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在无数个华灯初上的夜晚,韩宴曾经坐着他的银顶轿车在最繁华的城市里穿梭游走,他偶尔心血来潮降下车窗,街头永远都有那么几只四处觅食的野狗。
什么叫野狗呢?
在老一辈人眼里,无家可归的狗就叫野狗。
就像无人看管的孩子叫野孩子。
伽因孤身游荡的样子实在像极了那种动物,可韩宴觉得不应如此,明明这只雌虫结了婚,有一栋漂亮的房子,有一个雄父、两个雌父,还有一个惹人厌的弟弟。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伴侣。
伽因没有理由、也不该如此狼狈。
短短几秒钟,韩宴脑子里想了很多,但那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不喜欢看见伽因这副模样。
伽因显然没想到韩宴会出现在这里,看见他的时候,神色明显怔愣了一瞬,连带着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韩宴只好迈步走向伽因。他永远都是一身西装革履,哪怕今天没有刻意准备,刚才从公司匆匆赶来,在这样盛大的场合亦不显得失礼:“那你呢?”
伽因顿了顿:“今天是我兄长的婚礼。”
韩宴意味不明问道:“所以你自己来了?”
伽因垂眸,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抱歉,我昨天把请柬放在桌子上,我以为您看见了。”
韩宴淡淡嗯了一声:“我没看见。”
伽因又是一顿:“抱歉。”
除了这两个字,他仿佛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韩宴注意到里面的婚礼还在继续,他对这种场合其实没什么兴趣,无非就是饮酒作乐,但还是牵住伽因冰凉的手,将他一起带了进去,顺便整理了一下领带:“走吧,进去看看。”
来都来了,看看热闹也不错。
韩宴并没有如伽因之前那样随意找个僻静的位置,而是在侍者的引导下在第一排落座,彼时七殿下尤斯图和那只名叫路远的雄虫已经完成了结婚仪式,正在席间敬酒,很快就轮到他们这里了。
韩宴静静注视着那只黑发黑眸的雄虫,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收回视线。他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酒,心想自己留在虫族是因为有所图谋,那只雄虫明显无意钱权,和尤斯图结婚又是为了什么?
爱吗?
韩宴笑了笑,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他漫不经心偏头,却发现伽因也在注视着那一对新人,似有出神。
“很羡慕?”
韩宴低沉的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将伽因惊回了神。他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韩宴正垂眸把玩着自己冰凉的指尖,翻来覆去地揉捏,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硬生生看出了几分属于情yu的暧昧。
伽因睫毛颤动了一瞬:“您喝醉了。”
“是吗?”
韩宴不置可否。
就在他们说话间,尤斯图和路远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皇室的几位殿下面容都稍有相似,但细看并不一样。例如这位七殿下,性格骄矜,如太阳般刺目,相比之下伽因身上的气质更为阴郁些。
但再骄矜的太阳在婚礼这天,周身的光芒也会柔和下来。尤斯图看见伽因来参加自己的婚礼,显然非常高兴,与他碰杯时低声说了一句话:“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刚才交换完戒指,看见伽因坐在角落,没多久就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伽因确实已经打算走了,只是没想到半路遇到韩宴,又被拉了进来,闻言正欲说些什么,韩宴却已经起身将他揽到了怀里,抬手与尤斯图轻轻碰杯:“抱歉,伽因刚才出去接我了,我今天有些事情抽不开身,来迟了十几分钟。”
他是雄虫,别说是因为无意迟到,就算故意迟到,尤斯图也无权责怪什么:“您客气了。”
路远站在一旁,好奇看了韩宴两眼,说不清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雄虫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却说不清楚。
蓝发,蓝眸,高鼻深目,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韩宴注意到路远的目光,对他颔首浅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阁下,好久不见,祝您新婚愉快。”
杯盏相碰,却只有一个人能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路远没有多想,回礼碰杯,说了一句“谢谢”。
韩宴并没有和他深交相认的打算,只是如普通宾客一般简单寒暄两句,然后就带着伽因重新落座了。刚好临近晚饭时间,他们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吃了一顿酒席,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才终于告辞离开。
期间巴佩亲王一直没有出现。
他算是皇室宗亲里较得宠信的一位,按理说这种场合不该缺席才对。
韩宴坐上飞行器,因为席间喝多了酒,那双清冷的眼眸便多了几分醉意。他摘下眼镜,闭目捏了捏鼻梁,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淡淡吐出了一句话:“回家吧。”
伽因在他身旁落座,关上舱门,闻言直接启动了飞行器。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算不上太远,但也算不上太近。
韩宴指尖轻动,莫名觉得怀里有些空,他缓缓睁开双眼,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模糊不清:“过来。”
伽因没动,他记得这只雄虫昨天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碰自己,闻言垂下眼眸,不仅没有过去,反而不动声色挪远了一些。
韩宴:“……”
韩宴将眼镜重新戴上,试图看清伽因的神色,然而那只雌虫陷入角落阴影处,神情晦暗不明,除了抗拒还是抗拒,除了孤僻还是孤僻。
他破天荒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伽因依旧无动于衷,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惹怒韩宴,眼眸平静睨着舷窗外面飞速倒退的景物,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落入了一个带着酒意的怀抱,被雄虫从身后抵在了冰凉的舷窗上。
伽因瞳孔微缩,下意识就想挣扎,却反被按得愈紧。
“嘘——”
韩宴的力气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文弱,他微凉的唇紧贴着伽因的耳畔,带有棱角的镜框轻轻擦过皮肤,引起一阵悸动的痒意,漫不经心问道:“生气了?”
伽因身形一僵,随即恢复了正常:“不敢。”
韩宴低声吐出了两个字:“撒谎。”
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而是将伽因抵在窗户上,舔吻着雌虫后颈最为敏感的虫纹,一层一层拨开了对方的衣服。就像一朵尚未绽开的花苞,被强行拨开了花瓣。
伽因完全可以推开他,但雌虫与雄虫的力量太过悬殊,如果强行反抗,势必会伤到韩宴,于是瞻前顾后,进退两难,连挣扎都显得如此无力。
伽因感觉有一只手在黑暗中脱掉了自己的裤子,腿间一凉,浑身都打了个哆嗦,闭目难堪道:“我们在飞行器上……”
韩宴闻言将伽因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指尖修长白净,上面戴着一枚银色的婚戒,早已融入体温:“不想做?”
但真可惜,他想。
距离昨天已经过去24小时了,够久了。
韩宴将伽因抵在真皮座椅上深吻,不知想起什么,又脱下西装外套,垫在了雌虫身下,毕竟这里可不如家中好清理。
伽因不想回应韩宴,一点也不想,可他的身体远比心理更诚实,他的身体记住了雄虫的信息素味道,控制不住动情,控制不住哭泣,那是连自己也无法压制的生理反应。
伽因用力眨了眨眼,不知为什么,脸色异常苍白,他试图将那种酸涩的液体憋回去,然而却总有大颗大颗灼热的泪水从眼眶滚落,掉在真皮座椅上砸出一片湿痕。
他指尖紧攥,深深陷入了掌心。
他竭力偏头,躲避着韩宴的吻。
他无法从这种欢愉的感觉中获取快乐。
雄虫昨天根本不愿意碰他……
为什么今天又如此反常……
伽因不想当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起码他不想当韩宴的玩具……
伽因跪在座椅间,右腿控制不住地抽搐颤抖了一瞬,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导致身形踉跄着前倾摔倒。
韩宴察觉后,直接伸手将伽因捞进了自己怀里,然而指尖在黑暗中一摸,这才发现雌虫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缓慢停下了动作。
韩宴垂眸吻掉伽因眼角的泪水,每次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都显得异常温柔:“为什么哭?”
伽因一言不发,身形颤抖。
韩宴慢慢摩挲着他腿上的伤疤,从脚踝到膝盖,又从膝盖到脚踝,直到冰凉的皮肤终于温热起来,这才慢声问道:“不喜欢做?”
可雌虫的身体明明很兴奋。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韩宴在心里一个一个的列出原因,然后又一个一个的排除否认,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归咎于昨夜的拒绝。
就在他短暂思索的时候,飞行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原来已经抵达了住宅区。
韩宴见状用外套将伽因一裹,直接抱着雌虫步下了飞行器,深夜寒风凛凛,花园里随时可能会有虫经过,伽因无意识攥紧了外套边缘,浑身都紧绷得厉害。
韩宴却异常淡定,他已经摸透了家里几只虫的作息规律,吃完晚饭后基本就不会下楼了。他抱着伽因走进客厅,并没有开灯,而是摸黑朝着楼上走去,哪怕在黑暗中也行走无虞。
伽因只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熟悉的环境,紧接着后背一凉,被韩宴俯身放在了办公桌上,如果不想从上面滑落,就只能被迫用腿勾住男人的腰身。
韩宴垂眸打开了一盏暖黄的台灯,蓝色的发丝也因此滑落了一缕,他衣衫齐整,最多身上添了几道褶皱,依旧无损那种游刃有余的斯文感。
男人似乎想要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
但伽因就像一条死鱼躺在桌上,无趣极了。
韩宴抬手摘下眼镜,轻轻搁在桌角,那双灰蓝色的眸子盯着伽因,不知在想些什么,毕竟这种事强迫起来没意思,而他对于虫族那些加诸在雌虫身上的惩罚也不感兴趣。
“……休息吧。”
韩宴最后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抽身离去,终于打算终止这场qg事,准备去浴室洗漱,然而刚刚迈出一步,耳畔就陡然响起了伽因死气沉沉的声音——
“您拿我当做什么?”
韩宴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却见伽因一直面色苍白地盯着自己,在黑夜中莫名怪诞阴森。
“玩物吗?”
“心情好了可以把玩两下,心情不好就丢到一边的玩物……”
虽然萨利兰法九成九的雌虫都活得毫无尊严。
“可我不想当您的玩物,也不想当您的收藏品……”
伽因说这句话时,声音沙哑破碎,眼角眉梢却带着冰雪般料峭的寒意,他阴郁沉默的外表下第一次显露出刀刃般的锋芒。
韩宴于是又重新折返了回去,他抵住伽因的腿,忽然发现雌虫浑身都冷得发颤,干脆将对方拉到自己怀里,一起陷入了柔软的座椅间。
韩宴缓缓抚摸着伽因的脊背,偏头啄吻着对方僵硬苍白的唇:“为什么这么说?”
伽因却忽然狠狠咬破了韩宴的唇,他眼眸阴郁,不知带着怎样的爱和恨,任由鲜血在唇齿间弥漫流淌,声音暗沉低哑:“我说过,不想当您的玩物……”
韩宴感觉到了一丝痛意,于是他停住了动作,但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停下来,顿了顿,又扣住伽因的后脑继续亲吻。
伽因又要咬他,却猝不及防被韩宴捏住了下巴,男人浅色的唇上有一抹殷红的血迹,像清冷雪地里的一抹艳色,任是无情也动人:“我听见了。”
韩宴静静注视着伽因,心想这只雌虫有温度,有血肉,会哭会笑,与那些死气沉沉的收藏品怎么能混为一谈:“没将你当做玩物。”
他语罢慢慢吻掉了伽因唇角的鲜血,仿佛是怕雌虫没听清,又听不出情绪地重复了一遍:“没将你当做玩物。”
这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雌君。
外界承认,皇室承认,他自己也承认。
从伽因牵动着韩宴欲望的那一刻起,他就脱离了收藏品和玩物的范畴,只是他自己不懂,韩宴现在也才堪堪明白。
伽因被吻得很疼,因为唇舌间都是伤口。他听见韩宴的话,睫毛剧烈颤动了一瞬,脸色却依旧苍白如霜,终于问出了昨天没问出口的话:“他们昨天为什么会过来……”
这个“他们”,指的无疑是佛伦父子。
韩宴平静答复:“谈生意。”
伽因:“您想娶那只雌虫吗?”
韩宴:“不想。”
伽因:“昨天为什么不碰我?”
韩宴亲吻的动作一顿:“……”
伽因却仿佛很在意这个问题,比前面几个都要在意,又问了一遍:“昨天为什么不碰我?”
他知道韩宴不屑撒谎,所以他想知道雄虫最真实的回答。然而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韩宴却只淡淡回复了四个字:“修身养性。”
尽管他现在所做的事与“修身养性”扯不上任何关系。
伽因腰身颤抖:“那现在呢?”
韩宴始终觉得坐在椅子上不太舒服,于是揽住伽因的腰身,又将他重新放在了桌子上,漫不经心垂眸道:“暂停。”
暂停修身养性。
伽因终于不再像条死鱼,他抬手圈住韩宴的脖颈,迫使对方俯身注视着自己,声音一度哑到近乎无声:“今天去婚礼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他吗?
韩宴觉得算是,淡淡嗯了一声。
伽因闭了闭眼,终于没再说话了。韩宴再次吻住他干裂的唇瓣,雌虫终于慢慢给予了一点轻微的反应,不同于以往哭红着眼尾的索求难耐,这次只有小声的啜泣。
韩宴的西服外套第一次不是被打湿的,而是被哭湿的。他最后抱住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伽因,拉开椅子起身走进浴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一切。
韩宴从来不会主动解释什么。
但伽因可以问。
只要他问了,男人一定会答。
韩宴就像一张条例森严的试卷,他不会主动去打破自己的规矩,但他允许伽因从中寻找漏洞,甚至作弊。
可惜这个学生太笨了,现在才终于窥到几分规则……
搬新家的那一天很快到来了,因为新的住宅楼家具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整理私人物品就可以拎包入住。韩宴和伽因都请了一天假在家里整理东西,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搬过去。
韩宴经常看书,纸质资料是最多的。他刚刚整理完几箱子东西,忙里偷闲,半靠在和暖的窗边抽了根烟,目光不经意一瞥,却见伽因正弯腰背对着自己整理衣物。
雌虫多数时候都穿着一身军服,哪怕休息日也不例外,最多将那件带有少将军衔的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
伽因半跪在地上,白色的军装衬衫整齐扎入军裤,被皮带勒出一截诱人的腰线,宽肩窄腰,身材极好。可惜他正全神贯注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对此毫无所觉。
韩宴镜片后的眼眸暗了暗,他不动声色掐灭烟头,朝着伽因走了过去。因为是自己的雌君,所以搂起来肆无忌惮。
伽因察觉到腰间的力道,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韩宴,以为雄虫有事。
然而韩宴什么都没做,只是搂着伽因柔韧的腰身,偏头给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伽因愣了一瞬,确实不太能拿捏得住韩宴反复无常的心思,他慢慢回应着雄虫,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分开。
韩宴问他:“收拾好了吗?”
伽因点头:“最后一箱了。”
韩宴闻言从地上站起身,顺便把伽因也从地上拉了起来:“收拾好了就走吧。”
他们一人抱着一个箱子下楼,扔进了停靠在门口的飞行器里面。虫族对于搬家这种事并不看重,再加上韩宴的新住宅离这里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出门散个步都能碰到,倒谈不上太大的伤感。
家里的两名雌父都去军部上班了,只有阿德蒙和乔尼在家,他们两个屁颠屁颠跟着韩宴走到门口,连连追问道:
“阿什亚,你今天就搬走了吗?要不要多住几天再搬?”
“是啊是啊,多住两天吧。”
韩宴假装没看见他们脸上的兴奋,客套拒绝了雄父与弟弟“虚情假意”的挽留:“不用了,有机会欢迎你们来做客。”
他走之后,这两只雄虫大概就解放了,高兴是很正常的事。
阿德蒙靠在门口,连连摆手催促道:“一定一定,你们快去吧,再晚路上说不定就堵了。”
他送走了韩宴,高兴得想买一挂鞭炮回来庆祝。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