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并不知道蒙克公爵和杜兰特公爵为什么会忽然到访,闻言难免有些诧异,他与尤斯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从床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这才对着通讯器道:“让他们进来吧。”
路远很好奇他们的来意,总不能是找自己干架的吧?
警卫得到命令,终于放行,对着蒙克公爵他们微微颔首:“两位阁下请进,但请不要耽误太久,陛下吩咐过不许任何虫来打扰路远阁下休养。”
蒙克公爵闻言脸色不佳,心想真是风水轮流转,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竟也要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吗?贵族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他今天算是把自己的脸面当成臭抹布来丢了。
杜兰特公爵则没那么多想法,他素来是墙头草两边倒,能够维持今天的尊荣,一半是因为家族功荫,一半则是因为足够识时务,听闻可以进去,立刻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率先走进了病房。
路远毕竟还在医院休养,生病也要有个生病的样子,杜兰特公爵刚刚走进去,就见一名黑发黑眸的雄虫正靠坐在病床上,对方虽然身在病中,但面容俊美,气息锐利,落在萨利兰法一众雄虫中确实足够特别。
一旁的沙发上坐着名低头翻看杂志的军雌,对方双腿交叠,姿态懒散,尽管被杂志遮挡看不清面容,但杜兰特公爵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只雌虫就是七殿下尤斯图,心中难免惊讶,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虫帝明面上吩咐不许任何虫来打扰路远休养,却偏偏允许尤斯图近身照顾,打的什么算盘不言而喻,分明是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想将这只雄虫拉拢到贡赫德拉家族的阵营里。
也对,一只血液纯净度100的雄虫谁不想要?传出去只怕那些上门提亲的贵族连门槛都能踏破了。君王就是君王,当外界还在傻兮兮猜测消息真伪时,他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真是老谋深算。
杜兰特公爵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今天上门赔罪的举动也不算全然失策,面前这只雄虫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帝都新贵,就算不能为友,也必然不能为敌。
短短几秒,杜兰特公爵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等回过神来,心中已经做下了某种决定,只见他放下身段,笑眯眯地对路远行了一个贵族见面礼:“路远阁下,我是博亚的雄父,听闻您受伤住院,特来探望一二。”
语罢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尤斯图,同样笑着颔首致礼道:“七殿下,好巧,原来您也在这里。”
出于某种原因,尤斯图并不想搭理这只老狐狸,闻言翻了一页杂志,连眼皮子都没掀,皮笑肉不笑道:“好巧,杜兰特公爵。”
那天博亚在学院逼迫八皇子伽因退婚,虽然有他性格冲动的原因,但背后一定少不了杜兰特公爵的暗中授意,毕竟有些事情长辈不方便出面,就只能交由晚辈去处理,事后用一句虫崽胡闹轻轻揭过,也没有谁会真的去追究。
杜兰特公爵如果真的不满意这门婚事,大可去找虫帝退婚,虫帝未必不会应允,可他素来圆滑,谁也不想得罪,暗中唆使幼子去欺凌身有残疾的伽因,未免太过下作。
路远的态度既不热络也不亲近,只是伸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请坐。”
杜兰特公爵无意识搓了搓手:“阁下,其实我今天来是特意赔罪的……”
他话未说完,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咳嗽声,原来蒙克公爵也进来了。他的诚意看起来要比杜兰特公爵足一些,因为身后还跟着蔫头耷脑的温格尔,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博亚被尤斯图揍得太重,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的原因。
路远见状不免有些讶异,心想这不是当初在萨菲尔上将办公室门口瞪了自己一眼的老家伙吗,原来对方就是蒙克公爵,只是不知对方今天带着温格尔上门到底是为了秋后算账,还是另有所图?
很明显,蒙克公爵今天是来赔罪的,他刚一走进病房,就直接揪住温格尔的衣领,像拎小鸡崽似地丢到了路远床前,没好气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路远阁下赔罪!”
温格尔在家里已经被训老实了,闻言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忍气吞声,硬着头皮对路远道歉:“阁下,很抱歉之前在军事报名大厅冒犯了您,我今天是特意过来赔罪的,希望您能原谅我。”
路远见状疑惑皱眉,看向一旁的蒙克公爵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蒙克公爵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好让自己的脸色显得不那么僵硬:“路远阁下,之前温格尔胡闹无知,与您产生了冲突,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听闻您被杜兰特家族的小少爷气进了医院,今天特意带着温格尔过来探望,顺便向您赔罪。”
贵族之间落井下石的事屡见不鲜,但像蒙克公爵这么不要脸,直接当面拉踩的属实不多。杜兰特公爵原本屁股都已经挨到沙发了,闻言又嗖一声站了起来,箭步上前怒骂道:“虫屎!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路远阁下住院是因为他生病了,和博亚有什么关系!”
蒙克公爵阴阳怪气道:“路远阁下当然是因为生病才住院的,不过那是因为他在审讯室接受太久审问,疲劳过度所以才晕倒住院的。至于他为什么进审讯室,原因就不用我向您多解释了吧?”
杜兰特公爵闻言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却偏偏反驳不了,因为路远确实是和博亚打架才进审讯室的,一旦追究起源头,和自家脱不了干系。
杜兰特公爵生怕路远记恨,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连忙解释道:“阁下,都怪博亚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今天我原本想带他亲自上门赔罪的,但他病情还没好全,实在下不了病床,所以……所以……”
路远闻言顿时觉得更有意思了:“赔罪?赔什么罪?明明是我打了他,你们为什么要赔罪?”
“不不不,怎么会是您打了他呢!”
杜兰特公爵睁着眼睛说瞎话,气愤否认道:“都是博亚那个臭小子走路不长眼,不小心撞上了您的巴掌,还害得您生病住院,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如果您想向他索要赔偿,我现在立刻就可以帮您请一位律师过来,价钱您随便开!”
贵族之家底蕴深厚,略有浮财,假使能用钱摆平这件事,杜兰特公爵咬咬牙也就认了。
事已至此,路远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双手抱臂,背靠着床头问道:“所以你们两家今天都是过来赔罪的?”
蒙克公爵尴尬一笑,杜兰特公爵连连点头。
尤斯图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闻言不禁嗤笑出声,觉得他们实在滑稽可笑,同时放下手里的杂志,想示意路远不用理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然而路远却冷不丁出声道:“我想你们找错对象了。”
蒙克公爵闻言一愣,杜兰特公爵也一脸不明所以。
路远见他们似有不解,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你们如果想赔罪的话,大概找错对象了。”
路远对于打架这种事情没有那么斤斤计较,温格尔是他故意揍的,博亚也是他故意揍的,无论事件起因如何,都是他先动的手,这是不争的事实。假使非要争论对错,无非就是大恶霸遇上了小恶霸,谁也不比谁干净。
路远看向一直闷声不吭的温格尔,淡淡挑眉道:“你需要赔罪的对象不是我,而是被你撕碎报名表的那只雄虫,博亚需要赔罪的对象也不是我,而是被他揍伤的八殿下。”
“而我……”
路远指了指自己,微微摇头:“我只是恰好因为这些事与你们起了冲突而已,你们冒犯了我,我也打了回去,这很公平。”
“我不会接受你们的赔罪,如果你们真的想道歉,最好换一个对象。”
路远心里很清楚,赔罪并不代表着良心发现,也并不代表着改过自新,只能代表这些雄虫遇到了惹不起的家伙,暂时性被迫低头罢了。
虚情假意这个词和狼心狗肺一样,一文不值。
温格尔这次终于机灵了一回,连忙道:“阁下,我等会儿就去找那只雄虫赔礼道歉,请求他的原谅。”
蒙克公爵闻言没出声,算是默许了,反正都是道歉,找谁都一样。脸都丢了第一次,也不怕再丢第二次。
杜兰特公爵却陷入了为难,博亚是因为殴打八殿下伽因才引起的冲突,他如果上门找八殿下赔罪,岂不是默认了这件事?回头虫帝如果追究起来,又是一桩大麻烦。
尤斯图见状不知想起什么,从沙发上懒懒起身走到路远身边,弯腰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勾唇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这才重新坐回去——
他并不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和路远的亲近,恰恰相反,他希望所有虫都能识趣一点,明白路远是自己未来的雄主,不要妄想轻易染指。
蒙克公爵和杜兰特公爵见状纷纷尴尬移开视线,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帝国好不容易出了一只血液纯净度为100的雄虫,也只有流淌着皇室血脉的王虫能够配得上对方了。
路远也没想到尤斯图胆子这么大,众目睽睽之下就敢亲自己,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却见后者已经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看起了杂志,脸被挡得严严实实。
路远只好收回视线,看向杜兰特公爵道:“您如果真的想赔罪,不如亲自去找虫帝取消杜兰特家族与八殿下的婚约,毕竟现在发生这种事,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弥补他了。”
这是尤斯图的意思。
杜兰特家族很明显不喜伽因这个残废皇子,就算迫于虫帝权势暂时答应婚事,只怕伽因以后嫁过去也少不了会受欺负。没有谁比尤斯图更清楚一位失宠而又残疾的皇子会受到怎样的待遇,与其受尽折辱,不如不嫁。
阿普陛下已经给伽因物色好了新雄主的“人选”,这次选定的是一名来自三等星的没落贵族,对方血液纯净度尚可,却因为家族势力单薄没有倚仗,以后联姻了也方便拿捏。
杜兰特公爵闻言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有退婚的想法,只是怕惹了虫帝不喜,迟迟不敢开口。眼见路远亲自发话,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阁下,对于八殿下一事我感到万分遗憾,您既然如此说,我一定会尽力弥补他,等回去之后我就向虫帝禀明原因,请求解除与八殿下的婚约。”
皇室出于颜面,不好做出尔反尔的事,由这个狡猾的老家伙自己主动开口,实在是再好不过。
路远眼见所有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送客,而蒙克公爵与杜兰德公爵也都识趣告辞,留下一堆价格不菲的补品,转身离开了医院。
伴随着病房门被“咔嚓”一声关上的轻响,尤斯图这才扔掉手里早就翻烂的杂志,走到病床边落座。他顺势倒进路远怀里,用指尖在对方胸膛轻轻画圈,似笑非笑道:“瞧,他们是不是像极了船长,惯会见风使舵。”
路远攥住他的手,递到唇边咬了一下,觉得也不算全无收获:“起码解决了八殿下的婚事,不过你不是说他的发情期快到了吗,如果不和杜兰特家族的那只雄虫结婚,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尤斯图语气复杂道:“陛下另外物色了一只雄虫,他们家族原本在主星定居,后来因为挥霍无度破产,就搬去了落后偏远的三等星。如果与那只雄虫联姻,看在皇室的份上,伽因也不会太受欺负。”
路远问道:“那只雄虫怎么样?”
尤斯图却皱眉道:“听说是个傻子,愚笨丑陋,几个月前还因为飞行器故障撞坏脑子住进医院,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远难免有些咋舌:“愚笨丑陋?真的假的?”
尤斯图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下月的宴会他们也会受邀参加,陛下决定亲眼看看那只雄虫如何,如果实在丑陋不能入眼,大概还要重新选定对象。”
说起宴会,路远不免有些好奇:“萨利兰法出了什么喜事吗?怎么忽然要举办宴会?”
尤斯图解释道:“不,只是一年一度的例行庆功宴罢了,到时候帝国驻扎在四方的军队将领都会赶回主星赴宴,所有贵族都要出席。”
他语罢顿了顿,轻轻抬头吻了路远一下,唇瓣柔软湿濡,泛着馥郁的玫瑰色泽,低声缓慢道:“也包括您。”
路远挑了挑眉:“那岂不是会见到虫帝和其他的几位殿下?”
尤斯图摸了摸他的喉结:“当然,您紧张吗?”
路远却道:“还好,不紧张。”
就是有点惊讶而已。
#毕竟一窝兔子精可不多见#
路远这么想着,又无意识揉了揉尤斯图柔软的银发,直把对方揉得浑身发软,眼睛红红地趴在自己怀里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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