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觉睡醒, 身旁的云善小脸红扑扑,握着小拳头还睡得正香。西觉给他盖好小被子,把他往兜明的身边推。
兜明眼皮子睁开一下, 往云善身边挪一挪,把他圈在怀里。
西觉下床推开门, 门外已经白茫茫一片,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
很快, 门口响起扫帚刮着地面的“簌簌”声。
兜明睡饱睁开眼,发现一旁的云善已经醒了。云善躺在被子里没动, 只一双大眼睛来回转。
“嘟嘟。”云善轻轻地说, “尿。”他想尿尿了。
兜明立马清醒。他翻身跳起来,变成人形,把云善从被窝里拖出来。抱着他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跑。
开门后迎面吹来一股冷风, 吹得刚从被窝里出来的云善抖了抖。
兜明赶紧把他抱到门边,给他脱下裤子, 端起云善的两条小胖腿。他刚一蹲下, 云善的尿已经滴到了雪地上。地上肉眼可见地冒着热气。
西觉拿着扫把在扫大殿前的雪, 回头见兜明抱着只穿单衣的云善, 他心疼道,“赶紧带云善回屋去。别冻着他。”
“还没尿完呢。”兜明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尿声,低头问云善, “你憋多久了?”
外面冷,云善不安地动着小脚丫。“啊?”
等他尿完,兜明抱着他甩了甩,来不及给他穿裤子, 直接把人抱进屋。
在外面冻了下,云善彻底醒了。兜明抱他回炕上给他穿好裤子, 他顺势往坨坨身边爬。
冻得冰凉的小手摸上坨坨的脸,“坨!起!”
“啊——”坨坨被冰得直接翻身爬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么凉?”
“云善。”兜明抱着被子盖在他脑袋上,“你在被子里再捂会儿。”
云善脑袋蒙在被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伸手扯,小手也没力气扯掉棉花被。顶着棉花被站在那闷闷地喊,“嘟嘟!坨!嘟嘟!”
被云善和坨坨这么一闹,小丛也醒了。他搂着云善,慢慢把他脑袋上的被子扯下来,围在云善身上。
“外面下雪了。”兜明坐在炕边问,“早上吃什么?”
“烙饼吃粥。”坨坨说,“你快去揣面。”昨晚的馄饨一个没剩,今天早上得新做饭。
云善在小丛怀里扑腾着不老实,小丛指挥坨坨,“把柜子里云善的大红棉袄拿来。”
云善今天穿大红棉袄,坨坨很高兴,他跑到炕柜边翻找一通,从最里面拽出云善去年过年穿的大红棉袄。“还是大红色最好看。”
小丛给云善穿棉袄,两只小胳膊勉强套进袖筒里,胸面前的地方怎么也扣不上。
“小了。”小丛懊恼地想,他怎么没想起来,这件厚棉袄也小了。
“那怎么办?这么好看的棉袄,云善再也穿不了了?”坨坨很惋惜。
“今天穿花棉袄加背心吧。”
花棉袄是坨坨织出的布染的。他们染的不好,布上颜色一块深一块浅。
给云善套上花棉袄,坨坨重新给他扎小辫。扎完小辫,再套上小鞋子,云善的小脚这才踩到地上。
一落地,他就往门边跑。自己推了门,摇摇摆摆地往外跑。
西觉已经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了,倒是不怕他摔倒。
跑过吃饭屋子,云善跑进厨房。兜明正在桌边揉面,“饭还得等会儿。”
云善压根不是来看饭的。昨天他留了个自己包的小馄饨,坨坨给他收拾在碗里,碗放在灶台上。他是来碗里的小馄饨还在不在的。
他个头小,扒在灶台边上,只能看见上面放着碗。伸着小手去摸,又够不着碗边。
“嘟嘟。”云善努力地伸长小手,回头看兜明,“啊。”
“你要碗干什么?”兜明问他。
“馄啊。”馄饨呢?
兜明身子往灶台边倾斜,伸手把碗拿下来给云善看,“在呢。”他只给云善看了一下,又把碗放回去。
云善看到自己的小馄饨,心里很满意地离开灶台边,站在桌边看兜明揉面。
他垫着小脚,努力伸长脖子,勉强能看见兜明手在面盆里来回动。他眼睛一转,看见桌边有小擀面杖。他挪到桌子边,小手一摸,摸到擀面杖。拿着擀面杖开始敲桌边,“砰,砰,砰。”
“你轻点。”兜明说,“别把擀面杖敲坏。”
云善手下劲小了些,“砰,,砰,,砰,,”
兜明点头,“对。就是这样。”
被肯定,云善很高兴,咧开小嘴冲着兜明笑,一直控制着小手上的劲道,努力做到兜明说的轻一点。
看到兜明把面从盆里拿出来,云善不要擀面杖了,小手伸在桌上,“咩。”他要玩面。
擀面杖在桌上咕噜咕噜地往前滑,兜明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揪下一点面放进云善的小手里,拿了擀面杖开始擀大饼。
坨坨进厨房先淘了米煮上粥,立马开始烙饼。
兜明吃完饭,碗一推,就往外走。云善急急忙忙地攥着小面团跟上,“嘟嘟!”
“云善,馄饨。”小丛提醒他。“一会儿你拿给花旗吃。”
小丛找来云善的小篮子。坨坨特意给他编的小号篮子。在篮子下垫上一块蓝布,把碗里唯一的小馄饨倒在蓝布上,又在上面盖了块蓝布。小丛叮嘱他,“馄饨在篮子里,你拿给花旗。”
“嗯。”云善接过小篮子拎着,兜明等在一边给他带上绿色的小帽子。
云善一手拎着小篮子,一只手被兜明牵着往外走去。
兜明把他送到花旗的洞府,云善拎着小篮子扶着墙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啪啪啪”地拍着墙,响声落下,洞穴里立马亮起光。
“凉。”还没走近,云善的呼喊声已经传进洞穴深处。
蛇头微微抬起,盯着洞口的方向。
很快,一个肉乎乎的小身影出现了。白白胖胖的云善带着顶嫩绿色的帽子,右边小手抓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
“凉!”孩童稚嫩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不远处的黑蛇。
云善小跑着抱住蛇头,无限依恋地蹭着,“凉~”
花旗从云善的小棉袄上闻到一股寒冷的气息,“今天外面很冷?”
云善举着小篮子,“馄啊。”
花旗扯掉篮子上盖着的蓝布,看到篮子里只有一个馄饨,他愣了一下,“你路上掉馄饨了?”
“啊?”云善看看篮子里自己特意留的小馄饨,他抓出来,举高了手,“七!”
蛇头靠近,看出馄饨已经不新鲜,花旗并不想吃。
云善很执着,一直举着小手,“七!”
他说了几遍,眼神又那么期盼,花旗只好便勉为其难地低下头,舌头卷走云善小手上的馄饨,直接一口吞下去,抱怨道,“坨坨怎么让你带馄饨来?你这么小,怎么能拿那么多东西。”
花旗吃了他的小馄饨,云善很高兴。这样大家都吃了云善包的小馄饨啦。他抱着花旗的蛇身往上爬。花旗一边和他说话,一边逗着他玩,“云善,你今早吃什么了?”
“饼。”
花旗又问他,“昨天在哪玩了?”
“观。”
“在云灵观里玩什么了?”
“馄啊。”包馄饨了。
花旗引着云善玩了会儿,他又开始犯起困,重新盘成一团,蛇头搁在云善腿边,不愿意动弹。
这几天云善好像也习惯了,自言自语道,“碎啊。”
花旗睡着,他扒着花旗的身体自己玩。无聊了,他掏出兜里的面团,坐在花旗身边揉面团。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了,他爬起身,“啪啪啪”地拍着墙,自己出了洞。
他对山里熟得很,径直往小树林跑。山上的雪没清,一脚踩下去,云善小腿以下整个埋进雪里。他腿短,本就走得慢,又加上有雪,走得就更慢了。走了一会儿,云善就觉得脚上不舒服。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两只小脚丫淹没在雪里,他瞧不见。他弯下腰,想凑近了瞧。腰弯得低了,把握不住重心,云善冲着右边歪栽过去。
躺倒了,他抓了把雪,冰冰凉有些冻手,云善赶紧撒开小手。想起自己脚不舒服,两只小脚翘起来,可他穿得多,上半身抬不起来,看不着自己的脚。云善就想爬起来了。
他努力想侧抬起身子,可身上的两件棉袄显然很碍事,他翻不过身!
白茫茫的雪地里,穿着染色不均花棉袄的小娃娃嘴里发出用力地,“嗯~”,“嗯~”努力想靠着自己爬起来。可他太小了,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没能从雪地上爬起。
“坨!”努力之后还是起不来,云善放弃自己爬,开始找哥哥们,“嘟嘟!虫!”他喊了一遍,没人应。便又拖长了强调喊,“坨——嘟嘟——虫——”
半空中的小鸟飞过,听见云善的呼喊。小鸟飞低了,盘旋在云善上方,“喳喳喳喳喳。”小掌门,你怎么了?
小鸟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不会说话,只会喳喳喳叫,云善听不懂。他看了会儿小鸟,又开始叫哥哥们,“坨——嘟嘟——虫——”
叫了好一会儿,哥哥们也没出现。他在雪地里躺得时间久了,手冷,脚也冷。委屈地开始哭起来,“哇——哇——坨——”
小鸟被他的哭声惊到,拍着翅膀向上飞去。林子里有鸟儿听着声音飞出来。
见到小掌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哭,鸟儿们赶紧四处散开去叫妖怪。
很快,雪地里传来声音。一头黄色的豹子从远处跑来,停在云善身边。
云善闭着眼睛还在张嘴哭嚎,冷不丁地脸上被温热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睁开眼,看见西觉低头看他。
“嘻嘻。”云善立马伸出小手要抱。
西觉变成人行抱起他,一抱起来就摸到他后背有些湿。人类小崽是脆弱的,不能冻着,不然会生病的。他焦急地抱着云善往云灵观跑。
小丛坐在炕上正在给云善缝新棉袄,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他一跳。
西觉一进屋,就开始扒云善身上的棉袄。
“怎么了?”小丛小声问。
“在雪地里摔倒了,不知道躺了多久。他后面的衣服有些湿。”
听了西觉的话,小丛也是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帮着西觉一块给云善脱衣服。
“虫。”云善脸上挂着没干的眼泪,软乎乎地和小丛打招呼。
第一件棉袄脱下来,小丛摸了,还好只是外面湿,里面还是干的。倒是下面的小鞋子全湿了,裤脚也湿透了。云善的两只小脚摸起来冰手。
西觉给他脱完衣服,变成原型跳上床,进了云善的被窝,把云善两只冷冰冰的小脚放在肚皮下捂着。
“云善,你冷不冷?”小丛问他。
躺在被窝里的云善点点头,又不老实地想伸手出来,被小丛按着被子边不让他出来。
小丛问他,“你怎么摔倒了?”
云善也不知道啊,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的脚,就摔倒了。
小丛摸他的脸,肥嘟嘟的小脸在外面冻红了,摸上去也是凉凉的。“疼不疼?”
“不啊。”
外面响起坨坨的喊声,“云善!云善!”
“哎。”云善在屋里应着。不过他声音小,外面的坨坨显然没听见。
屋门被大力推开,坨坨和兜明齐齐挤进屋里。见到云善躺在炕上,两只妖怪才放下心。
“我去外面添把柴。”兜明转身出了屋子,仔细地带上门。
坨坨身上带着寒气爬上炕,“云善,你怎么摔倒了呀。”
“以后不能让他一个人。”西觉说。“他在雪地里爬不起来。”
“爬不起来?”坨坨很难理解,“云善不是会爬吗?”
“啊,啊,啊啊。”云善在一旁插嘴道,云善真的爬不起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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