑一时没有说话。
朝九玩笑道:“扶桑,你该不会因为几百年不见,就跟我生疏了,连几瓶灵液都舍不得给了吧。”
扶桑赶紧解释道:“不是,我刚刚在想,哪种灵液适合你。”
这下轮到朝九愣住了,“你的灵液还分种类?”
扶桑轻轻应了一声,“不同种类的树木花草,适用的都不一样。”
朝九弯了弯眼睛,“拿你以前给我的那种灵液,不就行了?”
扶桑的脸色微微严肃起来,示意朝九进屋细说。
“你现在不能算妖,之前的灵液便不再适应了……”
朝九若有所思,怪不得她现在觉得灵液的味道这么怪。
原来问题不是出在灵液身上,而是她的身上。
朝九慢慢道:“那以你之见,我现在该用什么灵液?”
扶桑迟疑片刻,“我得先看一眼你的本体……”
朝九倒是没有犹豫,直接伸出一只手。
下一秒,莹白如玉的手臂便化作一截焦黑的枯木,不见一丝生气。
扶桑似是不忍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面上已经恢复了沉静。
扶桑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搭上枯木。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疼吗?”
朝九怔住,仿佛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她将枯木变回手臂,轻描淡写道:“当时疼,现在已经不疼了。”
扶桑的手指颤了颤,他微微垂下眼睛。
“我给你重新调制一瓶灵液,做好了给你送去。”
朝九笑了笑,“你做好了给我传个信就行,我过来取。你每日要管那么多树族小幼苗,还要给其他族的小家伙们上课,别耽误你的时间门。”
扶桑动了动唇,应了一声“好”。
两日后,扶桑给朝九捎了口信。
朝九诧异地挑了挑眉稍,没想到扶桑的速度这么快。
一旁的蓝孔雀还在向她献殷勤,“朝老师,学宫后山的丁香花开了,我们要不要一起……”
朝九有些抱歉地打断他的话,“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你可以去找银狼老师同去,他好像也想去后山看花。”
蓝孔雀的脸顿时黑了,谁要和那只臭哄哄的蠢狼一起看花。
银狼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一定也是想暗搓搓地和朝老师独处!
朝九无暇顾及蓝孔雀的小心思,她直接朝扶桑的小院赶去。
一进小院,她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寻着香味望去,只见前两日被扶桑教导的那株小茉莉,已经开花了。
扶桑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小小的瓷瓶。
他看到朝九凝视小茉莉的模样,温声道:“这小家伙是个有天赋的,就是平日对修炼不怎么上心。”
朝九神色温柔道:“她还小呢,修炼不急于一时。”
小茉莉立刻摇了摇枝桠,满头小白花随风颤动,像是在对朝九的话表示认同。
她还小呢,修炼这件事得循序渐进。
扶桑不赞同道:“你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对修炼就上心得很。”
朝九但笑不语。
她是山上野生野长的九里香,和树族精心呵护的幼苗不一样。
只要有一丝修炼的机会,她都格外珍惜。
朝九从扶桑手里接过装灵液的小瓷瓶,“小家伙,慢慢教就是了。”
朝九收好瓷瓶,准备离开时,扶桑突然下意识道:“你要不要留下来喝杯茶?”
朝九脚步一顿,笑着应下,“好啊。”
扶桑在廊下不疾不徐地沏了一壶茶,碧色的清澈茶水从壶口落入天青色茶盏,荡开层层涟漪。
“这是迎霜今年产的新茶,他最近心情不错,采下的茶叶都带了一点甜……”
朝九看着眼前的氤氲茶气,翘了翘唇。
迎霜是一棵茶树,每年茶叶的口感都随着他心境的起伏变化万千。
记得有一年,迎霜追求一株小白茶失败,那年的叶子别提有多苦了。
扶桑将沏好的一盏茶推过来,“尝一尝。”
水汽带着茶香拂来,朝九接过茶盏,轻轻吹了一口气。
她低头浅尝一口,眉目舒展,“好茶。”
扶桑的眼中透出笑意,“你一会儿带一些走。”
朝九冲他眨眨眼,“迎霜每年就给亲近的妖送几两茶叶,哪里够分。”
扶桑正想说他没有那么爱喝茶,便听朝九说道:“我要是想喝了,就来你的院子里坐一坐,你不嫌泡茶麻烦就行……”
扶桑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压出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不麻烦,你随时都可以来。”
朝九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在学宫的日子,就是每天给幼崽上上课,溜溜弯,再来扶桑这里喝个茶,当真是安逸又舒心。
朝九成了扶桑这里的常客。
闲来无事,她也会给刚开花的小茉莉念一念话本。
这时候,小茉莉便会高兴地“沙沙”作响,这可比扶桑念叨的修炼口诀有趣多了。
扶桑见状,只得无奈道:“你也别太惯着他们……”
朝九放下手里的话本,“他们?”
扶桑慢条斯理地说道:“还有你教妖文课那些小妖们,他们都说你是学宫最好说话最温柔的老师。”
朝九苦恼地摸了摸手上的书页,“但是小家伙们都很聪明,一教就会,我也没什么需要严厉的地方……”
扶桑沉默半晌,想到自己课上那些调皮得不行的小崽子们,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碰上什么样的学生,也是一种运道吧。
隔日,扶桑特意抽出一个时辰的空隙,慢步到朝九的课堂外,想看看她的学生到底有多乖。
然后,扶桑就眼睁睁看着在自己课上上蹿下跳的熊苗苗,一脸认真地端坐在课桌前,听得专注极了,还时不时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记些什么。
扶桑第一次对自己的教学方式产生了怀疑。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窗边,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熊苗苗的本子。
下一秒,扶桑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熊苗苗本子上的涂鸦。
虽然笔触稚气,但隐隐能看出朝九的影子。
扶桑摇摇头,觉得朝九大概是被鬼精灵的小妖糊弄了,才觉得他们乖巧又聪明。
等到下课,学生们又团团围在朝九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才陆陆续续离开。
朝九这才腾出空来,看向窗外站立的扶桑,“你怎么来这儿了?”
扶桑顿了顿,开口道:“正好路过。”
他斟酌道:“你知道熊苗苗在课上不认真,偷偷画涂鸦吗?”
朝九自然地点点头,“我知道啊。”
扶桑忽然卡壳了,“你知道,那……”
朝九理所当然道:“熊苗苗和我说了,他以后想要当一个画师。他给我看过他那些画,别说,还挺有神韵的……”
扶桑欲言又止。
一个想当画师的熊妖,听起来未免有些不务正业。
朝九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不是每个妖都沉迷法术,一心修炼。何况妖各有长,熊苗苗喜欢画画,说不定哪天就以画入道了呢。”
扶桑蓦地明白了那些妖族幼崽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她了。
不以世俗的标准来评判,温柔对待幼崽们每一个天真的想法,这便是幼崽心里的好老师了吧。
朝九又挤挤眼睛,凑近低声道:“而且,等熊苗苗哪一天给自己的画作题字,发现写不好妖文的时候,他就知道妖文课的重要性了,自然会好好学起来。”
扶桑失笑,看着朝九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觉得眼前这个温婉的朝九,同千年前那个稚气的小姑娘的身影慢慢重合了。
他抬了抬眼睛,不紧不慢地悠悠道:“朝老师,那你不如教教我,怎么让课上的小妖们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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