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黑色与下颌处的雪白相对。
想到连宿平日里脸和手相差极大的肤色,燕阆垂下了眼。
“晒黑?”
他忽然笑了一下,想到连宿对外的解释。
他之前虽然觉得不对,但也没有深究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他的“未婚夫”会主动用东西把自己涂黑。
只为把五官遮起来。
不过现在是连宿主动蹭到“狐尾”上的……
也不怪他不是吗?
落在他下颌的手轻了些,燕阆低头望了他会儿后,看着连宿睡的无知无觉,这时候抬手拿出手帕,轻轻拭去了他脸上的乌木角汁。
随着一层又一层的黑色被擦去,连宿脸上的颜色终于露了出来。
先是眉骨,又是眼睛。
浮罗梦让人头脑昏沉,连宿只觉得有温热在脸上拂过,却并不知道是什么,还以为是白狐的狐尾作祟。
“小狐狸。”他叫了声。
燕阆动作微微顿了顿。
“错了。”他低声道。
可是现在连宿却已经听不见了。
他又睡了过去。
万千修士趋之若鹜的浮罗梦就这样织就在了一个剑修身上,只为叫他沉入好梦之中,不受困扰。
连宿躺在燕阆臂弯里,这时竟有几分乖顺。
燕阆肩骨处还穿透着锁链,鲜血顺着长衣落下,可却动作优雅的,继续替连宿擦去了脸上涂抹的黑色。
作为“未婚妻”,总要知道连宿长什么样子。
燕阆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在完全褪去乌木角汁之后,连宿的五官终于显露。
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却又好像更符合些。
在褪去遮掩之后,连宿乌黑的长睫紧闭着,五官清朗分明。唇上薄薄的殷红,是天然带的颜色。
燕阆指尖拂过他多情眉骨,青色罩衫下那张朝气俊美的脸宛如琼枝一般,有种天然的惊艳,极为叫人心动。
叫燕阆不由想到了……玉树之上新长的花苞。
颤颤青涩的,却又漂亮坚韧。
他指尖微微一顿,收回手来。
那沾染了乌木角汁的帕子就放在一边。
燕阆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不想让人看到吗?”
“为什么?”他低声询问。
好听的声音仿佛深入心底,叫连宿昏睡中被诱导出答案。
“不想……被人叫小白脸。”
心底的答案脱口而出。
燕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心弦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为连宿难得的幼稚与孩子气。这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才会担心的事情。
也只有连宿会在意。
他垂眸哑然失笑:“小白脸。”
咀嚼着这个词,在连宿皱起眉时摇头:“不喜欢啊。”
“那便不要让你知道了。”
连宿那么在意小白脸的事情,要是让他醒来看到自己知道了他真容,恐怕不太好。燕阆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这还是第一次替连宿考虑了一下。
毕竟是他的未婚夫,生气就不太好了。
他在连宿睡着时,仔细记下了对方真容。
又看着天色快要亮了,知道连宿也该醒来了。
这才幻化出乌木角汁来,重新又替他涂上。
“这样便不算见过了。”
燕阆低声道。
……
连宿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很沉。他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白狐的,可是到最后问了句“小狐狸”之后,就好像昏沉的不行。
如同那天靠在浴桶边一样,眼睛一
闭就睡了过去。
脑海中紧绷的弦放松下来,连宿睡着前只记得握着剑。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再次醒来,是被白狐狐尾扫过眼睛给扫醒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划过眼尾,勾的连宿长睫颤了颤,在怔愣了一下之后,缓慢的睁开眼来。
通体雪白的白狐就在眼前,看到他之后,微微收回了狐尾。
连宿按了按额角,有些无奈。
“你又弄晕我了?”
白狐没有说话,只是端详着他无事之间,才回过头,从狐尾上卷过来了一块玉牌,推到了连宿面前。
连宿迟疑了一下:“这是给我的?”
白狐这次十分灵性的点了点头。
连宿惊讶的接过玉牌来,但是在看到上面的标志之后眼神却古怪了起来。
——这是东洲燕氏的玉牌?
可是怎么会在这只白狐身上。
想到白狐连续两次来找他……
连宿心念一动,用神识扫过玉牌。
玉牌上的信息一闪而逝。
他终于知道白狐是来做什么的了。
东洲燕氏的人这次剑修大比本是应该昨天到的,但是路途上却遇到了妖皇,便被耽搁了些。
所以才叫这只燕氏豢养的白狐来给他送信。
只是,连宿有些哭笑不得。
他每次遇见这只白狐都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是它的天赋?
似是知道眼前人类修士的疑问,白狐狐尾轻轻一扬,一段虚幻的浮雾出现。
连宿伸出手去试探着碰了碰,若有所思。
“这是你的天赋?”
白狐点了点头,狐眸之中灵性莫名。
这只妖兽身上并没有修炼的气息,连宿也无法判断它具体是什么修为。大概也知道这是燕氏用特殊的方法豢养的。
和一般的妖兽不一样。
不过,终于弄清了这只白狐的来路,总归叫连宿放下了些心。
他伸手摸了摸白狐脑袋,想起了什么,迟疑的看着白狐。
“对了,玉牌上说燕阆被拦截,没有事吧?”
东洲燕氏虽然势力庞大,但敖傅也毕竟是妖皇,叫连宿有些担心。
白狐摇了摇头,温顺的用狐尾拂过他面颊,像是安慰。
连宿仔细一想,也是。
如果有事的话对方就不会叫白狐只是来报信了,肯定是会求救的。来报信说是会迟到,应该是没有什么事。
而且听说这次出行,燕氏的几位长老也都在,对上妖皇应该无碍。
连宿这样想着,放下心来,刚准备收回手,却冷不丁的被白狐狐尾“唰”的扫过脸上,不由回过神来。
“顽皮。”
他抽了抽嘴角,捂着脸想到了什么,立刻去看狐狸尾巴。
白色的蓬松狐尾被捉起,连宿揪着毛仔细看了看,好在狐尾上并没有被蹭到的黑色乌木角汁。
尾巴毛还是白的,连宿舒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白狐尾巴。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亲人的妖兽,不过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用狐尾蹭人了。”
万一把尾巴蹭黑了就尴尬了。
连宿心中抽着嘴角想着。
白狐似是听不懂他的话,眼中光华闪烁,歪着脑袋看了眼他下颌,对此只是摆了摆尾。
连宿摇了摇头,也不指望它知道。
在十分自然的撸了把狐之后道:“你先回去吧。”
“等会儿天就要亮了。”
他推测白狐大概只能在晚上出现,之前那天也都是晚上。
果然白狐听见天亮之后耳朵动了动,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天边微茫的泛起了些金色。
它从树下爬起,伸展了一下腰肢,狐狸毛被抖的蓬松乱飞。
连宿也被抖了一脸,差点没忍住又揪住它。
“快走吧,快走吧。”
白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垂下眼转身离开。
连宿在白狐消失之后,持剑站起身来,看着对方背影。
随着白狐离开,刚才的昏沉感也渐渐消失。
连宿按了按额角,只觉眼前一片白雾散去。
他从梦境中醒来时,发现已经到了清晨。
然而诡异的是,一夜没休息,他非但不觉得困乏,反而感觉身上舒适极了。
和那天比试完时一模一样。
连宿微微皱了皱眉。
难道白狐入梦能够让人身体更加舒畅?
就在他心中有些古怪时。
这时,耳边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将连宿从刚才的入梦中彻底拉回,叫他摇头清醒了过来。
紧接着,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连宿放下手,回过头去,就看到一袭白衣的姜和在敲门之后,看了眼院内,站在门边:“师兄练了一夜的剑?”
连宿点了点头。
虽然那天给了姜和两块梅花糕,但是他和姜和之后也还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两天也一直没有说话。
不知道他今天过来是做什么。
他目光直白透露着疑惑。
姜和顿了顿,垂眸道:“那天还没感谢师兄给我买了糕点。”
“我今天出门,正好看到陵江城中有卖早点的,便也买了些。”
“师兄如果休息的话,出来尝尝吧。”
他转过身去让开走廊后的大堂。
几位师弟门都在大堂里坐着,桌上放了不少早点,显然姜和买的不少。
连宿虽然用不用食都可以,但是师弟们都在,他也不好搞特殊,这时候便也点了点头。
“谢谢。”
他收了剑,越过姜和离开了小院。
而姜和看着院中,却拧了拧眉。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才一进这小院居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排斥着他一样。
但仔细一看小院中却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目光来,只以为是错觉。
……
连宿走过去之后,几位师弟们已经在大堂用餐了。
张长老在楼上没有下来,估计是嫌小辈们太吵了,自己一个人单独吃肉喝酒。
万剑宗这群剑修平常也不怎么吃五谷,不过那天看见连师兄吃了之后,味道好像也不错,便被吸引了些。
这次姜师兄买回来就一起坐着尝尝。
连宿刚过去,李山就挥了挥手。
“连师兄,这是你的。”
“姜师兄给你留的。”
连宿转头看向姜和,便见他点了点头。
“师兄好像有些嗜甜。”
“回礼当然要买合适的。”
那一桌早点里只有连宿的是甜的。
热气腾腾的甜豆花闻着味道不错,他刚从白狐梦中醒来这时候身体清爽,也有些胃口,拿起来尝了口。
姜和随意瞥了眼,便见连宿在吃了口豆花之后眉梢松了些,眼睛忽然变得有些亮。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喜欢的东西一样。
他往日肤色黑,眼睛亮起时便显得格外明显。
本来只是不想欠人情,随意在楼下买了些早点。但是在看到连宿表情时,姜和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微微动了动。
竟然心情也放松了些。
自从到
了陵江城来,他心情便没好过。只是一直一张温秀面容,始终没有叫人看出来过而已。
只有那天,这位迟钝的大师兄看出来了,只不过对方却以为他是为剑修大比心情不好……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
姜和见连宿吃完豆花之后,又去拿糖糕,这时候开口道:“连师兄有对付慧剑的法子了吗?”
连宿刚拿起糖糕来,没想到姜和会忽然问他,准备放进嘴里的动作顿了顿,眼中不由有些可惜。
但他还是先抬起头来回答。
“我没有见过慧剑,不过佛门修行差不多能够想到。”
“这慧剑大部分应该是从心而发。”
“明日这场大比,恐怕在剑心的较量上比较多。”
连宿自修道以来,虽只有短短三十年,但在剑道的理解上却从不输于前辈。与慧剑对决,便要注意不会被慧剑轻易引动剑心。
这一点上,多想无益,只能到时候上场再看了。
他摇了摇头,咬了一口糖糕。
香甜的气息在嘴里化开,叫人眉梢舒展了些。
一场早点用完,连宿在施加了个清洁术之后,便又去修炼了。
他短短三十载便到结丹中期,除却天赋惊人天生剑骨之外,便是这一朝一夕修炼来的。在寥寥几个吃糕点和沐浴的爱好之外,就只有修炼,从不想多余的事情。
还在为明日大比担忧的万剑宗弟子看着连师兄又去修炼,不由有些佩服。
“难怪连师兄年纪轻轻便明悟了剑道。”
这份刻苦即使同为是剑修,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姜和望着连宿背影,听着耳边剑修们的话语,第一次倒也有了认同。
……
一套剑法练完。
连宿回到小院后瞥了眼白狐呆过的树下。
树下干干净净的,显示着对方早已经离开,并且没有回来。
他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来,想着明日比试前见到顾靖安还是说一声吧,不用查白狐了。
东洲燕氏的标志应该还没有人敢模仿。
他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另一边,顾靖安也收到了消息。
“少城主,已经用镇河印在城中结界处查询,没有发现妖兽妖气。”
镇河印是陵江城至宝,镇压陵江城,维持着城中的运转。
而最显著的作用便是威慑天下妖魔。有镇河印在,任何妖兽都不敢进犯。也因此顾靖安在听到连宿说有修为极高的白狐时才有些疑惑。
他闭目听着,耳边的声音在禀告到一半之后却有些犹豫。
“只是……”
看守镇河印的弟子停了下来,有些迟疑。
在顾靖安睁开眼之后,才小心道:
“虽然没有查询到妖兽气息,但是镇河印却在驿站附近感受到了浮罗镜。”
五洲至宝之间互有感应,有镇河印在的地方感受到其他至宝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浮罗镜。
东洲燕氏——燕阆。
这才是那查询弟子忌讳的原因。
顾靖安也没想到这其中竟有燕阆。
他脑海中想到了连宿对白狐的描述,瞬间将那只白狐和浮罗镜联系在了一起。
连宿说白狐是通过梦境而来,而浮罗镜最擅长的就是幻梦。
“应该是燕少主通过燕氏的白狐在梦中与连宿联系了吧。”
那弟子犹豫着,有些小心翼翼。
陵江城内谁不知道自家少城主自从年少时在道魔战场上遇见那位燕阆少主之后,便对燕少主不一般。
这么多年只关注那一人,眼中冷漠也只对着燕少主时才会消退些
。
只是没想到现在却撞上燕少主和那位万剑宗首席互通……
那弟子低下头不敢抬头看窗边的人。
却不知道顾靖安握紧手,眼中此时闪过的却是厌恶挣扎。
心腹弟子的话还在耳边,顾靖安本应该思索燕阆的事,可是他一闭眼,却想到了昨夜看到连宿时的场景。
那抹缱绻的红痕在眼前一闪而逝,在他微微怔愣心神不定时居然又再次浮现。
他没兴趣去关注连宿,也不想知道他那张黑漆漆的脸和手臂颜色为何不一样。
对方长什么样子,都和他无关。
顾靖安心中冷然,眉头紧紧皱着,想要将连宿掀开衣袖露出雪白手臂的举动剔除脑海。
无人知道他平日最厌恶看到旁人身体,没想到昨天却猝不及防。
也因此叫那场景阴魂不散。
他眼神冷漠,身上不知不觉散发出了杀意。身侧心腹弟子连忙低下了头来,不敢多问。
过了会儿后,挣扎过后,顾靖安心中波澜未平。
他睁开眼来,向下瞥了敢,淡淡道:“传令下去,这件事不用再查了。”
传令弟子微微顿了顿,不敢抬头,连忙退下。
城主府中此时便只剩了顾靖安一人。
英俊漠然的青年收紧手,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顾靖安进了演武场,彻底放空脑海。
他在演武场一直呆了一日一夜。
这几日陵江城事务繁多,身为少城主本不应该在演武场呆这么久,但他心中实在厌烦,便呆了许久。
直到第二日第二场比试开始,才不得不从演武场出来。
此时顾靖安一身血甲,冷漠的面容上一道血痕。他微微闭目调息了会儿,将暴动的灵力压下去,才施了清洁术,换了身衣服。
在从演武场出来之后,他看着倒是平静了许多,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冽。
身边弟子们见状都松了口气。
“你可总算是出来了。”顾破虏站在府外摇了摇头。
“你再不出来,城主都要派我去找你了。”
顾靖安没有理会他,只皱了下眉:“走吧。”
看他一张冷漠的死人脸,语气很差的样子。
顾破虏挑了下眉,感受到顾靖安心情不好,眯了眯眼,神色有些疑惑。
这是怎么了?
……
第二日早上,连宿在修炼了一天之后,沐浴了一番,便和万剑宗众人到了剑台外。
他目光看了一眼,今日来的剑修比起前日少了有一半多。经过前日的淘汰,剩下的人最少也有结丹中期修为。
几个剑修抱剑而立,都在各自调息,等着比试开始。
那位护生寺的空观禅师还没有来,连宿收回目光来,却看到了顾靖安。
顾靖安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脸色比起往日更加冰冷些,此时正皱着眉头和人说着什么。
他无意中抬起头来,在看到连宿之后,脸色更差了。
连宿:……
不知道这位少城主怎么对他敌意越来越大了?
但是在知道了白狐是燕氏的妖兽之后,自己多少也得和顾靖安说一声,总不好再浪费时间叫对方继续去查了。
于是,即使是顾靖安眼神冷漠,连宿还是走了过来。
顾靖安将今日事务吩咐下午,在察觉到连宿走过来时,神色又沉了些。
“什么事?”
对方在让身边弟子离开之后,转过头。
顾靖安此时眼神已经恢复正常了。
连宿摇了摇头,开口道:“是昨日妖兽的事。”
“抱歉,我之
前不清楚,那妖兽是通过梦境而来,真身没有进入陵江城。”
“而且,对方……”
他说到这儿有些迟疑,这才想到对面的人是自己情敌,他在情敌面前提到未婚妻。
不太好吧。
连宿顿了一下,顾靖安却忽然抬眼冷声道:“你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连宿有些意外。
顾靖安瞥了他一眼:“白狐是燕氏的入梦兽。”
“此事已经了结。”
“我不会再追查。”
连宿没想到陵江城的消息这么灵通,他前日晚上才刚报与城主府,对方今天就已经知道了,倒是叫他白尴尬纠结了一番。
他见事情已经解决,便向顾靖安道了一声谢。
“那少城主继续忙吧,我去比试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在察觉到顾靖安好像更讨厌他了之后,心底有些无奈。
算了,这位少城主这么讨厌他,他还是少出现在对方面前。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让万剑宗的弟子来找他吧。
连宿这样想着。
顾靖安还不知道连宿以后准备避着他。
他面色冷淡如常,只在连宿离开之后,微微阖了阖目,强迫自己不去想连宿手臂。
过了会儿才睁开眼转过头去。
……
今日比试没一会儿就开始了,连宿将和顾靖安的事情放下后,便看向了台上。
他和空观禅师这次排在后面,一直要等到晚上才能到他们,也因此白天的空闲时间很多。
在看到他回来之后,李山转头好奇的看了眼,趁着刚才一场比试完低头询问:
“连师兄刚刚去哪儿了?”
“刚才找遍了场内都没找到你。”
连宿只道:“去和顾靖安道了声谢。”
“白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
李山有些疑惑。
他还没见到查出来些什么,怎么就解决了?
不过看连师兄也不像是拿这种事说笑的人,李山便也放下了些心,他看着是个大大咧咧的壮汉,但也不傻,见状也就不再多问,继续看向了比试。
他昨日败北,丢了万剑宗的人,此时着实是有些憋屈。
连宿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
只是他刚看没一会儿,忽然就察觉到了一阵骚动声。
连宿抬起头来,看着刚刚又赢了一场比试的那位天圣山剑修忽然看向了他这边,这时走下台来。
“一向听闻万剑宗剑道不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万剑宗真传请教一番?”
他面色阴冷,直直走到万剑宗方向之后,意味不明的看着连宿。
周围的人群这才知道对方来意。
挑事来的?
连宿挑了挑眉。
“比试场上自然能够见到。”
他也不知道这位天圣山的弟子为何对他这么大恶意,但也懒得给好脸色。
天圣山剑修看了他一眼。
“只希望到时候万剑宗不会淘汰的一个人也没有剩下。”
“不然就有些难看了。”
曾经输给对方的李山顿时面色涨红,那张粗犷的脸上显些都有些憋不住。
连宿听了却只是微微扬眉看着他。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阁下还是关心好自己吧。”
他话音刚落下,报官就开始叫了下一对剑修。天圣山的无名剑修只好冷哼了声,跳下了台。
“这也太嚣张了!”
有弟子看不过去,脸色难看的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
连宿
摇了摇头:“不用管他。”
比试场就在这里,与那位天圣山弟子多说无益,不如直接打上一场。
他神色平静,并未受刚才言语影响,万剑宗的剑修们也渐渐冷静了一些,只是心中还有些不忿。
刚才由那无名剑修引起的目光看似都收了回去,只是心下却都在议论这位未露声名的万剑宗首席。
“对不起,大师兄。”李山看了周围一眼,开口道。
要不是他输了,那人也不会那么嚣张。
连宿有些诧异,没想到李山会将这件事归结在他身上,拍了拍他肩膀。
“不要将这件事归在自己身上,你看不出来这人是在针对万剑宗吗?”
“你只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李山有些愕然:“针对万剑宗?”
他倒是没有仔细想过。
从两人对战再到刚才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才发觉连师兄话中意思。
不管是谁输了,这天圣山弟子都会上门挑衅。
不过是挑中他了而已。
但到底也是他技不如人。
李山握紧手。
台上的比试一场接一场,连宿目光已经从刚才天圣山剑修身上收回。
此时首座之下,那场骚动消弭于无形之中,却也入了有些人的眼。
天圣山的那位女修瞥了下面一眼,忽然开口:“张长老好像对你们宗门的弟子很有信心?”
“护生寺的空观禅师可不是前面那些修为不入门的。”
她指的是连宿之前赢了的散修联盟的断山剑。将连宿之前能赢,归结于了对手太弱。
张长老冷哼了声,没有接话。此时比试还未开始,他自然不好替连宿说什么。
空观是结丹后期修士,慧剑修为佛门一绝,并不弱。如果他在此时替连宿开口,万一输了,才是对连宿不好。
过刚易折的事情张长老还是知道的。
两人之间的话各派众人都听到了,向来听闻天圣山和万剑宗私下有些不愉,几个宗门的人不由互相看了眼。
直到陵江城主笑了声。
“比试开始了。”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到了剑台下。
……
第二场比试比第一场艰难的多。
连宿目光落在几位名门天骄上,从破虏剑到瀛洲三岛的真传,已经陆续有几位剑修比试过了。
等到叫到自己名字时,连宿才终于抬起头来。
“万剑宗连宿对护生寺空观。”
随着报官的声音落下,连宿跃上剑台,而空观也从护生寺的位置上飘然而下。
眉目温和的僧人穿着袈衣,行了一礼之后,才道:“我的剑与一般剑不同,连首席先请。”
随着空观话落下,首座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连宿笑道:“空观禅师修的是慧剑。”
“慧剑无形,今日我便也以心中之剑与禅师对决。”
他握着长剑却并没有出鞘。在空观有些惊讶时,忽然场内的气氛有些变了。
空观神色一凛,也认真了起来。
连宿.体.内剑丸运转,此时与空观禅师同时出手。
两人都没有出剑,只同时睁开眼。
只是目光相对,剑台之下却剑意嗡鸣,无数剑修的剑按耐不住,几乎要飞上剑台来,被剑台上的禁制死死拦下。
剑势与剑意都在这一指之下升起,无形的剑道在空中相撞,连宿青色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两人谁都没有动,也谁都没有退。
在剑台响动下,空观的慧剑仿如深入连宿剑丸,包裹缠绕住剑丸。耳边万千凡尘缠绕,叫人神思恍惚。
连宿却一动不动,在两指交错刹那,他剑丸之中光华暴涨,一瞬间挣脱慧剑缠绕。
他心中清明无比。
心剑引动,自我之中,一剑斩下慧剑盘丝。
眼前无形剑影又是一变,变成了连宿师尊的剑。
藏锋真君的重剑陡然出现在眼前,叫连宿微微顿了顿。
而对面空观依旧是神色温和。
授业恩师仿若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无论是谁,面对无法战胜的尊者时,这一剑恐怕都无法发挥出来。
然而连宿只停顿了一瞬,心念一动又是一斩。
慧剑由心而起,他修道至今所有际遇都化作了密密麻麻缠绕心头的无形之剑,束缚着他。
如果是之前,连宿或许真的会犹豫。
可是现在他剑道已立,心中之剑已经出鞘,这些无形大山不会压着他,只会让他升起攀登之意!
他睁开眼,双目锐利,微微笑了笑,在空观一指已经落在他额前准备定胜负之时开口:“多谢禅师。”
空观微微一怔。
连宿平静道:“已经领悟过禅师慧剑,现在也该我了。”
“请——禅师接我心剑!”
话音落下,连宿抬起手来,与空观慧剑相对,近到眼前眉心的一指被破开。
空气之中剑气化罡,叫风中树叶如霁,被大风扬起。
空观后退了一步,闷哼了声,眼中慧剑陡然消散。
“和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叹了口气。
“是施主赢了。”
他慧剑被破,.硬.接下连宿心中一剑,此时面色苍白。如果不是连宿中途收了剑意,只怕他要被当场逼的吐出血来。
空气中一片寂静。
空观后退,而连宿毫发无损,两人之间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只是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的对决在无声中进行,剑台之下没有察觉的剑修还有些茫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空观禅师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输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神色疑惑。
空观摇了摇头,此时抬起头,望向连宿有些感激,又有些感慨。
“连施主后生可畏。”
连宿收了心剑之后,看到空观行礼,自然也还了一礼。
“禅师慧剑不凡,我不过是因为很少想那么多而已。”
他灵台清明,对上起自心中的慧剑自然有优势。
然而灵台清明之下撼然出剑,却也是剑修最难得之处。
空观禅师笑了笑:“连施主不必谦虚。”
“输了便是输了。”
“能见识连施主的心剑,贫僧亦是收获良多。”
报官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看了上首一眼,大声道:“万剑宗对护生寺。”
“万剑宗连宿胜!”
首座之上,张长老这时才抬眼颇有些讽意的看向对面天圣山女修。
“圣姑可还认为连宿不能赢?”
一句话,叫对面女修噎住,毕竟她不久前还说连宿之前能赢是散修联盟的人不济。但是现在,结丹中期的剑修胜了结丹后期的修士。
而且那人还是护生寺这一代声名在外的空观。
她表情一沉,终于不接话了,只是心中到底没把连宿放在眼里。
毕竟这次三甲,他们天圣山的毒心剑绝对有一席之地。连宿能赢两次固然有些实力,但他们天圣山也不是好相与的,被称作圣姑的女修冷哼了声。
而座旁,持着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的青年,抬头看向了剑台下。
目光若有所思看着连宿。
连宿此时刚一下台,万剑宗的师弟们就围了上来。
“连师兄,你赢了!”
“真是太厉害了。”
就连向来沉稳的几位真传同门都忍不住看向连宿,心情有些激动。
连宿摇了摇头:“侥幸而已。”
“继续看比试吧。”
他转头看向台上。
连宿与空观禅师的比试本就在后半场,此时在他们比试完后,也只剩下了一两场,不过这两位远没有连宿与空观比试引人注目。
首座上的人都闭上了眼。
在两场比试结束之后,陵江城主才重新睁开眼来。
第二场大比之后,从最开始参与比试的剑修一百二十人,到现在只剩下三十人。而这三十人无一不是五洲八海的英杰。
他眯了眯眼,再次抛下飞签。
夜里原本闭目调息的剑修们都霍然睁开眼,向飞签伸手。
连宿等着飞签落下之后,一跃而起,低下头去。
这次李山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就说连师兄你不可能运气每次都这么不好,一直抽中热门剑修。”
先是散修联盟断山剑,又是护生寺的空观禅师,李山都要怀疑连师兄是手气不好了,现在总算是来了一个正常的。
白云剑派的结丹中期圆满修士。
李山松了口气,这位白云剑派的剑修比起断山剑还要有些不如,连师兄这次终于可以轻松取胜了。
不过想到这儿,又有些古怪。
空观禅师本是这次前十的热门人选,谁知道这次竟然提前碰到了连师兄,在第二场抽签时便退了出去,这恐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不过佛修重心境,空观心性不错,即使是输了也没有介怀,反而坐在座位上微微笑了笑。
连宿收了手,倒是没有对下场比试难度降低发表什么意见。合上飞签之后,便听陵江城主道:“好了,第二场试剑已经结束。”
“诸位下去准备吧。”
在场修士都拱了拱手。
连宿抬起头,便见张长老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先回去。”
他看出连宿对天圣山的事情有疑虑,便示意回去再说。
连宿点了点头,和张长老一起回了驿站。
他比试结束之后没有往陵江城的方向看一眼。
顾靖安本应是松了口气的,可是站在破虏剑身边,没有察觉到视线,却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脸色愈加冷沉起来。
“这是怎么了?”
“城中混进魔族探子了?”
“不然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顾破虏转头看了眼,就忍不住多嘴,实在是这几天他这位师兄太奇怪了。他虽然说不上来,却感觉对方哪哪都不对劲。
要不是陵江城内有镇河印,他都要怀疑顾靖安是被什么妖魔俯身了,不然往日冰山的性子怎么这么奇怪。
听着耳边的调侃,顾靖安没有理会,这时候转身就要走。
顾破虏却摇了摇头。
“唉,你这就要走啊。”
“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呢。”
“城主刚才吩咐,这两天陵江城值守剑台的时候上心点。”
“如果遇到万剑宗弟子和天圣山对上,想办法务必不能使两方有伤亡。”
天圣山和万剑宗……
天圣山现在弟子只剩了毒心剑和那个没有用天圣山名头参与大比的天圣山真传。而万剑宗除却连宿外,便也只剩了一个。
顾靖安隐约听出顾破虏说的多注意指的是连宿和那位毒心剑。毕竟今天和连宿较量的那个天圣山无名剑修他
也看到了,以对方的能力,赢不了下一场大比。
顾破虏见他听出来点了点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剑修大比是五洲八海共同举办,凡是正道人士都能参加。
这大比举办了多年,目的起初是为论道。毕竟剑修主杀伐,论道是最快的修炼方式。到了最后一届一届延续下来,便也有了扬名的作用。
每届剑修大比三甲如果中途不出意外,前途都是不可限量。
因此,剑修大比点到为止,很少有伤亡事件出现。
只是听顾破虏的意思,这次恐怕有人要恶意伤人。
他微微皱了皱眉。
顾破虏摇了摇头:“也只是猜测。”
“五大宗门表面同气连枝,我们陵江城作为这次举办大比的势力,总不能真让这种事情发生。”
“到时候多看着点吧。”
顾靖安点了点头。
他表情冷淡,顾破虏忍不住问:“你不会因为连宿是你情敌,到时候故意不管他吧?”
顾靖安脸色更冷了。
他虽然不喜欢连宿,因为看到连宿手臂更厌恶几分,但却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顾破虏摸了摸鼻子。
“当然不是。”
“开玩笑,开玩笑。”他讪讪收回目光,转移了话题。
“不过,天圣山和万剑宗也不知道有什么矛盾。”
“这次居然表现的这么明显。”
连宿也好奇天圣山和万剑宗之间的纠葛,在回去之后就看向了张长老。
张长老摆了摆手。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掌教说过大概和天圣山上一任的圣女有关。”
“那位天圣山圣女从圣地带走了一样东西,叫天圣山与万剑宗自此有了隔阂。”
上一任圣女?他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连宿微微有些疑惑。
而且到底是带走了什么,叫天圣山如此关注?
不止是他疑惑,张长老也疑惑。但这件事除了掌教估计没有人知道,因此他只是摇了摇头。
见张长老也不知道,连宿也不好询问,只好收回疑惑来:“看今日天圣山的架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让师弟们注意一些吧。”
张长老点了点头:“毕竟是在陵江城内,表面上又同为五宗之一,天圣山倒不不至于明目张胆对其他弟子下手。”
“反倒是你和年兴,恐怕后几场大比的时候会出事。”
在下场比试之后,只会剩十三个剑修,到时候便不是抽签了。
连宿两人和天圣山的剑修遇上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就害怕对方在剑台上下手。
剑修比试虽说点到为止,但是万一出手重了,也能推脱给一时失控,到时候就难说了。
张长老就是担心这一点。
连宿自然也想到了,见众人担心的看向他们二人,开口道:
“长老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张长老总算放心了些。
就在几人说话时,连宿忽然注意到驿站之中居然空着,之前他们都去了剑台看比试。
驿站之中只剩了姜和一个,但是刚才回来却不见姜和。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张长老也发现了,迟疑了一下。
“他应该是出去了吧。”
“我传音给姜和。”
最近与天圣山矛盾重重,门下弟子最好还是不要私下出去。
张长老传音过去,然而却半天没有消息。
眼看着此时已经到了深夜,外面连星
子也不见几颗。连宿开口:“再等半个时辰吧,如果还没有消息,我出去找找。”
他虽然不知道姜和和天圣山什么关系,但是对方这么多天一直不去剑台,加上师尊等人的态度多少也能想到。
这时候放任姜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多少有些不妥。
他虽然和姜和关系平平,但毕竟是他们万剑宗的人,也是他师弟,不能真让他处在险境之中。
毕竟当初在洗骨山,他被困其中,姜和虽然阴阳怪气,但到底还是和师尊来了。
连宿握着剑,看着窗边燃香。
在三柱香燃尽,半个时辰已经到了之后,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找。
张长老叫住连宿,给了他一枚剑符。
“带着防身。”
连宿点了点头。
……
外面此时已经下起了雨来,在天色昏沉了一夜之后,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巷子里。
姜和看了眼天色,刚准备往回驿站走。却忽然察觉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杀意,这杀意掩藏的很好,若是不仔细感受确实很难发现。
但姜和却对这感觉十分熟悉,他回过头去,脸上平时伪装的神色已经消失,这时候垂下了眼来遮住了眼底神色。
“蠢货。”
一句话落下,轻飘飘的散在空气中。
巷子外的雀鸟还来不及反应,却忽然睁大了眼睛,翻白肚皮倒在了地上。
无形的轻烟散在巷子里,在雀鸟落地之后,姜和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雀鸟尸体,随意拨弄了两下。
那鸟中毒而亡,死时口吐黑血。
可是在黑血之外,却有一只白色的蛊虫在地上蠕动着。即使是毒烟,也没有毒死这蛊虫。
姜和戴着手套,漫不经心的捏起蛊虫。
天真的脸上带着些笑意。
下一刻,却毫不留情的捏死了那只蛊虫。
“蛊虫死了,施蛊的人应该也会受重伤吧?”
他笑着道。
旁边雀鸟闭上了眼睛。
姜和叹了口气,将蛊虫化为了粉霁,垂下眼时,眼神却有些阴冷。
他一个人在巷子里站了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什么“雀鸟”出现之后,才不紧不慢的从巷子里走出来。
在今日剑台比试的时候,姜和离开驿站去了陵江城南郊,此时距离驿站还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还是修士们的注意力都被剑台吸引了。
南郊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空旷的青石板路上黑漆漆的一片,姜和手持夜明珠在雨中走着。
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道……脚步声。
轻缓的脚步声在前面响起。
姜和眯起眼,以为又是哪里来的试探手段,落在夜明珠下的手中已经捏起了毒丸。
这时候,眼前却忽然察觉到了一道亮光。
姜和抬起头来,望见有一人手持灯笼,打着伞走了过来。
——居然是连宿。
灯笼照在他脸上,姜和把玩着夜明珠的手倏然顿住。
“连师兄?”
姜和眉头慢慢皱起。
连宿也是在找城中巡狩的陵江城弟子询问之后,才知道姜和今天出了城,去了南郊。
于是告诉了张长老一声之后,便打着伞找了过来。
没想到还没等他走到南郊,在路上便找到了姜和,对方看样子也是准备往回走。
听出姜和语气中的惊讶,连宿点了点头。
“是我。”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他有些奇怪,微微皱了皱眉。
“张长老给你发了传音符没有回应。”
“我就找过来了。”
传音符……
姜和想起来那会儿确实好像是收到了张传音符,只是他当时被那雀鸟跟进了小巷里,没有理会。
所以不知道张长老在找他。
他将传音符捏碎之后,张长老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和也猜到了是因为天圣山的事情,宗门担心他一个人在外出事。
想到那只雀鸟,姜和眼神莫名。
天圣山当然不会想要他死,毕竟他们还想要他回去。
只是唯一叫姜和有些惊讶的是……
只是因为他没有回应传音符,他这位一向不喜欢他的大师兄就真的出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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