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天气影响,从京都出发的所有航班都延误了近四小时,霍庭恩抵达b市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得知霍庭恩连夜赶过来,导演组的人也都料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留下副导演和几名工作人员在医院守着,于春来则亲自赶到机场去接应霍庭恩。
作为总导演,于春来执导过的作品无数,演员在片场发生意外也是常有的事,而今天这场突发事故造成的受伤情况却让他始料未及,如今两位主演还在抢救室内抢救,于春来甚至都还没想好,该如何向霍总交代。
毕竟在此之前,祝星燃意外溺水,霍庭恩就大发雷霆,并且在片场配备了救援车和安全员,如今较之上次更严重的事故发生,祝星燃现在还躺在手术室内昏迷不醒,于春来甚至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导演生涯很有可能就要在今天断送于此了。
赶往医院的路上,车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静得只能听见彼此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呼吸声。
位于后座的霍庭恩神情寂静,俊脸紧绷,从于春来口中得知祝星燃此时还在手术室内抢救,他攥紧手机,冷白的手背青筋绷起,薄唇紧抿成一道僵直的线,不发一言,沉黑如墨的双眸望向车窗外匆匆掠过的街道。
明明白天他还收到祝星燃发来的消息,叮嘱他天气变冷,记得添衣服,仅仅几个小时过去,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最爱的人此时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生死未卜,陪在她身边的人也并不是他。
霍庭恩生平第一次徒生出强烈的颓然,想尽一切可能尽快赶到自己的妻子身边,可如今却被一股无力感侵/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霍庭恩看着两人对话框中那张雪人的照片,脑海中却全是祝星燃笑意盈盈的脸,甚至一闭眼,眼前都是对方身受重伤的画面。
发紧的喉咙传来细密的刺痛,像无数根小针刺进他的血肉,霍庭恩面色苍白的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漆黑的长眉紧锁,越想她一秒,心脏仿若被人划一刀。
以前的他从不惧怕生死,只是当这种可能性出现在自己的爱人身上,霍庭恩却始终无法接受。
坐在一旁的赵秘书明显察觉到老板周身笼罩的低气压,已经冰冻到零点,就连开了暖气的车内,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赵秘书本想出声安慰,好几次欲言又止,深怕提到夫人的名字,触碰到老板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从机场到人民医院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抵达医院门口,还未停稳,后座的车门已经被人推开。
身着黑色毛呢大衣的男人面容清冷似玉,身影修长挺拔,器宇轩昂,迎着午夜刺骨的寒风大步朝医院走去,片刻都未曾停留,扬起的衣角带起一阵疾风,紧跟着车上下来的几人忙不迭地小跑追上去,一个个面色凝重。
此时抢救室外,小周和副导演焦灼不安地在医院走廊上等待,看着抢救室上方亮起的红灯,小周的眼泪淌个不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都在颤。
她现在闭上眼睛,都是自家老板额头沾满鲜血,刺目猩红的血液浸透领口和衣袖的画面,当时在片场搜寻两位主演的下落时,小周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甚至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好在她和安全员在一处倒塌的棚架下方看见了早已昏迷不醒的祝星燃和周焰。
万幸,两人并没有在飞机上。
将祝星燃推进手术室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如果一切顺利,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或许手术早就结束了,漫长的等待最能瓦解一个人脆弱的心智。
小周本来不想哭的,可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祝星燃沾满鲜血的脸,泪水便失控一般不断涌出眼眶,哭得不能自已。
同样在外等候消息的还有副导演,见小周哭成了泪人,他神色沉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拿了包纸递给她:“快擦擦眼泪,现在哭也没用,我们还是先等医生出来怎么说吧。”
小周抹了把眼泪,刚接过副导演递来的纸,耳边紧跟着传来一道急促稳健的脚步声,两人循声抬眸,看到一行人出现,为首身形高大,神情冷峻的黑衣男子正是霍庭恩。
身后跟着于春来导演还有秘书。
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霍总,小周猛地睁大眼睛,连忙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了回去,不知为何,看到霍庭恩出现在这里,小周像是看到了希望。
霍庭恩一记冷眼扫过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的副导演,阴沉沉的目光最终落在小周身上,薄唇掀动:“现在什么情况。”
小周咽了咽沙哑干涩的喉咙,连忙道:“医生说星燃高空跌落,撞击到后脑勺,导致大脑皮层出血,现在还在抢救。”
得知手术情况,霍庭恩呼吸微窒,冷白清隽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心脏仿佛被一根绳索紧紧缠绕,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见霍庭恩面色阴沉,情绪紧绷,于春来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自知这一切都源于他的疏忽,无论他是否直接造成这一切,他都该给霍庭恩一个交代。
于春来虚握了握渗出冷汗的掌心,试图缓解气氛,一番斟酌后才低声道:“霍总,您不要太担心,我相信小祝吉人自有——”
后半句于春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眼前一黑,下一秒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抡起来狠狠掼在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于春来的脊背重重地砸在墙上,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双脚都已经离开地面,浑身的骨头都快被撞散架。
霍庭恩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倏地一下断裂,此时漆黑沉寂的眼眸中泛起红血丝,紧紧盯着眼前面如菜色的于春来,几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齿间蹦出来:“这就是你对我的保证?!”
前有片场溺水,现在又出了这样的情况,这就是所谓德高望重,极负盛名的名导!
在场所有人都惊愣在原地,完全没有料到霍庭恩会对于春来动手,赵秘书更是吓得心脏咯噔一下,连忙冲过去,急忙按住老板垂在身侧,蠢蠢欲动的拳头!
无论是贴身跟随的赵秘书,还是导演组的人,印象中的霍庭恩向来只有清冷端方,稳重自持的一面,如今这般情绪失控的样子,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众人心知肚明,能让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霍总勃然大怒的,都与祝星燃有关。
赵秘书按住老板随时都有可能挥出去的拳头,脑子里尚存一丝理智,压低了声音急忙道:“霍总,您别冲动。”
“夫人一定不愿意看到您这样。”
赵秘书第一次不大确定,霍总会不会做出比这更出格的举动,无奈只能搬出霍太太。
听赵启提到祝星燃,霍庭恩眸光微顿,像是被瞬间拉回到现实,看到于春来眉眼间流露出的惧意,他青筋绷起的手背僵住,片刻后终于松动,缓缓收回手。
于春来被揪紧的领口卡住喉咙,霍庭恩松手的一瞬,他才得以大口喘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就在这时,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很快,有医护人员出来。
祝星燃已经成功脱离危险,但具体什么时候能醒,却还是个未知数。
手术结束后,祝星燃被推进了普通病房,赵秘书则带着其他人等候在病房外。
病房内一片寂静,偶尔响起窗外呜咽叫嚣的风声。
病床上的祝星燃面色苍白,微抿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额头的伤口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此时仍昏迷不惜,像熟睡中的孩童一般,巴掌大的小脸温柔恬静。
霍庭恩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眼眶蓦的发烫,鼻尖涌起一阵酸涩,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妻子,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霍太太平时最怕疼了,她从高处摔下来时一定很痛吧。
霍庭恩咽了咽发紧的喉咙,酸涩的眼眶变得潮湿,他牵住老婆软白纤细的手,宽大滚烫的掌心包裹着她,甚至不敢用力,像怕捏疼她,瘦削温热的唇瓣轻轻吻在祝星燃瓷白微凉的手背上,虔诚而温柔。
霍庭恩不知道祝星燃什么时候才会醒,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远远不如面前的人重要。
静谧安宁的病房内,柔和的灯光映照着男人坚毅挺括的脊背,笼罩在两人相握的双手,一滴温热潮湿的液体“啪嗒”滴在男人冷白紧绷的手背,然后蒸发,消失。
霍庭恩牵着祝星燃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黑眸安静无声的凝视着那张似熟睡般的面庞,心口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划出一道口子,正呼呼灌着冷风,他薄唇掀动,喉间溢出的声线沙哑而清晰:“燃燃,一定要说话算数。”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而专注,像是在对病床上的人,又像在对自己说,低声喃喃:“等你醒来,我们就举办婚礼。”
他再也不想藏着掖着了。
那时,他一定要告诉所有人,祝星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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