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云灵山,初秋。
云善踩着桃木剑晃晃悠悠地低空飞行,小妖精们担心地追在后面。
“小掌门, 你飞低点,摔下来不疼。”猴子精爬上树, 在树枝间跳跃,追着云善。
云善嘴里默念咒语, 想叫桃木剑往下飞。剑尖却倏地扬起,直愣愣地往天空冲去。
“啊——”没了桃木剑带着飞行的云善从空中跌下。
“小掌门!”小松鼠急着吱吱乱叫。
一条黑色大蛇从林子里飞出, 正好接住云善。
“咒语用错了。”花旗替他摘掉头发上粘的枯草。“云善好好想想, 应该用哪条咒。”
一身小道士打扮的云善苦恼地皱起小眉头,脑袋上顶着规规矩矩的道士髻。
花旗伸手,只念一个字, “来。”不知飞到哪去的桃木剑从空中冲下,落入花旗手中。
“哇——”需要念长长一段咒语才能御剑飞行的云善羡慕极了, 拍着小巴掌喊, “花旗好厉害呀!”
花旗嘴角勾起, 将桃木剑递回给云善, “再过两百年,云善也可以做到。”
“两百年啊——”云善拖长了音,两百年是好长的时间呢。
“两百年的时间很快就过”花旗的话被一连串的惊叫声打断, “让开!让开!快让开!”
坨坨踩着一柄木剑,横冲直撞地飞来,“快让开啊!”
花旗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下半身迅速化为蛇身, 一尾巴将半空中的坨坨抽下地,嘲讽道, “咒语又念错了?”
坨坨捂着被抽疼的屁股爬起身,“轻点啊!我也是会疼的!”
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花旗语气满是嘲讽,“你白活一百年了,咒语用得连云善都不如。”
“我也才刚开始学!”坨坨捂着脑袋,“谁知道这么难。”
“有多难?兜明都学会了,你学不会?”花旗刻薄地反问。
“刚学!刚学!云善也没学会啊。”坨坨捡起自己的木剑,拍掉粘在上面的灰尘。
花旗嗤笑一声,简直没眼看坨坨,“你和四岁的人类幼崽比?坨坨啊坨坨”花旗摇头,那嘲讽的语气就差贴着坨坨耳边骂他笨。
“云善,咱们不理他。”坨坨拉着云善跑开,“咱们自己去练。”臭黑蛇真的越来越讨厌。
几个妖怪里属坨坨修为最低,比刚入门的强不上多少。坨坨就总和云善一起练。如今,在御剑飞行这一块,小兄弟两的学习进度差不多。
坨坨收起桃木剑,领着云善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叮嘱他,“不可以在人类面前用法术。不能念咒语。不能说我们会变身。不能说我们是妖怪。”
这两年,云善被叮嘱过无数次,不能说会变身,不能说是妖怪。小小的他不懂人类和妖怪的区别,也不知道人类知道坨坨他们是妖怪后会怎么样。但是哥哥们总是提醒他,说得多了,他便也记得,紧着嘴巴,什么也不说。
坨坨带着云善直奔西莱村的学堂等树叶。
不知道树叶和长脸先生在屋子里说什么,学生都走完,又了很久,树叶还未出来。
洪山蹲在坨坨身边,“明天开始,我们要去马成村跟着王夫子读书。”
“为啥?”坨坨问,“洪山你是不是背不出书,长脸先生不要你了?”
“才不是呢!”洪山托腮看向屋子里,“曾夫子要出远门,说是要去外面游历。听说还和他老婆吵了好几回架。”
云善挤到坨坨和洪山中间蹲着,好奇地看向洪山。
“啊?”听到八卦,坨坨更来精神,“吵啥?”
“曾夫子老婆不想他走呗。”洪山不明白,“外面有什么好?不如家里好。”
坨坨,“洪山,你爹刘三喜咋样了?”
“就那样呗。”洪山说,“还是不能走。不过脾气好了很多。我娘骂他,他不敢回嘴了。”洪山下意识地挺起腰。“我家现在全是我娘当家!”
“那许老二呢?生孩子了?”
“没,他老婆跑了。”提起这个,洪山幸灾乐祸,“活该!花三两银子娶回来的老婆也跑了!”
“为啥跑?”
“听说他怕第二个老婆跑,天天守着老婆,啥也不干。不挣钱,家里没钱,就过苦日子。新老婆受不了就跑了呗。”洪山说,“我奶奶说这是许老二打断我爹腿的报应。我才不这么觉得呢。”
刘三喜一直就不怎么管他,两年前的那些事实在是让洪山印象深刻,他对刘三喜这个父亲只有厌恶。
坨坨这边听得起劲,云善发现梁树叶出屋子,立马站起跑上前,“树叶哥哥。”
“云善弟弟!”梁树叶从书袋里掏出和同学换来的点心,掰成两半,一半给云善,一半给坨坨。
“三天后,就来学堂门口一起走吧。”长脸先生叮嘱梁树叶一句,又低头看了看云善,带着促狭笑意问,“小道士,会算卦吗?”
云善扬起小脑袋,点点头。小丛哥哥有教他算卦的。
长脸先生目露惊讶,“真会算?你帮我算算,我未来半年可太平?”
“先生问,他出去游历的半年安全不?”梁树叶跟着翻译。
坨坨从兜里掏出铜钱给云善。
云善小手捂着铜钱摇出声,绕着长脸先生转了一圈后将铜钱撒在地上。
长脸先生忍俊不禁,一个四岁的孩子算起卦来像模像样。看来,是真的学过。
云善蹲下身,盯着地上的铜钱看了会儿,念念叨叨地自言自语。最后蹦出一个字,“吉。”
“好,好。小师傅,借你吉言。”长脸先生很高兴,摸出十个铜板塞进云善的小手里,高兴地拎着篮子离开。
“给了十个铜板呀!”坨坨自觉地伸出手去,拿走所有铜板。发财了,发财了!十个铜板耶!
“云善弟弟,你真会算?”梁树叶表示很不相信。他怎么记得,云善弟弟才刚开始学背经书。
“我会啊。”云善认真道,“小丛哥哥教我的。”
梁树叶惊奇,“小丛也会算?”
“本来不会,今年刚学的。”坨坨在一旁解释。为了教会云善做个合格的道士,小丛在不断地学习新技能,传授给云善。
梁树叶:“那能准吗?”
“应该准吧。”坨坨说,“小丛说他是按书上教的来的。”
梁树叶想,小丛又学了奇奇怪怪的知识。
“坨坨,你还没长高啊?”梁树叶比划着,坨坨原先到他的鼻子处,现在只到他的肩膀处。这两年来,坨坨好像一直这么矮。
坨坨暗想糟糕,又忘记变高了!
“你和长脸先生说什么呢?”坨坨赶紧转移话题。
“曾夫子要出去游历。”梁树叶眼睛看着地面,慢吞吞地说,“我想跟着一起去。”
“去哪里游历?”坨坨皱起眉毛,“你们往北方去还是往南方去?”
“南方。”梁树叶说,“夫子说出去多看多学,才不是井底之蛙。”云善那么小也出去看过山呢。他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听说,南方冬天不用烧炕。不知道他们咋过冬。”梁树叶继续说,“曾夫子说,南方有荔枝,是种很好吃的东西。京城得有钱人家才能买得起。不过去南方买就便宜。等我去南方给你们带荔枝吃。”
“好哇。”听到树叶是去南方,坨坨便不担心了。他只听说过北方有妖邪,没听说南方出过什么事。
去了山上,花旗和西觉听说梁树叶要去南方游历,什么也没说。他们同样以为南方是安全的。
游历对他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云灵观历代掌门都会出们游历。灵隐最长的一次游历出去了十年。等云善过了两百岁,他们也准备让云善出去游历一番。
小丛赶着时间,给梁树叶做了一件冬衣,没敢多塞棉花,又怕棉花塞的少,“我看书里说,南方的冬天暖和。”
“曾夫子也这么说。”梁树叶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后塞进箱子里,拍拍手道,“收拾好了,咱们睡觉吧。”
云善在一旁见缝插针地把自己画的符纸塞进梁树叶叠好的衣服间。
“云善弟弟。”梁树叶抓出符纸,“不用这个。”
“带着啊。”云善抓着梁树叶的手,不让他丢开符纸。
小丛拿过来看,祈福的符纸里掺杂着辟邪的符纸,还有些镇邪祟的。“树叶拿着吧,用得着的。晚上睡觉前把符纸贴在门上,保平安。”
“云善,符纸不能乱揉的。”小丛转脸教云善,“符纸要收好,平整。揉成一团像废纸。”
“哈哈。”云善调皮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把自己练习时画的符纸随意抓出来塞到梁树叶的箱子里。
云善画了两年符,已经从鬼画符升级到能一笔画完符箓。画出来的符也有了的效果。就是他爱揉纸,说了也总不改,大家也就随他去了。
屋子里少见的点起油灯,照亮炕上一方小地方。
花旗从炕柜里拿出红绳串着的一块黑色平安扣,“树叶带着,保平安的。”
梁树叶惊喜地接过平安扣,摸来摸去才舍得带上。云善脖子上一直挂着个玉牌,听坨坨说是云灵观的掌门给的。云善手上还有一个黑色镯子,是家里的传家宝。梁树叶不认得那是什么材料,只看着像是书里写的玉石。如今,他也有了一块玉石!
“也是传家宝?”梁树叶握着平安扣小心地问花旗。
“嗯,传家宝。”花旗心道,今天刚捏的传家宝。
花旗把传家宝给他了!梁树叶心想,我果然和云善弟弟一样重要。这一夜,他梦里都是美滋滋的,离别的伤感被花旗这一举动冲消了一半。
梁树叶觉得自己是高兴的。在早上,一家人陪着他下山收拾东西,兜明帮他把行李码好在牛车上,他都不觉得伤感。直到乘坐的牛车动起来,云善挥着小手喊,“树叶哥哥,荔枝!”
那一瞬间,离别之情涌上心头,眼泪不自觉地蓄满眼眶。家人停在原地,牛车载着他越走越远
梁树叶站起身,冲着家里人挥手,“你们等我,等我!”等我回来,等我给你们带荔枝吃。
没见过荔枝的梁树叶和坨*山中之妖*坨都不知道,荔枝是极难保存,得花费大价钱去运输的。当然,他们不知道,荔枝是夏天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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