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德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毕竟他是一只未婚雌虫,和异性同床共枕未免有些太过逾矩。他心想阿绥大概率不会同意,如果对方拒绝的话,他就闭口不言,再也不提这种事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下一秒被窝里就钻进了一双带着凉意的腿,阿绥居然真的躺进来了。他似乎有些小雀跃,在被子里晃了晃脚:“真的吗?那我进来了?”
“……”
白兰德心想你都已经进来了,还问什么。他竭力忽略被子里异样的触碰感,从旁边的地上端起一碗尚有余温的热汤递给阿绥:“快吃饭吧,汤都凉了。”
白兰德语罢打开不远处的药箱,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淡黄色的药片直接咽了下去。队伍里现在没有抑制剂,他只能暂时用这种药物缓解精神力,虽然作用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阿绥不认识那些药:“你在吃什么?”
白兰德骗他:“感冒药。”
阿绥心想白兰德果然生病了,他端碗喝完汤,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的身体太弱了,明天早上和我一起锻炼吧,这样就不容易生病了。”
白兰德听见阿绥说自己弱,微不可察停顿了一瞬,心想雌虫再怎么弱应该也比雄虫强吧,但想起对方逆天的武力值,到嘴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白兰德迟疑出声:“我……很弱吗?”
在萨利兰法只有强大的雌虫才受欢迎。强大意味着能上战场,上战场才能挣军功,挣军功才会得到雄虫的青睐。
南部雌虫虽然并不擅长作战,但白兰德年纪轻轻就位居少将,实力也算他弱。
阿绥委婉安慰道:“你也没有很弱,就是不太强。”
白兰德:“……”
白兰德刚才邀请阿绥进被子只是怕他冷,暂时性让他暖一暖,结果阿绥似乎误会了什么。他晚上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自然而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沐浴露的香味顿时充斥了整个被窝。
白兰德察觉到他的进入,身形顿时一僵,略显诧异地看向阿绥:“你……”
他没打算和这只雄虫晚上睡一起啊。
阿绥显然没读懂他的意思,无意识在被窝里蹭了蹭,出声感慨道:“还是被子里暖和,外面太冷了。”
于是白兰德就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了。他静默一瞬,尴尬往旁边挪了挪,转身背对着阿绥,低声道:“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雄虫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太浓烈,他连呼吸都控制不住乱了一瞬。
阿绥闻言乖乖应了一声,然后关掉了灯,内舱顿时陷入了昏暗。白兰德察觉后悄然睁开双眼,疑惑问道:“你不是怕黑吗?”
他和阿绥待了一段时间,对他的一些小习惯也算有所了解,这只雄虫很怕黑,晚上不敢独自睡,总要留一盏小小的灯。
阿绥却道:“你在旁边我就不怕了呀。”
白兰德闻言心跳控制不住漏了一拍。
怕黑的人不一定怕黑,只是怕孤独。阿绥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亲生父母丢到了山上喂狼,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本来不该记事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依旧清楚记得二十年前那个死寂荒凉的夜晚,漆黑的树影张牙舞爪,就像怪物一样要将他吞噬。
他害怕一个人待着,但如果有人陪着他就不怕了。
阿绥语罢在黑暗中悄悄翻了个身,面向白兰德。他见对方金色的发丝散落在枕间,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因为距离太近,甚至还能闻到雌虫身上淡淡的香味。
白兰德察觉到发丝传来的轻微触感,终于忍不住转身面向阿绥:“你做什么?”
阿绥见状下意识缩回手,红着脸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时候虫的心情就是这么奇怪,当你看见对方比自己还紧张的时候,莫名就不紧张了。白兰德在一片昏暗的光影中静静注视着阿绥,忽然想起什么,出声问道:“你的血液纯净度是多少?”
阿绥闻言一懵:“血液纯净度?那是什么?”
白兰德没想到阿绥连血液纯净度都不知道是什么,他有心解释,却不知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尽量用一种阿绥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血液纯净度就是……血统高贵度,在帝都里面,血统越高贵的雄虫,受到的待遇也就越优厚,甚至能和皇储结为伴侣。”
而贵族之间的通婚往往也会以雄虫的血液纯净度优先,像阿绥这种没身世没倚仗的,血液纯净度如果低于35,将来到了帝都只怕寸步难行。
雄虫就像天然钻石,固然稀少珍贵,但碎钻是不值钱的,血液纯净度太低的雄虫同样也是不值钱的。
阿绥还是听不懂,闻言摇了摇头:“我太爷爷说了,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不高贵。”
白兰德闻言便下意识以为阿绥血液纯净度不高,心中莫名有些可惜,也是,阿绥如果血液纯净度够高,早就待在帝都享福了,何必在这里做什么星盗。
“睡吧,”白兰德轻声开口,他在黑暗中似乎摸了摸阿绥的脸,只是触感很轻微,不太察觉得出来,“以后我带你去帝都。”
阿绥闻言眨了眨眼,小声道:“你真好。”
他表达喜悦的时候本能就想抱住对方,但面对一个大美人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最后只是靠过去轻轻碰了碰白兰德的额头:“以后我也带你去我家玩。”
白兰德脸上莫名有些发烫,他想说未婚雌虫是不能上陌生雄虫家去的,但见阿绥似乎不懂,也就没有出声。
“好……”
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翌日清早,阿绥像往常一样从床上爬起来去外面练剑,他原本想拉白兰德一起锻炼的,但发现对方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几经犹豫也没舍得把白兰德叫醒,最后自己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阿绥洗漱完毕走出星舰,习惯性环视四周一圈,结果发现昨天被他“招入麾下”的那些雌虫都瑟瑟发抖地站在雪地里,一个个冻得不轻。
阿绥见状无意识皱了皱眉,他反手挽了个剑花,径直走到那些雌虫面前疑惑问道:“我昨天不是让你们在星舰里待着吗,你们怎么又出来了?”
一旁的护卫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报告大首领,黑牙首领说不能白留着他们,刚好队伍里做饭缺柴火,所以天不亮就让他们去旁边的树林里捡枯枝烧火了。”
阿绥:“黑牙给他们吃饭了吗?”
护卫迟疑一瞬,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阿绥心想怪不得这些雌虫都冻得面色苍白,他们从昨天被抓回来就水米未进,天不亮又被撵去山里搬柴,能量跟不上消耗,没冻死都是轻的,只能回头再和黑牙算账。
阿绥想起自己星舰里还有一箱压缩饼干,干脆转身折返了回去,彼时白兰德刚好睡醒起床,他见阿绥抱着物资箱就往外走,疑惑出声问道:“你做什么?”
阿绥解释道:“外面那些雌虫没饭吃,我先拿点饼干给他们垫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练武。”
白兰德披好衣服起身走到他面前,粗略扫了眼箱子里的饼干:“这些只够他们吃两顿,后面几天你打算怎么办?”
阿绥早就打算好了:“等他们吃饱了我就带他们一起进山打猎,我和岑风哥在密林里待过,里面有很多东西能吃的。”
白兰德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你都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那么帮着他们做什么?”
阿绥:“啊?”
白兰德顿了顿:“没什么,你等我洗洗脸,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管外面那些雌虫是好是坏,阿绥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白兰德也不可能,只能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白兰德去浴室洗漱完毕,披了件外套就和阿绥一起出去了,果不其然发现那些雌虫在站在雪地里被冻得凄惨,他们身上保暖的衣服都被黑牙扒走了,只剩下一套短袖和长裤。
阿绥抱着物资箱走到他们面前,挨个分发压缩饼干:“你们先吃饼干垫垫肚子,等会儿我再想办法给你们弄一点水过来。”
压缩饼干太噎了,如果不就着水喝,糊在嗓子里咽都咽不下去。
那些雌虫凌晨四点还没睡醒就被黑牙拽出星舰强行扒走了外套,随后又被逼着进雪山捡枯枝烧火,一个个被折磨得都有些精神恍惚。他们眼见那只黑发黑眸的雄虫大首领忽然过来分发饼干,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神色半是惊惧半是不安,担心阿绥不怀好意。
白兰德也在帮忙分发物资,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堆饼干,挨个发给那些雌虫,出声提醒道:“赶紧吃吧,等会儿万一被黑牙看见,你们连饼干都没办法吃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兰德看起来比较“正气”的缘故,那些雌虫犹豫一瞬,纷纷伸手接过饼干狼吞虎咽起来。其中一名个子最高的雌虫相当机灵,对阿绥点头哈腰道:“谢谢大首领,谢谢大首领,以后我们一定听您的吩咐,万死不辞!”
此言正中阿绥下怀,他闻言看向那只雌虫,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下盘够稳,根骨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那只雌虫连忙道:“回大首领,我叫奎克。”
阿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小队长了,你放心,以后跟着我好好练武功,肯定能吃饱穿暖!”
奎克听见阿绥说要带着他们一起练武,面色有了瞬间古怪,心想雄虫不都是柔柔弱弱的吗,居然还想教他们练武,他没听错吧?
但奎克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哈腰道:“是,多谢大首领!多谢大首领!”
另外一边,白兰德正在给那些雌虫分发压缩饼干。他刻意将动作放得很慢,伸手交接时,一边不着痕迹拂过那些雌虫的掌心,一边暗中观察着那些脏兮兮的脸孔。
一只金棕色头发的雌虫接过白兰德手里的饼干,低头声音含糊道:“谢谢。”
虎口有厚茧,食指夹缝有厚茧,握过枪。
白兰德面色不变,继续将饼干递给另外一只雌虫,对方同样感激涕零:“谢谢!谢谢!”
手背有茧,大多分布在拳关节,练过军中搏击术,而且是个中强手。
白兰德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他继续将饼干递给另外一名身形较为清瘦的雌虫,并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声道:“不够还有。”
肩部健壮有厚茧,破甲弹装填兵。
白兰德的心越来越沉,当他把饼干递给最后一只雌虫时,已经没心情再去分辨对方身上有什么茧子了:金瞳灰发高颧骨,下巴有疤,身高187,第四军团突击队队长,朱利安。
南部雌虫最擅长侦查和打探情报,军部上上下下的所有成员资料不说百分百,起码有百分之八十都储存在了白兰德的脑海里。哪怕他根本没见过对方,也能凭借相貌特点从大脑里准确无误调出档案资料。
白兰德从昨天就开始在疑惑,荒郊野外的怎么会忽然出现一艘旅游星舰,而且不偏不倚刚好撞到了黑牙的枪口上,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些雌虫分明是军部派来剿灭星盗的卧底。
按理说白兰德应该高兴的,但他看着不远处正和奎克称兄道弟的阿绥,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
阿绥现在就像一只掉进狼窝的小绵羊,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还在雄心壮志的打算扩展队伍。
白兰德都开始佩服阿绥的手气了,军方一共就派了十九个卧底过来,十九个卧底全被他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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