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你还正常吗359？”
“不太正常。”谢知寒道,“你最好早点支援我……魔术师小姐就在我身边。”
“你——”
通话另一端的声音还没完全出口，就被一个响指的声音截断了。谢知寒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中”立即中断，变成一个从漆黑背景中蹦出来的彩色小丑盒子。
“黎小姐？”
不用猜这也是这位“异常天灾”的手笔。
黎翡一边揽着抱枕调电视频道,一边道：“你家这电视机好旧啊，信号也不好，能不能给我换个大一点的？”
“不能。”谢知寒说，“没钱。”
“你这么协助安全局工作,他们不给你发奖金吗？”黎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他现在的模样可以说是很狼狈。因为玫瑰花瓣的呛咳而脸颊泛红，掩唇的手指却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连雪白的兔耳都有点绒毛杂乱。
“安全局没那么多钱。”谢知寒道,“经费有限。”
“哦——还真是小气。”她咕哝了一句，不知道是说安全局还是说谢知寒。黎翡站起身，肩膀上的红色西装顺着线条滑落，坠落到沙发上,露出她外套底下的黑色衬衫。
她朝着谢知寒走了过去。
他很想后退，但忍住了。在这种级别的异常面前,保持距离其实没多大的效果，何况他已经被污染了，说不定在被她弄死之前,就会被从肺里呛出来的玫瑰花噎死。
“你知道要怎么应对我的同化吗？”她问。
“同化？”
“你们的说法是污染。”魔术师小姐道，“但其实本质上，是变成我的一部分。”
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扣住了谢知寒的手指。他收缩了一下想敛回来,却被合拢五指攥住了指节，她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只要最多五天，也可能是三天。你娇嫩的肉.体就会变成玫瑰花的花瓣，从这里——”她的指腹滑入袖口,“到这里。这片血肉将成为我的魔术道具，你的骨骼、血管、内脏，都会被我藏起来，变成随时参与表演的用具。”
谢知寒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她的声音慢条斯理，随着话语的递进，几乎让他脑海中想象出了那个画面。
“你的皮肤下面遍布着的这层血管，会成为我展开魔术的幕布。再往下，肋骨下的脏器，会被我同化成一件物品，可能是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也可能是小丑惊吓魔盒、我的新手套，我的……观众……”
谢知寒感觉她的手已经摸到小腹了。在令人脊背生寒的阴森当中，这种接触更快得触动了他敏感而保守的神经。他按住了黎翡的手腕，禁不住道：“这个话题……太露骨了，黎小姐。”
黎翡似乎笑了一声，她贴过来，气息还是那么炽烫。就像一团火从脸颊一侧烧上来，让人要尽力克制自己才能忍住躲避。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当成天灾吗？”她慢悠悠地问。
谢知寒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但我知道大部分异常都是没有神智的，守墓人们看守的封印物也一般都是死物，像你这样……活的封印物，我第一次见到。而且你还这么像人。……每一个被评为天灾级的异常，都能够对一整座城市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黎小姐，你让我想起十二年前的003号异常灾害。”
那是被称为“花都血瀑”的一场灾害，传说就是封印物遗失造成的。在那场灾害当中，所有生物的血液都会毫无征兆的变成花瓣，先是血液、脏器、大脑，然后是活生生的人，最后是植物、建造楼宇的钢铁、巨型起重机……最后连天空上的云和光线都会时不时炸开一团花瓣落下，那座城市彻底消亡在了美丽和浪漫当中，而那片区域，至今还是人类无法涉足的“诅咒之地”。
“003诅咒之地？那时我可不是故意的。”她说，“像人，只是为了让你更好地跟我交谈。”
黎翡的气息拉远，绕着他走了一步，在这眨眼都不到的一秒之内，她的身躯迅速变化，像记载中的恶魔一样长出尾巴和双角，皮肤变成泛着淡紫的颜色。
谢知寒微微一怔，转过头，她身上又迅速被藤蔓和荆棘覆盖，抚摸着他的指尖长出了花刺，扎痛了他的手指。
“嘶……”谢知寒按住血珠，身畔的黎翡已经消失了，另一端的沙发上重新传来她的声音，像猫一样懒洋洋的。
“事实上，你第一眼把我看成一个美丽的女人，是个很奇怪的事，我以为你会喜欢一只母兔子。”她一边说一边扭过头，长出一对软绒雪白的兔耳，然后又迅速消失，“魔术师随时都能给观众带来惊喜，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谢知寒脚踝突然被拉住似的一紧，他一下子被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勾住双脚拉了过去，栽进黎翡的怀里，甚至还好巧不巧地撞到了她软绵绵的胸口。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爬起来，脸颊红得滴血：“对不起，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条流着粉色黏液的触手绕了过来，扳起他的脸颊，“是我绊了你一脚。”
“我……”谢知寒注意到面前的触手，他惊诧到有点失声了，“黎小姐，这是……”
“哦，不喜欢吗？”黎翡看着他问，那条流着粉色黏液的肉质触手迅速变成一条湿哒哒的藤蔓，“还是喜欢这样的？”
“好了，”谢知寒连忙收拾一下脑子里的理智，“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黎小姐，你为什么会跟着我回来？你明知道跟我在一起会被安全局定位到的。”
“安全局要收容我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等他们把守墓人调度过来，还要好一阵子。”黎翡盯着他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吗？我本来在地下陵墓里享受天灾级的封印物待遇，安安静静睡觉。可惜，另一件封印物的气息惊醒了我……翻翻你手机上的《管理条例》，上面是怎么说的？”
谢知寒不用翻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一座地下陵墓只能收容一位天灾级，其他任何封印物或者异常生物都不能触碰你的封印区域。”
“没错，它闯进了我的陵寝，把我弄醒了。作为十几年来我遇到的第一个观众，我希望为它表演一场精彩的魔术，所以我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魔术师”的特性，她不属于人类，为观众表演魔术是她的特性之一。谢知寒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继续问：“所以你是追着另一件封印物来安大的吗？”
“你真的不清楚？”黎翡反而有点惊讶，她的手指接替过黏答答的藤蔓，屈指勾住他的下颔，两人四目相对，“那件封印物不就是你弄出来的么，你的手创造出来的实验品……小兔子，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你身上沾满了我那位‘观众’的气息。”
“我创造出来的实验品？！”
谢知寒对着她那双异瞳，感觉大脑被一个接着一个可怕的信息炸得晕头转向。他扶着额头冷静了一下，深呼吸，道：“我做得是很普通的实验……”
“是啊，我也没想到吵醒我沉睡的家伙是一组扭曲的实验数据。”黎翡松开手向后倚靠，“封印物的异变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何况你也不是个正常人。你把我的观众放到哪儿去了？”
“……可能作为实验报告在桌子上。但我觉得，大概率已经长腿跑了。”
“你说得有道理。”她也认同。
两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电视屏幕上还在播着体育频道的解说和比分，在一片安静当中，谢知寒喉咙里的痒和痛再次发作，他无法忍耐住，从肺里呕吐出来的花瓣沾着血迹，掉落在了她的黑衬衫上。
黎翡看着他吐花瓣，抬手擦去了他唇边的血迹，语调里甚至带着一点调侃：“再过几个小时，你的肺里就能取出一朵完整的玫瑰了。”
谢知寒闭口不言，他知道对方只是一种“活的天灾”，根本没有成逻辑成体系的道德观念和思考方式。
“把你同化成我的一部分，你应该觉得很荣幸。”她换个频道，周围响起儿童频道的配音，然后又被切掉，“但我要用你吸引回我的‘观众’，唔，就是你的双手写出来的实验数据，你应该知道被创造出来的封印物，会纠缠着创造者对吧……我会帮你停止这种同化。”
“这算是在救我，是吗？”谢知寒无奈地道，“谢谢你。”
“不用谢。”她又切了个频道，“还有一小时零二十分钟，就会有第一批守墓人出现在你家里尝试封印我，现在，我们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
谢知寒突然听到纠缠在一起的声响，他偏头看了一眼电视，见到上面缠在一起的人类四肢，左上角的标识上写着“成人”两个字——他家里怎么会有成人频道？！
下一秒，一节黏答答的触手从他的衣服里钻出来。很难想象出这玩意儿是从黎翡那具曼妙动人的身体里延伸出来的，随后出现了更多流淌着粉色汁液、果冻质地的柔软条状物，湿乎乎地撑开了他身上的白色衬衫扣子，在衣服里把他的手腕和脚踝都牢牢地捆住了。
“等一下，你总得告诉我怎么做……这是什么意思？唔呜……黎翡……”
他的嘴巴被填满了。
她抱住了小兔子，含住他头上的耳朵。在她伸舌的时候，能隐约看到粉红的舌面上浮现出鲜红的玫瑰纹路，在勾住血管密布的兔耳末梢时，被纹路碰到的感觉就像是、像是……被玷污了。
谢知寒蜷缩起来，他有点发抖地喘着气，最后还是崩溃地一边咳嗽一边哭，从喉咙里支离破碎地吐出几个字。
“你……咳……不要……”
“别害怕。”她说，“你会习惯的。”
习惯……谢知寒晕头转向、思绪混乱地想，……谁会习惯跟一个异常天灾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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