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善下山走了一趟后, 他最近的心思都放在怎么下山玩。原来,山下最远的地方不是树叶哥哥的学堂,还有很远很远的南方。沿着出村的路一直朝南走, 还有很多很多个村子呀。
他撺掇坨坨一起下山去,但是坨坨总劝他, “山下不安全。你得修炼好才能下山。”
“我们有兜明啊。”云善说,“兜明打得过山里所有的动物。”
“错!”坨坨伸出食指晃了晃, “兜明打不过西觉和花旗还有重山。”
“兜明不打他们呀。”云善想不明白,兜明干嘛要去打西觉和花旗还有重山。
“我是说, 兜明打不过修为比他高的妖怪。”
云善眨眨眼, 天真地问,“不打不行嘛?”
坨坨戳戳云善脑门,“如果别人欺负你, 为什么不打回去?”
“打不过会怎么样?”
“打不过就得挨打呀。云善,你想挨打吗?”
云善摇头, “我不想。”
可是如果孩子能听得懂所有的道理, 那就不是孩子了。大人们总会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但是小孩子总会自己去亲自体验一番。
在某个初雪的下午, 云善背着小木剑,牵着兜明,决定再去山下看看。
兜明原本以为云善只是想和他一起玩, 可看着他带的是往下山的路,兜明停下脚步,“云善,我们去哪?”
“去玩啊。”云善眼神亮晶晶地回头, 笑得开心,“去山下玩呀。”
“不去!”兜明反手抓住云善的小手, “不去山下。”
“兜——明——哥——哥——”云善抱住兜明,“咱们一起下山玩嘛。”
“你别想,花旗不让。”
“花旗不知道的。”云善诚恳地说,“他去山洞里睡觉啦。”花旗睡觉之前和他说了,要睡一个冬天的。
“咱们就去山下玩一下午?”云善继续游说兜明。
“不行就是不行。”兜明将他拦腰抱起,夹在胳膊下,“回去。你去山里找小妖精们玩。”
“下山!下山!”云善扑腾着小手小脚不乐意,“下山玩!下山玩!”
兜明把云善带回去,立马和西觉告状,“云善要下山。”
云善抱着手臂扭过脸,哼,不和兜明哥哥玩了。
“不许下山。”西觉难得对云善严肃,“我下了禁制,云善你下不去的。”
“西西。”云善抓着西觉的手晃啊晃,仰着小脸,“云善想下去玩呀。”
“山上有很多好玩的。云善在山上玩。”西觉不为所动。
“云善。”小丛听到动静,从书房过来,“你来,我教你写信。你写信问问树叶,外面是不是真的好玩。”
“什么信?”从没接触过书信的云善立马来了兴趣,颠颠地跑到小丛哥哥身边,“怎么问树叶?”
小丛说,“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我们寄给他。”
“怎么寄呀?”云善继续问。
“去镇上花钱请人寄信。”这事树叶和小丛说过,小丛大概知道镇上西街有一个铺子就可以寄信。
“我要给树叶哥哥写信。”云善挥挥小拳头,把下山玩的事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被小丛哥哥哄去了书房。
云善爬上书桌前的凳子上坐好。他知道写东西要用笔,很自觉地拿了自己画符用的朱砂笔。
“写字不用朱砂笔。”小丛给他换了只沾着墨水的黑色小毛笔,“用正常的笔写。”
“嗯。”云善乐陶陶地拿着笔坐直身子,等着小丛拿纸给他。
小丛在桌面上放上纸,云善拿起笔在纸上胡乱画着,说出想和树叶哥哥说的话,“树叶哥哥,南方好玩吗?荔枝好吃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云善想你啦。”
小丛在一边抿着嘴笑,不打断云善“写信。”
“树叶哥哥,南方在哪里呀?有坏妖怪吗?你挨打了吗?”
“你挨打了怎么办呀?兜明哥哥没法帮你呀。”
“山里的石榴可好吃啦。云善有下山给你送石榴了哦。”
“云善挨打了呀。”
“花旗不让云善下山。”
“兜明今天欺负云善。”
云善一边念叨一边画,画完了一张纸,他自己换下一张纸。直到画满五张纸,云善才停下念叨。云善的信写完啦。
“说完了?”小丛把云善的画的五张纸铺在桌面上,“你看,你写的什么还记得吗?”
云善睁大眼睛看自己的“信”,他仔细回忆着自己想说的话,发现纸上只是乱糟糟的一团,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写”了什么。
小手拍在纸上,云善迷茫地问,“啊?云善的信呢?”
做为一个只练过两年画符的小孩,云善是个真真切切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他以为的写字和画符一样,只要在纸上画出来就好了。
小丛一边笑着一边给云善解释,“你得先学会写字才能写信给树叶呀。你都不认识自己写的什么,树叶肯定更不知道你写了什么。”
“小丛哥哥写。”云善放下笔,小手抓起一张新纸放到小丛面前。
白纸抹上一小团墨迹,小丛抓起云善的小手。那白嫩的小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墨汁。
小丛拿起桌边的布巾给云善擦手,“我教你写。云善自己写信给树叶好不好?”
“好。”云善大声回应。“树叶哥哥也给云善写信吗?”
“树叶收到云善的信,一定会给云善写信的。云善会写字后,就能自己读树叶的信。”小丛拿起笔沾了墨汁,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梁树叶。“这是树叶的名字,梁树叶。”
云善盯着纸上的字看了看,又把纸扯歪了看,“云善的名字呢?”
小丛写下云善两个字。“云是云灵观的云,善是善事的善。”
“云灵观的云。”这个字云善认得。云灵观是有牌匾的,云这个字,云善看过无数遍。“善事是什么呀?”
“善事就是好事。”小丛指着云字,“云是天上的白云,也有说的意思。”
“善呢,是好的意思。”
“云善的名字也可以是说好的意思。”小丛不知道灵隐给云善起这个名字时是不是这个意思。云善的名字总之就是好的意思。
“说好?”云善趴在桌面上凑过来看自己的名字,“说谁好?”
“云善呀。”小丛说,“当然是说云善好。”
“说我好呀。”云善高高兴兴地嘿嘿两声,小手指着纸上的名字,“云善好。”被夸好,云善很是高兴呢。
“花旗怎么写?”
小丛写给他看。
“兜明怎么写?”
小丛写“兜明”给他看。
“坨坨呢?”
“你呢?”
“西觉呢?”
看着小丛挨个写,云善很快记住了,这两个字是坨坨的名字,那两个字是花旗的名字。最前面的三个字是树叶哥哥的名字。
就这几个名字云善端详了一下午。吃晚饭前,他把写了名字的纸拿去厨房,坐在西觉腿上指给西觉看,“梁树叶。”“云善。”“花旗。”“兜明。”“坨坨。”“小丛。”
西觉头一回见自己的名字,新奇得很。跟云善一起看得认真,“云善再念一遍。”
“云善。”云善短短的手指戳在纸上,“云灵观的云,善事的善。”小丛只说一遍,云善就记住了。“小丛说我好。”
西觉摸他的圆脑袋,“云善就是好。”
“嗯。”云善又很高兴,继续指向花旗的名字,“花旗的花是云善喜欢的花呀。花旗的旗是院子里小旗子的旗。”
西觉指着自己的名字问他,“西觉?”
云善晃着小腿,很是开心,“西觉的西是西边的西哦。西觉的觉是觉得的觉。”
坨坨凑过来,“云善,我呢?”
“嘿嘿嘿。”云善没说话,先是自己笑了笑,一边笑一边大声说,“坨坨的坨是一坨屎的坨。”
“哈哈哈哈哈。”兜明大笑出声,“坨坨是不是两坨屎的坨坨。”
坨坨瞪了眼兜明,气得跳脚,“不许笑!不许笑!兜明你不许笑。”
他哀怨地看向小丛,“你怎么这么教云善呀。”
小丛憋着笑,“这好记。云善一下子就记得。”
“其他的云善也记得啊。为什么我的名字要这么难听。小丛,你给我换一个。我不要做一坨屎的坨!”坨坨强烈抗议,“不要这个。”
“面坨了也是这个坨。”小丛问云善,“云善,你知道面坨了是什么样吧?”
云善当然知道了呀。他不说话,只看着坨坨笑。
“不要这个!”坨坨不满,“我也不要做面坨了的坨。”
“饺子坨了也是这个坨。”小丛摊手,“说别的云善不知道。”
“兜明呢?”坨坨坐在凳子上生闷气,“云善你别笑了。”
西觉捂住云善的嘴巴,露出一双明显带着笑意的大眼睛,“云善没笑。”
“云善你说,兜明是什么?”坨坨问云善。
“兜明的兜是红肚兜的兜,兜明的明是明天的明。”云善瞧着坨坨又是一阵嘿嘿嘿地笑。
“不行!”坨坨跳下凳子,“我的红肚兜的兜才不给兜明。”
“谁说是你的红肚兜?”兜明说,“云善也有红肚兜。我是云善的红肚兜的兜。”
“不是我的就行。”坨坨嘟囔,“怎么谁的名字都比我的名字好听。”
“灵隐到底是怎么给我起名的!”坨坨十分不满意,兜明和小丛的名字都是灵隐取的,他们的都很正常,为什么自己的名字这么奇怪。“明明我的名字叫起来最好听!”
“我的名字比你的好听啊。”兜明忽然坐直了身子,“我想起来了!”
大家看向兜明。小丛问,“兜明你想起来什么?”
“我想起来坨坨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兜明一本正经地说,“坨坨开灵智那天,云灵观包饺子。灵隐因为事情耽误回去吃饺子,饺子坨在了一块。下午时,他还念叨这事。正好遇见坨坨开灵智,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原来真是饺子坨了的坨啊。”小丛看向云善,“云善你记住了吗?坨坨的坨是饺子坨了的坨。”
“你胡说!”坨坨不相信,他的名字竟然是这么来的。
兜明诚恳道,“是真的。那天还是我去叫灵隐回去吃饺子的。”
坨坨张着嘴巴皱着眉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原来灵隐给他起名是这么不走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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