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沉醉
陈无犹今天主刀的手术是一台截肢手术,难度较大,他七点半才从手术台上下来。
洗了手,拿起手机,新微信消息很多,但是来自于甘饴的一条也没有。
与甘饴的聊天对话框就在他的微信界面第一个,两人的对话最后一句话还是他昨天晚上发的。
陈无犹很是诧异,她难不成忘记了这场约会?还是因为他迟到,她生气了?
陈无犹往外走,在更衣室换了衣服鞋子,走出手术室后拨通了甘饴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对不起啊,才从手术室出来,你在哪里?”陈无犹自知理亏,先赔罪为好。
甘饴正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拿铁配上面包,已经垫了肚子。
“忙完啦,我给你发给定位。不用着急,慢点过来。”
陈无犹听着甘饴的声音很平静,丝毫听不出有等候多时的不悦。
撂了电话,陈无犹点开看甘饴发过来的定位,距离医院走路五分钟,很近。他本是想直接就走了,没曾想又接了一个病区打来的电话。
说是病房里另一个病人情况有点不好,鼻导管吸氧状态下血氧饱和度都只有80,管床医生已经请了重症医学科急会诊,但是家属拒绝转icu,因为费用太贵了承担不起,要求就在病房保守治疗。现下是一线管床医生已经没辙了,这保守治疗今晚就可能人没了,只得给病区主任汇报。
这是一位自、杀跳楼的年轻男性患者,既往有抑郁症病史,据家属描述是因为职场与同事关系不和谐,遭受排挤,所以选择了极端方式结束生命。在急诊时是陈无犹去会诊的,全身多发骨折,肋骨、肱骨、股骨均有骨折,其中一根肋骨刺破了右肺,直接就转到骨创伤科行急诊手术。术后一直上着心电监护、指脉氧监测,生命体征不稳定,在病房内的小抢救都进行了很多次。
陈无犹从手术室回到了病房,直接把患者家属叫到了医生大办公室。
患者家属有两位,分别是患者的父亲与妻子。
陈无犹把患者的目前病情情况交代清楚了,又分析目前普通病房的弊端,抢救设施不如icu,患者随时可能出现心跳骤停、呼吸衰竭、失血性休克等风险,危及生命。
听完,两位患者家属均有所松动,但还是没说那句同意转科。
陈无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有时候临床的治疗不单单是靠医生及医疗设备,同样也是在考验家属,我们医生提供治疗方案,你们就要果断地做出选择,犹豫、拖延,这样浪费的每一分钟对于患者来说都是宝贵的。我也知道icu的医疗费用高昂,但是救命最重要,他还很年轻,有一丝希望都不应该放弃。”
“那……大概有多大的希望?”患者的妻子问。
陈无犹:“我不是算命的,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告诉你患者的预后,但是我能确定告诉你还有希望,还值得我们去努力尝试一下。”
患者的父亲一直没有发言,陈无犹把目光投向他,没曾想他却躲开了陈无犹的眼睛。
“你们家属再商量一下,两分钟之后给我答复。”陈无犹起身回自己办公室去抽了根烟。
虽然他还只上班了五年,但是这样的谈话时刻,他经历过上百次了,灵杰医院作为柠城最大的省部级甲医院,危重病人是最多的。他其实应该习惯了,但还是会偶尔有被现实包裹的无力感。
两分钟后,患者家属同意转科转人icu继续治疗,陈无犹也答应他们,如果情况好转,挺过这一关,平稳后可转回病区。
陈无犹找到甘饴时,她正好吃完一整块芝士蛋糕。
“哎,我觉得你得赔偿我。我本来只是想尝一点点的,因为等你,我把蛋糕全吃完了,今日摄入热量超标,有了长胖的风险。”
“怎么赔偿?”陈无犹问。
甘饴没有扭捏,“我是香薰收藏迷,就惩罚你送我一个新的我没有的香薰。”
陈无犹起初以为就是甘饴挑好了一个香薰,他付款就行,没曾想两人进了店,甘饴让他来挑。
这真是抓瞎。
陈无犹连续闻了很多个,从香薰蜡烛、固体香膏到无火液体香薰,甘饴都摇头。
“那你觉得哪个更好闻?”甘饴转而问道。
陈无犹还真有最中意的一款,他品不出来前调、后调,但他个人认为初闻是清爽薄荷、柑橘味后沉,还有肉桂香气缠绕。
“那就这一款吧。”甘饴接过看了一眼,没有闻。
陈无犹看着甘饴的样子才知道这个惩罚的趣味,还真不是让他猜谜,与她相处总是有趣的。
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陈无犹点了很多,甘饴只吃了一点沙拉,倒不是矜持,是真之前吃饱了。
陈无犹也没有多问,见甘饴吃好放下叉子,他快速吃完自己那份,结账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陈无犹开车送甘饴回去,她上次坐他的车是和陈懂伶她们一起,那时甘饴还坐在后座,这次她坐在了副驾驶。
上车后,陈无犹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个礼袋递给甘饴。
甘饴没有推脱,甚至没有很意外,她就像是有第六感一样,猜到了今天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他应该会送个小礼物。
但拆开礼物,甘饴还是没想到他第一次就会送的如此贵重,她略知陈无犹的背景,也以为他最多会送个几千块钱的礼物而已。
这条项链甘饴在社交软件上有看见其他博主佩戴过,很漂亮又百搭,她有过一闪而过的心动,不过当时正值家里出事,她没有心思买这些,看过就忘了。
“谢谢,我很喜欢,你眼光不错。”甘饴欲收起礼盒。
“戴上试试看。”陈无犹说。
说着他从盒子里取出了项链,甘饴自觉地朝车门方向侧身,把后背对着陈无犹,还顺手撩起了头发,露出光洁的脖子。
虽然外科医生长久干精细活,但陈无犹这一次还是小有失误,简单的搭扣他两手较劲了一分钟之久才扣上。
甘饴抿嘴笑,肩膀轻微抖动,陈无犹发现后,也无奈地笑了,自我打趣道:“太久没系过,动作不熟练了。”
“嘶——”甘饴突然觉得脖颈后面拉扯痛,应该是有细碎的头发丝和项链链子绞在一起了。
“怎么了?”陈无犹顿时手足无措了。
“头发……头发扯住了。”甘饴的头稍微一动,只觉扯得更痛了。
陈无犹把头顶的灯打开了,凑近了看是怎么回事,甫一凑近,就嗅到了淡淡地的发香,类似洋甘菊的味道。
他微微地走神,好像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是要干什么。
是甘饴先出声打破了沉默,“你帮我把头发丝拉出来一下。”
陈无犹回神,手指捏住发丝一点点地从项链里分离出来,“好了。”
说完,他顺手把甘饴拨到前面的头发放回了后面,手指间触手滑腻,收回手后指腹像是被小电流滑过那般。
这种感觉让陈无犹在心里自嘲,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这一次的“小插曲”,甘饴也没有说什么,又撩了一下垂到耳旁的头发,狭小的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空气稀薄了。
两人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车子停在了华晶公馆7栋的楼下。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一栋?”甘饴特意探头出去看了一下周围环境,确定这就是自己家的小区。
“上次你亲口告诉我的。”陈无犹说着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一次也没有偷偷来过,没有对外泄露你的地址。”
甘饴哑口,好像确实是自己正大光明地告诉他的,他也是正当理由知道的,医院就是会留联系人的详细地址。
他真是“千方百计”又“良苦用心”。
陈无犹亲手给甘饴解开了安全带,“上去吧,早点休息。试试香薰,看喜不喜欢。”
“你的惩罚,我肯定会好好用的,然后一边用一边想,下次罚点什么好。”
“下次我不迟到。”
“那估计是可能性很小,放鸽子、迟到就是与医生约会的常态。”
甘饴说完,发现陈无犹一双黑沉地眸子正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与之前无差,但又像是不同。
她明白自己有些失言,“我——”
“我争取不会。”陈无犹的手又抚上了甘饴后脑勺的发丝,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揉了两下。
他没有深究,没有多问,只说了自己。
甘饴想陈无犹之前的表现,她以为他会直接表现出不满,毕竟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正式约会,在最后她就侧面提及了前任,而且是类比式。
“我刚刚就是顺嘴,不是有意的。”甘饴还是为自己的顺口一句话道歉了。
陈无犹还没收回的手又揉了一下甘饴的发丝,这个触感真的让他爱不释手,“我又不是不认识、不知道,我自己求来的,不怕提。但下次你可以给我发微信打电话,问我怎么迟到了。我要是接电话不方便,肯定也会给你回消息告诉你的,微信消息不算打扰。”
“好。”
甘饴回家后,点上了今天陈无犹买的香薰,仰躺在沙发上,左手指抚上锁骨间的项链吊坠。
脑子里放空,甘饴心底的感觉她很难用言语表述出来。
有欣喜,有满足,还有一丝拿不准的犹豫。
要说是哪里拿不准呢?
甘饴也要组织语言一番,不是轻易就能总结出来的。
男女关系就是博弈关系,既是拿不准,那就静观,紧跟他的步伐,见招拆招了。
香薰的味道渐渐地让甘饴放松下来,她拿出手机给陈无犹发了一条微信:【你很会挑香薰嘛。】
陈无犹的消息回的极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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