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帝国之心,斯里兰星——
是夜,繁华气派的中央大街上张灯结彩,所见之处尽是熙攘往来的人群。
花朝节,这是帝国最盛大的节日,热闹是应该的,不过奇怪的是,人们面上少有喜色,反而是忐忑巨多,似乎在担心什么。
也不外乎大家这幅作态,实在是斯里兰星最近并不太平。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的一场空难开始说起。
一年前前,一位青年乘坐星舰前往异星问医,不料半路遇上空间乱流,连人带星舰整个尸骨无存。
这青年的身份并不一般,他出生于帝国顶级权贵世家,父亲是帝国著名疯子沈翊。
在斯里兰星,或许有人不知道现任皇帝陛下是谁,但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沈翊。
在他之前,传承近千年的沈氏家族在王室和贵族的双重压迫之下举步维艰,在他之后,两方的位置却陡然对换,担惊受怕的反而变成了王室,可想而知沈翊是怎样的一个狠角色。
唯一的孩子遭遇意外,沈翊悲痛欲绝,将整个家族的精锐尽数调往失事地进行捞捕,一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同时着手开始彻查整个事故。
所有人都觉得沈翊是疯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似乎都只是一场意外,至于那个被卷入空间乱流的孩子,除了引得几声唏嘘哀叹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说了。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沈翊即使再心痛又能如何,斯里兰星不会因为少一个人就停止转动,这件事也很快就会过去吧。
消息刚披露出来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一个月后,沈翊查到是大皇子联合沈家的政敌掉包了跟随星舰的士兵和守卫,篡改了航行数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于是,一场轰动整个斯里兰星的大清洗开始了。
沈翊的悲伤和怒火点燃了整个斯里兰星,王室颠覆,军队换血,第一军的铁骑踏过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不知抓了多少人,引得民众整日惶惶,世家贵族更是纷纷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这场改变了整个帝国的祸事足足持续了大半年,直到现在才有了些许平息的迹象。
夜已然深了,花车游行,如梦如幻。
民众们忐忑了半宿,终于相信今天不会有人来扫兴,于是也不再束手束脚,全身心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放松时光。
“客人,您的花——”卖花的小贩很久没开张,今天终于迎来了第一单,将花束仔仔细细包好,递给面前俊美阴郁的的男人,“一共三十个星币。”
男人接过花束,道了声谢。
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一身沉郁同周围喜气洋洋的行人区别太大,还是因为这是今天的第一单想讨个吉利,花贩收了钱,又从花篮里抽出一支,笑着说,“客人,这支鹤望兰送给您,希望您能开心、快乐。”
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接过那支如同火焰般热烈的鹤望兰,“多谢。”
这次多了两分真心实意。
男人转身离开。
“感谢造物神。”有了进账,花贩的神色轻松很多,望着美轮美奂的花车一时间感慨万千,“沈家终于消停了。”
权贵们的爱恨情仇虽说与他们无关,但心情难免受到影响,这大半年敢上街走动的人都少了很多,生意自然也受到了冲击,萧条了过了大半年,现如今终于有几分回到正轨的样子,这怎么能让他感到不开心呢。
“嗨,不消停还能怎么样呢。”一旁卖糕点的小贩唏嘘道,“那孩子又没办法活过来……”
“说的也是……”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花贩继续吆喝起来。
努力赚钱的小贩并没有发现不远处,先前买花的男人并没有走远,沉默安静的像一滩死水。
随从担忧的看着他:“家主……”
沈翊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羽掩去眸中神色,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声道:“走吧。”
其实那些人说的没错,失去的人不会回来,无论他做的再多,杀光所有参与的人,也换不回他最爱的孩子了。
飞行器在别墅前稳稳停下。
“家主,夜安。”
沈翊将花递给女仆,环顾一圈,“夫人呢?”
女仆欲言又止:“睡了。”
沈翊沉默半晌,转身往楼上走去。
门没锁,沈翊轻轻推开门,看到床上鼓起了一团,漂亮的青年蜷成一团,眼尾和鼻尖被泪水浸的通红。
这一刻,无力和悔恨几乎要将沈翊淹没,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他年轻时不那么嚣张高傲,如果他凡事都能留一线,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的孩子会健康平安的长大,他的伴侣也不会如此郁郁寡欢。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眠太浅,还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床上的人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沈翊。”
“挽星。”沈翊将在床边坐下,“路上看到这些花很漂亮,就想着带回来给你。”
“我能去换上吗?”
祝挽星看到男人怀里热烈的鹤望兰,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向床头放着的花瓶。
里面的花早就枯死了,只剩下几片枯枝烂叶,若非用了特殊的手段保存,恐怕连渣子都没剩下。
可祝挽星现在想起来,还能忆起自家崽崽临行前认真修建枝叶的样子。
眼泪忽然就掉了。
祝挽星说:“沈翊,我想他了。”
“我知道。”沈翊拭去他的眼泪,轻声说,“明天我们就启程去蔚蓝星好吗。”
大星际时代,人类的家园早就拓展到了无数的星系,但无论人类征服开拓了多少颗星球,身为母星的蔚蓝星永远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人类发源于她,最终也会回到她的怀抱中。
传说中,母星诞生的神灵会聆听信徒的声音,如果碰上心软的神,也许就会帮信徒实现愿望。
沈翊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神,去蔚蓝星只是希望母星的安宁美好能够抚平祝挽星心中的伤痛,仅此而已。
但很快,沈翊的三观就碎了个彻底。
两周前,沈翊和祝挽星抵达蔚蓝星,他们的第一站是东方的高原,这里的居民有着最虔诚的信仰。
他们来时正是雪季,沈翊带着祝挽星就住在了佛寺之中。
风雪掩盖了一切,万物悄然无声,千疮百孔的心似乎也得到了一瞬的宁静。
沈翊本以为会在这里待很久,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五天。
那一天天气很好,雪停了,风也不曾刮起,新一批的补给到了,主持便组织人手去接应。
祝挽星怕他们吃力,便想着去帮忙,沈翊自然也跟着。
明明坐标没有问题,但在归航途中飞行器却失去了方向。
再然后,他们就莫名来到了这里——
一个到处都是危险巨兽的古怪之地。
自打进入雪原,他们就一直在被巨兽攻击。
沈翊玩弄权势是一把好手,但要论起打架,那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沈家历任家主受限于血脉问题,武力值都不怎么样,沈翊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之后的两天基本是看着祝挽星一顿武力输出的状态。
祝挽星曾是第一军的军团长,但再能打也经不住巨兽这样往上堆,更何况飞行器上只备了一些常规的武器。
随着时间的过去,祝挽星的精力越来越不济,前天夜里因为伤势过重陷入了昏迷。
沈翊从没有觉得时间这样漫长过,在巨兽的追捕下堪堪过了一天一夜,可祝挽星的情况变得更严重了,他发起了高烧,意识全无。
越是到了危急的时候,沈翊反而更冷静,他敏锐的发现巨兽的数量开始变少了,剩余的那些中有几只还负了伤,看伤口像是箭矢造成的伤痕。
这个平原中一定有人类存在。
可是除了那个箭伤外,之后的一个晚上,沈翊没有新的发现。
飞行器上的药快要用完了,可祝挽星的情况不见好。
沈翊心里清楚,如果明天再不能走出这片雪原的话,祝挽星就危险了,不仅仅是药物,飞行器的能源也即将耗尽。
也许命不该绝,第一天清晨时分,沈翊听到了巨兽痛苦的嘶鸣。
他看到许多长着翅膀的男人,如同修罗恶煞一般将这些天追捕自己的巨兽屠戮殆尽。
沈翊的精神高度紧绷,直觉告诉他这些怪异的“人类”,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智慧生命,向他们求助,不知结局是好是坏。
然而未待沈翊作出决定,对面却就已经发现了他。
“谁在那里——?!”
一支金色的箭矢划破长空,瞬间就破开了飞行器坚硬的外壳,死死的钉在了沈翊背后的座椅靠背上。
对方似乎只是想威慑他,所以出手虽狠,但却留了两分余地。
否则这一箭射中的该是他的咽喉,而非只是削掉几缕发丝那么简单。
只是飞行器报废的彻底,隐身模式也自动解除,几十双眼睛落到了他们身上,就是想走也不成了,沈翊背着祝挽星走出来。
“雌虫?”一个红头发的男人皱起了眉,嗅了嗅,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还有受伤的雄虫?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没有恶意。”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雌虫和雄虫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听懂星际语就再好不过了,沈翊尝试沟通,“我的伴侣受了伤,情况危急,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沈翊虽然是在回答红发男子的话,但目光却注视着为首的男子。
沈翊从没见过这样怪异的人,生着白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睛眼,肤色黝黑,额头和眼角却长着复杂瑰丽的金纹,像极了神话中某种图腾的化身,野性难驯,神圣高贵,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赫然就是亚尔曼。
冰天雪地里出现雌虫不奇怪,同时出现雌虫和雄虫就不简单了。
怎么看怎么可疑,这家伙该不会是什么拐带雄虫的犯罪分子吧。
算了,回去再说。
亚尔曼摆摆手:“走吧。”
沈朔还等着他呢。
“多谢。”沈翊心里却对他们仍旧怀有戒备,因此拒绝了对方接走祝挽星的举动,“我背着他就好。”
嘿,一个嫌犯还拿桥上了,亚尔曼正想说话,不知看到什么,目光陡然一顿。
沈翊顺着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家伴侣的兜帽掉了,忙不迭给他系好,却见那个神秘男子的面色骤然变得古怪起来。
“?”
亚尔曼已经傻了,一只黑发雄虫……
沈翊的速度虽然快,但已经足够亚尔曼看清,雄虫的脸竟和沈朔有七分像。
亚尔曼直愣愣的看向眼前这个疑似拐带雄虫的孱弱雌虫,等等,仔细看和沈朔也相当神似的啊!!
虫神在上,这到底怎么回事?!
亚尔曼:“你认识沈朔吗?”
“……”沈懿蹙眉,这个男人认识他的崽?
等等,沈朔从未出过家门,不可能有机会结识这些智慧生命。
意识到什么,沈翊一瞬间心跳如擂,只有一个可能,沈朔在空难中活了下来,意外流落到了这里。
所以,他的孩子还活着,就在这个地方。
沈翊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在哪?现在还好吗?”
“他挺好的,在我们部落里。”亚尔曼心中的猜测已经落实了大半,这两只虫族肯定和沈朔关系匪浅,但他还是不死心,“所以您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沈翊说:“我是他的父亲。”
亚尔曼:“………………”
哦吼,完蛋。
差点一箭把沈朔的父母射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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