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观上来说,这个世界包含了很多人;但从主观上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人寥寥无几。
燊留在了我的世界里,连不断流动的时间门也出现了凝滞。他站在一个地方静止不动,我望着他,照耀在他身上的光跳跃又混乱,仿佛把所有的时间门都塞在了同一个时刻里,于是此时的燊是一条漫长的时间门轴上的燊。
他在我的世界里,也应当化作贯穿我世界的时间门线。
“早希。”清冽又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而后又缓缓渗透进了秋夜绿野的凉风之中,“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燊是在怀疑自己吗?他曾经要我和他一起提前毕业,但是提前毕业后的我们差点就这样轻易死掉,于是为了避免死掉的可能性,我们只能紧绷着,即使伤痕累累也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曾经说过,我不想要的责任可以推卸给他。但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另一个人责任。
我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缩紧:“燊,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可以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你的确改变了我对于我原本生活的规划,但这个改变是指你让我放弃了浑浑噩噩度过这一生的决定。我答应你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一起去经历更多的故事。”
燊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我,黑色的眼眸里装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种情绪于他而言并不合适。
随即,他把头移开,继续往前走着。我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上一刻他和我近距离对视着的眼睛里,燊未曾对我言明的心情。
“早希。”
他叫了一下我的名字,但我等了片刻,没有再听见他的声音。
“嗯?”
凉风继续吹拂,明月和疏星发出薄薄的冷光,燊轻声说道:“我也想,想和你一起。”
我为他直白的话而怔愣了一瞬,唇角上扬。不过他的语气却有些糟糕,就好像是明知某件事不够现实,于是只能发出一声无意义的祈祷一般。
“那就一起变强吧!”我怀揣着对未来的期待说道,“不是为了木叶、为了宇智波,或者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大义,仅仅是为了在某一天抵达某个我们想要的将来。”
“啊。”他轻声应道,没有对我非忍者的话语提出任何的反驳,“为了将来。”
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处,他敏感地缩了一下脖颈,又若无其事地放松下来。
低着头,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处,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我低声笑了出来。
*
第三天的时候,纲手拖着我在白天时横扫了镇里各大赌场,晚上时她把我留在旅馆,又自觉信心满满地拿着钱和静音一起准备到赌场继续大杀四方。
我趴在旅馆的榻榻米上,看静音走之前给我留下的笔记,里面有对很多医疗忍术所进行的拓展延伸。
榻榻米旁边有一张矮桌,燊垫着一张坐垫坐在矮桌旁看书,是在小镇的书店里搜罗的一些书。我瞥过一眼那些书的名字,基本都是些地方志和神话鬼怪故事集。
说起来我好久没看那些恋爱小说了,默默为自己哀悼了一秒,准备伸手去拿矮桌上放着的水杯,抓了抓,没碰到。抬眸发现燊默默把我的杯子挪开了一些。
燊:“我帮你倒热水。”
我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我咽了一口气:“燊,你果然是有些不太对劲吧!”
“……”燊视线不自在地飘忽了一瞬,紧接着就眉眼压低,语气淡淡道:“没有不对劲。”
所以,果然还是不对劲吧!
他没再理我,把书合上放在了矮桌上,拿着我的水杯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摸了摸下巴。
送我回家,陪我来见纲手大人,我昨天训练时一直等在一边,白天去赌场的时候如果不是纲手特意把人甩开我都怀疑他一定会跟着一起来。今天晚上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去做一下训练,结果却在这里陪我一起看书。
太反常了。
他把水杯装好热水拿回来放在桌上,我伸手拿起,掌心暖呼呼的,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把水喝完。半杯水,对我而言感觉刚刚好。
燊继续坐下,把书打开接着看。
“你看的是什么?”我没话找话。
他把书抬起来了一点,让我能够更清楚地看见书的封面,《鬼神祭祀录》。
啊,一看就是迷信又无聊的东西。
“里面讲的是什么内容?”
燊拧了一下眉:“不同地方、不同时期是如何祭祀鬼神的,祭祀的鬼神具有什么样的特征和能力,祭祀后的效果如何。”
“燊也相信这些?”我玩笑道。
“不是。”他果断否认,“只是打发时间门而已。而且,人类的大部分幻想都是建立在一定认知的基础上的,通过不同地方不同时期祭祀鬼神的情况也可以了解某一个地方的特征和在那里居住的人们的心理诉求。有些知识不一定会用到,但是积累在脑海里总是可以有备无患。”
看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我感到有些好笑:“欸,那么燊是完全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这些的存在?”
他把之前稍微抬起的书放下,书被平摊到了桌面上,漂亮的狐狸眼直直地看着我,仿佛在纳罕我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一味否认没有见过的事物好像会显得一个人的视野有些狭隘。但如果真的有鬼神这些存在的话,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引人堕落还是引人向上?争论鬼神存在与否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意义,就像如果他们真的存在,人类的喜悦与痛苦本身对于他们也没有意义一样。”
“据说二代目大人有一个忍术叫做秽土转生,既然死去的人的灵魂都能够再次出现,那么或许鬼神也是存在的。而且,你又不能代表鬼神,怎么知道我们的悲欢对他们没有意义。说不定看着我们幸福时他们会感到嫉妒,看着我们痛苦时他们又会高高在上地对我们发出幸灾乐祸的笑。”
我蹭起身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对于这个话题我是不存在多大兴趣的,不过看着燊思索凝眉的样子时会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受到那么一丝趣味。
“……”燊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对我说道,“早希,比起讨论一件在目前并不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我认为你还是早点把静音前辈给你的书看了,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
我一哽,罕见地在燊面前败下阵来,继续看书上剩下的内容。
*
等纲手第二天回来之后,她昨晚带出去的钱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逢赌必输的能力也是一种相当罕见的天赋。我有试着把我的技术倾囊相授,但是对于纲手而言,这些技术几乎毫无意义。就像是在一个地基不稳的地方建房子,就算你房子建得再怎么牢固,地基不稳的话最后还是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把赌场有可能出现的出老千的手段整理成了一个小册子送给她,不是为了让她判断对方是否出了老千,毕竟别人不出老千也可以轻易赢了她。我只能指望她输得一干二净后可以靠出老千再赢回来,然后就有资本可以继续去输了。
下午的时候和纲手她们告别,纲手随意地扔给我一张小纸条,冲我摆摆手,语气给人的感觉挺不耐烦的。不过纲手,或者说纲手大人本身就是这样一种性格。
和她们分开后,我在路上把纸条打开,上面写着阴封印的修炼方法,当我看完后把纸条捏成一团,再次把手打开后纸条在我手里碎成了粉末。
有点意外。
纸条上面的内容已经记在了脑海里,至于纸条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回到木叶后燊继续训练,我有时候也会拉着他做我的陪练,练习闪躲的能力和我本身的体术。纲手大人的怪力非常棒,将查克拉精确迅速地凝聚在手上再迅速将其燃烧,这样攻击的时候会大幅度提升自己攻击的强度。
等迅老师留给我们的两个月时间门结束后,他又带着我们继续去做各种各样的任务。
就这样,我们在混乱又平静的日子中度过了成为下忍的第一年,但就在不久之后,鼬所有的队友都被杀死,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的队友们不是死于任务中,而是在完成任务回村的路上被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杀死。
这个消息是燊告诉我的,那时我们刚刚结束了让人精疲力竭的训练,安静地坐在峭壁上,眯着眼,以便让身体得到片刻的休息。带着夏日余温的风一阵一阵地吹拂,日暮黄昏,月亮已在天空中悬挂,等黄昏散去,那些隐秘的星星也都将逐渐显现。
燊偏过头和我说话时橙黄色略微有些暗淡的霞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就像是霞光落在了深不见底的湖泊上,微光闪烁着,不起波澜。我看着他,我发现我已然习惯看着他,注视着,就如同很久之前在逼仄的空间门里遥望星空,永远怀着一种不知名的期待。
他语气平静地说完和鼬有关的事后补充了一句鼬也开写轮眼了。我没太理解燊和我说这件事的缘由,因为他不是一个会将他人的苦难不幸作为口中的谈资、或者话题的人,不是说他会多么善心地对他人投之以怜悯的情绪,他只是不屑于此。
“据说攻击鼬他们小队的人就是当初攻击我们的人。”果然,他接着说了那么一句。
隐藏在过去里的回忆迅速复苏,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带给我的压迫感我至今都无法忘怀。总有一种感觉,我们还会再见,当初那件事对我而言结束得戛然而止,燊不愿意说,我也不愿意追问。
“早希,那个男人很危险。如果见到了,绝对不要和他接触。”他说。
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我顺从地点头:“我知道,我又不是那种不自量力,一味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人。”
如果我顺着他所说的展开追问,为什么要特意提起那个人,为什么会觉得我还有可能会见到那个男人?那么他冷静郑重的脸可能在一瞬间门就碎掉,慌乱着,没办法坦然自若地对我撒谎,于是也只能抿着唇,对我报之以无限的沉默。
听到满意的回答后燊把头别开,耳边林涛声起,鸟鸣阵阵,燊说:“总有一天,我会比他还强的。不对,应该说总有一天我们两个会比他还强的,所以,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所遇到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会迎刃而解吗?
燊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天真,把我们所遇见的绝大部分问题归结于我们自身的能力不足。难道只有有足够能力的人才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不是的。只是我们所选择的那条路会毫不留情地抛弃能力不足的人而已。而且,是以一种残忍、冷漠到了极致的方式将人给抛弃掉。
而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足够能力的方式也仅仅只是命运这个家伙的一面之词,不需要所谓的人证物证。
不久后,我和燊还有笠人都成为了中忍。成为中忍意味着可以单独带队出任务,可以有更多的职业选择。
以前笠人去学习的感知部队向笠人抛出了橄榄枝,最终笠人决定参加到感知部队。
去感知部队前笠人主动请我和燊到烤肉店吃烤肉,他动作熟练地把生肉夹到烤架上,我和燊也开始跟着动手烤了起来,那些肉逐渐发出滋滋滋的声响,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
“刚开始听见和你们分在一个班的时候,我还忐忑了一下,毕竟燊和早希总是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笠人笑着说,“不过相处之后我感觉还不错,该怎么说,偶尔会被你们照顾,偶尔又觉得需要去照顾你们,或许需要和被需要都是人与人建立起联系的关键。”
燊一副专心于烤肉的样子,唇线拉直,看起来过于冷淡了。但我知道他只是不适应笠人突然说的这些话,于是假装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烤肉上面。
“欸,是吗?”我笑眯眯问道,“举一个例子,笠人认为燊什么时候需要被照顾。”
燊抬眸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又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笠人的脸上。
笠人开始给烤肉翻面和刷油,他无视掉燊的目光,转而开口说道:“燊的话,真的是一个很别扭的人。就是这一点才会让人很不放心,有时候出于随手可为的好意去做一件事,但偏偏又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个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所以需要有一个人一直看着,因为燊的本质明明就是一个很温柔的孩子嘛!”
——很温柔的孩子!
我一下子笑出了声,燊的脸也瞬间门拉了下来。
笠人的话虽然带有调侃的意味,但确实是他发自内心的话。燊的本质的确带有温柔的特性,但这种温柔不是那种一眼可见的温柔,是那种看似挑剔的、漫不经心的温柔。就仿佛把自己的温柔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别人的话那么他就会无地自容了一样。
“那么早希呢?”燊冷声问道。
我不在意地看着笠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略显好奇的表情。
“早希,怎么说呢?”笠人有些苦恼地开口,“看起来早希好像的确没有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地方,但我又总感觉,感觉早希是一个非常需要人照顾的人。大概就是,有些事不用做也没关系,但是做了会更好。”
我眨眨眼,自我反思了一下笠人所说的话,有点茫然,是这样的吗?
我偏过头看着燊,燊对着笠人蹙眉道:“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是和没说差不多吗?”
笠人开始把他面前已经烤好的烤肉夹进他的碟子里,然后顺手蘸了蘸酱料,对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后就把蘸了酱料的烤肉放进嘴里。
燊冷哼一声开始处理自己面前的烤肉,我也回过神,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烤肉上。
“欸,虽然知道你们两个的性格肯定不会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去感知部队,但你们也好歹问一下,让我可以顺理成章地回答这个问题啊。”
燊挑眉无语地扫了一眼笠人,没说话。
我配合地说:“笠人,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去感知部队吗?”
笠人无奈叹了一口后说:“虽然有很努力的修炼,但是我在实战这方面一直是拖后腿的存在。我也不至于为此妄自菲薄,毕竟做忍者确实很看天赋的,我缺乏成为那种很厉害的忍者的天赋,就连通过中忍考试也是因为有你们帮忙的缘故。
不过,我希望自己也能够在某一个方面发挥自己不可缺少的作用,我在感知方面有那么一点天赋,或许和其他的感知忍者比起来也并不出众,但是努力又不需要看天赋。所以在这点天赋的基础上努力一把,我想我也能够成为一名很不定以后我们出任务的时候还会找你帮忙。”
“唔,那么我就好好地期待着了。”笠人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
莫名的,在这一瞬间门感受到了笠人所说的,来自于他对于我和燊的照顾。
并不显眼,微不足道,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有些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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